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虽不解,也只能郁闷应下。看了眼这只鸡,暗道它好运气。顾府一年宰杀上百只鸡,没有一只像它这样,屠龙刀下存活的。
顾知薇把目光收回来,炖鸡汤用的材料可不少。为了节省时间,转身吩咐徐妈妈先把材料准备上。
既然是鸡汤,枸杞什么的自然是少不了。家里的枸杞子也是姨母赏下的,选自北地良种,下人们又从中选取那些颗粒饱满,色泽鲜艳的才放到厨房里。
顾知薇随意的抓了一把枸杞,没有见到一个坏粒,便是晒干了,颗颗都有指节那般长短,只这枸杞到底是经过很多人的手,顾知薇自觉不干净,把枸杞拿出来放进一旁的小碗内,然后往里面加了一点水,红艳艳的果子虽然干巴巴的,但是在水的浸润下还是很好看。
清洗过后便将枸杞放在一旁备用,有了枸杞自然缺不了红枣。红枣和枸杞都是补物,平时吃对身体也是好的,只是这次炖鸡汤自然要时间久一点。
这红枣就不用经过二道工序了,顾知薇把红枣洗净放在一旁擦拭干净。然后拿起小刀把里面的核给去了,一堆红枣堆在一旁看着也是喜人。
刚刚做好这些原先离开的婆子也回来了,不得不说这婆子是人精,极有眼色。知道顾知薇心慈手软,见不得血腥,直接把鸡提出去杀了,头脚杂碎都去的干净,倒也不耽误功夫。
顾知薇拿起鸡看了一下,发现鸡身上那些细小的绒毛没有清干净,那些绒毛小的不能再小了,人手根本清不了。
所以顾知薇也没有为难小厮只是让小厮把火点上。小厮在下面把控着火候,顾知薇把鸡拿木棍穿起来。然后就着小厮的火把鸡身上的一层细小绒给烤了。
随着顾知薇翻的动作,鸡也随着滚了一圈。小厮把控火候把控的很好,鸡既没有烧焦也把外面的细绒杂羽给清了个干净。
只是到底是过火的,鸡身上还是有些黑。顾知薇拿起一旁的刀贴着鸡皮细细的给刮了一遍。过火的鸡皮质更加紧实口感自然也是更好。
过完一遍过又经过顾知薇的轻刮,原本没有什么色的鸡肉也染上了淡淡的金黄,沾染了两三分诱人色泽。
把一旁的砂锅给放在炉子赏,又往里面加了点水,直接把鸡给放了进去。在里面加入一些葱、姜、蒜给鸡去腥,然后就让婆子开始烧火。
灶台下的火吐着火舌好似要把整个砂锅吞噬,这样的猛火也不是没有好处,没有多大的功夫水就沸腾了。
只见顾知薇拿起一旁的厚垫子把砂锅端了下来,这一动作直接让婆子傻眼了。小、小姐不会以为鸡汤这就做好了吧!
就在婆子踌戳怎么开口之际,就见姑娘把鸡给捞了出来,然后把锅里的那一堆浮沫倒了。婆子是直接啥眼了,原本要出口的话也咽了下去。
姑娘、怕不是傻了?
只见顾知薇把拿出来的鸡飞速的在冷水下面冲洗,直接把鸡身上原本的调料和浮沫给冲了个干净。冲洗好后又拿出来擦拭干净,在皮外面摸了一层细细的盐以后,稍微停滞了一会,拿起一旁的刀直接把鸡给剁成了小块。
切成块之后,顾知薇略微喘了口气,想着是给父亲做的,一时心底倒也酸酸涩涩不知什么滋味。
怨他对母亲不好,又心疼他受了伤。
索性不去想那些杂事,直接把鸡肉放在砂锅里,然后把一旁的枸杞红枣加了进去。加完这些又往里面重新加了葱、姜、蒜,加完这些顾知薇似是觉得不够,转身问徐妈妈,“前阵子娘娘不是送来些人参?捡着干净的拿几支过来。”
徐妈妈忙去找了,递给顾知薇放进去才算妥当。
做完这些门口就传来一声响动,顾知薇回头一看就发现顾大嫂急匆匆的赶来。
“嫂子不在屋子里歇着,过来这里做什么?”
顾知薇看见大嫂走的额头上都泛起了一层虚汗,妆容不整,忙又问她,“可是娘和爹不妥当?”
难不成,又出了什么事情。
顾大嫂看见顾知薇的样子就知道她想差了,连忙抚着顾知薇的手连声安慰道,
“没事、没事。太太方才说,薇姐儿你在小厨房炖汤,我想着你哪里会做这些东西,便想着来帮帮忙。”
见台面干净,各色物品也并不凌乱,顾大嫂忙开口赞道,
“没成想我们知薇手脚这么麻利,这已经做的差不多了。我这个大嫂算是白来了,不过知薇这么贤惠,以后啊~还不知道会便宜哪个混小子!”
顾大嫂说着,上前还捏了捏知薇的鼻尖,亲昵调笑道。
“大嫂说什么呢!,不过鸡汤已经炖上了,少也一两个时辰,若是嫂子想吃,想必有得等了。”
顾知薇说着,将一旁的砂锅盖子盖上。
不过顾大嫂的到来,也算是给顾知薇心理上一定的安慰,她前世也没做过几次饭。顾府败落了,婆子丫鬟们四散,顾大嫂亲自下厨整理餐食,顾知薇不过是帮忙时学了一点子,自然比不得顾大嫂精通。
吩咐婆子在炉子旁看火,烧开后用小火慢慢炖着,小火慢炖才能熬出鸡汤的鲜甜,直到骨酥肉烂,才算是好了。
既然大嫂过来这边,想必哥哥顾至善也从翰林院回来了。
顾知薇猜的一点也不错,顾至善的确回来了。在顾至善得知父亲被皇帝姨夫挨板子之后就急匆匆的从翰林院赶了回来。
自打晨起去了翰林院,顾至善便被派去整理书籍,刚刚整理的差不多,正准备出去用午膳,便见众人对着他指指点点。顾至善一开始不明所以,刚要去询问,便见敬王得意洋洋站在翰林院门前,见顾至善出来,笑道,“你们顾家自来是忠君仁孝的,如今你父亲挨了陛下板子,怎么不见你回去看你爹?”
父亲被打!!!
顾至善初始不肯相信,父亲和陛下身为连襟,姨夫性子宽厚,怎么可能会对父亲下手。
这消息对于顾至善来说绝对是一个不小的冲击,只敬王向来心思难测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告知他父亲被打?
实在是让顾至善难以相信,本能的持着怀疑的态度进行试探,
“敬王莫要和我玩笑了,圣上圣明,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打我父亲呢?在下还要去修书,就先行告退了。”
说罢,顾至善打算绕过敬王,往家去。
被敬王一个伸手拦了下来,
“且慢,顾学士被打朝臣们都知道,我诓骗你作甚?对本王又没有什么好处。”
“只是看你太过于可怜,父亲被打了都不知,人人都瞒着你,本王见不得你受委屈,所以前来告诉你罢了。”
敬王的话那是半真半假,但是事关父亲又和皇帝有关,顾至善不得不小心。
“此话当真?”顾至善不确定的,再问了一遍。
“自然当真!”敬王阴沉笑意满满,朝顾至善道,“回去告诉你父亲,傅仲正那小子成不了气候,早些投奔我,才是正理。”
一时间真假难辨,但是父亲伤痛在身,万一是真的?想到这里顾至善就觉得心口像堵了个石子疼痛的难受。
“谢敬王提醒,我这边去告假。”顾至善说完朝着敬王拱了拱手,便匆匆转身离去。
敬王这人心思紧密又深不可测,接触过的人都知道敬王不是个好相处的,偏他又好名声,民间提起敬王便称他仁王,就连皇帝对他都多多少少有些忌惮。
这突如其来的告知怕不是有阴谋,但是现在的顾至善已经顾及不了这么多了,父亲的身体要紧。
顾至善匆匆忙忙告完假便策马疾驰回家,刚进院门边察觉到了气氛诡异。家里安静的有些异常,原本的还有些声音的大院直接安静了下来。
这种异样让顾至善心里一咯噔,马还没有停稳,就急匆匆的从马背上跳了下去。直接冲向了父亲所在的院落缀锦露,刚进院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几声压抑的哭音。
还夹杂着父亲的低声安慰,听见双亲的声音让顾至善砰砰直跳的心脏稍微安静了些许。轻敲几声,便直接进了房门。
“父亲,至善回来了。”
顾父一听顾至善的声音心里就明了了,怕是有人半路上通风报信不然至善不会这个点回来。
不过回来了也好,顾父直接让顾至善坐在一旁的凳子上。顾母在顾至善进来的那一刻就擦了擦眼泪,收拾了一下情绪。儿子性子莽撞,不如薇姐儿沉稳,这事情的来龙去脉,还要瞒着他才是。
顾至善轻轻的拍了拍母亲的背,以示安慰。但是左看右看都没有看见小妹的身影,不由的有些担心。
“小妹呢?”
顾至善担忧的问道,“还有大奶奶,怎么也不在您和爹爹面前伺候?”
顾母拍了拍顾至善的手说道,“你妹妹孝顺,去给你父亲炖汤了,儿媳妇担心她,不放心要亲自去看,估计要一会儿才来。”
作者有话说: 各有各的难处~
第29章
顾至善不过是见顾知薇不在, 开口问下她在哪里罢了。问完便往里间行去, 崔妈妈等几次伺候的婆子忙道,
“大爷不如宽了衣裳再进去,老爷身子骨不方便,如今趴着呢。”
四十个廷杖下来, 便是不死也去了半条命。顾至善哪里肯听,掀开帘子便进了内室。顾父趴在缀锦楼里间床上, 因是三月左右, 屋内早就撤了炭炉, 倒是比外头还凉上几分。
伤口又不能压着,只在顾父背上松松搭了条薄被, 顾至善见这屋子虽不寒酸,可炭炉茶水皆无,朝坐在一侧默默垂泪的顾母讲,
“娘, 这缀锦楼爹身子好便罢了, 如今这样伺候的婆子手脚也不利落, 怎么不挪到清华阁去?”
“我这浑身血腥气, 没得吓着你娘。缀锦楼就很好,我不也住了好多年?”
不等顾母说话, 顾父便开口替顾母描补道, 见顾至善听了这话也不言语,只搬了个小杌子坐在顾父面前,目光左右漂移不定, 迟疑开口道,
“爹,你挨罚是因为傅仲正吗?”
顾至善左思右想了一路,也想不明白为何皇帝要针对父亲。不说父亲是朝廷重臣,便是母亲和皇后同胞所生,陛下又待他们一家甚好,如何就突然开发了父亲?
饶是如何想,顾至善也想不明白其中的关节,索性把所有的怀疑都推到傅仲正身上。敬王今日即在朝廷上发招,又特意堵着自己给父亲传话。想必是不把傅仲正放在眼底,若日后真是敬王登基,此刻父亲和傅仲正站在一起,他们顾家怕是危险至极。
思及此,顾至善把自己推测的念头和顾苏鄂讲了,而后道,“如今敬王势重,不说朝廷上文武众臣拥护他,便是地方官员也对他多有拥护。爹,为了咱们顾府,您得有个主意才是?”
顾父闻言转过身,转身朝顾至善,厉声问道,“谁和你说得这些?”
“敬王今日在翰林院外说得...”
顾至善突然似是突然想到什么,圆眼怒瞪,手指握紧,不敢置信朝顾父开口道,“难不成,是陛下把爹推出去作筏子,是...为了打压敬王?”
“今日礼部尚书黄达早朝上本,请陛下择期过继傅仲正为皇嗣,绵延皇室子孙。”
顾苏鄂见儿子还不算蠢笨,朝他道,“陛下无子是天下人尽皆知的事情,自打过了年,陛下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礼部尚书此时上本倒也不为过。”
“既然如此,为何会连累父亲?”
顾至善不解,“既然陛下也愿意过继傅仲正,顺着礼部的意思下旨不就是了?”
“陛下登基二十年,因身子孱弱,满朝文武自来以敬王为先,若说别的倒还好,若立了傅仲正为皇嗣,你掰着指头数数,官员有几家是辅佐他的?”
顾父许是为了分散后背疼痛,索性开口和顾至善解释朝廷局势,而后才叹道,
“今日黄达上书,便是把敬王和镇北王的对立挑出来。我帮腔几句话,也是为了陛下。敬王虽有仁慈之名,可暗地里行的不是仁慈之事。他那敬王府,除了敬王世子性子醇厚,旁的姬妾不说嚣张行事,也都借着他的威势霸道四邻。”
“朝廷中受他苦楚的不在少数,可为何无人敢讲?”
“陛下无子,便是百年后见了祖宗也是气短。恭王喜爱花草,素来不理会朝政,傅仲正他虽是恭王独子,可年过二十连个姬妾也无,朝臣们自然不肯轻易往前去凑热闹。若和陛下也是无子嗣的,不是白折腾一场?
如此倒不是显的敬王子嗣众多,朝臣也是忧心皇嗣断绝,才会如此纵容,也替他粉饰太平。”
顾父把前后事慢慢讲了,这才朝顾至善道,
“身为九五之尊,便是朝政也身不由己。至善,你不许因此事怪罪你姨夫,他比你想象的艰难。”
他便艰难,如何就拿父亲出气!
顾至善不屑的撇嘴,朝顾父道,“那也不能打了父亲不是,不说别的,挨了这廷杖,父亲如何面对您的学生。”
说罢,起身往顾父身后看去,见虽上了药,因还未结痂,血痕渗透亵衣,甚至透出锦被来,拳头握紧,恨声道,“自打咱们大顺建立,便自来没有廷杖大臣的道理,父亲您是第一个,不说身子受苦,便是名声也受累。”
“不过是些皮肉苦罢了。再说,我还有好处呢。听崔妈妈说,我早先因西院和太太生了嫌隙,我躺着回来,倒是难得看见她显露真情,虽不似我们新婚时相敬如宾,可也比早些时候针锋相对好上许多。”
顾父倒是不计较那些名声,从宫里回程的马车上便一直想,若是得知他受伤,换的她关切一句,这顿打也值了。
顾至善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便听见小茗进屋来报,“禀老爷、大爷,礼部尚书黄达老爷来了,说今日老爷替他挨了二十,特意拿了上好金砂药来给老爷。”
顾父闻言挥挥手,道了声知道了,让小茗退下,朝顾至善道,“你替我去应客,只说我精神还好,又是皮肉伤,养上一阵子便好。朝廷上他只需配合镇北王和陛下便是,我倒是清闲下来。”
顾至善这才退下,唯留顾父一个人半趴在塌子上,行动不便利。半晌后,才低低叹了口气,傅仲正怕是和陛下交涉去了,也不知陛下见他如今这样,是喜是悲。
激起傅仲正的战意,敬王一脉,怕是就此没什么好下场。
人参鸡汤炉火炖了将近两个时辰,临近出锅,厨房里满是诱人香气,顾知薇拿调羹挪动下鸡肉,见它骨酥肉烂,火候足了。
满意的抿抿唇,朝顾大嫂道,“嫂子快来瞧瞧,这像不像你教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