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我是反派(前)——纪开怀
时间:2020-05-16 09:36:27

  小乙站在原地,目送她的背影,久久不动。不知过了多久,竹涛院的药童走出看到,讶道:“小乙哥,你怎么来了?先生这会儿不在。”今儿不是药浴的日子啊。
  小乙回过神来:“正好路过。”转身离去。
  *
  丹桂堂原是顺宁郡王的外书房,位于王府外院,银安殿西侧。王妃意外去世后,顺宁郡王触景伤情,不愿住在主院松风堂,将这里当作了居所。
  贾妈妈抱起“虚弱”的年年穿过穿堂,便见院中丹桂飘香,正中竖着一玲珑山石,石旁奇花异草,错落有致,另有一放倒的巨石中间被挖空,里面蓄了水,养了几尾色泽艳丽的锦鲤。
  前面是五间正房,雕梁画栋,精巧轩丽,抄手游廊将两边厢房连起,廊下每隔几步,便挂一盏彩绘八角宫灯。三五个穿着杏色比甲,容貌俏丽的丫鬟垂手敛息,恭敬地站在门帘外。
  见到贾妈妈抱着年年过来,门口的两个丫鬟正要阻拦,年年伸手将遮脸的斗篷掀开。众人大吃一惊,慌忙行礼,便听到里面传来男子愤怒的声音:“于氏,你做的好事!”
  扑通一声,似有人跪下。
  女童抽泣的声音响起:“父王,姐姐失踪之事,娘也十分痛心,也一直在尽力找人,您就别怪她了。”
  男童的声音奶声奶气地响起:“父王,这事怎么怪得了侧妃娘娘,姐姐任性妄为,早有谋划,侧妃娘娘怎么防得了?”
  听口气,说话的似乎是二姑娘孟葭和世子常卓?
  年年气乐了:孟葭也就罢了,常卓这个胞弟,胳膊肘拐得都没边了。到底谁是他最亲的人?
  贾妈妈担心地看向年年:世子这样偏帮着孟葭,郡主该多伤心啊。
  年年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吩咐道:“进去。”
  她一出声,两个丫鬟先反应过来,战战兢兢地向她行了礼:“见过郡主。”一个欢喜通传道:“郡主回来了!”另一个忙殷勤地帮她揭了帘子。
  年年示意贾妈妈放她下来,自己进了屋。一屋子的人还没从吃惊中恢复,表情各异,目光都落到了她身上。
  年年抬头看去,见主位上坐着一个三十余岁模样的男子,一身大红罗袍,修眉俊目,蓄有长髯,相貌威严,应该是她的便宜爹顺宁郡王常庸。
  地下跪着一大两小三人,最前面的是个鹅蛋脸,容貌秀丽,打扮精致的年轻妇人。两侧各跪着一个童子。
  年年俯身下拜:“父王!”
  顺宁郡王又惊又喜:“福襄,你回来了!”一个箭步冲到她面前,将她扶起。
  顺宁郡王拉着她手,上上下下地打量她,看清她的模样,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差?”
  年年不在意地道:“我没事,父王休要放在心上。”
  这个病恹恹的样子,怎么可能没事?顺宁郡王心痛不已:“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跪着的年轻妇人目光闪了闪,声音温柔如水:“郡主这些天都去了哪里?怎么不早些回来,叫王爷和我们好生担心。”
  这位应该就是于侧妃吧。这是指责她故意不回,制造事端吗?真真厉害,一句话就引开原本关心她的顺宁郡王的注意力,将责任推到了她身上。
  顺宁郡王果然皱起眉来:“你也太任性了。”
  女童怯怯的声音响起:“怪不得姐姐。都是我不好,惹了姐姐生气。”
  年年循声望去,说话的是跪在于侧妃身侧的小女孩。小女孩穿一件轻软的湖蓝色织锦褙子,和她差不多大的模样,生得圆滚滚的,细眉大眼塌鼻梁,唇红齿白,眉心点了一颗红痣,仿佛年画娃娃般喜庆。此刻,正一脸愧疚地看着她。
  这位是……被王府一众下人众□□誉的二姑娘孟葭?果然看起来就是乖宝宝的模样。
  顺宁郡王不解:“此话何讲?”
  “还请王爷不必细问。”于侧妃露出不安之色,“不过是两个孩子起了争执,惹得世子抱不平。说来说去,全是孟葭不好,长幼有序,尊卑有别,郡主是姐姐,身份高贵,她不该放肆。还请郡主莫要往心里去。”又瞪孟葭,“还不向郡主赔罪?全是你惹出来的事。”
  孟葭被骂得红了眼睛,低着头,听话地软软道:“姐姐,对不起,是我错了。”
  年年忍不住瞥了眼于侧妃:这才是个狠角色,明面上护着福襄,口口声声全是孟葭的不是,让孟葭道歉,却故意说得含含糊糊,暗示福襄以大欺小,以势欺人,引导顺宁郡王把责任都归在福襄身上,还在顺宁郡王心中留下了大度识大体的好印象。难怪小郡主之前全不是对手,憋屈成那样。
  她迟迟没有回应孟葭的道歉,孟葭怯怯地叫了声:“姐姐。”常卓忍不住了,跳起来道:“和二姐有什么关系,明明是她做事太过分!”赫然是常卓。
  年年看向这个原主一心牵挂的胞弟,小家伙刚刚六岁,生得虎头虎脑的,高高的鼻子,大大的眼睛,白白嫩嫩的十分可爱。只可惜说话行事半点都不可爱。
  顺宁郡王皱眉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于侧妃道:“世子,都过去了,不必再提。”
  常卓气道:“她敢做,还怕人提?那日大姐姐因为红尾巴拉肚子,乱发脾气,命人将照顾马的小马奴打成重伤,二姐姐看不过去,劝了她几句,她心里不高兴,欺负二姐姐出气。我气不过,去兰心苑找她理论,谁知她倒打一把,说我和二姐姐联手欺负她,回头就跑了。”
  顺宁郡王脸色骤变:“福襄把人打成重伤了?”
  常卓气愤地补充道,“听说差点没命,其他人惧怕大姐姐,都不敢救。二姐姐心里不落忍,偷偷送去了药,还好后来被夏先生救回来了。”
  顺宁郡王眉头锁得死紧,看向年年,气不打一处来:“孽障,我们府上向来以仁义待人,你竟如此辣手,小小年纪就……”
  他卡住了,对面,女孩儿小小的一团,紧紧咬着唇,雪白的小脸带着凄然,一对黑白分明的杏仁眼中渐渐沁满泪水。
  小福襄原本就生得好,这般模样,更是倔强又可怜。
  顺宁郡王想到死去的王妃,想到先前得知女儿失踪时的害怕与愧疚,心头一软,剩下的话再也说不出口,揉了揉眉心,吩咐道:“传我的话,让夏大夫好生看顾那小马奴,不要落下什么病症。”又对常卓道,“你代父王去看看他,好生抚慰。”
  常卓大声应“是”,奉命离去。顺宁郡王头痛欲裂地看向年年,一时拿不定主意该如何管教她。教育女孩儿向来是王妃的事,王妃不在了,他一时竟不知从何下手。
  可罚是一定要罚的,不然她越发无法无天,小小年纪,连人命都不顾。
  顺宁郡王狠下心来,对左右吩咐道:“拿戒尺来。”
  于侧妃大惊,膝行而上:“王爷,不可!”
  孟葭看着母亲,也跪了下来:“父王息怒。”
  顺宁郡王板着脸:“全是你把她护得不知轻重。差点害人性命在前,离家逃避责任在后,这次不教训她,以后她越发无法无天了。”
  于侧妃眼圈一红:“妾也是想对郡主好。”
  年年暗暗佩服:于侧妃真是厉害,利用孟葭的委屈,挑动常卓的情绪,令他沉不住气说出实情,三两下,就将责任都推给了自己,她却清清白白,甚至还表现得一心保护自己。这样一来,错都是自己的,顺宁郡王自然不会再追究她的失职。
  如果是原来头脑简单的小郡主,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
 
 
第9章 第 9 章
  丫鬟战战兢兢地将黑黝黝的铁制戒尺呈了上来。顺宁郡王接过,狠下心道:“拿出手来。”
  年年红着眼睛看向他,卷翘的长睫颤了颤,豆大的泪珠啪嗒一下就落了下来。
  顺宁郡王愣住,顿生无措之感:“福襄,你这是怎么了?”心里隐隐觉得哪里不对:福襄的脾气他知道,自从王妃故去,性情就变得偏激执拗,从不愿在他面前哭,这是怎么了?
  于侧妃心中生起不安:福襄一直是个偏激易怒,容易钻牛角尖的性子,被她拿捏得死死的,这会儿离家出走了一趟,怎么忽然学会了示弱?
  年年眼泪汪汪地看向于侧妃:“你是……侧妃娘娘?我真的做了这种事吗?”
  于侧妃一愣:福襄向来直呼她于侧妃,从没叫过她侧妃娘娘。
  顺宁郡王怒道:“怎么,人都不认得了?那些事你做没做过,自己还不知道吗?”
  年年委屈地看向他:“可是,我不记得了。”
  顺宁郡王愣住,于侧妃和孟葭都愣住了。半晌,顺宁郡王的声音响起:“什么都不记得,是什么意思?”
  年年揭开刘海,露出里面的伤来。顺宁郡王倒抽一口凉气,手中铁戒尺哐啷坠地,伸出手,想碰又不敢碰。
  年年眼中含着泪水:“我不记得我是怎么离开院子的,醒来发现自己撞到了头,流了好多血,差点没命。”想到一命呜呼的原主,年年心中叹息,继续道,“后来,我看到自己脚边的包袱,又听到有人在搜查,说是找一个卷包袱逃跑的小丫鬟,就吓得躲了起来。”这算是解释了她为什么不回来。
  她小声道:“我躲在没人的房子里,又疼,又饿,又害怕,以为自己很快会死去……”
  顺宁郡王心中大痛,脸色铁青,问于侧妃道:“她说的是真的?你谎称找一个小丫鬟?”
  于侧妃脸色微变,流泪叩首道:“妾也是为了郡王府和郡主的名声。”
  年年歪着头,一脸不解:“这些难道比我的安危还重要吗?若不是我后来运气好,遇到了贾妈妈,只怕连命都没了。”
  于侧妃语塞:严格来说,小郡主刚刚七岁,失踪几天,确实不会对女儿家的名声造成多大妨碍。她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为了瞒住顺宁郡王罢了。
  顺宁郡王显然也想通了其中关窍,不由后怕。何况,福襄是郡主,身边仆从如云,兰心苑设了两个管事妈妈,四个一等丫鬟,四个二等丫鬟,四个三等丫鬟,还有若干粗使丫鬟,洒扫看门的婆子,足有三十余人。这么多人看着,居然能让福襄在她们眼皮子底下失踪,于侧妃这个管家理事的怎么都逃不了责任。
  失职在前,隐瞒在后,差一点就害死了福襄。顺宁郡王望向于侧妃,脸色沉沉,目光满是失望:“于氏,本王还以为你是个妥帖的。”
  于侧妃脸色惨白,心知无法辩驳,当机立断,咬了咬牙,叩首道:“全是妾之过,妾愿交出管家之权,终身在佛堂为郡主祈愿,以赎此罪。”
  孟葭年纪小,晕晕乎乎的搞不清楚状况,见娘亲被责,泪汪汪地跟着于侧妃磕头:“父王,您别生气,我代母妃向你赔罪。”
  顺宁郡王气恨难消,见小女儿的模样又觉不忍,一时神色阴晴不定。
  顺宁郡王的长随筑安贴着门轻手轻脚地走近,禀告道:“王爷,燕夫人到了。”
  顺宁郡王露出喜色,暂时放了于侧妃一马:“这会儿有客人,你们先起来。”
  来得可真巧。年年瞥了筑安一眼,见他二十岁模样,一脸憨厚,目光和于侧妃一对,随即移开,眼观鼻,鼻观心地垂手而立。
  年年心中有了数:于侧妃在府中果然根基深厚。不过她也没想着能一举扳倒对方,只需要打碎于侧妃的完美面具,叫她这个便宜爹心中播下怀疑的种子,生根发芽,到时候了,自会开花结果。再不济,这样闹了一场后,于侧妃也不好大喇喇地插手她的事了。
  这一波算下来,没有全胜,但也不亏。
  顺宁郡王眉眼中全是笑意,对年年和孟葭道:“父王这次回来,为你们姐妹带回了一个老师。”
  孟葭用帕子拭去眼泪,一手紧紧攥着于侧妃的手,一副天真懵懂的模样,好奇问道:“什么老师?”
  顺宁郡王道:“是教你们骑射的女师父。”吩咐左右道,“请燕夫人和段家阿琢。”
  段家阿琢?年年原本心不在焉,闻言心头蓦地一跳:等等,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段琢这个名字,不是文中的最终反派吗?
  就在这时,怀中再次发烫起来。许久没有动静的任务手册终于有反应了。年年借口更衣,去了耳房。
  任务手册上果然更新了内容:主线任务“欢喜冤家”触发,是否接受?下面有任务描述:与大反派段琢不打不相识,成就欢喜冤家。
  年年撇了撇嘴,系统就喜欢整这些有的没的,主线任务她敢不接受吗?不接受,就等着系统直接宣判她任务失败吧,她敢不接受吗?
  她点了接受,人物表下,第二则人物简介出现。
  段琢,当今延平帝之弟临川王之子,金枝玉叶,身份高贵,生母临川王妃乃济宁侯嫡女。延平十一年,济宁侯被人告发私通羌人。延平帝大怒,以谋逆重罪将济川侯下于大狱。
  临川王恐惧不已。次日,临川王妃携独子段琢往京郊祥宁寺祈福,突发大火,王妃和段琢葬身火海。
  大火实则为害怕遭受牵连的临川王一手策划,临川王妃在忠心耿耿的仆妇掩护下,带着小段琢躲在寺庙的水缸中,逃过一劫。
  此后,为了躲过临川王府的搜寻,母子两人在忠仆的护送下乔装打扮,一路南下逃命,来西南边陲的云城投奔济宁侯的一个旧部。不料那旧部早已背叛故主。幸好临川王妃及时发现不对,险险没有暴露身份,那忠仆却因此丧了性命。
  此后,母子两人流落云城,盘缠用尽,山穷水尽之际,化名为燕蓉的临川王妃遇到了去云城办事的顺宁郡王。
  顺宁郡王不知燕蓉和段琢的的真实身份,对燕蓉一见倾心,为之神魂颠倒。燕蓉却对人戒心极强,顺宁郡王为获佳人芳心,花了大半个月的水磨工夫,终于获得了母子俩的信任,顺利将两人带回了王府。
  顺宁郡王喜爱燕蓉,对段琢爱屋及乌,视若己出。段琢就此在顺宁郡王府住了下来,直到他的小姨,临川王妃的幼妹在宫中获宠,为济宁侯府昭雪,又派人接回段琢,母子俩才离开顺宁郡王府。
  三年后,段琢以临川王世子的身份回来,郡王府众人才知燕蓉母子的真实身份。
  年年看完,心中叹息:没想到,大反派的童年居然这么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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