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妻来世可妻——砚心女官
时间:2020-06-06 09:38:32

  成文帝倾身往皇后身边挪了挪,压低声音道:“朕问你啊,元嘉这孩子到底是怎么想的?朕实在是不想当个强买强卖的坏人,可总得给长宁一个交代。”
  这一个强买强卖引得皇后笑嗔:“哪有这么说自己女儿的?”
  成文帝悠悠叹了口气,“这女儿啊是朕一手给惯坏了,朕也实在是抹不开这个脸去问元嘉的意思。”
  皇后笑笑,宽心道:“孩子们的事儿,皇上就先由着他们去。”
  “那元嘉现在到底有没有瞧上眼的姑娘?”
  “皇上您也知道,这孩子对婚事从未上过心,”皇后话语一停,觉得这样说也是不妥,遂道:“臣妾再叫泓儿去问问。”
  成文帝点点头:“他同太子一向亲近,许能说些实话。”
  一桌子的菜肴,长宁几乎没碰,只一味地痛饮镇过的梅子汤。苏贵妃朝她摆了摆手,启唇轻语:“仔细伤胃。”
  长宁只当没看见,又命人添了一碗。
  “这孩子……”苏贵妃暗自叹了口气。
  薛怡芳一直留意着贵妃和公主的动静,见状,轻摇手中的绢扇,轻飘飘地坐在了贵妃身侧。
  贵妃转头与她对视一眼,苦笑道:“孩子大了,我真是管不了了。”
  薛怡芳姿态盈盈:“娘娘莫恼,宁远将军提早离席,公主怄气,也是情理之中。妾身一会儿去劝劝公主。”
  苏贵妃语气微怒:“你若是劝她,就劝她死了这条心,也省得旁人为难。”
  这话要是旁人说也罢了,只是苏贵妃一向温婉,说话总是柔声细语的,像今日这般把不快挂在脸上,甚是少见。
  见贵妃是真的动了气,薛怡芳急忙笑劝:“哎呦呦,我的好妹妹,长宁这个性,风啊雨啊的都在面上,来得快去得也快,您还真拿她的小性子当真啊。”
  薛怡芳是贵妃的娘家嫂嫂,大家出身,人也机灵通透。贵妃没有姊妹,入宫前就同这位嫂嫂亲密,入宫后,更是薛怡芳时常往来探望,有许多体己话,贵妃倒是愿意同她说。
  “不怪我生气,你瞧她把人家宁远将军为难成什么样子乐,见着她就躲。她还真当自己是天家公主,什么都能顺着她的心意了?”
  苏贵妃说着,竟然脸红了,凄凄叹了一句,“你说长宁这孩子随谁啊,我真是拿她没办法。”
  “随谁呀,除了随陛下,随娘娘还能随谁呀,”薛怡芳淡淡笑道:“公主聪明伶俐谁人不夸,不过是姑娘家耍些小性子罢了。”
  贵妃轻轻摇头,呵了一口气。
  薛怡芳扑了扑手中的扇子,嘴角的笑意渐渐凝住。
  宴席毕,皇上召了苏贵妃随侍奉,薛怡芳陪着长宁回了棠梨宫。
  “你看你这小嘴噘的,这样隆重的及笄礼先朝的公主可从未有过,还不高兴?”
  长宁面对凌冰而坐,将脸凑到薄薄的水汽之中,瓮声道:“我母妃不愿帮我,她若是跟父皇说了,父皇今日就会留住沈元嘉,下赐婚的旨意。”
  普天之下只怕也就长宁能丝毫不带少女羞怯地谈论自己的婚事,还颇有借着皇恩,威逼的意思。
  “舅母,你去同我母妃说说罢。”长宁转向求助薛怡芳,“你说了,她会听的。”
  薛怡芳笑笑,对殿中的女婢道:“午宴公主饮了许多梅子汤,去煮一碗鸡汤银丝面来,暖暖胃。”
  等人退出去,长宁更是不悦:“为什么要打发她们出去,我这些话又不是说不得。”
  “不是说不得,只是舅母想问你一句,宁远将军对公主你的心思,公主知道多少?”
  “什么心思?”
  薛怡芳下了痛手,直言:“你情我愿的心思。”
  长宁一愣,羞恼道:“是我母妃叫你来劝我的吗?你情我愿,你情我愿,我就不信了,这天底下所有的婚事都是你情我愿了?母妃当年进宫,我父皇给她商量了吗?是你情我愿的吗?”
  “嘘……”薛芳怡急道:“这话也是你说的?更何况,皇上对贵妃的娘娘好,世人皆知,公主难道不知?皇上对公主的宠爱,可不就是为着贵妃娘娘。”
  长宁强词夺理:“这不就得了,谁说非得是你情我愿,才能举案齐眉?”
  “宁远将军的心性公主一定了解,若是由皇上下旨赐婚,婚后他是否会对公主体贴,公主就无半点怀疑?”
  “他还敢对我不好吗?”
  薛怡芳很少这样硬碰硬地同她说话,长宁都快气哭了。
  薛怡芳深吸一口气,仍是半点不退,句句见血:“他或许不敢不对公主好,可公主所求难道就是个不敢吗?公主自己也说了举案齐眉四个字,难道不像夫妇和睦,真心相对?”
  长宁一拍桌子,也不称她舅母,厉声道:“魏琪侯夫人你到底要说什么?”
  薛怡芳闻言,起身跪拜,“公主三思,宁远将军绝非良配。我劝公主,只是怕委屈了公主,公主才貌双全,又是陛下的掌上明珠,实在无须勉强自己。”
  除了贵妃,还没有人敢在长宁面前把这层纸戳破。这层窗户纸不破,风就漏不进来,她就可以继续装傻,顺了自己的心意。可是……薛怡芳到底还是客气了,字字句句的不必勉强不就是再说,宁远将军无意,强扭的瓜不甜吗?
  长宁气得浑身颤抖,她知道沈元嘉不喜欢她,可他也不喜欢别人呀。更何况,她是真心看重他,她千金之躯,拼了命地对他好,他还就一直暖不热吗?
  长宁忍着眼泪,推搡了一把薛怡芳,尖声呵斥:“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在这对我指手画脚,你给我走,走啊!”
  薛怡芳眼眶一热,哽道:“公主……我……我…我真的是为了公主呀。”
  盛怒之后,长宁真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她冷冷道:“你是不是还想告诉我,即使父皇赐了婚,所有人也都会笑我,不过是仗着皇恩逼婚而已。 ”
  “是。”
  “那我要是告诉你,我不在乎呢?”
  “公主当然可以不在乎。众口悠悠,不听也罢。我劝公主舍了他,更是因为宁远将军注定要为大梁朝疆场厮杀,于他而言,有国无家,公主又何必非要做他的家人。”
  “呵,”长宁冷笑一声,“照这么说,你又为什么嫁到苏家?”
  薛怡芳沉默片刻,轻声道:“这天下是男人的天下,女人总是没得选,所幸,公主不是没得选。”
  —
  自从那日跟沈则闹了个不痛快,这人就再没出现过。陈茗儿白日里要忙绣作坊里的活,夜里还要赶制给疏影阁的私活,忙得颠倒,倒也没什么空去想这件事。只是再来月事,再不像上回那样疼得起不来身,陈茗儿的心里猛地多出些灰晦涩不明的情绪来。
  重来一世,她再也没有那不管不顾,一头扎进去的鲁莽了。
  不是有心难为他,她丁点都不想难为他,只是她心头的墙太厚,而墙内圈着的又是一片荒芜。
  陈茗儿凝着窗外那缺了一块的月亮,眼皮渐沉,她浅浅地打了个哈欠,翻身睡了。
  第二天,她同万妈妈讨了半日的假,去给疏影阁送做成的衣裳。
  她步履匆匆,人刚拐上府正街,闵源迎面过来。
  陈茗儿一惊,刚要回身,就听闵源哼咛一声笑:“这不是小哑巴吗,好久不见,没了个我那个冤大头的弟弟,不知道你如今又攀上了谁家啊?”
  陈茗儿不想同她纠缠, 转身欲走,跟着闵源的丫鬟胳膊一横堵住了去路。
 
 
第16章 
  此时天色尚早,府正街还没热闹起来,偶尔有人来往,也俱是神色匆匆,没有功夫管闲事。
  陈茗儿也不打算躲了,扬起脸,平视闵源,眸中没有丝毫的胆怯。
  闵源伸出两根手指夹住陈茗儿的衣袖扯了扯,冷声嗤笑:“以前锦缎不是最时兴的花样都要闹脾气的人,穿上着布衫,感觉如何啊?”
  陈茗儿微微侧首,躲过闵源。
  “对了,你不会说话,”闵源咯咯笑了两声,“要不然,你娘肯定能再把你卖个好价钱。”
  崔氏爱财,明里暗里地找了各种由头没少向闵之讨要,闵之不愿陈茗儿受为难,钱财上从没二话,崔氏张口,他就给。闵源为此,更是不喜陈茗儿。
  闵源挑着眉梢,洋洋自得地看着陈茗儿,“我们家倒是不缺几万贯银钱,能买个嫁祸于人,也是好的。只可惜你现在成了哑巴,京中稍微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不肯要你,你娘给你找了什么营生?那勾栏瓦肆的地方,倒是不用说话,只要……”
  闵源同丫鬟相识一笑,垂眼看向陈茗儿纤细的腰肢,啧啧两声:“你这身娇体软的,怕是也不错。”
  闵源可是憋了一肚子的新仇旧恨,从前顾忌着自己那个傻弟弟,眼下好容易不用再忍着了,她简直恨不得直接撕了陈茗儿的脸。
  可陈茗儿始终淡着一张脸,眉头都没皱一下。
  闵源勾唇一笑,“我倒是忘了,你本来就是个不知廉耻的,要不然怎么不脱衣裳就能勾引得男人一个个失了魂似的。”
  闵源铆足了劲儿的拳头砸在了棉花上,心中怒火更盛,言语上也越发露骨不顾。
  周围的人渐渐多了,闵源是个人来疯,非得闹个大家没脸方才作罢,陈茗儿不想由着她满嘴胡说八道,脏了耳根子。
  她弯起眉眼露了一个笑给闵源,喟叹似地道了一句:“你还真是恨我。”
  “你……你……”闵源见了鬼似的,眼睛瞪圆,“你什么时候医好的?”
  “这话我只跟你说一遍,你记好了。收了你闵家钱财的是崔氏,你若是要讨,向她去讨。还有,我现在有心避着你弟弟,也算是如了你的意,不过,你若再像今日这般口无遮拦,那我倒不妨给你添添堵。”
  陈茗儿莞尔一笑,“你说你弟弟要是知道了我能开口说话,会不会立马从峡州回来啊?”
  她口口声声弟弟,只字不提他的名姓。
  一番话话说完,趁着闵源还在发愣,陈茗儿扬手拨开挡路的丫鬟,两步就扎进人堆了去了。
  闵源回过神来,指着陈茗儿的背影:“她,她这是什么意思?”
  丫鬟张了张嘴,慢吞吞说了句无关紧要的:“这人怎么看着不大一样了。”
  —
  人要是不顺,真是喝凉水都塞牙。
  先是碰上了闵源,小偏门一进来没走多远,又碰上了沈则。
  陈茗儿还因为闵源的话生闷气,低头走路,走得又急,沈则其实老远就看见了她,本来也想装作看不见,只是眼瞅着这姑娘就往门柱上撞,还是伸手替她挡了一下,冷声提醒:“能看着路吗?”
  陈茗儿猛地停住,一抬头,眼底带着残余的愤怒。
  “怎么了?谁给你委屈受了?”
  “没怎么,”陈茗儿气鼓鼓道:“碰见闵源了。”
  “她难为你了?”
  “也不算。”
  她走路走得急,额前挂汗,眼睛也湿漉漉的,微微喘着气,玲珑的身体跟着起伏,这一路上也不知道着了多少人的眼。
  沈则心里有些发堵,嗯了一声,冷道:“你以后没事少往外头跑。”
  听他这么说,陈茗儿诧异得皱了皱眉头,抿着唇没吭声。
  沈则自己把话说进了死胡同,后悔也来不及了。他咬了咬后槽牙,放缓语气,有些不自然地往回找补:“有跑腿的活,可以使唤杨平去。”
  “杨平是五爷你的奴才,不是我的,”陈茗儿低声道:“我也是沈府的奴才,不敢坏了规矩。”
  她语气不卑不吭,不像赌气,倒像是在提醒沈则要按规矩办事。
  陈茗儿总是能用自己的坦然把别人逼到墙角。
  沈则冷笑一声,真想扇自己一巴掌,又拿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行,规矩,按规矩我那天就不该把你从野狗嘴里救下来。”
  陈茗儿冷不丁被他噎住,咬了咬嘴唇,应了一句:“是。”
  “你……”沈则觉得自己五脏都要气炸了。
  陈茗儿偷偷地瞄了沈则一眼,旋即垂下眼皮,密密的羽睫颤巍巍的抖动着。
  瞧她这副模样,沈则强压着心里的火,冷硬又无奈道:“你就不会好好同我说话,是不是?”
  陈茗儿鼻息微动,软软的嗓音中带了些许不着痕迹委屈,“我今天被闵源羞辱了一番,心里难受,你别同我说话了。”
  她微微福了福身子,也不再看沈则,低头兀自朝前走。
  沈则跟着拧过身,凝着她的背影,皱了皱眉头。那背影中透着一股莫名的孤烈,又因着她骨相极好,孤烈之余又多了些蚀人魂魄的妩媚。
  陈茗儿专挑没人的地方走,脚步慢,也不知道避日头,整张脸连着耳朵都晒红了。
  晃晃悠悠地也不知走了多久,她突然回头,果然,沈则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见她停了,两步过来,抬手在她额前虚虚挡了挡,低声问:“你现在不怕晒黑了?”
  陈茗儿像是被晒蔫儿,抬了抬眼,没什么情绪。
  沈则把人往廊下一推,抱臂望着她,“闵源究竟跟你说什么了?”
  陈茗儿眯了眯眼睛,像只困倦的小猫,瓮声道:“她说我没别的本事,只会勾引男人。”
  沈则背靠着廊,笑了一声:“勾/引男人也是本事啊。”
  陈茗儿眨眨眼,转头看向别处,一副不想同他理论的困倦。
  沈则弯下腰去找陈茗儿的眼睛,神色认真:“让男人心甘情愿对自己好,这怎么就不算本事了?你想想,君主治国,说白了也就是‘勾/引’臣下,让臣下心甘情愿地替他卖命,这是一个道理。”
  这话虽荒唐,却终是惹得陈茗儿笑骂了他一句:“胡说。”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