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娇颜——九月轻歌
时间:2020-06-05 09:25:03

  吴宽不解,“怎么说?”
  “这事儿吧,到这地步刚刚好,再多做,皇上反倒会看穿有人谋害端妃。”莫坤道,“退一万步讲,事情就算是真的,谁会留着那种东西?”
  吴宽更迷糊了,“照这样说,那封信不是不应该出现么?”
  “这就不懂了吧?”莫坤正色道,“那封信完全可以说成是端妃留着要挟方志的。后宫女子,最在乎的,是子嗣和前程,便是与谁情分再深,也会留一手,以防万一。”
  吴宽斟酌片刻,心悦诚服,“姜还是老的辣。”
  “哪儿啊。”莫坤笑出来,“你们头儿点拨我的,先前我跟你心思一样。”
  吴宽讶然失笑,“蒋侯这是要成精啊。”
  莫坤笑意更浓,“好好儿跟着他混,错不了。”
  吴宽称是。
  被二人念叨的蒋云初,还在睡着。
  成广得到手下通禀,到刑讯室看了看,笑了。蒋云初高大瘦削的身形歪在座椅上,长腿斜伸到案上,从入睡到此刻,姿势分毫没变。
  成广悄无声息地退出,吩咐手下:“跟三位大人说侯爷正忙着,愿意等就在外面等,没空等就回去,这地方也没法儿款待他们。”
  那名锦衣卫称是而去。
  天牢外面,张阁老、安阁老、秦牧之听得锦衣卫的回话,很快达成一致的态度:“我们在外面等。不着急,让侯爷只管先办正事。”
  他们来的原因,是贺师虞、何岱联合一些武官一起上折子,折子里说的事情,皆与景家相关。
  内阁得到消息,不知如何是好:景家几乎是禁忌话题,那些人如今绝对是请皇帝给个说法。接下来,必然会有更多的武官就景家惨案上折子,他们这些文官,也得有个态度。此番前来,为的是向蒋云初探探口风。
  三个人分别回到自己的马车上。
  张阁老闭目养神时,心里想的只有一件事:发妻上午去见过贺颜,贺颜说他应该做该做的事。
  他懂这句话的意思,所需的场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傍晚,蒋云初走出天牢。
  张阁老、安阁老和秦牧之忙下了马车,上前相见。
  蒋云初歉然一笑,“劳三位久等了。若是得闲,找个馆子用饭,边吃边谈。”
  三人同时说好,随后秦牧之道:“你不用进宫?”
  蒋云初如实道:“不用,皇上病情加重,睡得多。”
  一行人去了生意兴隆的德福楼。
  席间,三个年长的人说了贺师虞、何岱上折子的事,秦牧之费解地道:“他们怎么突然重提景家旧事?难不成与梁王下狱有关?”
  蒋云初并不隐瞒,把秦昊伪装景家子嗣的经过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不用问皇帝,也知道他想瞒下,可他们怎么可能成全。
  震惊之后,张阁老低声道:“既然如此,在这关头提及景家的事,不亚于故意惹怒皇上。”
  “事情已然出了,总不能当做没发生。”蒋云初道,“用这事做引子,请皇上严惩梁王,闹一阵再提别的。”
  秦牧之目露关切之情,“千万提醒你岳父,别惹祸上身才好。”
  “对,”安阁老说道,“折子里的言辞,千万要圆滑些。”
  张阁老则道:“贺侯一向是有分寸的人,倒是不需担心。”顿了顿,望住蒋云初,表明立场,“知晓了原委,我就知道怎么写折子了。多谢侯爷。”
  安阁老、秦牧之笑着附和,不约而同地端起酒杯。
  “晚辈多谢三位。”蒋云初也端起酒杯,与三人轻轻一碰。
  三个人看得出他眉宇间略带疲惫,便没贪杯,用过饭闲话一阵,与之相形离开酒楼,道辞时都叮嘱他抽空歇息。
  蒋云初去了诏狱,交代下属一些事,得知皇帝仍在昏睡,搁置了手边该加急办的事,回了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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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狼刚洗完澡,这会儿乖乖地坐在大炕上,大尾巴一甩一甩的。
  贺颜找到给它剪指甲用的小剪子,“小子,怕不怕?”
  小家伙主动抬起一只前爪,放到她手里。
  “你乖起来真是不得了啊。”它不怕,贺颜却怕,给它洗澡是常有的事,剪指甲却是第一次,“等下要是弄疼你可怎么办啊,你又不能打我训我找补回去。”
  蒋云初进门时,恰好听到了她这几句话,轻轻的笑了。
  贺颜听到他脚步声,笑着望过去,“快,你来。”
  蒋云初嗯了一声。
  贺颜握了握雪狼毛茸茸的大爪子,放下,“让阿初来给你剪,我学会之后再给你剪。”
  正扭头望着蒋云初的雪狼甩着大尾巴,活泼泼的。
  贺颜坐到一旁。
  蒋云初坐到她先前的位置,拿过小剪子。
  雪狼和之前一样,主动把一只大爪子交到他手里。他剪指甲的时候,低头认真的瞧着,一点不适的反应都没有。
  “你这是怎么给我们雪狼立的规矩啊?”贺颜狐疑地瞧着蒋云初。
  “打小就这样。”蒋云初解释道,“洗澡、剪指甲的时候那份儿乖,我真没想到。”
  贺颜释然,转而心疼雪狼,“那最初抚养它的人,一定是个心肠特别硬的,弄得它都没脾气了。”
  “这是应该的。”蒋云初道,“小时候开始守的规矩,不觉得难受,且益处颇多。”
  “也是。”
  给雪狼收拾完,哄着它睡在大炕上睡着之后,蒋云初问贺颜:“下午去见先生了?有没有想与我说的事?”
  “有啊。”贺颜照实说了原委。
  “倒是与我想到一块儿去了。”蒋云初说了自己这边的安排,末了道,“你不用管,有结果之后,我会告诉你。当然,你实在想亲力亲为的话,也可以让你的人手去查,只是千万要让他们谨慎。”
  贺颜笑着依偎到他怀里,“记住了。”
  蒋云初亲了亲她面颊。
  贺颜说起蒋云桥的事,“之前与你说了哥哥的事,你有没有上心办啊?”
  “我跟他聊过这事儿,让管家物色地皮、人手,让他先建个别院练练手。”蒋云初歉然道,“没顾上跟你说。管家也是缺心眼儿,该知会你。”
  贺颜笑得现出小白牙,“有眉目就好,不准怪别人,外院的事,他们没必要什么都与我说。”
  蒋云初将她搂紧些,“杨素衣又来过?”
  贺颜嗯了一声,踌躇片刻,没提想帮杨素衣的事,打算等他稍微清闲些再说,却不料,他问道:
  “是不是更想帮她了?”
  贺颜瞧着他,“你怎么什么都看得出来?”
  蒋云初就笑,“显而易见的事儿。”
  贺颜便将杨素衣的现状、心思说给他听。
  蒋云初略一思忖,道:“离开赵家而已,容易。你请她明日午后来家里一趟,我得问她几句话,有些事也要先跟她交底。”
  “好。”贺颜问道,“真是容易的事?”
  他颔首。
  她搂着他撒娇,“我的阿初最好最彪悍了。”
  蒋云初低头索吻,很快自轻柔转为热切,抱起她下地,语声含糊地道:“还有更彪悍的时候,想不想?”
  贺颜的脸烧得厉害,不答反问:“不出去了?”
  “先办正事。”他说。
  “要先沐浴。”她提醒他,彼此都沾着雪狼的毛。
  “这还用你说?”他低笑着,抱着她走向净房,“我陪你。”
  贺颜不由得一阵心慌气短,“我才不要。”
  而事实是,她要不要,他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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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晚,贺府有一位不速之客:太子。
  贺师虞听得管事通禀,连忙赶到外书房相见。
  太子笑容和煦,神色诚挚,寒暄几句之后,道明来意:“侯爷与我岳父上折子的事,我命人探听了缘故。明日,我也会上一道奏折,弹劾梁王。若能面圣,会恳请皇上为景家昭雪。”
  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贺师虞起身行礼,“多谢殿下。”
  太子请贺师虞落座,道:“该我谢你们翁婿二人才是。”
  “这话怎么说?”贺师虞装糊涂。
  太子玩味地笑了,“日子不短了,有不少事,我只有听着看着的份儿,但在居处想东想西的时间多的是。整治奸佞的一些案子,都有蒋侯的影子,寻思多了,便想通了一些事。”
  贺师虞没接话,做了个请太子品茶的手势。
  太子噙着笑品了一口茶,问起秦昊冒充景家后人的事——写折子用得到。
  贺师虞早有准备,纯属是被无辜卷入的立场而生的说辞,此刻便拿出来应付太子,态度自然十分真诚。
  太子再睿智,也万万想不到一切根本是贺家、何家、蒋云初与洛十三的推波助澜,聆听期间,神色变了几变,听完后庆幸道:“幸亏侯爷与我岳父言辞没有不妥之处,要不然……”要不然,他那个混帐爹定会抓住这个小辫子,往死里整治两家。
  贺师虞听了,心头一宽。
  讨论了一阵是非,太子道辞离开。贺师虞送他到马车前,注意到他并不是轻车简从,也就是说,与贺家走动的事,无意隐瞒外人。
  至此,贺师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里愈发松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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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半,蒋云初悄无声息地起身,给酣睡着的贺颜盖好被子,穿戴齐整,出门去天牢。这时间很适合刑讯。
  路上,有锦衣卫说了太子明打明造访贺府的事,他笑了笑。
  太子果然很精明,直接与贺家走动,与他没瓜葛也成有瓜葛了。景家的事有储君出面,更容易些。
  到了天牢,蒋云初先提审端妃。
  不过一个昼夜,端妃已被折磨得不轻,看起来苍老憔悴了不止十岁。
  她如何也没想到,蒋云初会这么狠、这么毒:宫里惯用的一些残酷却不见明伤的刑罚,他全让手下给她用上了,听狱卒说,梁王情形也一样。
  如此,蒋云初是笃定他们母子再无翻身之日了。
  端妃被人架着到了刑讯室,脚一站地,便瘫软下去,几经挣扎,才坐起来,惊惧交加地望向蒋云初。
  蒋云初淡声道:“方志的事你不认,罢了。说些别的。”
  “别的?”端妃沙哑着声音问道,“你指什么?”
  “作孽。”
  “……”端妃缓缓地垂下头,想哭,眼底干涸一片。
  朝夕之间,尊严被无情践踏,让她自云端跌入地狱,不认为还有希望,却又不能放弃希望。
  这般处境,迟早会让她崩溃、发疯。
  蒋云初点燃一炷香,香燃尽,她若还不说,便用刑。
  打阿洛、岳父、何国公主意的人,不管是男是女,都不需手软。
  端妃闻到那支香的味道,看了一眼,愈发焦虑。
  她该怎么办?
  蒋云初刑讯的手段,与她听说的见过的任何人不同,可以说他完全不通此道,也可以说他比任何人都擅长此道。怎样的阶下囚到了他手里,都离不了沁入骨髓的痛苦、恐惧。
  长夜漫漫。
  长夜再无尽头。
  .
  一大早,何莲娇到听雪阁找陆休,“颜颜昨日来过,你怎么不让我见她呢?”
  她后知后觉到了这地步,还有理了。陆休瞥她一眼,“还没睡醒吧?昨日你去了何处?”
  “和你侄子采买了些笔墨,出门时颜颜已经来了,我居然不知道,怎么没人告诉我和书窈?”
  陆休道:“她来有正事,也不想你们当差。”
  “那好吧,休沐时我们再去找她。”何莲娇说道,“蒋侯这一阵七事八事的,她没跟着上火吧?瘦没瘦?”
  陆休眉心微蹙,有些不耐烦,“啰嗦,滚。”回头自己去问去看不行么?追着他问什么?
  何莲娇笑出声来,“我才不滚。等会儿知味斋的伙计送早膳过来,一起吃饭好不好?”
  “不好。”陆休说着起身,“我去山上吃。”
  何莲娇很失落,又担心,“是不是有烦心事?不然不会去找那些和尚老道。”
  陆休懒得说话,径自出门。
  何莲娇望着他的背影,黯然叹息。
  这个人不把她当外人,但也从没把她当自己人。
  头疼。
  陆休离开书院之前,冯湛急匆匆地追上来,“先生,今儿我得请假,有事找云初。”
  “不耽误事情就行。”
  “放心,有人帮我做妥今日的事。”
  陆休颔首,轻一挥手。
  冯湛风风火火地策马离开书院,去找蒋云初,随后发现,好友如今真不是想见就能见到的:锦衣卫所、北镇抚司、天牢转了一圈儿,都没见到人,有知晓他根底的锦衣卫好心告诉他,蒋云初在宫里,午后得空,要回家一趟。
  冯湛看看天色,已近正午,笑着道谢,找了个饭馆用饭,又着小厮拿着帖子去了蒋府。
  .
  皇帝卧在病榻上,看起来萎靡不振,且难受得厉害。
  蒋云初、莫坤站在近前。
  皇帝问道:“那母子两个,审得怎样了?”
  蒋云初道:“端妃拒不承认与方志过从甚密,但是招认了一些谋害嫔妃的旧事。”语毕,将口供交给皇帝。
  皇帝冷哼一声,“招认那些也是死罪的事,便能证明她与方志的清白?笑话!”
  他还是比较了解端妃的,没急着看口供,又问:“梁王呢?”
  蒋云初道:“梁王始终缄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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