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必知道。”
我不放心:“该不会是我大舅吧?”
“许承之已经告老还乡了。”
“哦!”我放下心来。
我埋头吃饭,只是时不时欲言又止地看他一眼。
薛殊不紧不慢地吃完一个糯米团子,问我:“又想问什么?”
我的确是有一个问题。依照我对他的了解来说,他绝对不会回答的。但既然他问了——
“你不会是亲征回来,发现朝政被人把持,被逼退位的吧?”
薛殊笑了,好像听到小孩子说了什么好玩的傻话一样。
他不回答,我知趣地打住。
那边却问我:“你为什么想当皇后?”
“我说过了,在其位谋其政,不管身处哪个领域,当然是拿第一最要紧。假如我到了读书人身上,我就要当状元,就算我穿到青楼,我都要当花魁。”
他被糯米团子一噎:“你一直这样争强好胜吗?”
我一怔。
狗媒体形容我最常用的一个词:胜负心太重。
因为每场比赛前,我都表现得很想赢。不像我的宿敌伊万诺娃女士,经常在镜头前扬起她白莲花一样的笑脸,云淡风轻地说:“输赢不重要,重要的是拼搏的过程。”
听听这是人话吗?
有一次上电视节目的时候她还明里暗里刺我:“训练固然重要,但也要有自己的生活呢。”
也不知道是谁疯狗一样练弓步刺靶到凌晨三点。
我勤奋锻炼,又没有磕兴奋剂,公平竞争,有什么好遮掩的?打比赛不想赢难道想输?
我唇角抽搐两下,说:“谁不争强好胜?想当第一也不是什么可耻的事吧。”
“你既已经是武状元,为何还这样执着争先?”
我躲开他的眼神:“……无可奉告。”
薛殊不再追问。吃完饭后,我们出门就寝。
丫鬟小厮一干人都在门外回廊处远远等着,一见我们二人出来,便殷勤地迎上来,簇拥着我们去洗漱。
我被两个小丫头伺候着洗了个痛快的热水澡,换上一身洁净的衣裳,往寝室去。
这个府邸虽然不如皇宫华贵,也不如太虚观清净,却很是精巧别致。花园曲径通幽,回廊弯弯转转,廊檐挂着红彤彤的小灯笼,散发出朦胧的光。
我出了浴室,没有直接去旁边寝室,而是沿着回廊转了一圈,为了赏景,也为了吹风晾干头发。我在回廊摇摇曳曳的暖光里脚步轻快地转悠,还教两个小丫头几句“延南歌谣”唱,逗得她们合不拢嘴。
正说笑中间,薛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夫人好兴致。”
我扭头一看,是他从另一个浴室出来了。
薛殊穿着一身宽松的素白衫子,未束的漆黑长发披散下来,簇拥着如玉般的脸孔。如此立在暖净的光里,真是濯濯如春月柳。
我恍神片刻,撒娇道:“老爷又取笑我。”
他笑笑:“夜深露重,快些进去吧,免得着凉。”
“好……嗯?”我突然反应过来。
这院儿的寝室就一个啊!
作者有话要说:
觉得婊里婊气的伊万诺娃女士和女主有莫名的cp感
第16章 成功晋级
下人当前,我不好说什么,看着薛殊淡定的样子,我的左脑想:他肯定已经安排好了,不用我操心。
右脑:我可以!!
进入寝室,床果然只有一张。巨大的,铺着看起来就很柔软的红绸被子的雕花木床。
我不合时宜地想起“被翻红浪”一类的成语。
薛殊很自然地走到床前,抬手叫丫鬟为他宽衣。
我静静地站着,等着他支走我。
谁知那边没动静,反倒是我的丫鬟道:“奴婢为二奶奶宽衣。”
我看了看,所谓宽衣,只是脱到秋衣秋裤为止,遮盖得非常严实,我平时在院子里练功就这么穿。
我抬起手,说:“好。”
薛殊还是没有阻拦的意思,甚至躺在了床上。
我宽完衣了。而薛殊平躺着,用手臂遮住双眼不看我。
你不给我使眼色,我咋知道下一步怎么办呢?
丫鬟见我不上床,问:“二奶奶还要什么?”
我只能装作犹豫是在想别的事:“我包袱里……算了,明日再说罢。”
而后,毅然决然地爬了上去。
“那奴婢先退下了。”
“不必守夜,回自己屋里歇息吧。”我僵硬地钻进被子里。
丫鬟们答了一声,列队出去,走前还顺口把蜡烛给吹了。
万万没想到,我绿皇上的情节来得比甄嬛还快。
房门合上,薛殊在黑暗中动了动。我不由惊得身子一耸。
“你怕什么?”他嗤笑一声,离我远了些:“都是男人,我还会对你做什么不成?”
???
“什么?”我懵了。
那边显然也有点懵。过了几秒,他说:“林如珠是女人,可你是男的,不是么?”
“不是!”
薛殊掀被子坐起:“什么?”
“我哪里像男的?!”
“……你说你是武状元。”
“谁说状元一定要是男的了?”
我承认,在我对自己生平的讲述之中,着重强调了武状元这个部分,并没有特地跟薛殊说我的性别。因为我觉得这是很明显的事。
薛殊也没有问,因为他觉得武状元是男的也是很明显的事。
我到底是有多阳刚,在这38D的身躯里,仍然让薛殊认为我是个女装大佬?
他在黑暗里沉默了一阵,低声说:“下去。”
“下去我睡哪儿?”我这下知道他对我没有别的意思了,心也放了下来,这么一看,床也蛮大的,各睡一边完全没有问题。
薛殊不依:“自己想。”
“哎,我……”
“朕说,下去。”他的声音低沉。
我趁黑翻了个白眼,乖乖拿着衣裳滚了出去。幸好丫鬟们没有睡,房间里尚亮着灯光,我跑过去,表示老爷嫌我伺候得不到位,让我滚蛋。几位小丫头很是同情,立马给我收拾了另一间房,将我安置下来。
*
天还没亮,我就自发地醒了。昨天没有时间训练,今天要补上。
我下床,刚做完拉伸,就有一个丫鬟过来叫我。她惊慌失措道:“青州来了急信,老太太仙去了!二奶奶快些穿衣吧,老爷下令立马启程北上。”
我配合她花容失色了一下:“哎呀,老祖宗怎么……我这就更衣出门。”
二十分钟后,我和薛殊又坐上了昨日的马车。
我揭开车帘,瞧着王宅愈来愈远,逐渐消失在一个拐角,有种任务完成的成就感,开心地朝薛殊举起左手,想和他击个掌。
薛殊看智障一样看着我。
我坚强地伸出了右手,自己跟自己完成了这个动作。
薛殊说:“你们那里的女子,都像你这么……奇特吗?”
我靠上车壁:“是呀,所有人都独特还不好吗?大家都是一个样儿,那才恐怖吧:什么‘男人就要孔武坚毅在外闯荡,女人就要贤良淑德洗手作羹汤’……我们那才不讲究这些,想怎么活就怎么活,岂不快哉。”
他挑眉:“那你夫君是何等样人?难不成他贤良淑德,爱做羹汤?”
“我没夫君,情情爱爱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薛殊这下没反驳,好像很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听说他在位时也是个工作狂,很少踏入后宫,膝下子嗣单薄,就生了两个儿子两个公主,小儿子还很小就病死了。
我心里一动,问他:“先皇后是什么样的人?”虽然他为她出家多半是假的,但想必二人情深,才会有这种传言。
他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皱了皱眉头。我望着他的侧脸出了神,想道:应该是个幸运的女人吧。
毕竟是上届金牌得主呢。
马车到了太虚观,我们在小径上分开了。
我回到院子里,团圆二人非但没有担心,还喜气洋洋地迎上来问东问西。原来,她们被人忽悠说我偷偷去小皇帝那边睡了。
见我回来,两人对我的侍寝情况表示了极大的兴趣。我:请你们尊重我的隐私。
经过一天无聊的祈福大典,次日,我们踏上了回宫之路。
在马车上,我将前天的所见所闻尽数讲给了小皇帝。
来之前小皇帝问接下来如何做,其实薛殊并没有给出确切的答案。我忐忑地将所知报告他,以为他要不满,却只听一句:“很好,朕知道了。”
小皇帝沉默着深思了一路,直到进了宫门才将目光移向我,表情颇为奇怪。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他缓缓伸出手,将我的手拉住。
“爱妃,”他叫我,“今夜朕去你宫里。”
虽然他尽力掩饰,甚至还在假笑,我仍然从他稚嫩的脸上看到了不情愿。
良知勒令我默默抽手:“臣妾今天不方便。”
我一推脱,他光速答应,生怕我反悔。
过了一会儿,他又回过味来:“你不想要朕的宠幸。你想要什么?”
这话令我两耳一支。
现在提升职,显得我急功近利。但,过了这村就没这店。我犹豫半晌,又想道:我爹给我充了整整三十万两雪花银,怎么说我现在也是人民币玩家,升个级怎么了?
于是,我心一横开了口:“给、给提个位分呗。”
小皇帝欣然答应:“好。”
我:怎么突然涌起一种唱国歌的欲望?
*
小皇帝言而有信,第二天就下旨封我为妃。
除了娴妃之外,各宫的美人都过来拜我。我开开心心地穿着礼服接受庆贺,请大家吃了顿庆功宴。
这段时间皇上忙着订税法,亲耕的事暂被放到一边,娴妃也养厌了蚕,不再去桑园了。
靠着薛殊这个助攻,我成功地暂时把这位预备役皇后挤掉,排名前进了一位。
小皇帝在财产申报期限的前一天忽然召集群臣,说此次祈福时,神灵唤起了他的良心,让他觉得,有钱人的钱也是钱,不应该下此等狠手,于是一下将税从二成削到了二十分之一,并且下令,已经申报财产的,七日内有一次修改的机会。这次过后,便严查细查申报情况虚实,违法瞒报者起步十年,情节严重的抄家流放。
户部群臣一顿鬼哭狼嚎,勋亲王刚恢复上朝,又给气病了。
小皇帝装作不解:怎么朕增税你们不同意,减税你们还不同意?
得了,都别矫情了,滚去干活吧。
这消息听得我啧啧摇头:狠,真狠。
利益大于风险时逐利,风险大于利益则规避风险。这是哪个商人都明白的道理。
拿我们王富贵老爷来说,他有五十万多家财,交十万两税什么概念?就是这一刀宰下来,现金流都快要断了,很有可能造成更大的损失。这当然值得把脑袋别在裤腰上搏一搏。
然而现在只要交两万五千两,算不得太多,尤其是有了第一次的金额对比,更为明显。在这种情况下,要不要冒坐牢抄家的险就很值得商榷了。
政令在这一刻下来,明显是要将赵大人之流一军。
已经拿到的钱大半是不想退了,反正商人们也不敢往回要,只好吃这个哑巴亏。
可说好了,却还没收到手的呢?
有一次修改的机会,顺着反悔的人往上查,揪出一个半个还不是轻而易举?
肉抛出去了,等着狗咬狗罢。
十二库正式开始征税,前朝那边好戏刚刚开始。我暂时不再打听了,打算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我爬上妃位的这几天,娴妃那边毫无动静。我还以为这小丫头转了性,没想到,太平不到半月,我院子里开始莫名其妙地出现一些被针扎满的小人。
小宫女拿着东西禀告的时候说:“娴妃娘娘扔小人儿吓唬我们。”
我:“你亲眼看见的吗?”
她:“没有。但除了她也没别人了。”
我一想也是。
这种蠢事,但凡长点脑子的人都做不出来。即便出主意的人真没脑子,左右随侍也总该劝阻一下。不巧,娴妃心智未发育成熟,掌事宫女小蓝小绿偏又是唯命是从的草包。
我想起那天的蚕宝宝,还是把这小祖宗请到宫里来,想正式地修复一下我们的关系。
我装作害怕的样子向她服软认错,求她不要诅咒我,表示自己从没碰过她的太子哥哥,升位份不过是因为我爹在前朝立功,皇上真心喜欢谁,后宫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等等等等。几句花言巧语,哄得这小孩飘飘然。加上上次的牌位之恩,她最终决定不再和我作对。
我们俩聊到最后,她甚至跟我倾诉了自己的烦恼:原来她着急诅咒我,是因为皇上不再召见,所以她以为他移情别恋。
我嘴上告诉她皇上更没有召见我,让她不必担心,心里却默默寻思:
据我丰富的宫斗小说阅读经验来看,皇上突然不叫你陪他办公,除了不再爱你,还有一种可能:他要搞你爹了。
赵大人莫非是陆丞相的好门生?
深宫之内,这种消息无处打听。娴妃走后,这茬便过去了。
有一日,我正在院子里练剑,圆儿穿身红衣裳从我面前路过,我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未得到回答的问题。
我拉住她:“什么风波?”
“什么什么风波?”圆儿懵了。
“上次我们出宫,你说勋亲王在‘那场风波’里得势,什么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