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听见吗——肆十
时间:2020-05-04 09:14:14

  单怡松蓦地噤声,两秒后用气声问林听:“他刚刚是不是瞪我了?”
  林听:“……”
  盛向礼简单问了下虞箐今天的情况,有没有哪里不适等。
  虞箐微笑着一一回答,看上去确实好转很多。
  “医生,虞箐姐还有多久才能出院?”路惜茜问道。
  盛向礼扫她一眼,低眸在本子上记录:“什么时候痊愈什么时候出院。”
  “那还会复发吗?”
  “看情况,”盛向礼淡道,“情况不严重、出院后不再有诱因,复发概率低。”
  “那——”路惜茜有意无意看了林听一眼,“住院期间接触到诱因会不会加重病情啊?”
  虞箐并不清楚林听和路惜茜之间关系的转变,她自己知道是知道诱因的,闻言也看向盛向礼。
  对她来说,诱因有许多,究其根本是“即将退役”这件事引发的焦虑,而一步步引发病症的,是接二连三在舞蹈上的失败。这些失败加剧了焦虑,导致她对自己的状态愈发在意,最后走入死胡同。
  退役这件事,是避不开的一道坎,她在接受心理治疗的时候咨询师也是企图引导她解开这个结。
  但是对现在的虞箐来说,还没法坦然面对。
  当然在路惜茜眼里,这个诱因就是瑶姬竞角失败——自然就跟林听挂钩。
  她对于单怡松叫上林听有点不满,可如果林听真不来,她也不满。
  路惜茜的那一眼被盛向礼捕捉到。
  他看向路惜茜的目光微冷,回答却不掺私人感情:“有概率会。”
  “这是什么意思?”路惜茜又问。
  盛向礼合上笔:“心理学上有一种行为治疗叫做系统脱敏疗法。有时候去接触导致问题的诱因不是坏事。”
  其实虞箐每次做心理治疗的时候咨询师都有用到这个方法,她细细回忆起每一次心理治疗的过程,若有所思。
  路惜茜不懂这些,听得云里雾里,倒是听明白了他后半句,登时感觉找不到什么话可以接,看了林听一眼,不甘不愿地闭嘴了。
  盛向礼说完,等了会儿,见她们没有别的问题,忽然转向林听:“听听,跟我出来。”
  说罢转身往外走。
  男人身形修长,白大褂裹身,背影清冷又矜傲。
  他这句话无异于平地一声雷。
  三个姑娘都愣了,齐刷刷看向林听。
  林听猫在单怡松身边当了这么久的隐形人,这会儿也隐形不下去了。
  她扯扯嘴角,对虞箐说了句“我先出去下”,起身跟上去。
  林听担心盛向礼又像上次那样发疯,跟他走到人多的护士站就停了,说:“向礼哥,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
  盛向礼脚步停下,转身凝视她片刻,颔首。
  林听松了口气,和他保持着一段距离,先开口道:“昨天的事,谢谢你。”
  “不用,”无论何时,男人总维持着基本的教养,因而那一天的失控才更显得不可思议,“你和池故,复合了?”
  林听只踌躇了一瞬,便点头:“嗯。”
  “你又在撒谎。”
  “……”
  林听深呼吸:“向礼哥,我并不觉得我和谁在一起、或者和谁复合,还有告诉你的必要。”
  “不怕我告诉容姨?”他说。
  “……不怕,”林听直直地同他对视,“我是不想让我爸妈知道,但如果他们知道了,我也不会改变我的立场和想法。”
  她顿了顿,身侧的拳微微松开:“而且,你不是这样的人。”
  盛向礼眼帘动了动,看着她没说话。
  半晌,他轻笑一声,嗓音却冷:“林听,你是不是对我太信任了。容姨嘱咐我的事情,我可没忘。”
  “但你不会这么做的,”林听仍然坚持,“你不是那样的人。”
  如果他要告诉容茜,早就告诉了,不会到现在还什么都不做。
  盛向礼的骄傲中,有着一些自负。
  正因为这份自负的骄傲,在和林听的关系中,他总把自己摆在“掌控者”这个高高在上的位置。
  他不会在乎林听疼不疼、难不难受、痛不痛苦。
  因为他的自负让他放不下身段去哄她,他居高临下地俯瞰她,将他划进自己掌控圈,希望的是她跟上他的步伐,而不是他低下头颅来迁就她。
  这样一个自恃清高的男人,自然也不屑于背后耍手段。
  何况还是这种“打小报告”的低幼手法。
  盛向礼眸光沉沉,林听没有避开他的视线,继续说:“向礼哥,可以的话,我想请你吃餐饭,当时对昨天的答谢。”
  有些话,并不适合在这里说。
  她没有明说,意思却很明显了。
  这或许是他们之间的 “散伙饭”。
  良久,盛向礼说:“好。”
  一贯清冷儒雅的嗓音,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哑涩。
  转瞬即逝。
  -
  林听和盛向礼约了第二天。
  地点她定。
  离开医院的路上,单怡松免不了凑过来八卦,林听只说是以前的邻居。
  她不愿多说,单怡松见好就收,没再打探,倒是忍不住叹气:“这么优质的男人,不知道有女朋友了没。”
  “……不清楚,不过他好像没有恋爱的打算吧。”林听胡诌道。
  不说盛向礼的掌控欲别的姑娘能不能接受,就算她不喜欢盛向礼,也没有给他塞别的姑娘的道理。这种事林听干不出来。
  单怡松:“唉,可惜了。”
  林听含糊地应了两声。
  回家路上,林听去超市买了点果蔬,打算回家做沙拉。
  结账时她顺手翻翻微信,今天一晚上居然都没收到池故的消息。
  她看着上次给池故改的备注 ,心里嘀咕:果然没诚意。
  不过也可能是他太忙。工作时间老玩手机这也不对。
  想着,小姑娘又觉得自己真是善解人意。
  刷卡进小区大门的时候,林听猛然间又感受到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
  她回头朝身后张望,依然什么都没发现。
  前一天才有过一个薛丞,加之长久以来在盛向礼那里受到的被掌控感,林听禁不住背脊发凉,转头大步往里走。
  出乎意料的是,家里的灯居然是亮着的。
  池故今天不是要在医院值夜的吗?
  林听抱着纳闷打开门。
  阿瑞斯和往常一样迎来门口,池大米来回蹭玄关柜,冲她喵喵叫。
  林听边换鞋边挨个宠幸。
  抬头,就见池故从宠物房里出来,倚在门边。
  林听愣了愣。
  男人唇线紧绷,表情算不上好看。
  他在生气。
  林听提溜着一袋子果蔬,心慌了一瞬之后很茫然。
  不懂他在为什么生气。
  “你怎么回来了?”她进屋,将东西放在沙发上,迟疑着问,“今天不是要值夜吗?”
  池故走过来,凌厉的眉眼将神情敛得更为冰冷。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他不答反问。
  林听哽了一下,道:“我去医院看望虞箐姐了……就上次和你说过的那个住院的舞团前辈。”
  “哪个医院?”他又问。
  “……”
  “附属医院?”
  林听视线一飘:“嗯……”
  “碰见盛向礼了?”
  “……”林听唇瓣动了动,“也不是碰见……他是虞箐姐的主治医生。”
  池故也没说什么,可就这几句话,林听莫名心虚得不行。
  好像她干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儿一样。
  可是她也没有啊。
  林听总觉得他的语气,有些锋利。
  格外剌人。
  “你在生气吗?”林听说,“因为你今天值夜,我才没跟你说的……”
  池故:“我下午去舞蹈中心了。”
  林听一刹:“……什么?”
  “下午,我去过舞蹈中心,”池故说,“打算去接你。”
  林听和单怡松她们离开的时候,并没有看见池故。
  他来晚了。
  林听不知道说什么:“你怎么……不先跟我说一声?”
  男人下颌线条紧了紧,没说话。
  林听缓慢反应过来了。
  他可能,是想给她个惊喜的。
  “所以你就直接回来了吗?”林听说,“那也可以跟我说一声呀。”
  池故却道:“去的时候,我碰见你们团长了。”
  “张老师?”
  池故之前手伤那段时间去蹭了几天饭,连张念媛都眼熟他了。
  他在门口等了会儿,没等到林听,倒是张念媛离开时看见他有些意外,上前搭了几句话。
  “嗯,”男人看着她,“她跟我说,你去医院看望虞箐了。”
  林听张口想说什么。
  池故:“她还跟我说了——昨天的事。”
  她还没反应过来,心想薛丞的事我也说了啊。
  “为什么没告诉我,昨天盛向礼去了。”
  林听一愣。
  对啊,她怎么就忘了,昨天盛向礼来的时候张念媛也在,还是盛向礼送张念媛和副团长回家的。
  她登时有点领悟过来池故为什么生气了。
  “那是因为……我觉得没有必要说,”林听跟他解释,“我也没想到盛向礼会来,是我昨天跟薛丞对峙的时候他打了个电话,我没看清就碰到接听键了,然后你也知道,我后来就跑了,他应该是电话里听到不对劲,才找过来的。”
  “没有必要?”
  “……”
  “你还记不记得盛向礼对你做过什么,”池故捏了捏鼻梁,压着烦躁,“你今天去见他,是单独去的?”
  “不是,”林听皱起眉,“我当然记得。”
  “那就不怕再出什么事?”
  林听知道他是担心自己,也知道他的追问和盛向礼充满掌控的质问不一样,但一而再再而三地这么追问,多少有些咄咄逼人的感觉。
  这种感觉她在盛向礼那里感受得太多了,她最抗拒的就是这种感觉。
  “所以你为什么要对我生气啊?”林听有点恼了,“我和他没有单独相处,连说话都是在大庭广众下说的,昨天他会来也是个意外,我都没让他送我回来,能避开的场合我都避开了。瞒着你那是因为——”
  她平息了一下情绪,说:“那是因为我觉得这件事没有必要跟你牵扯,我自己可以解决,我不想给你多增加负担,而且本来也不应该是你来替我解决的事情。还有薛丞的事也是一样,我不是要隐瞒,只是觉得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早说晚说都一样,而且你昨天因为别的事情心情不好,说出来反正也是徒增愤慨,那还不如先不说……”
  她一股脑往外说,却没注意到池故的唇越抿越紧。
  “所以,你现在已经不需要我护着了吗。”
  林听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怔了怔,抬眸,男人一双黑眸翻滚着强烈又隐忍的情绪。
  和昨天晚上感觉到的那些她听不懂的情绪一模一样。
  她半张着唇,却说不出话来。
  池故说完这句话,也沉默下来。
  他慢慢地垂下眸,那些浓烈而复杂的情绪被长睫掩盖。
  杜恒和他说同学聚会的事情时,他便有这种感觉了。
  许多时候,池故仍下意识把自己摆在保护者的位置,而林听仍是七年前那个小灰姑娘,他得护着。
  可同学聚会是一次。
  薛丞是一次。
  盛向礼又是一次。
  这样挺好。
  他的小灰姑娘也能独当一面了。
  然而她这种独当一面,会让旁人有一种被排斥在外的“不被需要”的感觉。
  池故原本不想去计较这种事情,太矫情——这是他第二次这么想。
  也是第二次,太高估自己。
  林听对他的坚强有着超乎想象的,致命的破坏力。
  遇上她的那一刻,他就成了世上最软弱的人。
  池故的烦躁与恼怒,与其说是对她的隐瞒,更是对自己。
  他需要她。
  也需要被她需要。
  长久的缄默填满两人之间的距离。
  林听想说不是的。
  但她对他表现出来的冰冷和不理解再一次刺到。
  而且,她也确实想告诉他:你看,我不再是那个什么都需要别人护着的懦弱的小女孩了,许多事情我已经可以靠自己了。我成长了。
  现在看来应该是传达给他了。
  但为什么,他不高兴,自己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呢?
  林听微微出神,说出来的话却是:“我明天……跟向礼哥约好了吃饭。”
  “是吗,”池故淡淡说,“那你去吧。”
  林听揉了揉眼睛,抓着包从他身边快步走过,上楼回了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你们对咕咕要变猪这么兴奋啊!
  这是一更,晚上九点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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