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难为(反穿书)——绮里眠
时间:2020-05-27 09:20:25

  子春就停住了脚。
  江楚烟心中原本也是四、五分的疑虑,说来还要感激程袅那句似醉非醉的提醒。
  她姿态沉静地坐在那里,仿佛陷入了自己的迷境之中。
  屋中人坐得安稳,却有人不那么安稳。
  过了片刻的工夫,就有另一个陌生的宫人沿着墙角,匆匆地进了屋,小声叫了句“江小姐”。
  她神色焦急,看见江楚烟宁定地坐在那里,就喘了口气,低声道:“江小姐,殿下偶然得知有人意图对小姐不利,立使奴婢来见小姐,没想到小姐却已经不在大殿里,竟然已经到了这边来。”
  她屈了屈膝,唯恐江楚烟不相信误了事,又从袖中取出枚纸卷来,道:“宫中今日人多口杂,殿下也怕小姐不能相信奴婢空口无凭之言,特地亲笔写了封密信给小姐。”
  绀香上前来接了那纸卷,看起来颇为仓促,就这样团团地卷着,江楚烟垂头看了一眼,上头写的是“心中牵挂表妹,特于某某楼阁为表妹另备休憩之所”之语,落款单用了个“御”字,笔迹是十分疏峻的馆阁体。
  皇太子闻人御自幼师承太师太傅、内阁辅臣,自然也同这些千锤百炼的宿臣一样,写得一笔馆阁好字。
  江楚烟眼睫微微一垂,道:“臣女多谢殿下的好意照拂。”
  宫女见她认下了,面上不由得露出欢喜之意,却听江楚烟问道:“既然有人要于我不利,这里又要如何处置?”
  宫女呆了呆,忙道:“想必殿下另有安排。那些人是老鼠,小姐却是珍贵的玉瓶,您在这里,殿下反而不好施展了。”
  江楚烟就微微笑了笑,站起了身,示意她在前面带路。
  精舍外花木扶疏,宫女引着众人转了个弯,颈后却忽然一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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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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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路的东宫宫女惦记着主子的交代, 看着江楚烟点了头,不由得欢喜,脚下就走得飞快。
  后颈上痛感传来的时候, 她甚至没有来得及回头看一眼是谁袭击了她,就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
  绀香手脚轻巧地把人接住了, 避免她跌在地上沾一身泥的后果。
  她仰头看着江楚烟,丝毫看不出方才劈出手刀的凌厉狠辣, 低声问道:“这个人怎么处置?”
  江楚烟眉目淡淡的, 道:“送回方才那个房间里去。”
  绀香闻言就拖着人往回去了, 子春陪着江楚烟站在原地,广玉兰树影影绰绰的,将两人的身影完全遮蔽住了。
  侍女低声问道:“方才这人不是说,那边有人要对小姐不利……”
  江楚烟淡声道:“这里可是在宫中,我是惠安长公主的家眷。谁有这个能力和脸面,能在这个地方对我动手?无非是闻人家的兄弟姐妹。”
  子春听得迷迷糊糊的,道:“小姐是说,布置这里的人是……明珠公主?”
  江楚烟神色淡薄, 微微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确定。或许是公主,或许是别人。或许有人,或许没有人。”
  究竟有没有人, 又有什么要紧?
  她笑了笑,道:“她不是说了,太子殿下在这里另有安排。她是太子殿下的侍女, 殿下自然会救她的。”
  子春“噢”了一声,半懂不懂的。
  江楚烟笑着看了她一眼,小路上传来轻/盈迅捷的脚步声,是绀香赶了回来。
  侍女神色平静,对着江楚烟点了点头。
  江楚烟颔首,就将手心那张纸条交到了子春的手里,道:“去想个法子,把这纸条送到妙真郡主手里去——他们表兄妹情谊深厚,我怎么好夺人之美。”
  子春肃然应了声“是”,逆着来时路匆匆地走回裕真殿方向去了。
  江楚烟拢了拢肩头的披帛,绀香扶了上来,轻声问道:“小姐如今到哪里去?”
  江楚烟道:“戏台子既然已经搭好了,角儿不应承,宾客也不好捧场。”
  她仰头看了看天色,轻轻地笑了笑,道:“这边僻静的馆舍不少,我走了这半日,未免有些累,不如随意找一处歇一歇脚。”
  绀香向来不违逆她的意思,就陪着她沿着那东宫宫女引路的方向,慢慢地走了下去。
  -
  裕真殿里管弦声一曲渐歇,殿中跳《六幺》的舞女们收了势,高居正位的长公主闻人亭说了声“当赏”,铜钱如雨般洒在了绛红的地衣上。
  一众教坊女郎心生欢喜,纷纷地俯首叩谢。乐声在短暂的空白之后重新转盛,奏起一支新曲,舞女们就又如花瓣一般散落开来,排出新的阵型,薄纱的裙摆乘势飞扬而起。
  明珠公主闻人泠穿着凤首礼衣,大红的裙摆在绛色地毯上一拂而过。她扬着头,目光不曾在柔婉飘扬的舞姬身上片刻一顾,就目不斜视地穿过大殿中央,径直走上了丹墀。
  长公主看见她近前来,就笑着招了招手,道:“明珠来了。”
  闻人泠叫了声“姑母”,目光在看过来的惠妃身上顿了一顿,才道:“母妃也在。”
  惠妃嘴角挂着笑意,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
  闻人泠很快就扭过头去,不与惠妃对视,顺着闻人亭的力道坐在了她的身边,道:“怎么没有见到表妹陪着姑母?”
  闻人亭面上笑意更深,道:“那丫头不耐热闹,我叫她自去歇着了。”
  闻人泠目光在殿中一扫,很快就找到了长公主府两位小姐的席面,看到江泌一个人坐在那里,似乎回头同什么人说着话。
  江楚烟果然不在座位上。
  闻人泠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一旁的惠妃低头啜了口茶,却忽然问道:“明珠在看什么?”
  闻人泠心中腻歪。
  她穿进书来以后,对自己这个身份处处都很满意,只有一点让她受不了,就是这个亲生/母亲——好歹也是个一品皇妃,皇帝没登基时候的小老婆,竟然这么没有上进心。
  大老婆都死了多少年了,她不但一点都不着急,不想办法上/位,还胖成了这个样子。
  要是她早些上/位成功,她不就是中宫的公主了吗?
  现在这副模样,就算她是皇帝,她也懒得多看这女人一眼。
  ——好在原主看上去跟这个亲妈也没有多么亲密,省了她多少事。
  她不咸不淡地道:“今天全京城的美人儿都在这里了,我也多看看,洗洗眼。”
  惠妃似乎轻轻笑了一声,竟不再说话了。
  闻人亭在一旁撑不住笑,道:“你这丫头,未免也太促狭了些。”
  闻人泠心里算着时候,暗暗地按不住焦急,但等一等还要依靠闻人亭办事,不得不哼哼哈哈地应着话,觉得时辰差不多了,挽住了闻人亭的手臂,道:“姑母体恤表妹,却不知道体恤体恤自己,总是在这殿里头呆着,有什么趣味。”
  “我前儿碰见匠作监的郑太监,听说他们把后头几处楼阁改成了暖室,搜罗了不少两广的奇花异草,秋冬日也一样开花的,从前京里竟没有。”
  闻人亭笑着看她,道:“你想去就只管去,我又没有拘着你在这里陪我。”
  闻人泠娇娇地道:“我这不是处处都想着姑母,特地求着您陪我去吗?这些个夫人、小姐们想必也没有见过,您带着人去开开眼,想必那些个大太监也不敢拦着。”
  闻人亭道:“说得好听,原来拿我当块敲门砖。”
  她虽然这样说着,却还是站了起来,道:“我就看看究竟是怎样的好花草,教我们明珠这样的惦记着。”
  她起了身,底下人顿时纷纷地站了起来,都凑她的趣儿,一屋子的人浩浩荡荡地出了门。
  -
  寒食阁里,闻人御却有些头痛。
  那时门扉轻轻一响,他只看到进来的人身形有些熟悉,叫了声“表妹”,那人果然应答,却不是他预想中的那道声音。
  江泌倚着门站定了,仰头笑吟吟地看他。
  闻人御深深呼了口气。
  他千算万算,总没有想到东宫的宫女没有把江楚烟带过来。
  他当时怕说多错多容易走漏风声,说的是“江小姐”,外头的人都知道他这些年和江泌关系亲近,自然也不会贸贸然地阻拦她。
  ——但怎么会是江泌!
  这对姐妹关系那么疏远淡漠,江泌对江楚烟一向有些敌视,以江楚烟的敏慧,当然也会把江泌视为“敌人”。
  就算是江楚烟不信那宫女的话,也不该是江泌得到这个消息才是。
  闻人御措手不及,心中乱糟糟的,江泌却已经姿态轻/盈地靠了过来,道:“表哥你怎么了,身上不舒服吗?”
  闻人御醒过神来,微微笑了笑,顺势握住了她的手,道:“方才喝了些酒,有些头晕。”
  他身上有股淡淡的酒气,江泌轻轻嗅了嗅,笑着拍了他一把,道:“想必又是那些大人们了,可真是坏透了。”
  闻人御“嗯”了一声,就坐在了椅子里,似乎十分疲倦似的闭上了眼,道:“我在这里歇一歇,这里头也没什么趣味,你先出去顽吧。”
  江泌笑了笑,藏在袖底的手却握紧了。
  那张纸条被她掌心的薄汗浸得微微发软,她唯恐撕坏了,趁着转身的姿态小心地藏在了荷包里,又捏了捏袖口的瓷瓶,往窗下长桌的方向走去:“这里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表哥若是身上不适可怎么好。”
  闻人御窒了窒,道:“李福替我办事去了,等一等就回来。”
  江泌回头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道:“知道表哥事务繁忙,我也不赖着你。”
  水声阑珊地响起,闻人御侧头向窗下看了一眼,江泌背影亭亭,螓首微垂,姿态柔顺地执着壶斟茶。
  毕竟是长公主府多年教养过的,虽然性子上有些缺憾,但贵女的绰约姿态终归还在。
  红袖添香。
  闻人御心里不由得微微一软。
  江泌静静地垂着眼,乳白色的药粉沿着杯壁,簌簌滑进热热的茶汤里,轻轻一晃就消弭不见。
  闻人御闭着眼养神,忽然听见窗前叮当一阵乱响,睁眼去看,对上江泌红红的脸。
  少女手忙脚乱地扶着多宝格上的玉壶春瓶,看见他目光射过来,喃喃地道:“不小心绊了一跤。”
  她脸色羞红,像只做错了事而惊惶的小兔子,闻人御含笑看着她,腹下忽然涌起一阵火来。
  他心中微沉,记起先时安排下的炉香,顿时觉得坏事。
  江泌已经端着茶杯向他走了过来。
 
 
第五十七章 
  -
  闻人御腹中滚着团火, 望着走过来的江泌,只觉得她绰约生姿、无处不合心合意,愈发压抑不住心中的渴望。
  他暗暗骂了一声。
  按他原本的设计, 江楚烟先被陌生宫人带到陌生偏僻的宫室,以她的聪慧, 自然会觉得其中有些不对,她又是个小姑娘, 越是聪明就越不免惴惴不安。
  这个时候, 再有他这个太子表兄伸出援助之手, 无论是多么敏慧冷静的女孩儿,总归会对他多一分信赖——他为了把这份信任砸实,还特地亲笔写了一封信。
  前面环环相扣,都是为了寒食阁里的私下相处做铺垫。
  阁中熏的香,也是尚宫局的秘制,只有在宠妃承恩之时才会用上的秘香,劲力舒缓绵长,诱的是春风入夜、水到渠成。
  江楚烟待他态度生疏, 他设这个局,为的却不是日后与她反目成仇。
  可是如今房中换了个人,他和江泌早就有过肌肤之亲,在这样的香氤里, 勾出来的就不只是那点温柔缠/绵之情,而是汹汹之火了。
  他咬着牙,额上逼出汗珠来。
  走过来的江泌却吓了一跳, 道:“表哥觉得房里热么?”
  闻人御避开了她的视线,屏住呼吸不去嗅她衣袂发梢传来的幽香,低声道:“是我吃了酒有些燥。”
  江泌手中扣着茶杯,微微垂了眼,道:“表哥喝口茶吧。”
  闻人御接了茶,因为与江泌靠得太近,不免触到她柔软的手指,霍然站起身来,往博山炉的方向走去。
  江泌吓了一跳。
  她只有这一瓶药,连药瓶都丢进了春瓶里去。
  那供药的胡商行踪缥缈,万一这一次失败了,下次都不知道去哪里买!
  她心念电转。
  难道是闻人御知道了什么?他看到她的动作了?
  不,不。
  江泌端详着闻人御的表情,见他眉目微微紧皱,却没有怒意,索性放大了胆子,拦在了他的身前。
  少女娇娇怯怯的,柔软的胸脯因为闻人御的收势不及而撞在他胸前,像两只绵绵的小兔子。
  “这是我亲手给表哥倒的茶,表哥不能不喝。”
  她姿态十分的蛮不讲理,却因为蛮横而自知,眼睫不断地颤抖,看在闻人御眼中,只觉得可爱极了。
  他心中一软,仰头将那杯茶一饮而尽,道:“好了,好了,表哥喝了。”
  江泌这才露出个笑容来,手心里都是冷汗。
  那胡商说,这绝嗣之药,是天南王室供给犯了大罪的王族和影卫专用的秘药,也有出身强势的王后私下里给国王下/药,服用之后,无论如何风流,都再不会有子嗣出生了。
  她知道自己做下了在这个时代可以称之为滔天的大罪。
  但她也不是不知道,无论是长公主还是太子本人,对她的态度都越来越微妙,或许按照从前那样下去,她不是不能嫁给闻人御为妾,但想要做太子妃,恐怕是再也不能了!
  与其接受那样的结局,还不如赌上一把。
  她咬了咬牙,抬头对上闻人御的视线,却露出一个娇憨的笑容,手下意识地抚了抚腰后,叫了一声“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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