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声线软,也不说什么“你别不开心”之类的话,而是轻轻缓缓地告诉他:你有多好。
中间偶尔偷偷掺几句对那位胡搅蛮缠的狗主人的讨伐。
池故静静听着,直到她说完,用一双清澈无辜的眼睛看着他,含着期待,像只讨要夸奖的小动物。
他垂了垂眸,却说:“只是这样吗?”
林听:“……?”
“安慰……”男人顿了顿,视线轻瞥开,“我以为会有些别的方式。”
“……”
林听莫名觉得这室内特别热,热得她话都说不好了:“什、什么别的方式?”
池故没说话。
他不说话,反倒使气氛更暧昧。
除去言语上的,那当然就是行为上的。
林听越想心跳越快,在“我还在被人追呢”和“要不就豁出去吧”之间摇摆不定。
然而还没等她做出抉择,左耳忽然被人碰了碰。
耳朵是她格外敏感的地方,不仅是生理上的也是心理上的。
她反射性往后瑟缩了一下,就听池故问:“怎么没戴助听器?”
林听一愣,抬手捏着耳垂:“啊……这个啊,今天不小心弄坏了。”
“怎么弄坏的?”
“就,不小心摔的。”
她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男人眯起了眼。
“怎么摔的?”他继续问。
“就不小心嘛,”林听还是这句话,说完起身,“你不是还没吃晚饭吗,我去给你煮面。”
小姑娘溜得比兔子还快,池故看着她的跑进厨房,眉头皱了皱。
她的手机随手扔在沙发上,屏幕一亮,锁屏上弹出消息提醒电量不足该充电了。
池故扫了一眼,视线停住。
早上还完好无损的手机,这会儿钢化膜裂了,蜿蜒不齐的裂纹趴在亮起的屏幕上,看上去颇有几分触目惊心。
林听说“不小心摔的”。
她一直很喜欢用“不小心”来当遮掩自己委屈的借口。
池故拿起她的手机,走到厨房敲了敲门:“你手机没电了,要充么。”
灶上水“咕噜咕噜”地滚着,林听正在切西红柿,闻言没多想:“那你帮我充一下吧。”
“充电器在哪儿?”
“好像在我房间吧……”说到这个,林听就想起他上次进她房间拿东西还特意拍个视频,脸又红了下,转过头来一本正经地说,“你充完就出来。”
池故挑眉,笑了声,转身上楼。
林听的房间和上次来没什么两样,唯一的不同就是现在房间的主人在家,整个房间染上了几分生气。
池故在她书桌上找到了充电器。
拿起充电器时,他的目光被另一样东西吸引——她刚来第一天,他给她的那瓶跌打喷雾。
上一回进来放东西的时候,并没有在桌上看见这瓶跌打喷雾。
好好的,怎么会拿出来呢。
指尖摩挲着手机屏幕上的裂纹,池故唇线微抿。
林听对此一无所知。
也许是心理作用,她感觉背上喷过药后没有那么难受了,煮面煮得很麻利。
将面盛出来,池大米和阿瑞斯老早就闻到香味,非常积极地一个坐在椅子上一个坐在地上等。
当然再等也等不到它们的份。
林听将筷子递过去,对自己的手艺非常有自信:“好了,快吃吧。”
池故接过去,她正想回厨房收拾收拾灶台,就见男人又放下筷子,伸手抓住她的小臂:“等会儿。”
“嗯?”
他长腿一伸,将旁边的椅子勾出来,抬抬下巴:“坐。”
林听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又不好了。
她犹豫两秒,乖乖坐下了。睁着双清澈的眼,格外无辜。
“……”
池故最受不了她这双眼睛,往后一靠,视线挪开一秒才又转回来,看着她挺着背格外端正的坐姿,淡声问:“是不是发生什么了?”
林听刚张开嘴,他又说:“你手机屏幕怎么回事?”
林听悻悻地合上嘴:“……”
“还有——”男人微微眯起眼,“伤到哪儿了?”
她愣了下,下意识问:“……你怎么知道?”
池故轻哂。
林听:“……”
此地无银三百两。
“伤到哪儿了?”他又问。
“……背。”
池故拧起眉:“怎么伤到的?”
林听“唔”了声,这才慢吞吞地把薛丞的事情说给他听。
她越说,男人面色越冷。
“……反正就是这样,”林听说完收尾句,抬眸瞅了他一眼,原本微微握起来的拳松开了,“现在也没事了,薛丞现在被拘留着,舞团也把他除名了。而且伤过几天就会好,你别担心。”
池故敛眸不语。
光打下来,投在眼睑下的睫毛阴影显出几分阴鸷。
林听不安地咬了咬唇。
她抓着椅子往他身边凑了凑,小声叫他:“池故?”
他总算抬眸,深邃漆黑的瞳仁定定地望过来。
“你生气了吗?”她问。
一秒后,男人出声:“你说呢。”
林听:“是在生我的气吗?”
他没吭声。
下一秒,林听的手腕被人捉住,一股力道带着她往前——她猝不及防地倒在池故怀里。
他只捉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没有揽上来,似乎是为了不碰到她受伤的背。
“为什么不告诉我?”
池故嗓音低哑,贴在耳边,弄得林听有点痒,缩了缩脖子。
她额头抵在他肩上,低着头轻声说:“你不是心情不好吗,我不想让你担心,也不想再给你情绪增加负担了。反正这件事也已经解决了……”
“怕吗。”他忽然问。
林听倏然不语。
良久,他感受到怀里小姑娘身子像卸下什么重担似的,放松了。
“……怕,”她说,“特别怕。”
她说完,略一停顿,又说:“但是现在不怕了。”
池故闭了闭眼。
他不敢想如果真出了事会怎么样。
杜恒说过的话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地盘旋。
怒火、心疼、后怕和无力……复杂的情绪快要将胸腔涨破。
也只能沉默。
片刻,他哑着嗓子开口,低低地:“没事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们说,那就预告一下:文案剧情要来了!!!!!!!!!!
明天!周六!你们懂吧!
第51章
51
林听觉得池故不太对劲儿。
这短短四个字里, 压着许多她听不懂的情绪。
她直起身,他也松了手。
林听想问他怎么了, 可话还没出口,池故像是知道她要问什么,把话题岔开了:“后背,疼吗。”
“现在不疼了。”林听说。
“实话?”
“……”小姑娘心虚了一下, “有那么一点, 就一点点。”
说着她拇指食指捏起,做了个“一点点”的动作。
池故看她两秒,“嗯”了声。
这伤位置太隐私, 林听总不能掀起衣服给他看看伤成什么样。
那跟裸上半身没什么区别了。
她试着想了想那个场景, 结果就是抬手捂自己的发烫的脸。
池故的异样被这么一打岔,失去了问的合适时机。
背上的伤不能碰, 晚上林听是趴着睡的。这就导致她醒来的时候上半身像被车碾过一样,哪儿哪儿都疼。
一夜过去, 背上的伤彻底显现出来,一片青紫。
不知道的还以为失去拔了个全背火罐。
下楼时池故拎着车钥匙在玄关等她。
“我送你,”他说着, 将装好的三明治递过来, “早餐。”
三明治温热,料足,隔着包装袋都能闻到香味。
林听接过来,听他又问:“伤怎么样了?”
男人直直落下来的眼神里仿佛能看穿她似的,小姑娘到嘴边的下意识逞强临时刹车, 乖乖转向:“比昨天看上去严重点……不过我喷了药,也把药带上了。”
池故蹙眉:“影响跳舞么?”
“不知道,”这个她就小小地撒了一下谎,毕竟排练的进度不能因为她一个人落下,本来换演员就要耽搁一下了,“应该不会太影响。”
池故当时没说什么,但显然不信。
在她下车之前忽然按住她的手腕说:“别逞强。”
他知道她的伤肯定不好受,坐车时背脊挺得那么直,生怕靠到椅背上。但他也不会要求她请假在家休息。
只希望她别太逞强。
林听懂他的意思,这种被尊重的感觉让窗外的天都变得更澄澈清爽。
她弯起眼,“嗯”了声。
原本林听还想跟他说一说今天要去医院看虞箐,晚点才能回家,但池故今天要在零六值夜,晚上应该不回家的。思及此,她把“报备”吞了回去。
她想,这两天清算盛向礼之间的关系,就先别告诉池故了。
本来这也不是应该让他烦恼的事情。
昨天将薛丞的事告诉池故时,她也隐去了关于盛向礼的部分。
张念媛不光在群里说了薛丞的事,今早上在宣芭的公告栏上也贴出了相关告示,和昨天在群里说的差不多,只是告示上言辞更强劲,进一步说明了对薛丞的处理:薛丞的行为将记入档案,即便之后他想再想进入任何一个芭蕾舞团,都能在档案上清楚地看见他犯的这桩事。
别的舞团还要不要他,那不再归张念媛管,她并非要断送谁的前程,只是作为团长,做了该做的处罚。
发布在告示中,也有杀鸡儆猴的意思。
这件事在舞团里引起讨论热潮。
舞团里本就姑娘居多,加上昨天被薛丞拖累的排练,两罪并行,“薛丞”这个名字在团内俨然成了过街老鼠。还有人翻旧账,提起薛丞,只剩下不好。
舞剧要另外选角,今天一天的排练稍滞,更多的是在巩固第一幕和第二幕的内容,而张念媛去处理选角一事,今天基本没见到她的影子。
效率比预计的快,大禹的新演员下午就确定了。
但这个时候也快到排练结束的时间,张念媛只带着新演员来通知大家一声,顺便安排了一下第二天的排练任务。
新换的演员叫李华凯,也是主演梯队里的一员,张念媛有意将他提为首席,可以说《瑶姬》是一个天时地利的机会,如果不是薛丞当时超常发挥,大禹一角十有□□是他的。
他为人坦荡,当时落选也没有因此为难薛丞,反倒真诚地鼓励对方。
终究是真心错付了。
单怡松和路惜茜比林听先结束今天的训练,在大厅坐着等她。
自从虞箐住院后,林听和路惜茜几乎没再有来往。两人不在同一个排练室是其一,其二……她能感觉到路惜茜的疏远。
不过在此之前大家关系没有特别亲密,所以林听也不是很在乎。
毕竟路惜茜和虞箐关系好是有目共睹的,虞箐现在情况糟糕,和她亲近的路惜茜难免对她有埋怨。
人之常情,不怪谁。
单怡松应该是看出她们之间的隔阂,但没说什么,走在两人中间和往常一样说笑,尽量不让气氛尴尬。
她们叫了辆出租车到医院。
精神科的住院大楼跟别的科不太一样,在整个医院最里面,很明显有一道分界,这边环境也布置得比前面好,她们来的时候能看见有些病人在家属和护士的陪同下正在散步。
这里到底不是精神病院,能在这儿住院的基本只是些抑郁症或焦虑症等病患,而更为严重的精神疾病,例如精神分裂症、躁狂症等,有干扰、伤害他人隐患的,都要转至附属医院精神中心住院治疗。
时隔许多天,林听再一次见到了虞箐。
女人穿着病号服,气色比上一回见好了许多,身材从外形上还看不明显,但床头挂着的日常体检单显示她的体重有在慢慢增长。
“营养师说我最近胃口变好了,就是我自己没怎么察觉,”虞箐跟她们说着住院这段时间发生的一些事,“不过我现在进食完后反胃呕吐的症状确实减轻了很多,对东西也没有那么抗拒了,情绪也挺好。你们不用担心,盛医生说只要我积极配合治疗,很快就能出院了。”
说曹操曹操到,虞箐话音刚落,有人推开病房的门走进来。
不是盛向礼又是谁。
单怡松和路惜茜都没见过盛向礼,男人进来时单怡松“卧槽”了一声,凑近林听小声说:“不是说医生都秃吗,怎么这个头发这么浓密,还这么帅?”
林听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说:“基因好吧。”
单怡松:“那这也太好了。”她一顿,又说,“你那个男朋友基因也真的牛,我太羡慕你了,走哪儿都有帅哥。”
如果是平时,林听会提醒一句:是前男友。
但这次她嘴唇动了动,没有反驳。
单怡松的这句话音量压得低,但病房就这么大,她说后半句的时候,盛向礼往这边扫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