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我乖的——温三
时间:2020-05-08 09:40:28

  明云见此时才豁然, 她还是年龄小,但已不是孩子了。
  祝照放下胳膊时才发现自己身后站了个人,吓了一跳后认出明云见, 祝照才顺着自己的心口道:“王爷怎走路无声呢。”
  “是你看雪入了神, 没瞧见本王过来罢了。”明云见伸手拨弄了一下祝照头上的金步摇,没来由的举动稍显轻浮了些。祝照脸颊微红, 他才说:“重吧?换下吧。”
  “等会儿我回月棠院就换下。”祝照说着,似是想起了什么道:“今日我入宫,遇见陛下了。”
  明云见知晓小皇帝去了明子秋的洗尘宴, 不过见祝照的表情便知她要说的不是这随口一句。
  二人从兰景阁去了书房,那里有暖炉, 比在兰景阁前的风口上要暖和些。
  明云见走过祝照身侧时,隔着她的袖子抓住了她的手,便是透过两层袖布也能察觉到她手指冰凉。
  微微皱眉, 明云见又道:“下回若找本王,直接进去就是了,里头并无洪水猛兽,别在外头冻着。”
  祝照轻轻哦了声,她以为王府总有一些地方是她去不得的。
  又看向明云见牵着自己的手,祝照能感受到对方掌心的温度,于是抿嘴浅笑,不怎考虑当下氛围地说:“陛下有两句话要我转告给王爷。”
  明云见嗯了声,领着祝照入了书房。等两人坐下了,祝照才道:“陛下说,朝来寒雨晚来风。”
  明云见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朝祝照瞥了一眼,又敛了视线,藏匿心中情绪。
  前段时间有传言,嵘亲王在景州私立兵队,已养了一个山头,他手下的三部五寺额外开销全都往景州过去了。
  兵部刘侍郎前段时间被查出赌隐,贪污了几千两,这于兵部每年的开销而言还只算是小数目。更何况加上刑部与礼部,五寺朝上报的金额,一人每年只贪污一百两,积攒下来也是不少。
  嵘亲王招兵买马还未明显,只是经调查景州在三年内多了十二家铁铺,其中有一半白日关门不接活,还照常能盈利,可见所供之人并非寻常百姓。
  大周江山,先帝明天子驾崩后,嵘亲王占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才是赞亲王、贤亲王、封易郡王与夏太傅瓜分。
  朝来寒雨晚来风。
  小皇帝深处雷霆旋涡之中,眼看年龄将大,再不将手中权力抓紧,很有可能在诞下子嗣之后便成了下一个先帝。
  大周的皇帝,永远都是权臣的傀儡,掌权之人,也永远野心勃勃。
  不去雁州,是因为雁州就在景州边上,小皇帝让他去治水并非是真的只让他监工,更想他从雁州归来之后,能带来景州山头上的消息。
  “还有一句呢?”明云见问。
  祝照抬眸朝他看了一眼,呼吸渐渐局促道:“王爷为何要与陛下说,你舍不得我?”
  明云见一怔,万没想到祝照会说这话。他眨了眨眼,瞧见祝照眼中疑惑,又见她脸色红晕,不禁伸手摸了下鼻子,干咳声道:“那是……推辞之言。”
  “哦。”祝照点了点头,脸上红晕未退,咕哝着说:“那下回王爷可不必用我作为挡箭牌了,陛下让我告知王爷……莫要贪欢,要看前程。”
  明云见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晃,杯中茶水险些溅了出来。他侧过脸眨了眨眼,半晌后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瞻露楼那种地方,王爷日后还是少去吧,为了自己好,也为王府好。”祝照想了想,还是加上了这句话。
  固然明云见相貌俊逸招人喜欢,固然瞻露楼中姑娘身段姣美能哄人开心,也不可因为肉之愉悦,断了长远。
  “你以为,本王为何去瞻露楼?”明云见听她后面那句,压抑笑意,认真地看向祝照。
  祝照对上他的目光,脑海中想起一些不太雅观的画面,不知为何又与她成亲前徐二夫人告诉她洞房之事对上了,于是臊红了脸,低头捏着衣袖边。
  “你、你是男子,若有需求,自、自自然……”祝照说到后半句,声若蚊蝇:“自然是要去纾解纾解了。”
  “小长宁好懂。”明云见调侃她一句,见祝照眉头都皱起来了,袖摆几乎要撕破的架势,他才没忍住笑着摇了摇头。
  明云见放下茶杯,眸光闪过,不经意地落在了她坠着两条金穗子的耳垂上,声音压低问:“床帏之事,徐夫人教你了?”
  祝照不好意思抬头,嘟囔道:“成亲前被叮嘱过,故而略知一二。”
  “小孩儿别总瞎想些有的没的。”明云见伸手过去,尾指略过她的金穗子耳坠,戳了一下她的额角,将祝照脑袋戳得一晃。
  祝照伸手摸了摸额角,哦了声。
  明云见换了话题道:“工部已去雁州,救灾的物资还在等这几日户部批出来,等物资准备妥当后本王也要离京了。”
  “陛下说,我也要去。”祝照开口。
  明云见道:“那地方依旧大雨连绵,还落冰,太苦了,你便不去了吧。”
  “好。”祝照点头应下。
  明云见的公事,她从不掺和。祝照有身为王妃的自知之明,整理好王府内务,能顺他的意,便是合格的妻子了。
  祝照替小皇帝传话给明云见后,明云见果然没有再与小皇帝说推辞的话了,只是等着户部将救济雁州湖安城的物资都准备妥当。这两日他要离京,也没少为此做准备,为了此番离京办事不得罪人,也不被户部为难,明云见还特地去了一趟赞亲王府。
  赞亲王对明云见好说话得很,知晓明云见这是被贤亲王赶鸭子上架不得不接,只是佯装生气说之前他要明云见办事明云见都拒绝,这回贤亲王一开口他便应下了。
  明云见好一番解释,赞亲王才放过了他。
  贤亲王的举动,赞亲王都看在眼里,这两位王爷虽交好,也是因为政事上不冲突,他们不互相攻击,但要提防着对方壮大。
  大雪过后又两日,别说是雁州一直落雨,就是京都的雨水在这几个月内也没消停过。
  以往冬季都是飘雪的,今年冬季飘了三日雪,便改成了连下三日雨了。
  京都的街市上雨势太大,雨水流不出城,都漫过了鞋面,很少有人愿意在这时候出门,整个儿京都城都笼罩在一片大雨的灰蒙之下。
  文王府里有许多地方年久失修,平日里没发觉,被大雪覆盖冰冻,又被大雨淋过积水,厚重的冰块压下来,坏了好几处屋顶瓦片。
  月棠院也是多年无人居住的,祝照月棠院的小厅拐角漏雨了,府中的人正冒着雨修补,祝照便在明云见的书房内处事。
  古谦告知她这几日修缮王府的情况,祝照一一核算,府内四库中有两个都被水淹过了,索性库内都是架子,物件并无问题。
  “古伯,让府里下人去东库把怕雨淋的都搬去西库,西库还有空余,那出位处高,雨水渗不进去,我怕雨将木架时间泡长了,木架腐朽,架上的物件会摔下来。”祝照吩咐后,古谦连忙让人去办。
  书房内就剩檀芯陪着她,祝照正看着古谦递上来的耗损记录,突然听见哐当一声,惊得她几乎起身。
  “什么声音?”祝照朝外问,她走出书房,听那声音似乎是在书房后头传来的。
  檀芯连忙给祝照撑伞,二人到了兰景阁前,便见兰景阁的门斜斜地靠在门角,门前落了几片碎瓦,风呼呼地从里刮出,屋顶漏了一个大洞。
  檀芯见状连忙道:“哎呀!糟糕了,兰景阁内全是王爷最宝贝的兰花,这屋顶漏洞,里头的花怕是保不住啊!”
  祝照心口突突直跳,吩咐:“檀芯你快去叫人,先别急着补月棠院的小厅了,带上十几个家丁过来,记得去库房拿块大些的油布,先将兰景阁顶的洞给盖上!”
  檀芯应下,将手中伞递给了祝照,以袖子遮头顶,连忙跑开去叫人。
  祝照几乎没有犹豫,在檀芯跑开时便直接朝兰景阁内走去。推开兰景阁的门,方才那声哐当果然是从这处传来的,屋顶从中漏了个洞,好在那破损之处位于兰景阁中间,而兰花大多在两旁。
  兰景阁,当真只是明云见养花的地方,兰景阁内除了各式各样的兰花之外,就剩下兰花架子与取暖的暖炉还有照明的油灯。
  这处除非艳阳高照春暖花开,否则窗户都不开的。
  屋顶掉下的瓦片中还有冰屑,靠近屋顶大洞的边上也有十几盆兰花与兰苗,没被瓦片砸到,却被从上漏下的哗啦啦的大雨给淋湿了。
  祝照连忙走过去,她看着几盆兰苗,瘦弱于风中摇曳。祝照将手中伞放在了兰苗盆上,一把伞遮住了六盆兰花苗。
  她又弯腰去搬剩余被雨水淋上的兰花。
  这些兰花长得好看,但泥土也多,祝照力气有限,搬动花盆废了好些力。她顾不上自己被雨水淋湿,也顾不上衣裳染了泥土,硬撑着将花盆抱在怀中捧到雨水淋不到的地方。
  明云见回府前,便瞧见京都的雨势变大了,今年多雨也多灾,此番前去治水监工,恐怕还会遇上麻烦。
  小松跟在明云见身后撑伞,才过正厅,便瞧见几个家丁冒着雨扛着巨大的油布卷朝一方跑。
  “哪处又漏雨了?”明云见知晓自己府上不住人的地方容易破损,问了句。
  檀芯去取伞,桃芝知晓状况,跟在家丁后头。家丁不敢停下,桃芝对明云见行礼道:“回王爷,是兰景阁瓦片坠下,王妃命我们取油布遮雨。”
  明云见听是兰景阁出事,顿时皱眉,脚步加快了些。
  文王府里的人都知道,明云见有多宝贝他养的兰花,若有时间,恨不得每一片兰花叶都是他亲手擦拭干净,免得蒙尘。
  小松跟着明云见先一步到了兰景阁,比那些扛着油布的家丁快些。
  一阵飓风吹过,兰景阁歪倒的门啪地一声盖在地上,捧着兰花的祝照吓了一跳,惊叫出声,朝外看去,正见立在伞下的明云见,怔愣地望着她。
  兰景阁屋顶的雨水还在灌下,雨势比屋外都张狂些,正如瓢泼地浇在了祝照的肩头上。
  她头发几乎散乱,金钗歪着,几缕发丝贴在脸颊与脖子间,浑身滴水,袖子与怀中全是泥灰,脸色苍白,瑟瑟发抖地将花搬到一边。
  那把檀芯留给她的伞,歪倒在地上,替六盆兰苗遮风挡雨了。
 
 
第36章 心疼
  兰景阁内正中间, 共十一盆成年兰花与六盆兰苗。
  装在花盆里的兰花加上泥土与瓷盆, 至少得有三十斤左右,那兰花立起来几乎有祝照的腰高, 光是花盆便到人膝盖。
  明云见到时,她已经搬了九盆, 怀中抱着一盆, 毫无形象地抬手抹开眼前的雨水, 在脸上留下几道泥痕, 又很快被雨水冲去。
  小松手里的雨伞险些惊得落地,而走在他前头的明云见率先反应过来, 夺过雨伞冲进了兰景阁内。
  待到祝照的身边,还见她弯腰去捧最后一盆兰花。明云见立刻抓住了她的手,将人拉至伞下后, 才惊觉掌心祝照手腕上的温度如冰一般, 凉得骨疼。
  祝照十分虚弱,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一个人将十盆三十斤重的兰花搬到一旁的, 视线都被雨水给淋得模糊。不知是累的还是冻的,她说话有气无力,嘴唇颤抖道:“还有花儿……在雨里。”
  明云见睖睁地看向眼前之人, 他眉心紧皱,心上仿若悬着一把摇摇欲坠的刀, 是预知能戳穿心口的酸疼。
  下一刻,祝照便被他抱在了怀中。
  明云见单手解下身上的披风,替祝照披上披风后开口:“还愣着做什么?叫大夫来!”
  小松第一时间冒雨冲去叫大夫, 明云见把伞递到了她的手中,道了句:“抓紧。”
  祝照双手抓着伞柄,双眼紧紧地盯着手中雨伞,尚未反应过来,便被明云见轻易抱起。
  她身量不算高,身形也偏瘦,只是入了文王府后吃得好又不用做事,才稍养胖了些,饶是如此也算单薄的。明云见将祝照抱起,几乎不费力,只是她身上满是冬日的雨水,隔着衣裳都能感觉到丝丝寒意渗入肌里。
  才赶过来的桃芝见明云见抱着祝照离开,也不知是否要跟在他们身后,回头瞧着兰景阁内还有一盆在屋顶漏洞的雨中颤抖的兰花,忙叫人:“快!将兰花搬到边上去,你们几个找梯子上屋顶,最快将那洞口封住!”
  等将府丁安排好了,桃芝才想着要去看祝照如何,出了兰景阁朝月棠院跑,半路撞见檀芯才知道二人未去月棠院。
  明云见抱着祝照是朝自己的房中走去的。
  他的书房本就在乾院,月棠院与乾院之间还隔着一口湖,离得太远。明云见的寝室距离书房并无多少路,隔着几道长廊,几个花厅便到了。
  祝照双手还稳稳当当地举着伞,便是过长廊与花厅,这瓢泼的大雨与乱吹的风向始终能将人身上给淋湿了。
  祝照手里的伞,准确地遮在了明云见的头顶上,风怎么吹,她怎么变,就是没叫明云见的上半身淋到一滴雨水,只是她自己,便顾不了那么多了。
  明云见抱着她的手稍稍紧了些,把人往怀中贴近,又说:“顾好你自己,本王不必遮。”
  “可是我身上已经湿了,王爷的衣裳还是干净的,我淋了不要紧,王爷……”祝照的话还没说完便顿住,随后她低下头,将半张脸埋在抬起的胳膊里,闷闷地打了个喷嚏。
  明云见眉心皱得更紧了,他只是一路无话,脚步加快了些,将祝照带入自己房中,又放在了床上。
  祝照从没来过明云见的房间。
  乾院里,她就去过明云见的书房,因为他的书房白日里都是敞开的,下人可随意进出打扫,祝照知晓里头除了一些书籍纸张,文房四宝之外也没什么重要的,才敢进入。
  乾院的其他地方,檀芯只是带她在门前转过,祝照知晓明云见的寝室在何处,但他寝室中的摆设,从未见过。
  今日入了明云见的房内,祝照一双圆眼瞪大,扫过房内的所有陈设,实际上没什么特殊的。入门正堂有桌椅,案上放了青色的花瓶,花瓶里插了两枝从书房前剪下的红梅。
  屋中有两扇屏风,一扇在对侧,那处有个砌高的小浴池,另一扇便在这边,挡着床榻与衣橱。梨花木隔断两边雕花相同,只有细微区别,便是隔断下挂着的流苏。
  祝照靠在床头了手上还举着伞,明云见将伞拿下收起,随意丢在一边,便这么站定床侧瞧着她。
  祝照身上裹着明云见的披风,有些雨水透了出来,披风的颜色也暗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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