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收好任务手册,回了堂屋。
屋中多了一对娉婷娇娜的美貌女子。年年好奇地看过去。
年长的那位看上去不过二十许人,穿一件月色镶斓边云纹褙子,青色素面缃裙,头上仅簪了一支素银簪子,乌黑长眉斜飞入鬓,点漆美眸宛若寒星,肤若白雪,发若堆云,英气勃勃,气势凛然。
站在她身侧的……年年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她没看错,是一个娇柔美貌的小、姑、娘!
小姑娘十岁左右的模样,穿着霜白袄,绿罗裙,生得比她母亲还要标致几分。浓密的秀发色泽如墨,雪白的肌肤宛若牛乳,瓜子脸,悬胆鼻,修眉如画,星眸含光,只那样含着浅浅笑意地站在那里,便如出水之莲,气度高华,叫人不敢轻亵。
说好的和她欢喜冤家,给男主戴绿帽的反派呢?这个模样的,是来勾搭男主,给她戴绿帽的吧!
难道剧情出差错了?
年年目瞪口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的评论区冷清得叫我心慌(┬_┬)
第10章 第 10 章
顺宁郡王站了起来,黑眸带笑,神情温柔地看向燕蓉,对两个女儿殷勤介绍道:“福襄,孟葭,这位是燕蓉夫人,父王给你们请来的骑射师父。旁边的是她的女儿,姓段,小名阿琢。”
年年风中凌乱,居然真的是燕蓉和段琢?好好的大反派变成了姑娘家,到时和反派勾搭,吸引男主仇恨值的剧情该怎么走?她还能不能完成“欢喜冤家”的任务!
不不不,系统不会犯这么大的错!一定有哪里不对。
燕蓉携着段琢,先向年年行了一礼:“见过郡主。”又依次向于侧妃、孟葭几人行礼。
年年看呆了一瞬:原来这世上真有人光行礼便能如此优雅好看,一举一动,如诗如画,气度高华,令人心折。
她忍不住又看向段琢。
段琢目光和她相触,眼波流转,微微一笑,一瞬间,便如春风拂过,幽兰盛放,众人皆不由屏息一瞬。
这孩子的容貌委实太盛,假以时日,不知该是何等倾国倾城。
顺宁郡王见女儿目不转睛地盯着段琢,露出笑容:“看来福襄很喜欢阿琢,如此甚好。”
年年满脑子都在琢磨段琢究竟是怎么回事,压根儿没注意顺宁郡王在说什么。顺宁郡王声音抬高了几分,带着几分期期艾艾:“福襄,父王跟你商量件事。”
年年疑惑地看向顺宁郡王。
顺宁郡王示意众人落座 ,笑对年年道:“按理说,你们的教习师父应该住在西苑,但燕夫人母女皆是女子,在西苑多有不便,父王打算把梅影轩休整一下,拨给燕夫人母女住。”
这有什么好和她商量的?
顺宁郡王干咳了一声:“梅影轩许久无人居住,年久失修,父王已经请了匠人重新休整。在这之前,父王想,想……”他移开眼,不敢再看女儿黑白分明的眸子,温言商量道,“如今内院只有你的兰心苑地方大,将兰心苑的第三进腾出来,让她们母女暂居如何?”
年年一愣。这段时间,经过贾妈妈的介绍,她对府中的建筑和布局有了大概的了解。她所居的兰心苑是除了正院松风堂外最大的院子,前有照壁穿堂,后设花厅倒座,五间三进,庭院深深,安置母女俩人是没问题。
可问题是,任务要求她和段琢“不打不相识”。而且,以小郡主的性情,也不可能这么好说话。
年年拒绝道:“不行。”
顺宁郡王何曾被人这样下面子过,还当着燕蓉母女的面,脸顿时黑了。四周人屏息静气,大气都不敢出。
于侧妃目光微动,主动道:“郡主身子弱,爱清静,确实不便,不如让燕夫人和燕姑娘暂住我那里吧。”
顺宁郡王皱眉:“你那里地方小……”
于侧妃目光脉脉地看向顺宁郡王:“妾要为郡主入佛堂祈福,正好把地方腾出来。燕夫人能照顾孟葭几分,妾便已心足。”
瞧瞧,什么叫识大体?这就是识大体。顺宁郡王原本恼极了于侧妃,想着要严惩她,这会儿倒生出几分心软来。
他罚了她,小孟葭怎么办?手心手背都是肉,他总不能为了长女,让次女也没了亲娘照顾。何况,于氏向来周到,自程氏死后,打理内务,人人称道,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顺宁郡王对于侧妃的气不知不觉消散了许多,哼道:“你就惯着福襄吧。府中还有比兰心苑更合适的地儿吗?今儿她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兰心苑她不让人住,松风堂不还空着呢?”
此言一出,四周的人脸色全变了。
松风堂是什么地方?那是王府正院,也是福襄和世子的生母,昔日程王妃所居之处。顺宁郡王这是想干嘛?
燕蓉皱眉,推拒道:“王爷,不可!”
顺宁郡王摆了摆手,制止她接下来的话,吩咐于侧妃道:“你让人把松风堂的厢房收拾出来。”
饶是年年和程王妃没有感情,也不由气笑了:见过混账的,还第一次见到这么混账的,正院都能给来路不明的女人住。
她算是理解了小郡主当初的痛苦。胞弟和她不是一条心,血脉至亲的父亲貌似顾念她,实则是个色令智昏,耳根子软的。于侧妃害惨了她,前一刻还在生气呢,三两下就哄得他心软了,如今更是为了一个女人,什么混账主意都敢出。
她心知顺宁郡王心意已定,也不和他犟,眼眶微红,又强行忍住,扭过了头。
小郡主原本便粉团儿般,红红的眼睛含着泪水,雾气氤氲,偏偏倔强地咬着唇,说不尽的可怜可爱。
顺宁郡王见女儿含泪委屈的模样,心头生起不忍,叹气道:“好孩子,别气了,就当孝顺父王,帮父王一个忙。过几日父王送你一个顶顶漂亮的马鞍?”
年年拒绝理他。
顺宁郡王扶额:“你这孩子脾气也太厉害了些……”
年年的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顺宁郡王的声音戛然而止,头痛地揉了揉眉心,温言哄道:“好了好了,都是父王不好,不该对我们福襄这么凶,别难过了。”
燕蓉和段琢暂住兰心苑的事就这么敲定。
顺宁郡王知道女儿气不顺,不想再惹她,把贾妈妈叫进屋,好生交代了一番。因小郡主失踪的事,兰心苑原来的管事妈妈被发落了,顺宁郡王直接命贾妈妈接管了。
他又留诸人一起用了晚膳,亲自送到一行人回兰心苑。
年年趴在贾妈妈身上,态度冷淡,只当段琢母女不存在。
结果在跨进兰心苑院门的一瞬间,她忽然听到了一个天真无邪的童音:“娘,郡主是不是有腿疾,这么大了还要人抱?”
年年回头,对上了段琢无辜的漂亮眼眸。
燕蓉优雅从容的外表裂开了一条缝,歉意地对顺宁郡王和年年笑了笑,转向段琢神色严厉起来:“休得胡言。”
段琢似乎还想说什么,燕蓉警告地瞪了她一眼。段琢眼中漫上笑意,乖乖地闭上了嘴。
燕蓉尴尬地道:“阿琢口无遮拦,是她不对,王爷和郡主勿怪。”
年年哼了声,没有理会她。
顺宁郡王帮着打圆场:“阿琢也是心直口快,本王知她并无恶意。”
一行人绕过照壁,眼前一亮,院中两株石榴压枝,沿墙摆了各色盆花,姹紫嫣红,好看之极。迎面三间正房,漆柱雕门,装饰华丽,抄手游廊串起两侧厢房。廊下挂了几个鸟笼,笼中各色鸟儿叽叽喳喳叫得正欢。
兰心苑的下人都等在院中,见到年年出现,喜极而泣,齐齐下拜磕头。小郡主再找不到,她们这些人只怕难逃被发卖的命运。
顺宁郡王吩咐贾妈妈带着段琢母女二人去第三进院子安置。自己亲自送年年进屋。
屋中暖香氤氲,锦幔低垂,处处透着精致。顺宁郡王关照了几个大丫鬟好好服侍郡主,这才对年年说了句:“福襄早些歇息。”转身离去。
一个穿着素青比甲,梳着双鬟,瓜子脸,大眼睛的丫鬟端了一盅粉彩瓷盏上前,甜甜笑道:“郡主,请用红枣桂圆银耳羹。”
年年见她眼睛还红着,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几个大丫鬟都得了消息,知道郡主脑袋受了伤,记忆受损,倒也没怀疑,温顺地答道:“奴婢是琉璃。”指着束手立在她身后,和她打扮差不多的另三人道,“这是珍珠,这是玛瑙,这是珊瑚,奴婢四人都是郡主身边的一等丫鬟。”
年年冲她们点点头,抿了口红枣桂圆银耳羹,放下道:“带我在屋里四处看看吧。”
东间似乎是小郡主的书房,靠墙一整排的书架子,上面的书没几本,全是各种有趣的小玩意,有竹蜻蜓,瓷哨子,小泥人,五彩陀螺……临窗是一张数尺的紫檀木书桌,上面摆着文房四宝,雕着小鸡图的砚台已经磨好墨,碧玉莲台镇纸下,压着一叠纸,最上面一张写了字。
年年讶异。
琉璃解释道:“郡主每日晚膳后都要练半个时辰的字,这几日您虽然不在,奴婢们却不敢不备。”
年年伸手拿过最上面那张纸,却是四句诗:灿灿萱草花,罗生北堂下。南风吹其心,摇摇为谁吐?
笔迹稚嫩,一笔一划却极为认真。
她心头蓦地一酸:这本是前人留下的思念母亲之句,原身写下这四句时,心中该是何等凄哀?娘亲已经不在,花开得再盛,又能向谁吐露吩咐?
等等,她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别的她可以装失忆,可字迹是骗不了人的,她是不是该好好临摹原主的字,免得露馅?
琉璃见她盯着那几句诗迟迟不动,心中一动:“郡主是不是想起什么了?奴婢听说,有些事不记得,只要回到熟悉的环境,做熟悉的事,就能想起来。您要不要像从前一样,练会儿字?”
年年“嗯”了声。
琉璃轻手轻脚地退下。年年拿起笔,比照着福襄的字迹落下。
外面似乎传来了脚步声,她没在意,将先前写废的纸丢进了火盆。
“原来郡主不光有腿疾,手也是残的,真可怜。”
第11章 第 11 章
怜悯的声音忽然从窗前响起,半掩的窗后探出一张清丽无双的面容,秀眉微蹙,星眸含波,目光掠过她的手,白玉般的面庞上满是可惜。若是忽略她口中欠揍的话语,委实是个气度高华,我见犹怜的小美人。
正是段琢。
年年理也不理她,心中吐槽:段琢这张嘴这般招人嫌,原文中的福襄到底是怎么对他一见钟情的,难道有受虐的爱好?
琉璃发现了段琢,忙走过来:“段姑娘怎么来了?”
段琢含笑,温温柔柔地道:“贾妈妈要我过来问姐姐讨要些梅花香饼。”
琉璃被她的笑容晃花了眼,连声音都跟着温柔了几分:“奴婢这就去拿。外面风大,姑娘到屋里来等吧。”
段琢螓首微垂,为难地道:“郡主似乎不欢迎我。”她在秋风中瑟缩了下,意有所指地看了年年一眼,坚强又隐忍地道,“我在这里等一等不妨事的。”
年年叹为观止:不愧是终极反派。这功力,于侧妃怕马也赶不上啊!
琉璃心中怜意大起,柔声道:“您在堂屋坐一坐,休要进书房扰了郡主便是。”
“多谢姐姐。”
“不许她进来!”
两声几乎同时响起。琉璃吓了一跳,到底畏惧小郡主,抱歉地看了段琢一眼,不敢再多言,安静地退去找香饼了。
段琢看向年年,摸了摸下巴,挑眉道:“郡主好大威风。”刚刚的温柔似水全然不见。
年年道:“段姑娘变脸的功夫也不赖。”
段琢莞尔一笑:“承蒙夸奖。”将手撑在窗台,忽地一跃而过,跳进了屋中。
年年:……谁允许你进来的?
段琢径自走到年年身边,伸手将她面前刚写好的那张纸拿到手中,“啧”了一声:“这手还不是一般的残。”
是可忍孰不可忍!年年再好脾气,也生起了挠花她脸的冲动。她不动声色地估量了下两人间的距离,抓起砚台就是一泼。
段琢没料到她竟如此泼辣,迅速往后退了一步,可惜不熟悉环境,撞到了身后的杌子上,动作一滞,顿时被墨汁泼个正着。
年年指着外面:“出去!”
段琢恍若未闻,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墨汁,忽地跨前一步。
但见白光一闪,年年只觉一股刀刃的寒气贴上颈项,顿时一僵,神色微变:“你做什么?”
段琢眉眼略弯,笑眯眯地道:“你再横呀,怎么不横了?”
年年生平第一次,被刀刃架在喉口。
她只觉喉间一紧,冰冷的刺痛感传来,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你敢!你就不怕……”
“我怕什么?”段琢星眸含笑,意态悠闲,打断了她的话,“小郡主以后对我娘,对我客气些。否则……”他手中的匕首沿着年年的脖颈往上爬到她吹弹得破的脸颊,比划了下,不大满意,又顺着她的颈项、肩线一路向下,压到她的指根,微微用力,“好生漂亮的手,若是废了,岂不可惜?”
年年浑身僵直,一瞬不瞬地盯着匕首,就怕这小疯子一不小心手抖,她的手指就遭殃了。她记得,这位终极反派在文中表面温柔多情,乃翩翩浊世佳公子,实则偏执狂妄,离经叛道,什么疯狂的事都做得出。
她恼怒地道:“我要告诉父王,你威胁我!”
段琢笑容温柔:“你猜,你父王会不会信?”
年年:“……”这家伙装得这么好,顺宁郡王多半不会信她的告状。
不愧是终极反派,好不要脸!明明是她说话难听,擅闯自己屋子,自己才泼了她一脸一身的墨汁,她居然一言不合就动匕首了,惹不起惹不起。
段琢柔声问:“小郡主还要告状吗?”手中刀刃有意无意地加了分力。
刀刃的锋锐之意透过肌肤,仿佛下一瞬就能叫她指掌分离。年年心头乱跳,识时务地摇了摇头。心中暗骂不靠谱的系统:这个“不打不相识”也太刺激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