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陪我逛花楼——堰桥
时间:2020-05-01 09:32:28

  跟着曹暨坐了下来,那少年过来送上烧饼和豆花,顾云清拿着烧饼咬了一口,松香酥脆,再吃一口豆花,也是调味地咸淡刚好,难得的好口味。
  很是奇怪,他俩整日混在一起,他什么时候又发现这家街边小食了?
  这个地方,前世里曹暨常来,每每吃着这里的酥饼,就想着云清定然喜欢这东西。只是那时他是独自一人,一张饼,一碗豆花,吃完一角银子,那老丈许是看他一身玄衣,一个人占了一张桌,很是清寂,偶尔下雨天人少,就来搭两句话。
  老丈没有子孙了,他说他的三个儿子都被人拉了壮丁,都死在了战乱中,等他做不动了,这个摊子也就没有了。直到有一天早上他再来,不见了这个摊子,打听下来,这个老丈一场风寒之下孤独地死在了自己的茅草屋内,从此这个烧饼的味道又成了一个有缺憾的记忆。
  顾云清吃着烧饼问曹暨:“顾家那个小宁夫人是不是疯了,大动干戈地来花楼找我?想干什么?在我那爹面前告状?让我娘和我爹和离?要是能和离,不早就和离了?我家阿娘才不稀罕那顾大将军夫人的位子。”
  她爹娘的故事说来话长,想着让人糟心,天底下恐怕没有哪个女儿如她这般天天盼着爹娘和离。
  十八年前,当今皇帝篡了他老丈人的位,乱世吗?谁厉害谁上。朝代从大陈改成了大梁。
  曹家历代传承的家训就是固守北方防线,中原再乱,就是藩镇割据,打到狗脑子出来,那也是内乱。一旦胡人进入中原,那就是灭族之痛。顾云清的外祖跟曹暨的祖父是好友,两人一合计,觉得没错,老兄弟俩个不管哪个皇帝当道,反正一心一意守北疆就是。
  改朝换代之后,新皇帝一登基,把支持他上位的那些武将给一个一个拾掇了。反而是这两个一心一意,守边关的没动。
  如果说陈朝的皇帝是暴虐,这位是虚伪黑心,一边说要善待守护边疆的曹家和秦家,一边是出了很多策略,让秦家和曹家损兵折将。
  登基第二年,挑起事端,让靖边侯攻打党项,靖边侯的三个儿子,在那次战役中全部死去,他们的死与后来曹暨的叔叔和祖父的死一样不明不白。
  表面假惺惺哀痛靖边侯痛失爱子,为了有人为他守孝,所以将靖边侯幺女许配给有从龙之功的顾将军。旧臣配新贵,这是对旧臣的爱护。多么正大光明,多么宽温仁厚,实际上呢?
  早说了皇帝身边真正的大将,早就被皇帝给弄死了,这个顾大将军是皇帝身边的亲信,出身草莽,皇帝能掌控,所以将归拢的部分军权交到他手上。
  本来靖边侯一家子男儿,夫人老来才得这么一个姑娘,如珠似宝地疼着,才堪堪长到十六岁,是长安城里出了名的贵女,好女百家求。可圣旨一来这么一个娇养的女子就要嫁给一个三十多岁,死了夫人,攻下一个城池抢几个女人,养了一堆妾室,家中已经有三男两女的莽夫做填房。
  不嫁就是不忠,嫁了就是鲜花插在牛粪上,当时的形势下,秦家选择了鲜花插在牛粪上,嫁了过去。
  不过两个月,顾奎又要了长安城一个京官的庶女做了贵妾,就是如今把持顾府多年的小宁夫人。
  那宁氏进门,顾家老太太,处处维护一个宁氏,针对秦氏,任由小宁夫人作妖,甚至顾奎也维护宁氏,秦氏在顾家步履维艰,偏生秦氏不到半年就怀了身子,眼看一家子针对她,若是生子恐怕母子性命不保。
  秦老夫人索性让女儿把事情闹大,闹出与宁氏不合,秦氏怒回了侯府,这才换来了顾云清的平安降生。
  按理说这般夫妻如仇敌,不如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可这宫里那位偏偏年年召见两家进宫,劝两家要和睦相处,要相亲相爱。这不是扯淡吗?
  这个宁氏真是搞不清楚,每次回来一定要搞点子事情出来。这么多年了,顾大夫人的位子也没有谋到,她还是再接再厉,持之以恒,顾云清还真是佩服这位夫人。
  曹暨带着淡笑,听着顾云清抱怨,云清是搞错了方向,这个事情哪里是宁氏搞出来的?这分明是宫里那位的主意。
  顾云清挠挠头:“走吧!我还是早些回去,去趟顾府,免得又生什么幺蛾子!”
  “不急,跟我去趟书铺!我要买本书!”
  云清抱怨说:“你不知道,那老太太有多难缠,我还是早点过去,要不……”
  曹暨不管她说什么,拉着她往书铺而去。
 
 
第4章 
  顾云清被曹暨拉着去书铺,一踏进书铺才发现里面有个窈窕的美人带着两个丫鬟,不过是看个侧脸,之前学到一句话叫什么,眉如远山含黛,肤若桃花含笑。
  顾云清一个激动,原来阿暨叫她过来,是为了看王家三娘啊!
  王三娘回转过头来,低眉嫣然一笑,温婉端庄,对着顾云清与曹暨微微屈身与二人擦肩而过,顾云清承认,若非自己不是真男子,否则也会春心荡漾,钦慕佳人。
  顾云清手搭在曹暨的肩上,在他耳边说:“见过了,这下舒坦了吧?咱们可以回去了?”
  “谁说要看她了?陪我找书去!”说着瞪了她一眼,顾云清啧啧啧地叫了几声:“口是心非!”跟在他身后,曹暨给她扔了一本乐天诗集。
  顾云清一看要扔还给他:“我才不要读这种东西,头疼!”
  “看看这一篇江南,就是我们刚刚听小春娇唱的那首。为什么要去找小春娇?因为要领悟江南的风情,谁说的?是国子监的先生说的。”曹暨敲了敲顾云清的脑袋问她:“记住了?”
  顾云清瞪了他一眼:“切,你说谁会关心我读不读江南?我娘和外公,压根不在乎。我那个跟没了一样的爹会在意?对我来说他比祠堂的牌位多一口气而已。”
  “你就当我在乎不成?”曹暨跟这块木头说不通,索性就强硬要她读书。
  “啊哈!”顾云清笑了:“哥们,你喜欢王三娘那种舞文弄墨的,那就自己跟着读书,可也不用强迫我读吧?你这不是读书了,你这是中毒了。”
  曹暨气不过,伸手拧了她那嫩嘟嘟的脸颊,那脸颊滑嫩,突然舍不得下手,偏生那个混账,一双大眼轱辘乱转,贱兮兮地说:“我不是王三娘,你这干吗?阿暨人要接受现实,人家不喜欢你,就是不喜欢。何必强求呢?再说了你要强求也该找个姑娘来,给你扮王三娘,那个叫做什么,有个话本上说,叫做心上人的替身。替替你就觉得心上人也不过如此了,从此爱上了替身,一发不可收拾,从而真情流露,那心上人就是个屁,爱宠那个替身一辈子。”
  曹暨对她的胡言乱语咬牙切齿,手指戳着她的额头:“把那些东西给我扔了,不许再看。”
  “那是你不知道话本子的趣致,里面可是什么都有。”顾云清拿下他的手,勾住他的肩膀,仰头:“哥们,我跟你说,好的话本子,那故事真实跌宕起伏,感人肺腑。比如刚才你不会摸手,还要找我练习,这盖因你平日不够博学广记。别说是摸手了,就是摸腿话本子里也讲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你按图索骥,定然让人猜不出你是个初出茅庐地嫩鸡。”
  曹暨要被她给气地发笑了,低下头差点与她唇瓣贴上,连忙抬头,下巴被她的脸颊给嗑到,自己还微张着嘴,一下子咬到了舌头,疼地半死,这才遮掩了自己通红的脸,顾云清只当是他咬到了唇疼,摸着脸问:“怎么样?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曹暨伸手揉了揉眉心,他已经是历经岁月的老东西了,这个混账还是个年轻的对什么事都好奇的小憨货,却忍不住问她:“书里说摸腿该如何?”
  顾云清仔细回忆了一下书里所言,搓了搓手,这手就搭到了曹暨的腿上,那手势在曹暨看来就跟一只猢狲在挠痒痒差不多,他差点笑出声来。偏生一眼过去,那本被她甩在边上的《乐天诗集》,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琵琶行中:轻拢慢捻抹复挑。
  腾地一下子浑身热了起来,后退一步。上辈子做了皇帝之后,多少女人爬上他的床,那技巧比她这一手挠痒好了不知多少,那时自己也曾想过要留个后,劝自己忍一忍,若是能够留下个种来也算是对皇位有个交代,却没有一个能让他忍上一忍的,不过触及体肤已经是万分不适,最后只能以赶走她们结束。
  久而久之,不知怎么的,外面开始传他有隐疾,他有时候也怀疑自己真有隐疾,要不然一个大男人为什么对女人就没办法提起兴致。不过晚上闭眼一梦,梦见云清那混账,缠着他胡天胡地,清早起来却是……
  只要是她,哪怕是猢狲挠痒,也能让他无法自控。
  避开了她的猴儿爪子,红着一张猪肝色的脸说:“走,跟我出来!”
  在顾云清眼里,曹暨刚刚失去美人心,这般模样也是正常,顾云清安慰自己要照顾他的心情,只是这个货也太难逗笑了,以前两人一起这么一闹,所有烦恼烟消云散。现在呢,还对她生气了。阿娘说女人来了月信会如此,他是为什么?难道和她一样是个女的?是她的姐妹?不不不,要是姐妹长成他这般刚毅,那也太那啥了些!
  站到书铺门外的柳树低下,曹暨狠狠地吸了几口气,耻于自己的那不可名状的感觉,眼睛看向远方,不敢与她对视。
  要不是知道曹暨是个轻易不发脾气的,顾云清都要以为曹暨为了那么一个玩笑暴怒了,跟了出去却见曹暨正色跟她说:“宫里的不放心秦家和曹家,顾大将军回来,若是要对你动手呢?刚才守着我们的家丁可看清楚了?”
  “不是宁氏要弄我和我娘?我那个爹要动我?”云清皱着眉头,看着曹暨带笑的脸问:“找我的岔子?以父亲的身份教训我?我外祖和我娘又不是死人,难道会放任不管?”
  “如果你外祖和你娘被留在了宫里,那位要好好劝解他们俩呢?如果这里的时间有一个多时辰呢?”曹暨知道顾奎之心狠手辣令人发指。
  前世里野狼沟射向顾云清的七支箭出自何人之手?正是顾云清的生身之父,本朝大将顾奎。
  野狼沟乃是契丹人进入中原西边最为便捷的通道。中原大乱,他和顾云清死守野狼沟,拿出不教胡马度阴山的气势来,不让契丹人进入中原。没想到自立为王的顾奎与契丹人勾结,两边夹击。
  顾云清至死守着野狼沟,被顾奎七箭穿心射杀。
  而且这不是顾奎第一次要杀她。
  从顾云清降生之后就屡屡遇险,甚至连秦老夫人的性命都搭了进去。
  宫里是年年来相劝,表面上是让新贵和旧臣之间能缔结情意,骨子里图谋的还是西北的兵力。
  按照前世的一步一步,今天皇帝把老侯爷和顾云清的亲娘还有顾大将军叫进宫去,说是替两家说和说和,不要亲家闹地跟仇敌似的,让秦夫人回顾家去。实际呢?
  记得前世是这样的,顾大将军先从宫里出来,顾大将军一回来,看见刚刚被请回家的顾云清,不知父子俩怎么就争执起来,让顾将军勃然大怒,要打死她个孽子。自然顾云清也不是那坐等挨打的,顾府的瓦片被踩碎了好几条,只是人家是准备好了鸿门宴,等着她上门,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
  被抓住之后,顾大将军的棍棒亲自打下来,若非靖边侯赶到,将顾云清夺了下来,顾云清就丧命在这位顾大将军的棍棒之下了。
  顾府对外的讲法是顾云清小小年纪不学好,居然去逛花楼。他怎么能忍受自己的儿子成为纨绔,而且顾云清还跟他顶嘴,他一个将军自然出手没轻没重的。可哪个爹能舍得把儿子往死里打?
  这一遭,让云清在床上躺了整整两个月。
  曹暨整理了前世这件事情的脉络,跟顾云清说了其中的关系曲折,让她明白她这个时候回去凶多吉少。
  顾云清听完,眯起了眼,冷笑一声:“真当他顾府是龙潭虎穴,难道我就不能逃?再说我那个爹的本事,虽然没有领教过,却是看过的。”
  曹暨一手扣住了她的胳膊:“他要是准备周全?你当如何?”
  “想要置我于死地?”顾云清顺着曹暨的思路一转念,分析:“我是秦家唯一的血脉,我若是出了事,外祖定然能猜出真相,猜出真相,却不能耐他何,因为老子教训儿子,一个失手?我死了,外祖一切指望没了,肯定会暴怒……”
  顾云清咽下一口口水:“他们要逼外祖反?”
  曹暨轻声道:“应该是,当初让你母亲嫁给你爹,打的就是西北的边军的主意,可惜这么多年了,你爹连个边儿都没沾,哪怕你外祖一直在长安,你外祖也没有失去西北边军的控制权。他们已经不耐烦了!他们要逼你祖父仓促之间反,然后一举将他剿灭。”
  虽然上辈子因为顾云清也算厉害,小小年纪在顾府居然死撑了那么久,都没有被打死,没有给他们理由。这算是打草惊蛇了,给了曹顾两家时间,将他们几个孩子送出了长安,只是两家的长辈为了替孩子们打掩护,终究全部死在了长安城。
  顾云清呵呵一笑,接过曹暨手里的书,勾住曹暨的肩膀:“这就对了吗?有话就直说,你跟我绕什么圈子。咱们都是穿开裆裤起来的兄弟,用得着遮掩?”
  “……”他真没见过她穿开裆裤的模样,草!他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顾云清眉头一挑,将那一本书往曹暨的怀里一塞,对曹暨说:“读书这个事情还不够硬实,我有个更好的主意,走!”
  一百多年的动荡,让很多人把神佛作为精神寄托。长安城里一堆的香烛铺子,进了铺子,顾云清问掌柜:“掌柜的,有菩萨像吗?”
  “有!有!小郎君要请什么样的回去?”掌柜问她,她笑呵呵道:“一尺来高的就可以!”
  那掌柜的从里面拿了一尊菩萨出来说:“小郎君,这尊菩萨是从……”
  顾云清打断他的长篇大论:“我有事儿,请菩萨要多少钱?”
  “五十两,小郎君!”
  “我手里只有五两银子,你说怎么办?”
  “不行,小郎君,您这个价就太低了,这不合适?菩萨听见要不高兴的。”
  “请菩萨贵在心诚,我请菩萨是为了给我祖母祈福用的。这是我的一片孝心,定然能感动菩萨!您要是觉得不合适,我再找其他人家吧!”说着要和曹暨出门。
  “郎君,郎君!回来,回来!八两银子,你请走吧!”那掌柜把她叫了回来。
  “六两,不能再多了!”顾云清说道。
  掌柜一个咬牙,一个跺脚:“看你诚心的份儿上,就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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