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靥——耿灿灿
时间:2020-05-07 09:34:08

  季玉心惊肉跳,安城竟有藏着他不知道的间人?那还得了!
  季玉刀子般的目光划向人群中的男人,男人毫无半分慌张神色,没有任何逃跑反抗的意思,他缓缓走到队伍面前,对着太子跪下去,大呼:“小人夏朔,见过太子殿下。”
  季玉一愣。
  夏朔?这个名字好熟悉。
  大室。
  姬稷坐于高位之上,凛冽的眼神落下去:“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跟踪孤。”
  “小人并未跟踪殿下,小人一直在安城等候殿下驾临。”
  姬稷打量跪在室中央的男人。要不是听他自称夏朔,早就让人将他拖下去砍了。
  竟敢暗中打探帝太子的行程,死八百遍都不够。
  昭明立在门后,时不时往屋里看,似乎有话要说。
  姬稷没在意,耐着性子继续问:“听季君说,你半月前就已到安城,你怎知孤一定会来安城?”
  “小人也不能确定殿下是否会来安城,小人只是在赌,赌殿下会为赵国的事烦心,殿下若是为赵国的事烦心,兴许会来巡视安城,顺便和小季大夫商议赵国之事。小人身份卑微,在帝台无缘面见殿下,所以才跑来安城,希望能够得到殿下召见。”
  姬稷讶然,打量的目光重新落过去:“抬起头来。”
  赵朔将脸抬起。
  帝太子倨傲的视线扫过他面上每一寸肌肤,他想抬眸仔细看一看帝太子的相貌,看看他的妹妹被送给了怎样的男人。可是他不能,他不但不能抬眸,他连动一下都不能。
  他只能屏住呼吸,任由帝太子审视的目光如利刃般刮过他的脸,决定他下一刻是生是死。
  从他得知她被送出去那刻起,他就知道他要做什么。
  赵朔仰着脸,眼睛垂低,余光中依稀瞥见高位上的帝太子,年轻的帝太子气势如山,坐在半明半暗的光影中,他辨不出他此刻是喜是怒,只能依靠自己的直觉行事。
  赵朔道:“小人有一策,可为殿下解赵国之忧。”
  男人的狂妄唐突而无礼,姬稷皱眉盯看,半晌,薄唇轻启:“说来听听。”
  “殷军助赵国打退齐国,原本应该班师回朝,之所以迟迟不肯撤兵,是因为舍不得眼前这块肥肉。”赵朔不慌不忙地将话抛出来,字字清晰:“贪心人人皆有,想必殿下在出兵之前,就已为此事烦恼,是否要成全自己的贪心?”
  姬稷眉间皱得更紧,不动声色:“继续说。”
  赵朔伏低:“就此放过赵国,实在可惜,但若是不撤兵,趁机拿下赵国,此等凶狠之心,也许会引得其他诸侯国联手相抗。”
  姬稷:“继续。”
  赵朔声音加大:“依小人之见,殷王室应该撤兵。”
  姬稷笑道:“这就是你的对策?”
  赵朔:“兵要撤,但赵国也要纳入囊中。”
  姬稷:“如何纳?”
  赵朔:“撤兵之前,更换赵王。赵太子墨,可为殷王室所用,扶持一个听命殷王室的傀儡,比武力取国,更为妥当。”
  “你怎知他会甘心听命殷王室?”
  “此人谁都不爱,只爱他的母亲。赵王亲手杀了他的母亲,他必定不会放过赵王。”
  “若真如你所言,此人恨极了自己的父亲,他大可以杀了赵王,替他母亲报仇,何必听命殷王室。”
  “杀人只能逞一时之快,毁掉仇人多年的心血,将其践踏毁灭,才是真正的复仇。”
  “他是赵太子,就算心中再多仇恨,那也是他的母国。”
  “可是在赵太子墨看来,他只是他母亲的孩子,没有赵王后的赵国,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你从何得知?”
  “小人曾出入赵国王宫,亲眼窥见太子墨匍匐王后脚边。”
  姬稷没再往下问,赵朔的意思,他已经明白。
  之前他不是没有想过从赵王室下手,只是苦于无从得知赵王室的细事,所以才作罢。
  每个王室皆有自己的秘闻,能被外人探到的丑事毕竟是少数。即便是像齐王室那样闹得轰轰烈烈,丑事一桩接一桩,这些丑事也不过是冰山一角,其下藏着的恶臭淤泥到底有多少,谁也说不清。
  赵朔今日说的赵王室之事,乍一听是说赵太子墨孝顺母亲,但若仔细揣摩,就会发现,事情并非那么简单。
  姬稷长年累月听惯各王室的丑事,对这些乱七八糟乌烟瘴气的事早就习以为常。
  又一个疯子罢了。
  没什么好奇怪的。
  姬稷的目光重新回到赵朔身上,此时此刻,他对眼前这个男人的好奇,胜过对赵王室秘闻的好奇。
  赵国的上奏书递进帝台那刻起,夏朔这个名字就留在了他的脑海中。
  此人到底是误打误撞,还有另有所图?若是故意为之,为何要向殷王室示好?他所图何事?
  这些问题短暂地在他心中停留了片刻,然后就被其他的事给挤了出去。就在他快要忘了这个人的存在时,此人自行跳了出来。此人出现在他面前,自报夏朔大名,携良策献上,剑走偏锋,虽然狂妄,但确实聪慧。
  可光有聪慧还不够。
  姬稷:“报上你的真名。”
  “小人赵朔,帝台赵家人。”赵朔咽了咽,喉咙里像是被火烫过一般,缓声道:“云泽台赵姬,乃小人的妹妹。”
  姬稷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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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向门边,昭明点点头。他这时才察觉昭明刚才不停回头的含义。
  姬稷想找昭明过来问一问,为何不早说这件事。他看看眼前的赵朔,话到嘴边对昭明的呼唤及时打住。
  是赵家人又如何。
  算不得什么重要事。
  赵朔此时出现和身为夏朔时所作的一切忽然摊开在姬稷眼前,他无需再问,赵朔意图何为,一目了然。
  姬稷心情复杂,有些释然又有些恼怒。
  赵家曾经的举动令人发笑,三番两次的冒犯更是令人火大。为着赵姬,他才没有理会他们的无礼。
  赵朔感受到上方帝太子的目光逐渐变冷,他伏得更低。屋内寂静,再无声响。
  半刻,他听见帝太子年轻冷漠的声音砸下来:“你对殷王室有功,孤会赐你黄金千两。”
  赵朔一怔,“小人不要黄金千两。”
  帝太子的声音波澜不惊:“那你要什么?”
  “小人求的,殿下此刻不想给,所以小人不必再恳求。但小人所求另一事,望殿下成全。”
  “说吧。”
  赵朔的手不自觉抚了抚腰间装有干花的香袋,低声道:“小人想见自己的妹妹。”
 
 
第79章 双更合并
  姬稷眼眸微瑟, 没有应下。
  男人伏在地上,文文弱弱, 看起来甚是恭敬卑微。可这只是表象而已,一个在赵王室游刃有余,无人接应只是凭着直觉行事就能谋划上奏书猜透殷王室心思的人,绝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他若不用他, 便该杀了他。可他偏偏是赵姬的哥哥。
  他单纯天真的赵姬, 似乎并不讨厌她的这位哥哥。他曾听她提起过她的哥哥。
  姬稷不想让他的赵姬再次被赵家的事所困, 他沉声提醒:“她已不是你赵家的人,她是孤的赵姬。”
  赵朔心猛地一攥, 短促的呼吸过后, 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自然:“是小人无礼, 小人会就此谨记,她已是殿下的赵姬。小人想求见殿下的赵姬, 望殿下恩准。”
  赵朔低得不能再低,他的额头贴到地上, 大室铺满草席, 冰冷平滑的草席蹭掉他鼻尖汗珠,他听见帝太子走下来的脚步声,很轻很慢, 他忽地害怕起来。
  这份害怕不是为他的生死,而是为他不能再见她。他害怕帝太子拒绝他的请求。
  帝太子的白袜映入眼帘,赵朔没有犹豫,他抱住他的腿, 以奴隶的姿态再次请求他:“求殿下恩准。”
  这一次,他看清了帝太子的长相。
  是个俊美少年。淡眉黑眸,挺鼻薄唇,高高在上的沉沉气势,不苟言笑的冷漠目光,那双无情无绪的眼,与外表的年轻并不相称,像是见惯世事,从容尔雅。
  赵朔没有收回自己的视线,他对上帝太子低睨的眸光,不躲不闪。
  帝太子问:“你是为你自己求见,还是为赵家求见?”
  赵朔回应:“为兄妹情。”
  “非见不可?”
  “非见不可。”
  “黄金千两换一面,你舍得?”
  “舍得。
  姬稷没有再问。
  他原就没想过要囚着赵姬不让她与外人见面,这阵子时局紧张,赵姬为了不让他担心,连俳优和谐人都不再召,终日待在建章宫,没有出过建章宫一步,每日就只练字看书,甚是乖巧。
  他忙了两个月,赵姬便闷了两个月。她都快闷坏了吧?
  姬稷看着赵朔,忽然想到让赵姬解闷的法子:“赵姬喜欢听故事,这月十五,云泽台的大门会为赵姬而开,你的故事若能讨她欢心,她自然会与你相见。”
  赵朔一愣,随即谢恩:“多谢殿下。”
  姬稷抬腿从赵朔身侧离去,走到门边,忽然想到什么,掷下一句:“莫要拿你赵家的事烦她。”
  “喏。”
  赵国的事,姬稷心中虽有定论,但还是询问了季玉的看法。他没有将赵朔献上的良策说出来,只是将从赵朔这里得知的赵王室细事告知季玉,问他有何想法。
  季玉得出和赵朔一样的结论,他也认为应该扶持赵太子墨坐上王位。
  “就算赵太子不恨赵王,扶他上位,也比让现在的赵王继续做王更强。赵国国政,大半握在贵族手中,新君势弱,若是登位,定然不敌贵族,到时国政内乱,新君要想坐稳王位,只能继续依仗当初扶他上位的殷王室。”
  姬稷的想法和季玉不谋而合,他面上不显,不动声色问:“季君的想法,是将太子墨视作一个恋权的正常人。倘若他是一个疯子呢?”
  “是疯子那就更好了。”季玉兴奋地搓搓手,“届时无需我们推波助澜,他自己就能将赵国搅乱。臣有生之年,还没见过自请亡国的疯子,兴许不久以后有幸一见。”
  姬稷很是满意,拍拍季玉的肩:“季君与孤,不谋而合。”
  季玉得到肯定很是开心,他觉得自己现在可以做太子面前第一人,就在他沾沾自喜的时候,太子告诉他,扶赵太子墨上位的良策早就有人提出,连赵王室的情报也是那人给的。不但如此,上奏书一事,也是那人搞出来的。
  最要命的是,那人不但有深识远虑的才华,而且他还姓赵,是赵姬的哥哥。
  季玉如惊雷在耳,两眼发黑,心情顿时跌落谷底。
  他再不努力,就要被人比下去了。
  季玉这些日子飘上天的成就感消失瞬无,赵朔带来的胁迫感令他惴惴不安,天下竟然还有比他更聪明的谋士。
  季玉牛皮也不吹了,马屁也不拍了,嘴里半句漂亮话都不敢再有,伏首姬稷跟前:“最迟明年春天,臣一定会让安城的土地上种出粮食。”
  姬稷敛眸含笑,扶起季玉:“那就全托季君了。”
  姬稷在安城待了一日,翌日出发回帝台。
  回到帝台,直奔王宫,是夜急召大臣,议了三日,最终定下赵国之事。
  先换王,后撤兵。撤兵之前,为稳住赵王,将殷军从齐军手里抢回的赵国城池悉数奉还赵王。
  姬阿黄得到书信,气得跳脚,一口气吃了两头炮豚才冷静下来。
  “这么好的机会,竟然不直取邯郸,啾啾变笨了,王父也变笨了。”姬阿黄抱着蒙锐哭诉。
  蒙锐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无情地甩开姬阿黄,坐到远处去。
  姬阿黄抱怨归抱怨,该做的事还是得做,交还城池,心虽然绞痛,但除了痛心,没有其他为难之处。可换王就不一样了。
  姬阿黄想到那个阴沉的赵太子墨,光是想想就觉得心头发悚。
  他可不想与此人来往。他见过这人几面,每次见面,都要被吓一跳。这人不像活人,更像死人,面色苍白,眼神空洞,明明是个才过十五岁的少年,身上却半点朝气都没有。
  姬阿黄自知没有与赵国贵族周旋的本事,他不敢耽误事,得了书信后,当天就回信,换王的事,谁干都行,反正他不行。姬阿黄在信中催促,赶紧派个长袖善舞的人来。
  姬稷原本就没指望姬阿黄能干成这事,之所以提前告知他,是为了让他心里有个数,让他知道为何要归还城池又为何要撤兵。姬阿黄性子躁,但并非不讲理的人,好好解释一番,自然能明白其中的苦心。
  这封回信就是最好的证明。姬稷将看完的羊皮卷丢到一旁,抬眸寻他的赵姬。
  刚才还在屋内抱着竹夫人滚来滚去的赵姬,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他今日回来得早,天边黄昏尚未蔓延开来,他就已经回到云泽台。夏天白昼长,已近酉时,太阳还明晃晃地照着大地。
  姬稷走出门,没有问小童,他自己寻人,寻了半晌,在画堂后新建的自雨亭找到他的赵姬。
  赵枝枝站在太阳底下,手里捧着还没喝完的姜蜜冰水,在屋内穿的薄纱素衣外罩一件外衣,头发高高挽起,满脸好奇地看着前方新修的玩意。
  她听到动静就跑出来了。最近几天,建章宫的人都在忙这个自雨亭,她也被它吸引住。今天挖凿的声响比平时更大,所以她才忍不住丢下太子殿下跑了出来。
  赵枝枝站在亭外,对着正在屋顶上督工的家令问:“家令大人,那是什么?”
  她指了指前方的大木轮。
  家令听不清楚:“你说什么?”
  赵枝枝还要再问,姬稷走过去,为她答疑解惑:“那个叫水车。”
  赵枝枝回头见是太子,将仅剩的一口姜蜜冰水递给他:“殿下,那个水车比亭子还大,亭子装得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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