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尖——小红杏
时间:2020-05-28 09:26:29

  跑出走廊时,她刚好瞧见其中一部电梯合上,两道门间一抹绿色的护士服衣角闪过。
  许秋来心中一咯噔,这部是双号电梯,只能在十楼以下的双数楼层停靠。最大的可能,他要么在二楼停下,要么就从地下停车场离开。
  秋来刚跑过护士站时,顺手拿了人护士落在柜台上的工作证磁卡,想清楚目的,她用卡匆匆刷开医用电梯,直接按下P层直达。住院部一楼大厅设岗哨,医院也有保安巡逻,大厅四处走廊都安装着监控,从一楼出去,他想要离开医院难度更大,许秋来赌他会选择地下停车场。
  从十楼到底下停车场,前后仅不到十秒钟时间。
  望着楼层逐渐下降,许秋来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她用最快的速度从书包掏出防狼喷雾,然后将手机里存储的录音找出来,塞在裤袋侧面。
  叮——
  电梯门开了,停车场空无一人。
  秋来走出几步,朝周围张望,除了两辆正在找车位的私家车,没有任何动静。
  她的目光落在对面普通电梯楼层显示屏上,上面显示即将到达P层。
  对了,客用电梯可能会在其他楼层暂停,耽误了时间。
  秋来站到电梯出口处,侧身贴墙,用力捏紧手中的喷雾瓶子,等待电梯门开。
  然而电梯一打开,里头却有三个男乘客,没有一位穿护士服的。
  许秋来心一跳,傻眼看着人依次从自己面前走过,是她判断错了,人从其他楼层走了?
  直到她的目光落到第三个人的毛衣身上时,神经才重新紧绷起来。男人个子不高,长相平凡无奇,这么冷的天,所有人都穿了外套,他却没穿。
  她没有判断错,人没有从其他楼层离开,他只是在楼上脱掉了标志性的假发和护士服而已。秋来快步朝前跟上,试图瞧清男人的上半张脸,他却总侧着没有转过来,脚步越走越快。
  秋来瞧着那身形和走路姿势,终于确定,在停车场放开嗓子大喊一声:“抓小偷!”
  那人闻声就跑。
  前两个牛高马大的男人闻声定睛一看,哪里还忍得住。
  喊话的是个再单纯漂亮、清纯无害不过的少女,再瞧前边逃跑的,穿毛衣的猥琐小偷,个头不是很高,手上没凶器,不知道能挨自己几拳,两位壮士当即正义感爆棚将小贼缠住,与他搏斗。
  双拳难敌四手,尽管矮个儿明显是经过训练的身手,但在俩北方壮汉拳拳到肉的围攻下,也忍不住落了下风,许秋来正打算上前使用防狼喷雾助阵,忽地看那矮个子开始摸口袋。
  她吓得心脏一窒,大声提醒:“小心他手上有针筒!”
  那可是要人命的东西!
  她的提醒显然晚了一步,声控灯下,针头闪着寒光,矮个儿即将把针筒扎进压在他身上的壮汉胳膊!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警铃声在停车场大作,壮汉趁着这一闪神的机会连滚带爬避开,小偷起身逃开,他在车位间穿行,飞速消失在许秋来视线里。
  脖子上挂金链的壮汉还要再追,被许秋来的抓住,“多谢你,太危险了,别追了。”
  大哥义愤填膺:“不是妹子,这小毛贼也太嚣张了,敢在医院偷东西,他偷了你什么了?刚你要是没拉我,我真追得上,怕什么,警察不是来了吗,我非揍得他满地找牙不可。诶……警车呢?”
  “警察没来,坐火箭也没有这么快的。”许秋来拿出手机给他看,“是我手机上储存的警铃录音,他刚刚差点儿扎到你了。”
  “就是个小毛贼,他那针筒估计也是医院偷来吓唬人的,还能真让他找着个艾滋病患者用过的针管儿来戳人不成。”
  ……
  许秋来这会儿还真庆幸刚刚拉着人没叫他追上去了,有种劫后余生的后怕。
  她没再仔细解释,两人热情要帮她回警局做笔录,许秋来只能再三感谢然后婉拒,只道自己被抢了包,里面没什么重要东西。
  “妹子你真不用那么客气,你瞧瞧,为了追这小毛贼,你身上都摔成什么样了!”大哥十分热心:“我送你上去急诊包扎一下吧!”
  许秋来这会儿才感觉身上有点疼,低头一看,牛仔裤膝盖摔破了个口子,皮肤渗着血丝,和磨破的裤子粘连在一块儿,摔得这么重,脚踝还被那人跑出去时候重重踩了一脚肿了,这会儿精神一放松,连走路都一瘸一拐。
  “我没事儿,我朋友就快到了,回家处理就行。就一点儿小伤,这家私立医院挂个急诊号要两百块起,真的谢谢你们的好意。”都够秋甜买条漂亮的小裙子了。
  壮汉眼神不忍,他万万没想到姑娘长得那么漂亮,日子却过得如此朴实,一个女孩子,刚刚经历过这么惊心动魄的一场事故,居然还要坚强地挺到回家独自处理伤口。他简直都想把自己脖子上的金链子摘下来送给她了。
  犹豫再三,壮汉刚想说,不嫌弃的话,自己可以送她回家,没料,踌躇着开口的几分钟里,一辆车自P层入口处驶入。
  那在停车场昏暗的灯光中闪闪的黑色车身,浅灰色肩线从车头灯往后延伸,与这平凡的停车场如此不匹配,赫然是辆迈巴赫齐柏林!男人们眼中金光闪闪的总裁车型,它就这么在他刚刚打上家贫心善标签的女孩子旁边停下来。
  后面的车窗降下,陆离几乎才看清许秋来身上的伤,神色便冷下来了,混身散发着一股不好惹的气场,皱眉问她:“怎么了?谁干的?”
 
 
第124章 
  车厢灯光下,陆离看着许秋来隔着裤子的伤口,只觉得自己的膝盖也在隐隐作痛。
  尽管许秋来已经再三解释,自己没有跟歹徒正面对上,只是被推开摔了一跤,陆离还是生气得很,“你的命是我救上来的,四舍五入就等于是我的知道吗?下次遇到这种事情,给我有多远跑多远,怎么还敢凑上去!”
  许秋来觉得陆离现在一点不像他平时的画风,拍拍他安抚解释:“我心里有数的,你看刚刚感觉危险,我不就没追了嘛。”
  “你还笑得出来?”
  她立马憋笑,憋了两分钟,又实在忍不住:“栗栗你怎么叨叨叨叨的,跟唐三藏附体似的,这不是你的风格知道吗,唉——”
  秋来声音顿住,歪头仔细一端详他车厢内光影明灭间那张俊脸:“别说,还真有点像,你的眉眼再温和一点儿,别板脸,来个普度众生的表情就可以去演了,选角导演不挑你那绝对是有人塞钱。”
  陆离的脸实在精致秀丽,但并不女气,是十分俊朗的少年感,真是难想象他母亲要有多漂亮,才生得出这样标致的儿子。
  陆离恨恨扭头对着黑漆漆的窗户,不再看她。
  他是家庭聚会结束后直接从家中过来的,手上还拴着他嫂子据说花大价钱从庙里烧头香求来的阖家平安符,有没有用他不知道,才戴上就看见许秋来受伤了,这会儿越想越生气,降下车窗,脖子的符一把扯下来往窗外扔,低声抱怨,“什么破东西。”
  “你生气归生气,别拿无辜的东西撒气啊!”
  许秋来着急一扑,可惜没来得及抓住他的手,不知道这败家孩子把什么东西扔出去了。
  据她的经验,陆离不知道是什么超级暴发户家庭出生,加上自己也会赚,简直花钱如流水,吃的用的周边所有东西都不大便宜。
  上次秋甜想跟他们一块出门办事,陆离随手送她一套棋牌游戏大富翁,打发孩子在家里自己玩儿,俩人前脚才走,东西后脚就被秋甜送进垃圾桶,直到许秋来第二天下楼倒垃圾,瞧见垃圾袋里滚出来的骰子——
  秋来埋头在垃圾桶里埋头翻了二十分钟,直到把游戏配件整套捡出来才罢。
  那臭熏熏的二十分钟里,她一会儿埋怨陆离怎么能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随便送人,一会儿埋怨秋甜这小崽子过分,回去至少得罚她站一个小时,居然把别人送她的礼物随便塞垃圾桶,她要是没瞧见那颗漏出来的骰子,或者恰好认识它那小众的牌子,真丢了,饶是许秋来这种赚钱能力,兼职整年恐怕都不够买一套的。
  秋来小时候也算用过不少贵东西,但也没陆离这么夸张奢侈的。那套大富翁游戏是一位旧金山珠宝大亨SidneyMobell旗下的产品,光骰子整套都要两千美金,她中学时候在一个同学家里见过同款,上面嵌了宝石,是名不虚传的真·大富翁,人家都放在玻璃橱柜里收藏,哪里会有人拿出来真当玩具。
  从那以后,许秋来是再不敢把他送的任何东西随便乱摆了。
  秋甜这会儿还在看动画片时间,怕回家妹妹问东问西,秋来没直接回去,而是去了陆离的公寓。屋子是他硕士毕业之后才买的,离Q大和许家都挨得很近,两处步行抵达也就十来分钟。
  打开客厅大灯,静坐下来处理伤口,这会儿血皮和磨破的裤子是真粘连到一块儿了。
  陆离再三表示要送她去Q大医科附属医院专家急诊,秋来瞧着他那撒钱的架势就害怕,哪里会同意,“真不严重!皮外伤,Q附急诊一看这伤情不仅不会收,估计还得骂你呢,可别浪费医疗资源了。”
  陆离还要打电话给私人医生,许秋来气得想打人,“等人到我伤口都结痂了好吗?”
  许秋来的裤子是窄版铅笔裤,裤腿没办法卷到膝盖上,陆离只能拿把剪刀给她剪开,小心扯掉粘连的部分,再之后,他简直都不忍看。
  许秋来的小腿本来就细,用陆离并不深厚的诗人素养去形容,那就是好似一折就断的柳枝,这会儿整个雪白的膝盖像个调色盘,布满了青紫和棕褐的淤血、黄色油皮和撕扯后鲜红的血痕。
  他拿着酒精和棉签的左右手有点打颤,半晌,回头望华哥,“你有经验,你处理吧。”
  对华哥来讲,这种小碰小擦根本不算什么大事,他们身上随时不带点儿伤都不好意思出去说自己是学散打学搏击的,处理起来自然比陆离这种顾前怕后的普通人利落许多,拧开酒精瓶盖就要往伤口上倒,被陆离止住,“等等——干嘛?这么大一瓶得多疼,你当是自己的腿呢?”
  华哥默默忍了,换了瓶不疼的双氧水,棉签还没按下去,又被陆离叫住:“强效氧化剂会刺激黏膜和皮下组织,延缓愈合速度吧?”
  华哥手里两根棉签都没怎么用力就被捏断了,扔进垃圾桶换了医用钳,夹着强力消毒碘伏棉片开始清创,谁知陆离还是有意见,“这东西可能色素沉淀,擦完是不是得用酒精脱碘消除碘剂?等我想想。”
  华哥这会儿只想面无表情让开位子告诉他:你来。
  陆离却像是听见了他的心声,瞥他一眼,“笨手笨脚的,还是我自己来好了。”
  华哥是粗人,陆离觉得自己这样敲键盘干精细活的,再怎么着都应该比他仔细些。于是,许秋来坐沙发里等得昏昏欲睡时,就这样被一阵疼得撕裂天际的操作惊醒了。
  偏偏陆离紧张的表情中还格外无辜:“弄疼你了吗?你看吧,我就说去医院让医生给你处理好了,偏不去。”
  许秋来:……
  清完创面贴上纱布,分针已经转了大半圈。
  垃圾桶里全是他叠坏的纱布和垃圾,陆离自己更是累得满头大汗,他把许秋来的脚踝放自己腿上,用冰袋给她冷敷,生无可恋仰头躺在沙发上休息。
  “现在知道做医生多累了吧?”许秋来趁机教育他:“像你从前擦个小口子都要上医院的事儿得少干,招人烦,人家真的忙死了。”
  陆离倒是有了另外的体会:“我现在知道医生为什么不给亲人动手术了,一旦对手底下的血肉有了情感,就不能再保持冷静客观,所以我才这么累,并不代表我这个人本身没有做外科医生的天赋。”
  陆离对着客厅吊灯抬起手给她看:“八九岁时候,我妈说我长大肯定有一双做外科医生的手。”
  光线透过他手背半透明的轮廓边缘,那是一双干净、悦目,白皙而骨节分明的手。
  许秋来其实鲜少听他提到自己的母亲,她注视着陆离仰起的侧脸,感觉他像是在透过那双手,看到什么更遥远的记忆。
  “所以你妈妈,她是外科医生吗?”
  “是啊。当外科医生很忙,那时候我爷爷和我父亲都更希望她能做个家庭主妇,但我妈她坚持不肯。我记得有一回她领我去医院,结果遇到突发情况,上了手术台就把我给忘了,我在办公室里等她十多个小时,还好中间有科室的其他医生请我吃饭。”
  他虽然是在说不好,字里行间却全是一个孩子对母亲的爱与崇敬。母亲是孩子人生最初的启蒙,秋来想了想,问道,“所以你小时候的梦想是做外科医生?”
  “差不多,我小时候还没有那么多时间玩儿电脑,比起来跟着家庭老师学东西,我更喜欢跟我妈妈往医院跑。”
  许秋来面上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所以你现在对医院才有种特殊的感情,大事儿小事儿都往医院跑,躺病床上像回家睡觉,别人都巴不得离医院远远的呢。”
  陆离本想反驳,但话到嘴边又觉得许秋来说得没错,好像还真是这个理。
  裤腿剪坏了,这么冷的天,许秋来总不能穿着半截牛仔裤回家,陆离埋头在自己衣柜里找半天,翻出来一条没穿过的最小码休闲裤。
  瞧许秋来的目光落到他床头柜上,陆离立刻紧张起来,快步上前把一摞相框按倒:“你不是要换裤子吗?”
  “你不出去我怎么换?”
  “哦,是噢。”陆离悄无声息把相框飞快堆起来抱在背后,自以为不着痕迹地横着往外走,“那我现在出去,你慢慢换。”
  直到出了门,他把相框往客厅沙发地毯底下一藏,心道好险。
  照片是许秋来从前在网吧那会儿,穿cos服被摄影技术宅偷拍的,收费上传。
  奇怪的是,当初去网吧真人站在眼前,陆离都能无动无衷,反而是他开始对着许秋来会小鹿乱撞之后,淡定不下来了。
  信安大赛结束后不久,他某天做完工作份内的渗透测试,顺便去了Q大BBS,顺便登上韩进的管理员号,又顺便进了删除的后台备份,顺便右键保存了图片,又顺便打印出来,顺便挑了一个好看的相框……是的,整个过程就在他无知无觉的过程中发生了。
  陆离一方面为自己暗搓搓的行为感到羞耻,一方面又实在快乐着,尽管他现在已经是许秋来的男朋友了,但还是不想让另一半看清男人有时候隐秘的小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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