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听见吗——肆十
时间:2020-05-04 09:14:14

 
 
第52章 
  52
  和池故闹矛盾似乎是有史以来第二次。
  第一次在七年前离开之际。
  林听很郁闷, 给喻思禾打电话的时候都不知道怎么说她和池故因为什么吵架的——如果这可以算吵架的话。
  喻思禾在那边边听边嘎嘣嘎嘣地吃坚果,吃得林听都饿了:“你别吃了, 我好馋。”
  “好好好,不吃了不吃了,说正事,”喻思禾对她一向无条件地宠, 恨不得把她当女儿养, 手里坚果扔回包装袋里,“我觉得吧,你俩谁都没错, 不过这么吵一架也挺好。”
  林听趴在床上, 下巴埋在枕头里:“哪里好了……”
  喻思禾给她分析:“池子性格你知道吧,他这人就闷, 贼闷,还特能忍。像我们几个, 杜恒啊阿梁啊,跟他关系好吧?但也没人听他袒露过什么心声,反倒是他经常听杜恒和阿梁那些人倒苦水。对这种人呢就是得下猛药, 下药的人还必须得是对的那个人。”
  林听有点晕:“什么意思?”
  “就, 你得刺激他,懂吧?”喻思禾说得头头是道,“对付这种闷骚是这样的,你把他情绪刺激到崩不住了,你看他跟不跟你哭呢。”
  林听:“……”这倒也不必。
  “你明天不是要去跟盛向礼吃饭么, 我跟你说,他嘴上说着随你去啊什么的,心里指不定怎么憋火呢,怕都不是醋坛子打翻,直接下酸雨了。”
  喻思禾眼珠子一转,心生一计:“牛,你这样,明天打扮好看点,出门前在池子面前晃悠一圈,别跟他说话,什么话都别说,淡定且自信地出门。我保证,他憋不过明天晚上十二点。”
  林听被她煽动性极强的语气说得心动:“……真的吗?”
  “你信我,真的。”
  林听给她说得晕晕乎乎,完全没去细想要让池故憋不住什么,信她了。
  于是第二天她挑了件白色连衣裙,长度至膝盖,裙摆的小碎花非常有夏天的气息,清新又优雅。
  其实穿这么好看去见盛向礼,她是不大乐意的。
  但喻思禾不允许她打退堂鼓,还在小群里怂恿林枝:【@林枝,好妹妹,来一起监督你姐换装打扮。】
  林枝:【……直接给她拨个视频过去不就好了。】
  狠还是林枝狠。
  可真是亲妹。
  林枝一句话启发喻思禾,后者还真拨了个视频电话过来,林听没注意看群,接起来就见刚起床还穿着睡衣的喻思禾,手里拿着个不知道哪儿来的扩音喇叭在对面喊:“监工——监工——请林听小朋友自觉一点。”
  林听:“……”
  小姑娘看看手里的裙子,想着喻思禾昨晚上说的话,一咬牙换上了。
  但裙子有点露背,雪白背部上爬着淤青,视觉效果顿时减半。林听只好披着头发,等排练的时候随便盘一盘,结束后再放下来遮盖背部的淤伤。
  池故果然和昨天一样,在玄关等她。
  一夜过去,他仍冷着张脸,听见脚步声只抬了抬眸,视线微微一顿,便收回去。
  林听莫名有点气。
  气得她心头原本那点迟疑也没了,若无其事地下楼。也就池大米捧场,小跟屁虫似的一路跟着她下楼,她换鞋的时候都在蹭她的腿和手。
  出门前池故再次递过来一份三明治,今天还多了瓶鲜奶。
  林听看了好几秒,才慢吞吞接过来。
  好像又不是很气了。
  池故的车子里头不太一样,林听一开车门就闻到了一股香味——花香。
  哪儿来的花香?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车内,结果什么特别的发现都没有。
  一时间又说不上来的失望。
  一路无话。
  直到林听下车,这一早上两人一句交谈都没有。
  她下车的时候还特意关门没关那么快,结果驾驶座上某池姓男子别说出个声儿了,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小姑娘气哼哼地关上车门。
  换了新演员后,只缓和了一天排练再次拉紧。林听这个月也忙得不行,舞蹈节在九月下旬,为决赛准备的独舞她一直有在编排,雏形其实出来了,但她始终觉得不满意,哪里像是缺了什么,又像是和她真正想要的截然不同。
  这是遇上瓶颈了。
  休息的时候,林听去找了张念媛。
  张念媛听她说完,思索道:“等找个时间,你跳一遍给我看看,然后我们再看看问题出在哪。”
  林听点头:“好。”
  但今天显然没时间。
  林听挑的餐厅是上回江和良来的时候定的那家,但她没定包厢。
  盛向礼来的时候,驻唱歌手正唱完一曲民谣,微微沙哑的女中音唱完最后一句深情的歌词,吉他弦拨动两下,乐声止于平静。
  盛向礼看着面前早已点好的饮品,顿了顿,道:“你知道我爱喝什么?”
  “知道。盛叔叔、林阿姨爱喝什么,我也知道,”林听说,“就像你从来没在意过我喜欢什么一样。”
  女孩儿今天一开口便往外吐着刺,盛向礼抬眼看着她。
  毫无疑问,她今天很漂亮。
  如果是约会,便是赏心悦目。可惜“约会”这个词,不可能出现在他们之间。
  如果是平时,盛向礼有许多话可以对她说——光是问她的近况,就足够支撑他们吃完这餐饭。
  可现在显然问不了了。
  这个时候盛向礼才发现,没了他单方面掌握她近况的话题,他甚至不知道跟她说些什么。
  或许这才是常态。
  他们之间,本就无话可说。
  盛向礼望着精致瓷杯里的黑咖啡,仿佛看见里头那个模糊的倒影正讽刺地冲他笑。
  “向礼哥,这些年谢谢你的照顾,”林听先开了口,“我知道这一餐饭抵不掉那些,如果之后你有什么事需要我还人情,我会还的。”
  盛向礼笑了声,带着点自嘲的意味:“不用。”
  哪怕是这种时候,他切牛排的动作也矜贵到了极点。
  驻唱歌手已经唱到不知道第几曲,民谣已经远去,此时正唱着一首温柔却伤感的法语情歌。
  林听侧耳听了会儿,说:“向礼哥,我不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因为什么事情喜欢上我的,但我想,我和你以为的模样一定相差很大。”
  盛向礼没说话。
  “或者,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男人抬眸,或许是林听的揣测越过了他的某道线,嗓音微微冷下去:“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你只是习惯了掌控我,”林听缓慢地切着盘子里的牛排,“或者说,你习惯了掌控身边的一切。你只是想所有的一切都按照你既定的计划去走。向礼哥,你从小就很优秀,所有的事情都规划得清楚明白,听林阿姨说,从来没有一件事情是脱离你的控制的,你总能把任何事都掌握在自己能处理的范围内。”
  “但人是不一样的,别人的想法和情绪、感情,你永远都控制不了的。”
  林听浅浅吸了口气,看着他道:“向礼哥,我也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一个会随着你的控制乖乖听话的玩偶。我对你撒谎也好、现在说这些话也好,都只是为了告诉你这些。”
  她顿了顿,声线轻缓:“如果你只是‘向礼哥’,我想我们本来可以相处得很愉快。”
  在盛向礼喜欢上她之前,他们之间不亲密也不疏远,她见到他会毫无负担地叫声“向礼哥”,他也会点点头以作回应,不会再多关心她什么。
  擦肩而过的寒暄,再普通不过的邻里关系。
  林听说完,盛向礼未置一词。
  男人的餐桌礼仪依旧完美得无可挑剔。
  她便也不再说话。
  晚餐在沉默中结束。
  林听擦拭嘴角时,盛向礼才终于开口:“差别在哪。”
  林听:“嗯?”
  他往后靠,清俊的侧脸一面映着吊灯暖黄的光,一面映着窗外霓虹的街景,问她:“我和池故,差别在哪。”
  盛向礼的自负一如既往。
  他始终不觉得在林听面前,他会比池故差多少。
  在他看来,差别只是林听喜欢谁。
  至于为什么,他从未去想过。
  “……很多,”林听望向窗外,半敛的眸里含着思索,温柔又平静,“最大不同,或许就在你拉着我去办公室那次吧。”
  盛向礼望着她。
  “我已经在说疼了,你并不在意,”林听看过来,和他对视,“但他会在乎,即便我什么都不说。”
  盛向礼仍然不语,他的骄傲注定让他不会成为一个会为自己辩解的人。
  更何况无从辩解。
  辩解也无用。
  良久,他道:“是么。”
  林听:“嗯。”
  两人在餐厅门口分开。
  离开时驻唱歌手已经不再唱了。
  林听耳边回响起女歌手之前唱的那首法语情歌。
  ……
  J\'ai su qu\'on allait s\'aimer
  我能感觉到爱情降临在我们之间
  Malgré la guerre
  尽管战火纷飞
  ……
  她想,她和盛向礼指尖也算是战火纷飞吧。只是这场硝烟并不激烈。
  而他们之间自始至终也从未降临过爱情。
  -
  盛向礼下班的时间耽搁了许久,一餐饭话少,但吃得很慢,加上餐厅离住处委实有些远,林听路上不紧不慢的,到家时时间挺晚了。
  她一路上隔半分钟就看一眼手机,就想看看那位“没诚意”有没有憋不住,来表达表达诚意什么的。
  然而没有。
  小姑娘气不过,给他备注又改掉了。
  这回就一个字:鳖。
  就憋吧。
  就你能憋。
  林听刷了卡进小区,今天倒是没有被盯着的感觉了。
  走到院门口,她脚步一停。
  小院内,池故倚在家门边,指间夹着根烟。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许久前的某一天夜晚,林枝送她回家,她同样看见池故倚在门口抽烟。
  林听恍惚了一下。
  池故的面庞半隐在暗处,但林听知道他正看着她。
  她打开院门,不徐不疾地走进去。
  就像两个月前那样,林听迎着他的视线,停在门前。钥匙抓在手里,停在半空,却没有插进锁孔里。
  冷硬与尴尬仍弥漫在两人之间。
  她就这么站在门口沉默了会儿,忽然出声问道:“你在等我吗?”
  男人眸半眯,面容被袅袅烟雾半掩,冷声:“抽烟。”
  一如两个月前那个夜晚的回答。
  但是这回稍有不同。
  林听点了点头,坚持给他递台阶:“哦,你在抽着烟等我。”
  “……”
  片刻,池故弹掉烟灰,俯身望着她的眼:“是。所以——”
  小姑娘眼尾扬起来一点。
  眼中眸中希冀闪了闪。
  大眼瞪小眼半晌,他直起身,抿抿唇,掏出手机,哒哒哒打出一条不知道哪儿来的土味情话摆到她面前:【别生气了,小猪佩奇,我配你。】
  林听看着这句话:“……”
  好一会儿,她也抿抿唇,软声轻哼:“对,池故是猪。”
  池故:“……”
  看着男人被噎住的表情,林听顿时心情好了。
  她又轻哼一声,钥匙插进锁孔里,拧开门。余光里,池故将烟头碾灭了。
  他忽然叫她:“林听。”
  林听动作一缓,转头看过去,却不料下一秒后颈被扣住往前带了带,眼前骤然一暗——
  所有的感官里,只剩下唇上的温软触感。
  眼前的一切像一部被人按了暂停键的电影。
  “嗡”的一声,所有的思绪远去,只剩下一片空白。空白并没有持续多久,白光褪去,视野中是冷厉如锋的眉眼,与男人微垂下来的长睫。
  瞳仁黑如夜色,而后慢慢阖上了。
  犹如受到蛊惑,林听也闭上了眼。
  黑暗中,一切都变得敏锐。
  她的助听器一直没有时间去重新弄,过了两天音量不平衡的日子,这个时候左胸腔里心脏发出的强有力的跳动声,一下又一下,像在左耳里敲击的重金属鼓点,甚至要盖过右耳的音量。
  她的手不自觉地捏住池故的衣角。
  这个吻其实没有持续多久,仅仅停留在双唇相贴。
  可他汹涌而来的感情,只是藉由着交错的呼吸,就流窜到她的四肢百骸,浸骨润血,如同从海底深处席卷而上的风暴。
  带着一抹弥留的尼古丁的气息。
  分开时,睁开的眼不知该望向何处,呆若木鸡。
  她缓缓地,咬了咬下唇 ,像是在确认刚刚发生的事情。身体机能这时才复苏,血液一瞬间蹿至头顶,冲得她面红耳赤,人都像喝醉了一样晕。
  更要命的是,池故俯下身,与她额头相抵。
  他低眼看着她,哑着声又叫她的名字:“林听。”
  “拜托你件事儿,成吗。”
  林听甚至不太能找到自己的声音:“……什么?”
  “我们旧情复燃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夜是否有人要庆祝?
  这章发红包,见者有份,可以给猪咕咕一点排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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