还好屋里够黑,易佳夕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
“你是医生吗?”易佳夕反问他。
梁霁辰一愣,“……不是。”
易佳夕淡淡地说,“既然不是,那你说了没用。”
她的态度非常执拗,连鞋也顾不上换,自顾自地就要去储藏间找医药箱。
“说了不用了。”梁霁辰试图拉住易佳夕,她却在同时被地上的被子绊倒,反而拉着梁霁辰一同倒下。
准确地说,是易佳夕倒在被子上,梁霁辰倒在她的身上。
空气短暂地凝固了一秒钟。
也许是因为刚才的亲吻,他们曾那么贴近的亲密过,所以现在彼此都没有觉得特别尴尬,加上周遭的黑暗,更像是蒙上了一层面纱,使那些尖锐的东西都变得柔和。
“好重……”易佳夕推了梁霁辰一下,力气很轻,像是在给他挠痒。
梁霁辰用手臂把自己撑高一点,“这样呢?”
易佳夕故意说,“还是重。”
她这样说,却轻轻拽着梁霁辰的衣领,自己都觉得自己口是心非。
没想到,这根轴到不行的木头,这时候忽然开了窍。
他忽然翻身躺在地上,把易佳夕抱起来,让她可以靠在他的身上。
位置互换,梁霁辰说,“现在不重了吧。”
易佳夕刚要说话,客厅里的灯光在这一瞬间忽然亮起来,光盏细碎地映在他们身后的落地窗上,像是连起一道明亮的星河。
屋里那么亮,把什么都照得一清二楚,让那些在暗处涌动的都无所遁形。
他微微发红的耳垂,高挺的鼻梁,上下滚动的喉结,旁边的那颗褐色小痣……还有他的眼神。
这些都让易佳夕感觉更热。
屋内的暖气自电力恢复起便自动开始工作,出风口就在他们头顶上方,热风扑在易佳夕的脸上,那圈绒毛粘着她的脸,微微有些痒。
“有点热,”易佳夕盯着他的耳朵,“你不热吗?”
“我还好。”
“那你耳朵怎么红了?”
梁霁辰眼里闪过一丝尴尬,当即反驳,“你老盯着我的耳朵,也是跟我耳朵过不去吗?”
又来了。
杠木头精又上身了。
“你啊,”易佳夕忍不住笑了,声音像是在撒娇,“就不能让着我一点吗?”
梁霁辰的声音有些哑,顿了顿才说,“热你不会脱外套吗?”
易佳夕看他是真不行了,也不再逗他,垂下眼,手撑着地打算起来,“我回房间换衣服,你……”
话音未落,她忽然被他拽下来,整个扑到他身上。
“就在这里,”他的声音低到快要抓不住,却字字分明地落在她耳中,“我帮你。”
这不是梁霁辰第一次突然转性了。
他总是沉默,刻板,墨守陈规,遵循自己的那一套秩序。
易佳夕固然喜欢他那副模样,可现在,他在沉沦,朝着深不见底的地方堕落,驻足她的眉间,嘴唇,耳垂,锁骨,一处处狎昵,帮她拉下外套拉链,那双用来演奏大提琴的手四处点火,她更快乐。
易佳夕闭着眼,又睁开眼,看见他在亲吻那只停在肩头的蜻蜓,他好像格外偏心它,甚至解开束缚住蜻蜓的那根细带,四散开来。
他翻了个身,再一次转换位置。
被褥柔软,她的乌发凌乱地披散在身前,眼神迷离,看着梁霁辰探手进来。
“你,”他却是突然顿了一下,呼吸更乱,“没穿?”
易佳夕笑了起来,“废话,你洗完澡还穿内衣吗?”
他闷头闷脑地来了一句,“我本来就不穿内衣。”
“还杠,”易佳夕又推了他一下,“你起开。”
怎么时候都不改这臭脾气。
梁霁辰此时态度却软下来,他眼睛都发红,在她耳边轻哄着,“乖,宝贝儿,别推我……”
他难得这么温柔,姿态都低下来,倒让易佳夕觉得意外,她常听说,外表再硬派的男人在动情的时候都得服软,她也常见到像钱之航那类软骨头的男人,在哄女人时伏低做小的样子。
易佳夕从未试过那副调调,她也实在不是“宝贝儿”这一类型的,她是想反抗的,可手上却没劲,只能有气无力地说,“不许这么叫我……”
“我偏要。”他根本不理会,又伏在她耳边叫了一声。
像是大提琴能发出的,最低的声音,嗡地一声,在她脑中炸开。
易佳夕认命般地闭上眼,随他去了。
她一早觉得,梁霁辰是那种喜欢把方向盘握在自己手中的人。
他不是在服软,他喜欢拥有绝对的主动权。
“你,”易佳夕忽然随口问,“以前有过吗?”
他摇摇头,“没有。”
易佳夕等了很久,没等来他问同样的问题。
他为什么不问呢?她忍不住分心去想这个问题,心里感觉不太好。
而她自己为什么没有问他,有没有看到网上那些传言?
就在这时候,易佳夕的手机响起来,就在她的外套口袋里。
第一遍的时候,他们没管,然后手机又响起第二遍,第三遍……
气氛被打断,两人都有些心不在焉,易佳夕气不过,把手机从外套里摸出来,发现是钱之航打来的,她火气更盛。
她接起来,面色沉得像是暴雨前的天空,“钱之航,你最好有重要的事,否则我把你打包送给易嘉泽。”
那头传来钱之航的哼哼声,“我腿摔断了……救命……”
第31章 ( ?° ?? ?°)?棠( ?° ?? ?°)?芯( ?° ?? ?°)?最( ?° ?? ?°)?帅( ?° ?? ?°)?最高( ?° ?? ?°)?的( ?° ?? ?°)?侯( ?° ?? ?°)?哥( ?° ?? ?°)?整( ?° ?? ?°)?理( ?° ?? ?°)?
易佳夕在安全通道的楼梯间找到了钱之航。
他抱着腿蜷缩在冷冰冰的地板上, 头发乱糟糟, 脸上还蹭破了几处,冻得直哆嗦, 加上那小狗一样的眼神, 看上去的确怪可怜的。
看他那副倒霉样子,易佳夕也不好再凶他, 叫来救护车把钱之航送去医院,自己也陪着一起去。
时间已经很晚了, 易佳夕没有让梁霁辰陪着一起去医院, 她态度很坚决,梁霁辰也就没有再坚持。
“你就在我家休息。”易佳夕把梁霁辰带到自己的卧室,告诉他洗手间的位置。
她的房间充满了清新的椰子气息,墙面都是灰粉色的, 被面泛着真丝的光泽, 床外围着一层乳白色的纱幔,微风吹动时曼妙地摆动, 十足的柔美。
梁霁辰有些不自在, “我睡你的床?”
“不想睡床可以睡沙发, 随便你。”易佳夕不太高兴, 扭头就要走。
“你又来了, ”梁霁辰拉住她,语气有些无奈,“我不睡沙发。”
刚才在客厅里,那床被子上, 她难得乖顺的样子还历历在目,转眼间又来了脾气。
梁霁辰很难说自己更喜欢易佳夕哪副面孔。
“乖,”易佳夕笑着,将刚才的感受如数奉还,“在家等我,我明天一早就回来。”
要不是怕耽误时间,她真想叫他一声宝贝捉弄捉弄他,看他是什么反应。
直到陪着钱之航上了救护车,易佳夕还忍不住回味刚才梁霁辰脸上那副震惊,而且十万个不情愿的表情。
实在是太有趣了。
“喂,我差点骨折了好不好,你不安慰安慰我,还笑个没完,还是不是朋友?”钱之航腿部缠上绷带,支棱在病床边上,脸上也贴着胶布,不住地对易佳夕发着牢骚。
送到医院诊断后,他的腿并没有骨折,只是有几处擦伤和碰撞伤,医生说他连住院的必要都没有。
护士给钱之航上药时,他叫得那叫一个惨,连植物人都能给他唤醒了,护士抿着嘴直乐。
连带着易佳夕都觉得面上无光。
她喝了一口吃宵夜时买的那瓶椰奶,说,“我送你来医院,还陪你到现在,就已经仁至义尽了。”
“给我喝一口。”
“不给,”易佳夕把纯净水扔到钱之航怀里,“伤员只配喝水。”
钱之航恨恨地灌了几大口,“虐待!你这是虐待!”
易佳夕对他的抗议视若无睹,“你赶紧睡,睡着了我就走。”
“冷血动物。”钱之航表情愤慨。
凌晨三点了,易佳夕又累又困,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不耐烦指数蹭蹭上涨。
她淡淡地在在钱之航伤口上撒盐,“你那个模特女朋友怎么甩的你?说出来让我提提神。”
钱之航一口气差点背过去,“……毫无人性。”
易佳夕隔着被子戳了戳他的肚子,“该减肥了,胖子。”
“我不胖!”钱之航忍无可忍,“这是坐着堆起来的肉,我吸口气就有腹肌,不信我吸给你看!”
他说着就要,一副誓死捍卫自己尊严的样子。
易佳夕不想瞎眼,忙移开视线,“你肯定是太胖,重心不稳才会摔跤。”
“易佳夕!你,你……”钱之航咬牙切齿。
易佳夕不再理会他。
私人病房胜在清净,钱之航只在这里睡一夜,打过一剂消炎针就无人打搅,易佳夕坐在一旁的沙发上,闭着眼睛休息,困意不断席卷而来。
钱之航睡着睡着,忽然从梦中惊醒,他大声把易佳夕叫醒,“我想起来了!不是我自己摔下去的,是有人推我!”
易佳夕此时头昏脑胀,半个字也听不进去,“是,不是你胖,是有人推你。”
“是真的!”钱之航气得锤床,“妈的,要让老子查出来是哪个龟儿子推老子,弄死他!”
接下来,他最起码围绕着“老子儿子”的话题骂了五分钟,易佳夕闭着眼听了会儿,淡淡地开口,“你喝醉了,确定是被人推的?推了你能当皇后还是怎么?”
宫斗剧看多了吧。
其实钱之航并不确定。
他当时满脑子酒精,步伐不稳,三米之外人畜不分,自己摔了比较有说服力。
他索性不去想,一心一意碰瓷。
“我要不是为了找你,我会摔跤?”钱之航眼睛骨碌一转,“你大半夜不睡觉,跟那男人去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了?”
“不关你事。”
不管钱之航怎么问,易佳夕都一副拒绝沟通的样子,他问着问着就困了,抱着被子呼噜声震天响。
一夜过去。
翌日清晨,梁霁辰从易佳夕那张床上醒来。
尽管今天凌晨才入睡,但他依然保持惯常规律的起床时间,六点半的闹钟一响,他随即睁开眼睛。
入眼,是围在床边一圈的乳白色轻纱床帏,朦朦胧胧,他坐起来,揉了揉太阳穴,精神不是很好。
这床太软,梁霁辰睡不习惯,即便闹钟不响,他也早就醒了。
卫生间里有新的牙刷毛巾,洗漱完,梁霁辰本想洗个澡,又怕易佳夕这时回来恰好撞上,只能作罢。
梁霁辰试着给易佳夕打了一通电话,她没接,估计是睡着了,他没继续打。
昨夜客厅里的一团凌乱,早在易佳夕离开之后,就被梁霁辰整理好了。
他打算找点食材给易佳夕做份早餐,刚拉开冰箱,忽然有个东西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是一只藏蓝色的小盒子,摔到地上,掉出一只亮晶晶的东西。
梁霁辰捡起来,发现是一只耳环。
那只雪花耳环。
他对女人的饰物并不了解,唯独这只耳环,他印象深刻,无论如何都不会认错。
六角形的钻石雪花,光润粉白的珍珠,在夜里会微微带些蓝调,另一只耳环,就在梁霁辰那里。
他不会认错。
平安夜那天,梁霁辰曾经答应过易佳夕,会想办法为她凑齐一对。
之后,梁霁辰想办法在网上查到耳环的品牌,发现这一款是五年前一个意大利手工品牌的限量款,一共只发售十对,根本买不到。
如果想查出当年其他购买者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倒不是不可以。
只是,梁霁辰不认为易佳夕会愿意戴别人戴过的东西。
他已经联系到一位珠宝匠人,可以依原样另做一只,订金都已经付了。
上回在日料店里偶遇易嘉泽,他曾经提过,另一只耳环是在连绍那里。
梁霁辰一直记得这个名字。
他把地上的盒子和耳环都捡起来,手指顿了顿,仅仅把耳环原样装进去,其他的什么也没做。
不是没有好奇心。
可是他的自尊不允许他做出这种侵犯人隐私的行为。
虽然梁霁辰不清楚这东西为什么会在冰箱里,他只是默默把盒子放回冰箱楼藏柜的侧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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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八点,易佳夕从医院返回家中。
她一觉睡到护士来查房,就连钱之航都比她醒得早,起来后,她顾不上吃早饭,出门拦了辆出租车径直回家。
手机经过一夜,已经没电了,易佳夕回到家里,没看见梁霁辰,充电开机后,才看见他在一小时前发来的消息。
梁霁辰语言极其简洁的告诉她,他上午有事情得先走,顺便把那件西装换上带走了,谢谢她帮他送去干洗。
这不是告诉,简直是通知。
还谢谢……易佳夕看到那两个字,生生气得在床上呆了好几分钟,才忍住没打电话过去质问。
明明昨天晚上还贪婪热情得缠着她,满口甜蜜地胡言,一夜过去,摇身一变,又恢复成那副理智冷静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