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娇颜——九月轻歌
时间:2020-06-05 09:25:03

  渐渐的,他清醒、平静了一些。
  他仍然没有自尽的心思——说不定蒋云初的目的就是逼死他,他不能上当,圣旨没下,谁也不敢要他的命,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天牢一向是空落落的,住得起这个地方的人,向来是凤毛麟角。
  蒋云初走到转角处,远远退避的锦衣卫望见他,快步迎上来,行礼道:“大人,要不要加派人手防着梁王自尽?——小的担心耳目不灵,看顾不周,影响大人的差事。”
  蒋云初回以温和的一笑,“不必。时机到了,我会另做安排。”
  那名锦衣卫轻轻吁出一口气,“那就好。”锦衣卫只有三五个年仅十六七岁的少年,蒋云初就在其列,寻常锦衣卫看不出别的,只留意到前上峰莫坤与之交情匪浅的样子,便会打心底服气、听话,更何况,有些事情,真像莫坤偶然嘀咕的那样——被蒋云初做得神神叨叨的,就更添一份畏惧与信服。
  蒋云初走开去。
  梁王自尽?那是不可能的。就算梁王经历了方志目前在经历的一切,也不会寻死。人有百千种,各不相同。
  到底给梁王怎样个生不如死的处置,是皇帝该头疼的事。
  他近几日要着手的,是利用梁王的事,把皇帝所剩的半条命再气没半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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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早,贺颜起身后,发现了床头的字条:
  忙碌,安好。得闲不妨回娘家小住几日,等我接你回家。
  她来回看了几遍,把字条收进盛放信件的锦匣之中。
  回什么娘家啊,回去一时半刻可以,要是胆敢提出小住,母亲就会发话撵她回来。昨日后,又多了父亲。
  长辈已经把他当亲儿子来心疼了。
  而这正是她喜闻乐见的。
  刚要去洗漱,雪狼探头探脑地走进来。该是昨晚又被阿初哄过,看起来心情特别好。
  她蹲下,揉着它的大头,“上午有客人来,你都不待见,只管去小花园玩儿。下午我们去书院,找先生。”
  雪狼又是蹭她的手,又是拱她的衣袖、棉裙。不消片刻,素净的衣料上便多了它一些毛。
  这时节,它正常换毛掉毛的情形,要是不当回事,情形不知有多壮观。
  她笑,“让阿初看到,又要数落我只知道跟你玩儿,不会照顾你。晚上好好儿地洗个澡,好不好?”
  雪狼只管忙着跟她起腻。
  上午来了三位客人。
  先来的是杨素衣,两日前便约好的。两个人这一生大抵也没可能成为手帕交,可相处了这一阵,都是实心实意地待彼此。
  杨素衣进门时神色有些紧张,一落座便问道:“皇室两位贵人入狱的事,你一定听说了吧?”
  “自然。”贺颜笑着点头,从晓瑜手中接过茶盏,送到杨素衣手里。
  杨素衣见她神色如常,紧张的情绪得到了一些缓解,压低声音:“今日本该有朝会,但因皇上抱恙免了。”
  贺颜嗯了一声。
  晓瑜、晓双几个自动退到了外面。
  杨素衣若有所思,“我是想着,变天的日子不太远了,以赵家数年来积的阴德,横竖是没谁能容着。幸好我是女眷,那等霉运,不会再冲在前头,眼下该做的,是多捞赵子安一些银钱……”
  贺颜好笑之后,便又一次地不落忍了。那般的夫妻光景,简直还不如常对青灯古佛。
  还是想帮杨素衣一把,却是能力有限,要通过阿初。
  她直言不讳地问:“这类话,我听你说过三两次了,都没提过娘家,没想过让娘家帮你促成和离之事?”
  杨素衣这边,相对来说想的很简单。
  在赵子安提出让她与贺颜冰释前嫌的时候,她动过好生应承寻机请求帮衬的念头,现在却是做梦也不会想了:庙堂里的大事小情,但凡听说,总能在传闻后面找到蒋云初的影子——瘆的慌,她是不敢求一个活阎王帮忙,以前动的那点儿少女心思,不要说早就放下了,便是还有,也吓没了。
  她就算生来没皮没脸,到了今时今日,对贺颜也只有感激、珍惜之情,绝不会让对方因自己为难,平添烦扰。
  帮赵家的儿媳妇跳出火坑,凭那父子两个豁出去根本不要脸的德行,谁只要沾上这种事,定会有头疼不完的事。
  她一生兴许只有贺颜这一个朋友,如何还会不知轻重,不知惜取。
  此刻,她不假思索地苦笑着摇头,如实相告:“出嫁至今,只与我娘通过信函、下人互通消息,相互宽慰。
  “家中男子,都在忙着巴结赵家父子,何时找我,定是要我传话,替他们求赵家帮什么忙。
  “心早就冷了。
  “我娘再三告诉过我,实在煎熬的话,便寻机自己断发,遁入空门——便是看我做尼姑道姑,她也不要我回娘家。经过了这么多事,她也品出了不少事情,也心寒了。
  “杨家……从根底就烂了。
  “她只恨自己年轻时瞎了眼,嫁入了杨家。她只等我有了最终的着落,便会住到家庙之中。”
  坦诚直白的言辞,让贺颜有所触动。
  杨素衣却很快绽出如常明媚的笑靥,摆一摆素手,“不要说我这些烂帐了,我总能为自己寻到个过得去的出路——就算是误打误撞,也跟赵子安相处得似酒肉朋友,好歹还是有些本事的,对不对?”
  贺颜笑着点头说“对”,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尽自己一份力——哪怕别人说是吹枕边风的力,也要帮杨素衣脱离赵家,重新开始。
  送走杨素衣,没过多久,张夫人与张汀兰来了。
  祖孙两个近来隔几日就送来拜帖,贺颜从一度的搁置,改为选择应下。见了面,便能看出些端倪,也便愈发笃定日后如何对待张家女眷。
  说起来,祖孙两个做的事,于她是不得了而已,之于先生、阿初和很多人,都是不足挂齿的。加之昔日的贺颜成了蒋夫人,总要在迎来送往间留些余地。
  张夫人、张汀兰进到厅堂,便一起屈膝行礼。
  贺颜连忙起身避到一旁,笑道:“夫人真是折煞了我,快坐下说话。”
  她说话间,有眼色的晓瑜、晓双已齐齐过去,搀扶起张夫人。
  张夫人又是愧疚又是不安,“是我唐突了,但是上次相见,我做的事实在上不得台面,唐突了蒋夫人,是以,才一见面便行礼赔罪。”
  “上次相见?发生了什么事?”贺颜笑着反问,“我竟是不记得了。”
  张夫人的脸红了红,嗫嚅道:“蒋夫人不记得,便是什么都不曾发生。”心里一直悬着的那块大石头却落了地,她是真怕这个炸毛的时候一丝余地也不留的小姑娘耿耿于怀,始终记着那笔账。
  半推半就之下,她与张汀兰在客座落座,接过小丫鬟奉上的热茶。
  贺颜道:“本该是我去张府拜望,可是资质愚钝,打理家事漏洞百出,便一直腾不出时间。”
  张夫人明知对方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却不得不颔首应承,“偌大一个府邸,自是事务繁杂,我是过来人,深有体会,但是凭蒋夫人的资质,用不了多久,便会游刃有余。”
  贺颜一笑,“借您吉言。”
  话题就这样打开,一老一少说起家长里短来。
  张汀兰始终正襟危坐,用心聆听,生怕贺颜何时提到自己,自己却反应迟钝惹人厌。
  被祖父手段婉转地整治了这么久,她再不敢出一丝差错。
  贺颜观望一阵,淡淡地将话题转移到女工、琴棋书画方面。
  祖孙两个闻音知雅,几乎是小心翼翼地应承。
  她们累,贺颜也累。过了小半个时辰,张夫人适时地起身道辞。
  贺颜亲自送到垂花门外。
  临上马车,张夫人见她态度依然柔和,便凑近些,低声道:“张家不比别家,我们这些女眷,在有些事情上,总想着为家族分忧。
  “如今蒋侯爷权倾朝野之日不远,可有用得到张家的地方?”顿了顿,怕生误会,连忙补充,“我说的是我家老爷,能否帮衬侯爷一二。我们终究是害怕,他不仅仅是落个晚节不保的下场。”
  贺颜目光流转,很快应道:“首辅大人做他该做的事,便足够。”
  张夫人并不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却再三道谢。她不明白没事,转述给张阁老,他应该听得懂。
  贺颜目送张家的马车走远,回内宅时,感触良多。
  母亲与她也会干涉男子在外面的事,可如张家女眷这般的行径,她们不会做,夫君也不会允许她们做。
  真是人各有命。
  她在今日看到的是,这世道之下女子的种种悲凉。
  感慨淡去,她又想起了手札上那条关乎她身死的预言,更为迫切地知晓原因。为此有所决定之前,她得去请教先生,让他帮自己拿个主意。
  这是自幼便养成的习惯:与亲人很亲昵,但遇到事情,想依赖求助的只有先生、阿初。这般的缘法,她一面费解,一面这样走过了这些年,也没真正当回事:反正先生和阿初本就是她最亲最近的人,从不会让她生出哪怕一点点负担。况且,母亲与父亲为她做的事、操的心并不比任何父母少,只有更多。
  梁王入狱,皇帝病情加重,阿初定会忙得五迷三道的,她想先有主张之后,再与他商量——嗯,好吧,她始终最在意最心疼也最不敢惹的,始终是他。
  下午,贺颜带着雪狼来到书院,径自到了听雪阁等候。
  雪狼对这里已经熟悉,在她身边坐了一会儿,就做贼似的溜出去玩儿了——好像它比她还大的身形可以因为闷着头垂着尾巴就能隐形似的。
  喝了半盏茶,陆休步履生风地走进门来,到得近前,先用折扇敲了她额头一记:“小兔崽子,你怎么总往外跑?”
  贺颜一手捂着头,一手放下茶盏,抬眼看他,“有您这样的恩师,想像话也不成啊。”好像他不想看到她似的,明明眼里全是笑。
  陆休的笑意到了唇畔,转身落座,先找雪狼,“你家那个小崽子呢?”
  “出去了,你总揪它耳朵,它不待见你。”
  陆休哈哈地笑,“胡扯,别说我下手轻重的事儿,单说它,除了你跟阿初,我看是谁谁都不认,看谁都烦。”
  “知道就好。”贺颜笑笑地捧起茶盏,啜了一口茶。
  “今儿过来,找我有事儿吧?”陆休问。其实一进门就看出来了,这小气包子在他跟前,小心事能掩饰,严重些的就想都不要想了。
  贺颜嗯了一声,“是件不得了的事呢。”
  陆休斜睨她一眼,笑着起身,“走着,去诗画廊看看。”便是情同父女,也不便关起门来说体己话,恰好正是学子上课的时间,学院内很清净,在外面说话倒更方便。
  贺颜说好。
  师生二人未出院门,雪狼便追上来,神气活现地跟在贺颜身边。陆休唤了它三次,它才勉为其难地走过去,让对方拍自己的头,拎自己的大耳朵,然后气呼呼地回到贺颜身边。
  陆休一阵笑,“小人儿似的。”
  贺颜也在笑,“是啊。”
  “好好儿待它。”
  “遵命。”
  诗画廊北面壁上,有能工巧匠在书院授意下,定期依照名士才子才女的笔迹篆刻出的诗词文章画作,很是精彩。
  贺颜有事,便没了观赏的兴致,与先生半真半假地说起景家相关的事:“……昨日,景国公爱子被人冒名顶替,想必您事先就知情,正如知晓死士意欲到书院内行凶未遂之事。我听说,梁王、端妃近年来所着手的,不只是景家子嗣一事,查的别的事,应该与我有关,闹不好,我会被人算计得找人拼命。先生,您能不能帮我想想,这是怎么回事?我该怎么做?”她知道这样蹩脚的谎言骗不过先生,便一直垂着头,等着他数落之后,豁出去把手札的事如实相告。
  只是很奇怪,先生听了,敛目沉思,神色肃然。这好像是压根儿没发现她在撒谎?那么,是哪句话引得先生费思量?又或者说,景家在先生心里,本就分量十足?
  她停下来,五分不解五分期许地望着他,“先生。”
  作者: 鼻炎引起的头疼,烦得很,真想睡到三月份,但是今早想起来,有榜单任务还没完成,立马急了~十多个小时就弄妥这一万多字,将就着看哈~
  时速惨不忍睹,但好歹能写,下章写了一些了,明后天能贴出~
  抱歉,抱抱蹭蹭~
  (づ ̄ 3 ̄)づ
  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9891124 1个;
  非常感谢亲爱哒,么么!
 
 
第53章 “佞臣”当道(中)
  “佞臣”当道(中)
  陆休停下脚步,看向她时, 目光清明, “与景国公息息相关的,就那么几个人。除了国公爷的儿子, 别人要着手去查的,不是显而易见么?”
  他给了一个答案, 贺颜会意,却更加困惑, “但那些与我有什么关系?怎么会有那种预言?”
  陆休爱莫能助的一笑, “此事我不能给你拿主意, 还是找阿初商量为好。”
  贺颜了然地点头,很自然地岔开话题。
  .
  宫中。
  吴宽来到莫坤的值房。
  书案上罗列着诸多信函书册, 莫坤拍了拍,道:“弟兄们搜查梁王府找到的, 你看看有没有你们用得上的。”
  吴宽称是。
  莫坤歪到一旁的软榻上, 问起蒋云初:“你们头儿呢?”
  “在天牢刑讯室睡觉呢。”
  莫坤一乐, “又三两日没阖眼了。”
  吴宽翻着面前的东西, 低声道:“锦衣卫这边搜查的时候留心了,想多找一些方志、端妃暧昧不清的证据, 但是一无所获。要不要做点儿手脚,加点儿分量?”
  他与莫坤共事多年,交情匪浅,方志一事的猫腻,知晓一些。
  莫坤笑道:“不必。不要说找不到更多证据, 便是找到,也要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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