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眉梢点花灯——沉筱之
时间:2020-05-25 09:06:22

  “是。殿下仁德。”
  田泽记得,去年程昶在廷议上为忠勇侯平冤后,昭元帝已经准允了云洛袭爵,不过那时候所有人都以为云洛已经死了,所以袭爵一事不过口头上说说,礼部也只是为云洛改了碑文罢了,后来云洛回到金陵,因为牵涉布防图的案子,这事反倒没人再提了。
  田泽道:“昔忠勇侯亡故,其子宣威将军该当立刻袭爵,礼部,此事你回宫后与枢密院和兵部立刻去办。”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
  昔忠勇侯府显赫无比,但因为子息单薄,百余年来,每一辈也就只出一个领兵的侯爷,到了云洛云浠这一辈,本来以为侯府要败落了,然而经此一劫,云洛袭了爵不说,侯府另还出了一名三品将军,照这么看,忠勇侯府的门楣竟是更胜往日。
  “各部衙司回宫后,当全力协同三司追查陵王通敌案、陵王逼宫案,着令一月后,将陵王之罪告昭天下。因陵王是天家中人,昔忠勇侯与三万将士战亡塞北,乃天家罪过,父皇圣躬违和,便罚本宫为天家受过,着令用度减半,本宫与内侍田泗戒斋三年,算是为侯爷守丧。”
  田泽独立在风中,这一番话淡淡道来,不卑微,不骄凌,言语间的诚挚不减往昔,一如当年他与田泗在草原上对着云舒广与三万塞北英魂叩首三拜,千里迢迢回到金陵,让人心悦诚服。
  一众人等再度朝田泽拜下:“殿下仁厚,臣等感佩在心。”
  “回宫吧。”田泽没再说什么,恭敬地退去昭元帝的皇辇之后,等候殿前司的禁卫为他的父皇的驱行。
  可是众人的目光已不再落在御辇上,聚兵二十万的九五之尊身上了,他们追随的是他身后那个刚刚入主东宫的储君。
  原来这世间权柄竟并不为兵力所驱控,掌兵百万又如何,青史翻页,皆始于民心。
  山中大多是宗室,来明隐寺的时候都是乘车驾而至,后来兵乱起,匆匆避来垂恩宫,马车却没跟来,眼下既要回宫,倒要徒步走到山下。
  自陵王堕崖后,程昶一直觉得身子不适,之前虽缓和了些,眼下走了一程,不适之感卷土重来,足下的步子越来越沉,视野也渐渐模糊起来。
  心上的疼痛是次要的,要命的是肺腑的窒息之感,整个人像沉在水中,七窍都被混沌沌的湖水堵住,怎么都无法呼吸。
  程昶走着走着,终于无法自持,他躬下身去,伸手捂住心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周身被一种难以言喻的疼痛包裹,颊边那道烈火烧出的灰青斑纹淌下血来,顺着他的下颌,一滴打落在地。
  周围有人在急切地喊“殿下”,可是他无力回答,蜿蜒流淌的血红得触目惊心,似乎要夺去他全部生气,身旁有人扶住了他,那双手温柔有力,他想别过脸看看是不是她,
  可就在这时,心上忽地重重一跳。
  天地陡然倒转,眼前瞬间暗下来。
  ……
  似乎是置身于一片昏黑的,荒凉的水域,水面隐隐有光倾洒而下,耳畔萦绕着一些模糊的,似是而非的声音。
  周身的疼痛终于缓解了些,程昶勉力睁眼去看。
  隔着影影绰绰的水光,他看见了一间病房,以及那个浑身插着维系生命体征的导管,躺在病床上的……他。
  “明明都过了危险期了,生命体征平稳,为什么还不醒?”
  “是,刚才看他睁眼,还以为要醒了。”
  “总不能是摔下楼,撞坏脑子了吧?”
  “瞎说什么,医生不是说给他做过脑部CT吗,没问题的。”
  程昶从这些声音中辨出说话人的身份:段明成、何苋,老和尚,还有老和尚的师父,贺月南。
  “病人脑部没受伤,从脑电波图上看,此前意识有过一段活跃期,一直沉睡,可能是主观意识不想醒,也可能是别的原因,再等等,如果明天还不醒,我们再做一次专家会诊。”
  “行,麻烦您了,张医生。”
  段明成说着,和何苋一起张医生出了病房。
  贺月南跟了出去,左右一看,问路过的护士:“溪溪呢?”
  护士把他带到楼梯拐角,朝拐角里蹲着抹泪的小姑娘努努嘴,压低声音说:“这儿呢。”
  程昶认出这个小姑娘。
  她是陆溪。
  在希望小学的时候,他就是为了从歹人手中救下她,才摔下楼梯,导致起搏器位移的。
  原来他竟然没死。
  当时这个小姑娘还拿着一本没有注解的宋词集来问他问题,问的是那首词来着?
  是了,辛弃疾的《青玉案·元夕》,上元节,花灯夜。
  贺月南步去小姑娘身边,俯下身,做了个鬼脸:“溪溪怎么啦?”
  陆溪抹了一把泪,没吭声。
  贺月南又道:“溪溪是不是担心程老师?”
  陆溪看着他,点点头。
  贺月南顿了顿道:“溪溪要是相信贺老师呢,就把你的心里话告诉贺老师,贺老师有办法能帮你转达给程老师。”
  陆溪想了半晌,含着泪说:“贺老师,是不是我害了程老师?”
  “贺老师,我想让程老师醒来。”
  “他如果能醒来,我以后一定好好学习。”
  “程老师,你醒来好不好?”
  “求求你醒来好不好?”
  “求求你快醒来啊。”
  “程昶,快醒来啊——”
  ……
  程昶蓦地坐起身,额间细细密密的尽是汗,饶是可怖的窒息之感已褪去,他仍旧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直到心绪有所平复,他才慢慢朝四周看去。
  雕花梁,梨木榻,是王府的扶风斋,他仍在大绥。
  孙海平与张大虎就候在屋中,琮亲王妃守在塌边,看他醒了,抬起布帕拭了拭泪,哑声道:“昶儿,你终于醒了。”
  程昶的目光落到窗外,日光清清淡淡,无法分辨时辰:“我这是……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鼓励,今天同时收到两个好消息,很开心,刚给上一章留言的小可爱们都发了红包,明天要休整一天,整理一下这一卷最后部分的大纲,咱们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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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基友的一篇文《奉旨吃糖》by 骈屿
  宁姝与晋国公世子打小青梅竹马,眼看就要成亲了,却被横插一手,竹马娶了她同父异母的妹妹。
  众人都等着看她好戏,谁知她入了太后的眼,召她入宫。
  他们都以为宁姝进宫只是陪伴太后,谁知道宁姝陪着陪着,竟陪成了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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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都不知道,宁姝能听到瓷器说话。
  青花龙纹扁壶教她如何批奏章;
  邢白瓷粉盒教她美容保养;
  青釉六棱洗教她吟诗作对……
  在诸多瓷器中,宁姝最喜欢的是一个孔雀蓝釉罐。
  她在里面偷偷藏了很多糖,但是孔雀蓝釉罐从不说话。
  宁姝每天摸啊摸啊:“小孔雀你为什么不说话啊?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说出来给大家乐呵乐呵。”
  一日,孔雀蓝釉罐终于受不了开口道:“摸了朕,就要对朕负责!”
  宁姝:“哈哈哈哈哈哈哈。”
  谁知第二日,皇上寝殿里真来人把她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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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七章 
  程昶的目光落到窗外, 日光清清淡淡,无法分辨时辰:“我这是……回来了?”
  琮亲王妃哽咽着道:“你回来已有三日了, 一直睡着, 怎么唤都唤不醒。”为他掖了掖被角,“好在大夫说你身上并无大碍, 兴许只是累着了。就是脸上这伤,本来已经好了,不知怎么今日一早又开始淌血, 大夫刚为你敷过药,你不要乱碰。”
  程昶知道琮亲王妃指的是他脸颊边那段被烈火烧出灰青斑纹。
  他朝琮亲王妃身后看一眼,为他看诊的大夫正侍立在卧榻一侧,点头道:“好。”
  醒来后,程昶一直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像是人魂浮在半空, 慢慢才落到实躯。
  他觉得有点冷, 似乎是吹来的风带了点寒气,他重新朝四周看去,这才发现屋中搁了冰盆——正是炎炎盛夏, 单是在屋中静坐一会儿就要出一身汗。
  程昶没怎么在意,问:“阿汀呢?”
  琮亲王妃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阿汀是云浠的小字, 温声道:“回到金陵这几日, 她日日来王府问你的近况,也是不巧,今早忠勇侯府的宣威将军袭爵, 她进宫去了。”
  说着,她淡淡笑了笑,“昶儿,母亲与你父亲已反复考虑过了,你要是当真喜欢忠勇侯府的大小姐,我们就为你提亲去。”
  程昶稍稍一愣:“母亲?”
  琮亲王妃道:“这些年你父亲小心翼翼,该放的权几乎都放了,到底还是引来猜忌,也累及你再三受苦,经此平南山一劫,父亲与母亲想明白了,为君者不仁,我们这些臣子怎么做都没用,还不如顺了你的心意。何况母亲听说,在明隐寺的时候,这个云氏女为了救你,差点把自己的命赔进去,这份心意实在难得,母亲打算过几日亲自去侯府为你下聘,求娶云氏女做你的王世子妃。”
  程昶听了这话,眸底浮上柔和的笑意:“好,多谢母亲。”
  琮亲王妃愣了愣,这还是这大半年来,程昶第一回 对她这样真切地笑。
  琮亲王妃心道,罢了,看来昶儿对那个云氏女也是真心实意的了。
  既然这么喜欢人家,那就好好待人家,前阵子她听说昶儿满世界地寻来一颗婴儿拳头大的金刚石,想私下添给云氏女做聘礼。这叫什么话?金刚石那珠子,硬得跟什么似的,除了夜里亮些,稍稍夺目一些,又不值几个银子,送去忠勇侯府,仔细亏待了人家姑娘。
  看来昶儿到底还是少年心性,也罢,准备聘礼这种事,还是全由她这个做母亲的来操持好了。
  琮亲王妃想到这里,遂与程昶道:“你好生歇着,母亲还有事,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言罢,叮嘱了屋中下人几句,匆匆离开了。
  程昶见琮亲王妃走远,也让孙海平张大虎等人退出屋去,只留下卧榻一侧侍立着的大夫。
  这个大夫姓吴,早年常来王府看诊,程昶刚穿来大绥那会儿,有回忠勇侯府的白叔犯腿疾,程昶为了帮云浠,私下让吴大夫去侯府看义诊,慢慢便将此人收为己用了。
  及至这次回来后,程昶身上但凡有什么不适,只让吴大夫一人看诊,看过后,无论脉象怎么样,对外通称无大碍。
  程昶之所以这么做,起初只是担心陵王一党的人拿他身患疾症做筏子,将他一军罢了,到了后来,慢慢竟觉察出不对劲。
  见吴大夫将门窗掩好,程昶问:“我怎么样?”
  “回殿下的话,殿下的脉象与上次一样,时而康健,时而孱弱,十分怪异。”吴大夫道。
  “一年多前,就是皇城司起火前,我也曾犯过昏晕之症,当时我的脉象可曾有此异象?”
  “没有。小的记得很清楚,彼时殿下在王府晕过去,小的一共为殿下诊过三回脉,单从脉象上来看,殿下丝毫无身患顽疾之状,不像这回,脉象孱弱时,近乎似垂死之人。”
  程昶沉默下来。
  他原本以为自己之所以会不适,是受二十一世纪的牵连,可如今看来竟不尽然。依之前的经验,现代的身躯是现代的,古代的身躯是古代的,他现代的身体再怎么生病,不可能影响到古代。
  难道是如贺月南所说,他数度在时空中轮转,已到极限,所以出现呕血疼痛的症状?
  也不对,上回皇城司起火前后,他也很不适了一阵,彼时他的脉象并没有异样。
  何况回到大绥这半年来,他每每出现不适,感受都与从前不大一样。从前几回濒临绝境,无论是堕崖还是遇火,灼痛主要在心,大约是时空扭转之间,对现代的身躯有了共通感,然而这次的疼痛却在肺腑,一种近似于窒息的无助之感,让人心生畏然。
  吴大夫见程昶不吭声,说道:“还有就是殿下脸上这伤……”
  “我的伤怎么了?”
  吴大夫犹豫了一下,从屋角取来一面铜镜递给程昶:“殿下这伤,表面上看是被烈火烧出来的,其实不然,左颊到耳根这一段,其实是灰青色的斑,反复渗血的原因是斑上开了一道口子,像是磕出来的,小的今早在淌出来的血口子里,找到了一块非常小的绵软之物,以为是皮屑,仔细分辨竟不是,反倒像是青苔之类的东西。殿下确定这伤是在明隐寺的大火里烧出来的吗?”
  程昶想了想:“确定。”
  “这便有点解释不通了。”吴大夫道,“加之殿下日前几回犯病都称肺腑有窒息之感,依小人看,倒像是……倒像是溺水之人的症状。敢问殿下近来可曾溺过水,以至心生忧怖?”
  程昶刚想答不曾,然而话未出口,心中忽然浮起来一个匪夷所思的答案。
  “我……溺过水。但不是近日,是两年多前。”
  “两年多前,花朝夜。”
  吴大夫道:“既是两年多前的事,那么应当与殿下目下的症状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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