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羽衣的生意一直很好,现在已经成了国内著名的服装品牌,在二十几个省开了店,又将产品出口到国外。
作为江南丝绸的老板,自己的大供货商,这些事情宁林应该很清楚,可他的问话显然又不是随随便便地招呼,而是专注地看着自己,正在等着回答。
这几年,鲁盼儿很少遇到宁林,即使偶尔遇到也不过点点头而已,她隐隐觉出宁林在躲自己,可今天他竟找了过来。
其实过去的事早过去了,鲁盼儿已经放到了脑后,此时也如常地道:
“还可以吧。”
“霓裳羽衣的生意,不只可以,而是相当不错,”宁林很认真地说:
“最近有人学国外弄了个北京富豪榜,鲁姐的排位不低呀……”
“什么富豪榜?
不过是那些闲人随便排着玩的。”
鲁盼儿也曾听过,只是根本没放在心上。
“不,他们很认真地核查了工商登记、纳税数额等好多项目……
排名还是很准确的。
比如霓裳羽衣,登记资产有……
近三年的纳税额分别是……”
看着宁林如数家珍一般地将霓裳羽衣的数据说了出来,鲁盼儿一笑,“你倒是比我这个当老板的还清楚。”
“这些数字都是有据可查的,准确性很高。”
宁林的重点在后面,“我也在排行榜上。”
鲁盼儿终于明白,宁林为什么要来找自己了。
看着他热切的目光,鲁盼儿便如他所愿,“你排多少名呀?”
宁林得意地道:
“比鲁姐前两位。”
鲁盼儿最初开店的时候,生意很小,根本比不了早就在秀水街混得风生水起的宁林,但是她这些年一家家地开店,一处处地办厂,规模扩大得很快,后来居上。
特别是获得国际大奖后,霓裳羽衣更上一层楼,在北京服装界鼎鼎大名,宁林的江南丝绸早比不过自己了。
于是他就另辟蹊径,又是做茶叶生意,又是做药材生意,又是开饭店,如今还开始搞建筑。
终于,他的资产超过自己了。
宁林扬眉吐气,特别找过来炫耀。
如果宁林因此能放下往事,鲁盼儿倒替他高兴,“恭喜你了。”
还是在鲁盼儿的旗袍店开业时,张宁就知道丈夫就心心念念要将生意做大,超过霓裳羽衣,此时见他达成心愿也特别开心,笑靥如花,又掩饰着宽慰道:
“鲁姐,你一个做生意怎么也比不了我们两个,何况你的生意太过单调,只服装一项,利润总是有限的。”
比起眼下最火热的建筑,服装生意的确差远了。
只说建国吧,他的起点比自己还低,可这几年赚得盆满钵满,这次在襄平县的投资竟与自己相差无几。
但鲁盼儿却没有过一丝心动,她做生意为的是挣钱,但也为的是自己喜欢。
先前家里日子不富裕,挣了钱的确提高了生活水平,吃穿用度不必说了,就是一家人出国旅游都去过好几次了。
到了现在,钱对自己来说,更是个数字,与生活根本不搭边儿。
所以,富豪榜上排在第几位,不就是给别人看的吗?
与自己又有何关?
因此鲁盼儿只笑笑,“虽然霓裳羽衣利润不高,可也是挣钱的,我又喜欢这行,还是继续做着吧。”
“你要是改行我先不同意——我自己的衣服,还是剧组的演出服都靠你呢!”
刘南笑着插言,她又不解,“宁家虽然排在前面,可宁老板和张老板夫妻二人各占一半儿,算起来还不是比鲁盼儿一个人的资产少吗?”
“富豪榜不是那样排的,”张宁笑着解释,“我们家的资产都在江南集团,而鲁姐的资产正是霓裳羽衣,两个集团的资产就排富豪榜的依据。”
“那样太不公平了。”
刘南摇头。
张宁不明白了,“为什么不公平?”
“你们家的资产一起算,为什么鲁盼儿的不是啊!”
刘南不懂生意上的事,只当这排位很重要,有心帮鲁盼儿争一争,“杨老师家里祖传的文物、书箱,还有他收藏的文物,都很珍贵,价值也都很高,也应该一起算才对。”
“对了,刚刚我们进来时,台湾的皇甫老板就缠住杨老师要买他的一对儿虎符,还说价钱随便要呢。”
宁林一心在生意上赶过鲁盼儿,却忽视了杨瑾,此时才猛然想起,上一次,自己就是忽视了他,才一败涂地。
这两年北京大搞基建,房价涨了许多,杨瑾家传的贝勒府如今要是动迁至少能换几十套楼房,这就不是一个小数了;差不多也是同时,文物的价格就像坐了火箭一般向上窜,过去三钱不值两钱的瓷瓶瓷碗铜钱铜鼎,现在动辄就要几万、几十万。
如此算来,杨家客厅里的一对大花瓶就要近百万,他家又岂止一对花瓶?
宁林亲眼看到的就又有铜鼎、紫檀木桌、清代黄金扁方……
听说这些东西流到国外,价格更高得吓人。
这么算来,杨瑾其实也是一位富豪,江南集团与霓裳羽衣资产的差距本来就不大,加上杨瑾的财富,他们夫妻果然有可能排在自家前面。
张宁也同时算出相同的结果,但她并不甘心,“文物的价格都是虚的,别看现在标价几十万上百万,但说不定什么时候一下子又不值钱了,所以富豪榜上才没有杨老师嘛。”
杨瑾与皇甫先生分开后来找妻子,正好听了两句,便笑着说:
“我们家鲁盼儿是北京排得上的女富豪,的确了不起。
不过,我跟富豪榜可没什么关系,家里虽有些东西,可概不出售,不管值不值钱,都是收藏品。”
坐到鲁盼儿身旁,随手从桌上拿了颗话梅糖剥了皮递过去。
鲁盼儿接了糖,含在嘴里,正是自己喜欢的酸酸甜甜的味儿,眼睛不觉便眯了起来,挑了一块西瓜,“你不爱吃糖,吃点儿水果吧。”
富豪榜其实就是个无聊的话题,亏得张宁还这么认真。
杨瑾接过瓜,“刚说了半天的话,正有些渴了呢。”
也没把富豪榜放在心上。
两人小小的互动全落到了宁林眼里,让他心里莫名地不快。
自己珍视的东西,在对手眼里却不算什么。
既然已经将富豪榜提了出来,宁林还是不肯含糊过去。
一家人的想法儿总是差不多,他认为杨瑾的收藏价值只是虚高,一只瓷瓶几十万?
金瓶还没有那么贵呢!
真是笑话。
在许多富商想方设法购买古董的时候,宁林从来都嗤之以鼻,不投一分钱。
但是,既然现在市面上古董价格高,他还是愿赌服输,郑重宣布,“富豪榜上应该有杨老师的,至少也应该把这部分与霓裳羽衣的资产加到一起,这样你们的排名应该能提前五位。”
提前五位又怎么样?
就算排第一还不是一样过日子?
鲁盼儿笑着又挑了一块话梅糖递给张宁,“这糖的味道特别正宗,刘南怕胖不吃,我们倒没关系的。”
宁林认输了,张宁正一时无语,接了糖放到口中倒免得说话了。
正这时婚礼进行曲响了起来,原来最近的结婚庆典与先前早已经不同,陆老板又为了爱女一掷千金,整个典礼中西结合,富丽堂皇。
仪式结束后,大瓶的香槟酒打开了,泛着泡沫的金色液体从十几层的高脚酒杯顶端流下,新人们亲自将酒送到每一位来宾面前答谢。
宁林接过酒一饮而尽,拉起张宁,“我们还有事,先走一步。”
回头向鲁盼儿一笑,“明年我们富豪榜上再见。”
菜还没上呢,精彩的表演也就要开始了,这两人却走了。
鲁盼儿便向杨瑾道:
“宁林心里全是做生意挣钱,他的生意原本不少,今年还投资了利润很高的建筑业,刚刚又跟李老板几个人商量做股票,估计明年资产会有大幅增加。”
“我一直只有服装一项,发展确实受限制——看来明年就算加上你的收藏,我也比不过他了。
“不过呢,眼下我还是不打算增加新业务,投入新行业很费精力,总想多腾出些时间陪陪你和两个孩子,总不能只要工作不要家庭嘛。”
“比不过也没什么,家里又不缺钱用,”杨瑾和鲁盼儿对金钱的观点很相似,“可是,我有一种预感,我们还会赢了他。”
霓裳羽衣在服装界要算得上利润高的了,想再大幅增加可能性不大;这两年文物热,家里的古董都增了值,但也不可能一直涨下去。
而宁林呢,他像一只永不疲倦的蜜蜂,源源不断地将金钱采集到江南集团这个大蜂巢里。
想在富豪榜上保持领先,其实不大容易,鲁盼儿只当他哄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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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 一言难尽
陆老板女儿婚礼后不久, 鲁盼儿突然发现街上流行一款裙子, 与自己那件浅灰色礼服十分相似。
灰色收腰蓬蓬裙, 裙摆上钉着白色的珠子,这款原本便不是很正式的礼服,如今只将V领改成圆领, 倒更适合日常穿着,而且效果还蛮不错。
肆无忌惮的抄袭。
在这款随意创作的礼服被许多人赞扬后, 鲁盼儿准备以此为蓝本, 设计一系列小礼服款夏装,正好也在领子上做了改动, 已经画好图, 正准备送到工厂, 如今只能停了。
是谁抄袭了自己的设计呢?
鲁盼儿在路边店里买了一件, 是一个从没听过的服装品牌,“丽莎”她找来了玉竹,将衣服递了过去,“看看这条裙子,知道生产厂家吗?”
玉竹负责霓裳羽衣的销售,对于市面上服装品牌了如指掌,可却也不知道“丽莎”, 仔细看了看,“纱料质量一般, 做工也粗糙, 看来是个小厂, 为了抢时间差赶出来的。”
服装这行业,抄袭现象屡见不鲜。
前些年没有产权保护,大家也没有法律常识,每有新款式出来,各厂家都一窝蜂地生产销售,而满街的人也不分胖瘦黑白,都穿同一类风格的服装,蝙蝠衫、窄脚裤、晓庆衫都曾流行一时。
到了如今,情况早不一样了,人们开始追求真正的时尚,也更认可服装设计,鲁盼儿正好赶上了时代的潮流,带着霓裳羽衣成功地迈上一个又一个的台阶。
既然走到了时代的前端,带领着最新潮流,被抄袭也不算什么。
她获奖的盛唐被许多商家印在饼干盒上、挂历上、被褥上用于宣传;她设计的旗袍在秀水街到处都有仿品;至于编织厂出品的毛衫,只要面市立即就有商家织出差不多的。
但是,不管怎么样,所有的抄袭都是在霓裳羽衣出品之后,纵然会带来损失,终究有限。
在自己的产品还没出来之前,就抢了先机的,这还是第一次,所以鲁盼儿才特别注意的。
玉竹看了鲁盼儿设计图,跺脚生气,“真是可惜!
要是我们先推出款,一定比现在卖得还要火爆!
可现在再出,却已经晚了!”
又疑惑道:
“会不会有人偷看到你的设计图,然后抢在我们前面做了衣服?”
若是偷看到图纸,只能是店里的人,自己身边都是信得过的,鲁盼儿不会轻易怀疑,“我穿过这款礼服参加过活动,有许多人见过,未必是从公司里流出去的;何况V领改圆领,也是很平常的。”
玉竹虽然不平,但也同意,又理智地分析,“就算完全抄袭了你的礼服,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服装界的侵权很难赢,尤其是这条裙子并非霓裳羽衣正式出品,也没有申请专利保护什么的。
不过,能抢在自己之前生产了礼服裙,鲁盼儿还是想弄个明白,“是谁呢,真是过份。”
玉竹在北京人头熟,没两天便打听出结果,“‘丽莎’是美国华裔女服装设计师丽莎用她的名字创建的品牌,今年年初才在北京注册——鲁姐,你猜丽莎是谁?”
在服装界十几年了,鲁盼儿也认识许多服装设计师,但是丽莎这个名字还是很陌生,想了半天,“猜不到。”
“丽莎,全名丽莎陈,就是陈媛,先前在我们霓裳羽衣的陈媛!”
“原来是她呀!”
时隔数年,鲁盼儿早将她忘记了,无怪猜不到呢。
“彼得已经过世,他没有孩子,陈媛继承了他的财产,变卖了回国,开了这家服装公司。”
“噢。”
玉竹冷笑一声,“还不只如此呢,丽莎服装公司负责销售的经理也是我们的老熟人。”
听着玉竹的语气,这人也一言难尽,“还有谁呢?”
“过去美丽服装店的赵老板。”
“噢……
他出狱了?”
“是的,也是年初时出狱。
然后,不知他们怎么就凑到了一起。”
“这俩人一个出钱,一个找销售渠道,再抄袭市场上最流行的款式,几个月就将服装厂做了起来,眼下‘丽莎’生意竟然很不错。”
鲁盼儿接过玉竹递来的几件衣服,果然正是几家大服装厂的式样,由他们略改了一下,或者根本没改,直接原样生产。
消费者是看不出区别的,当然,也未必在意,这就给了陈媛和老赵可乘之机。
“无怪陈媛回北京之后不来见个面,原来做出这样的事,没脸见我们了!”
玉竹又讥讽道:
“还有赵老板,出狱了再不四处张扬了,他也知道,磁器口、秀水街,谁不知道他的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