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难为(反穿书)——绮里眠
时间:2020-05-27 09:20:25

  他身形如鬼如魅,起落之间,必有潜伏在暗处的弓手被击昏踢进战圈里。
  更远处响起一阵轻响,谢石微微眯了眯眼,看着密林间快速闪去的几道身影,并没有再追下去。
  一场短兵相接来得匆促,青鹫卫打扫了战场,谢石负手静静地看着,并不知道林间小道之后不远的地方,有人挑着厢帘看着他捂住了嘴。
  梁雪儿车前被这群“路匪”袭击的时候,本来以为自己小命休矣。
  没想到却有一位从天而降的大英雄,如此轻易地救了她……
  这不就是博文坊话本里,江湖大侠和官家千金命中注定的相遇吗?
  她叫着“春荷”,一双眼放着光,道:“我们承蒙这位公子的救命之恩,还不快去问问这位公子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也好备下厚礼相谢!”
  -
  长公主府知心院里,江楚烟收到了一张意外的名帖。
  忠勇公府的千金程袅,下帖子邀江楚烟出席京中贵女惯例的乞巧会。
  她和程袅并不相熟,不过是那日在长公主府的花宴上一面之缘,因此客客气气地拒绝了。
  程袅却亲自过府来请她:“中元节要到了,七月里各家大人都约束着不许出门,因此上也只有乞巧这一天有机会出来走走。地点设在城郊永昭园里,那边地步阔大,不拘是吃酒作诗的,还是打马逑、投壶、双陆,都能有场子。”
  她和江楚烟在堂屋里说着话,门口有人影一闪而过,绀香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没过多久就重新进了屋,看着江楚烟时面上有些掩不住的喜色。
  江楚烟侧头对上侍女的视线,心里忽然有些异样之感。
  程袅见她心不在焉的,却不像之前那样坚辞,不由得笑了起来,握了她的手,道:“就这样说定了,到那日我再来找你。”
  江楚烟回过神来,对上她亮晶晶的眸子。
  这双明亮的眼瞳让她在某个瞬间想起宋誉——这位程小姐和宋誉固然不是一样的性情,但这一刹那的相关,也足够江楚烟心中有一点细微的触动。
  她忽然笑了笑,问道:“京城女郎何其之多,难道程姐姐每一个都亲自去邀请?”
  程袅却勾了勾唇,道:“她们也配?”
  她支着颐看着江楚烟。
  江楚烟在她炯炯的注视里安之若素,指尖漫不经心地拂过桌上的茶盘,对着一旁的侍女招了招手,自顾自地道:“叫厨上再送一盒莲子糕来,程家姐姐爱吃甜的,一半要多放些糖,点个胭脂红做标记。”
  侍女笑盈盈地应了,就退出屋去。
  攒盒里还齐整摆着满当当的面果子,江楚烟却随手推到了一边,神色有些倦倦的。
  程袅忽然弯起了眼,笑道:“江妹妹,我只请我看得上的人罢了。”
  江楚烟无谓地看了她一眼。
  送程袅出了门,绀香就压不住心里的激荡,迫不及待地道:“小姐,公子北上到京城来了!”
  江楚烟心中虽有预感,但听到侍女确然张口,依然让她忍不住定定站了片刻。
  她面上却没有如侍女所想的一般,先露出笑容来,而是问道:“为什么没有人拦着哥哥?”
  绀香讷讷地站住了。
  江楚烟揉了揉额角,也知道这句话是迁怒了。
  绀香一直陪在自己的身边,又不知道家里的事——何况以哥哥的性情,他要做的事,就算千万人拦阻,他也不过一意孤行而已。
  未必没有人阻拦他,只是谁能拦得住?
  她不用问自己,也知道这世间,能拦得住谢石的……
  恐怕只有镜子里这一个了。
  偏偏她不在他的身边。
  偏偏她才是那个“原因”。
  她低低地叹了口气,抚着剧烈跳动的胸腔,问自己:“你就真的只有生气,没有开心么?”
  绀香原本垂着手在一旁站着,大气也不敢出,却见自家小姐忽然落下泪来,不由得吓了一跳,道:“小姐,公子如今万事都好,您、公子什么事都没有出……”
  语无伦次的。
  江楚烟微微摇了摇头,自顾自抬手拭了泪,语气还有些轻/颤,但神态却平静下来:“哥哥既然递了消息,必不是独自来的,该带了人手才是,如今却驻扎在哪里?”
  绀香知道江楚烟必要关心,已经细细地问了信使,闻言就道:“如今都在京郊西山里。”
  留在京郊没有进城……
  江楚烟刹那之间就想起乞巧会的邀请来。
  宴会也设在京郊的园林里。
  她原本是打定了主意不想出去的,这时却已经什么厌倦都丢到了一边,轻声道:“替我给程小姐回一封帖子,就说那天我会去的。”
 
 
第四十六章 
  -
  这天晚膳的时候, 长公主忽然生了兴致,遣人来请江楚烟往正房一道用饭。
  席上并没有驸马江竟,也没有江泌, 江楚烟反而见到了多日不见的江汜。
  闻人亭看上去情绪高昂,笑语嫣然, 频频地给一双儿女布菜,江楚烟面前的碟子里很快就堆了高高的一座山。
  她没有推辞, 就静静地搛着合口味的吃食, 偶尔抬起头来, 却总能对上圆桌对面一双淡漠不带情绪的眼。
  江汜似乎有些疲惫,席间几乎没有说过话,几乎让人觉得那注视像幻觉似的。
  但他最终也什么都没有说。
  江楚烟也只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现,用过膳就回到了知心院。
  到乞巧会的当天,江楚烟到了永昭园的大花厅里,才发现明珠公主闻人泠也来了。
  从那天她在长公主府落水以后,江楚烟已经有许多时日没有见过她,只是听闻人亭偶然提过一句, 说她在昏睡中醒过来,性情似乎有了许多变化。
  江楚烟和程袅肩并肩进门的时候,闻人亭正坐在花厅当中的软榻上,周围拱着一众贵女, 高高低低地说笑。
  听见门口侍女唱名的声音,众人都转过头来,江楚烟敏锐地察觉到闻人泠的视线在她面上一霎不停地扫过, 仿佛不曾认得她似的。
  果然和从前很不同了。
  江楚烟没有放在心上,闻人泠却像是听到身边的人说了什么话,猛然重新扭过脸来,定定地盯着她看。
  那视线太过灼热,当中的恶意也太过明显,让江楚烟不由自主地蹙起了眉。
  闻人泠却已经站起身,抱着手臂款款走到她面前来。
  她堵在身前,但花厅宽阔,江楚烟只看了她一眼,欠身说了句“公主殿下”,就微微侧了身子,轻/盈地从她身边走过去了。
  闻人泠眼前一花,少女已经不见了人影。
  她转过身,三步并作两步重新追上了江楚烟,勾起唇角,语气怪异地道:“你是谢少主的义妹?”
  江楚烟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了她一眼,实在拿不准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淡淡地道:“乡野之名,不堪污殿下之耳。”
  闻人泠却扬起了下巴,道:“什么义妹,怕不是抱大/腿打秋风的穷亲戚吧。”
  这话说得实在太过刻薄可笑,以至于江楚烟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公主殿下怕是失心疯了,想来那日落水后风寒还未痊愈,以至于风邪入脑,恐怕还是要请太医署的御医好好为殿下诊治一二才好。”
  她一贯性子沉静,不要说京中这些贵女们,就是她身边贴身服侍多年的绀香、子春,也没有听过她这样凌厉而不留情面的言辞。
  子春额上汗都下来了。
  闻人泠被她说得懵住了。
  江楚烟下颌微扬,冷淡地睨了她一眼,一边的程袅已经笑出了声,挽住了江楚烟的手臂,道:“殿下看上去脸色确实不大好呢,不如这就遣人回京去请个太医来吧。”
  闻人泠跳脚道:“你敢骂我!”
  她两条柳眉高高竖了起来,掩在袖底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道:“谁知道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妖魔鬼怪,魅惑了谢少主不说,还妄图混淆皇室血脉,果然是胆大包天……”
  江楚烟原本只是觉得她态度怪异,这句话却忽然触动了她。
  这个闻人泠,之前分明还是好好的,虽然一样的不喜欢她,口中却从来没有提过谢石一个字。
  为什么会忽然一口一个“谢少主”?
  这个称呼,也不是京中这些贵族少女会熟悉的叫法。
  她片刻沉默,落在其他人耳中,倒像是被闻人泠说伤了心。
  众人都知道她是长公主大张旗鼓地请回来的女儿,谁都看得出来长公主对她的偏宠,昔日张扬无二的妙真郡主,这些时日竟是已经销声匿迹了。
  闻人泠说她“妄图混淆皇室血脉”,打的不是此刻江楚烟的脸,而是庇护她的惠安长公主的脸,更是连天子的尊严都伤了。
  如此一比,孰轻孰重却就不消加以衡量了,众人静了一瞬,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似的,笑吟吟地打起了圆场,有人拥簇到江楚烟的身边,含/着笑说起别的闲话来了。
  闻人泠胸脯起伏,显然一口气怎么也没能咽下去。
  江楚烟想着心事,目光在她面上轻轻一扫,眉梢微蹙,就重新扭过头去。
  有消息灵通的少女低低地笑着,放轻了声音道:“江妹妹也别同殿下置气。令兄的盛名从前在京里不显,如今知道的人多了,听说殿下就深为令兄气度所折,正求着陛下赐婚呢。”
  她一片好意,反过来劝江楚烟道:“我近日也听过谢公子的高义,说不定往后江妹妹和公主真成了一家人,就比如今更亲了一层……”
  江楚烟慢了半刻,才意识到少女口中的“令兄”,说的该是谢石。
  闻人泠看中了谢石,想要皇帝为她赐婚?
  她这样听着,只觉得整桩事有股说不出的荒谬,要极力地压抑着,才没有在声音中显出异样来:“多谢姐姐,我竟不知道这件事。”
  那女孩儿笑了笑,柔声道:“江妹妹这些时候不常出来走动,不知道这些也是有的。”
  众人说着闲话,程袅就来挽了江楚烟的手,道:“那边在说跳舞的事呢,我上个月新学了一支胡旋,你要不要来看看?”
  听她的意思仿佛女孩儿们要亲自下场,一圈的人都生起兴致来,三三两两地往那边去了,江楚烟却看了程袅一眼,道:“我倒有些乏了。”
  程袅看着她,忽然笑了起来,压低了声音,道:“下回邀你你还出来,我就替你打个掩护。”
  她虽然总有些跳脱,但神色澄净,江楚烟实则并不厌烦她,索性点了点头。
  程袅含笑对她眨了眨眼,道:“那可就说好了。”
  果真放了她的手,转身就离开了。
  江楚烟被绀香几个丫鬟拥簇着,看众人都围到花厅东面的花鼓擂台上去了,索性就沿着西侧的回廊出去。
  永昭园山水错落,这条回廊两厢花木扶疏,走十几步,就有低柔水声潺/潺在耳,再走百余步,一侧豁然一亮,见一片青碧湖泊,廊下转出条岔道,通往湖边的水阁。
  绀香笑道:“这楼里想必清净。”
  见江楚烟立在原地神思脉脉,不由得轻声道:“小姐在想什么呢,可有什么不妥?”
  江楚烟摇了摇头,绀香就扶着她上了楼。
  木质地板发出轻柔的吱嘎声,这座水阁只有二层,但依地势上一方高地而建,真正走到二层敞厅里时,也同寻常三层楼高相差不大。
  侍女们上了楼,就将三面的围栏都试了试承重,唯恐再出现那日闻人泠落水的意外,确认了处处都好,才安静地退到了一边。
  江楚烟倚在栏杆边上望着湖面,心里怔怔地出神。
  她从南地长大,在京城待了些时日,往常没有谢石的消息还好,如今知道谢石也在附近,临山眺水,都不免生出些莼鲈之思。
  她道:“我略歇一歇,午膳后我们就早些离开。”
  她说了话,片刻却总没有反应,她神思不属,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出了一回神,才忽而又问道:“哥哥那边有没有准确的消息,如今究竟是在哪里?”
  “倘若离得不远,我们快马加鞭,总能略见一面。”
  她说着话,忽然间心有所感,不期然转过身来。
  玄色衣裳的年轻男子负着手,就静静地站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日光照过水阁的飞檐,他站在光和影的交界线上,让他半副身形镀着璀璨的光,一半却隐没在微暗的影子里。
  江楚烟的眼睛看惯了水面上粼粼的银波,这时候有种乍然转暗的不适之感,要适应片刻,才能看清——
  但黑衣的男子已经步履从容地靠近来。
  不过片刻之间,她腰上忽然一紧,身形微微一轻,被人握着腰放在了身后的围栏上。
  那双有力的手却并没有就这样放开她,而是松松地环在她的身后护住了。
  他靠得太近,陈年霜雪和刀锋的味道就灌进江楚烟的鼻子里。
  身后那双手臂又灼热而温暖,让她有种被日光照到的错觉。
  细细算来他们分离的时间并不算太久,但江楚烟在这一刻却有种离别多年的错觉——他消瘦了很多,原本就冷峻的面庞益发如刀刻一般凌厉,身形也愈显出成年男子的悍然和凛冽。
  她仰起头来,定定地望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喃喃地道:“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12 17:44:03~2020-05-12 20:01: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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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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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石低低地道:“长高了些。”
  他声音低沉, 与耳畔也只有咫尺之遥,说话时吐息拂落在额发上,有种烫人的灼热。
  江楚烟仰起头来看他, 他却像是有意捉弄她似的,微微侧过脸去, 亲昵地抵在了她的颊边。
  高/挺的鼻梁贴在她耳廓上,男子侵略性的气息无孔不入地包围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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