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妻来世可妻——砚心女官
时间:2020-06-06 09:38:32

  “果真可以?”万妈妈惊喜道:“需要什么,你写下来,我叫人给你备去。”
  陈茗儿拿过递来的纸笔,就着小案几,弯下腰,娟秀的字迹徐徐落下:织金灵鹫纹锦一片,织金团花龙凤纹锦一片,翠云捻金丝线一卷。
  万妈妈瞧她写下的这些材料,不免唏嘘,果然是见过世面的。纵是在沈府中,能识得这些金贵布料的怕是也没有几个人。
  虽说这两样布料都不是寻常之物,但沈家的库房里倒还真有几匹,一刻钟的功夫就备齐了。
  万妈妈扶着托盘中的布料道:“这些都是宫里给的赏赐,料子软又精细,大夫人说做了衣裳穿在身上太招摇,便一直搁着了。”
  陈茗儿用手比划了一下,示意自己只要巴掌大的一块。她将两种布料里头的丝线抽出来些许,与翠云捻金丝织在一处,再将破口处刮开,用绣绷从里面固定住,再一点点地经纬交替地把混好的丝线织了上去。
  破口虽说只有指尖大一块,但却是精细的活,陈茗儿一个人在小屋里足足忙了两个时辰,等她拆下绣绷,把氅衣拿给万妈妈,万妈妈仔细地摸索了半天,竟找不出那破损之处在哪。她赶忙把氅衣拿到院子里,暖阳之下,衣面上无一处不泛着淡淡的七彩光晕,炫目极了。
  “你这丫头真是能干,”万妈妈眉开眼笑,对陈茗儿道:“一会儿啊你同我一道去见大夫人。”
  陈茗儿转了转有些酸软的手腕,笑着点了点头。
  又听万妈妈道:“五公子才从荆州回来,大夫人这两日正高兴,少不了你的赏赐呢。”
  五公子?
  沈则,沈元嘉。
  陈茗儿的心突然往下跌了跌,心里泛上了一股说不清的失落。
  上院,堂屋。
  万妈妈带着陈茗儿进来的时候,沈则正陪着大夫人说话。他才抿了口茶,将将一抬头,还没能看得太真切,便已有白光在脑中劈过,伴着轰隆隆一声响,脑中茫然一片,嘴里的茶却便随着咳嗽声喷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也叫《京城第一狗哥进化史》
 
 
第4章 
  这一呛可不要紧,眼泪都逼出来了。
  陈茗儿见他难受得厉害,下意识地往前挪了两步,她这边刚一动,沈则立即往后背了背。他努力侧过身,连声咳嗽间尽量避开陈茗儿的视线,不想叫她看见自己的窘态。
  大夫人抬手捋着他的后背,一面替他顺气,一面小声古怪道:“这是怎么了,怎么从荆州回来连茶都不会喝了。”
  沈则挣扎着连连摆手,示意大夫人别管自己,在陈茗儿面前像只狗一样被人捋着顺毛,还不够他丢脸的。
  大夫人知他不愿意在外人面前显亲近,便撤了手,转而看向万妈妈道:“你这会子过来,可是翠云裘补好了?”
  “是,”万妈妈从陈茗儿手中接过衣裳,小心地铺开,“夫人您看,是不是同新的一样。”
  “我瞧瞧。”
  大夫人走近两步,仔仔细细地沿着衣摆处看了一圈,又惊又喜:“还真一点都看不出了。”
  伺候大夫人的锦绣乐得直拍手:“万妈妈真是厉害,夫人昨儿才说,难不成要去波斯国请个裁缝回来。”
  “锦绣姑娘还真是夸错人了,这活呀,是出自她的手。”
  万妈妈扯了一把陈茗儿的袖子,将她往大夫人跟前拽了拽。
  陈茗儿低眉顺眼地行了礼,默不作声。
  万妈妈替她解释:“这丫头手艺虽好,却是个哑女,没法开口问夫人安。”
  话音刚落,就听得本来气息已经平顺的沈则又呛出两声咳嗽来。
  大夫人扫了一眼沈则,又转过头看向陈茗儿,微微眯了眯眼睛,有些迟疑道:“这孩子看着眼生?”
  万妈妈上前一步,回话说:“是今儿才入府的,李嫂子婆家的外甥女。”
  大夫人凝目望着陈茗儿,轻声问:“是天生就不能说话吗?”
  听人这么问,陈茗儿总是有撒谎被抓了现行的窘迫,耳尖霎时就红了,抿着唇摇了摇头。
  大夫人又关切道:“那郎中是怎么说的?”
  陈茗儿又摇了摇头,垂着眼眉,脸上晕了一片胭脂色。旁人看不见,她的脚趾都蜷缩在一块了,整个人恨不得缩进地缝里去。
  大夫人还想开口,一道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在吃药吗?”
  嗓音里还带着一丝呛过茶水之后的留下的沙哑。
  陈茗儿蓦地抬头,不是从哪里被勾出了一丝心酸出来,竟然不可控制地红了眼眶。
  这下,旁人就更摸不着头脑了。
  大夫人指着陈茗儿,问沈则:“你认识?”
  “不认识,”沈则扯谎,漫不经心道:“我就是顺着母亲的话随便问问。”
  大夫人将信将疑地点了点下巴,转头对万妈妈道:“给这孩子做两身好看的衣裳,再赏一个月月钱。”
  陈茗儿自知失态,匆忙揉了一把眼睛,福身行礼谢过便赶紧跟着万妈妈出来了。
  沈则若有所思地盯着那个消失在棉帘下的纤瘦身影,总觉得哪里有不对劲。
  “咳咳,你看什么呢?”大夫人抿着唇,强忍着笑意,打趣道:“原来你也识得美人啊,我原先还当你没有这根筋呢。”
  沈则收回视线,倒也没有不好意思,大大方方地认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难得听你肯这么说,”大夫人慢慢悠悠地剥了一只橘子递过来,突然有些感慨:“我怎么总觉得这丫头长得像谁呢?”
  一旁的锦绣小声接话:“眉眼看着倒是有几分贵妃娘娘的神采。”
  “对对,你说的对,就是贵妃娘娘,”大夫人想到他了什么,旋即又摇了摇头,惋惜地啧啧两声:“咱们实话实说,贵妃娘娘年轻的时候可比不上这丫头,那么俊俏的一张脸,偏就说不了话,真是可惜了。”
  沈则心中冷笑:是美,不美,怎么那么多人为她打破了头。
  “你想什么呢?”大夫人推了推沈则的肩膀。
  沈则顺势站起来,“突然想到个要紧事,儿子得赶紧进宫一趟。”
  大夫人张了张嘴,知道拦不住,也不能问,便道:“加件氅衣再出门。”
  “母亲放心。”
  沈则掀开帘子疾步而出,杨平见他匆忙,忙抬脚跟上:“五爷这是要去哪?”
  杨平这一问,倒让沈则停下了脚步。
  去哪?
  他本来是想进宫提溜个太医出来给陈茗儿瞧病的,可突然又犹豫了。
  闵之托他照顾她,这里头包不包含找太医给她看病呢?
  逾越了吗?
  手伸得太长了吗?
  会让人看出来吗?
  杨平自是看不出自家主子此刻内心的纠葛,就是这突然一停脚,让他差点撞上沈则的背。
  “五爷?”
  沈则握了握拳,又想到,若真是给她把病治好了,那她岂不是又要嫁人了?
  治还是不治呢?
  杨平见沈则没反应,微微提高了声音:“五爷?”
  “干什么?”沈则声音冷怒。
  杨平有些结巴:“奴才看您着急以为有要紧事……”
  沈则闭了闭眼,脑中的一团乱麻还是理不出个头绪来,平素他最看不上那些拿不起放不下的,没想到,现世报来得这样快。
  出了上院,沈则把杨平叫到僻静处,低声道:“你去太医署把傅医正接出来,然后,把他带去万妈妈那儿,就说给新来的丫头瞧病。要是有人问起来,你就说大夫人派来的。”
  “奴才这就去。”杨平嘴上虽然答应得利索,实则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但这事,”沈则的神情有些古怪:“你还是尽量别让旁的人知道。要是办砸了,你就给我滚蛋。”
  “主子,您容奴才问一句,那新来的丫头,是刚才进去那个天仙一样的那个吗?奴才瞧着他有点眼熟啊?”
  “屁话多。”
  沈则摆摆手,不耐烦道:“快去,一会儿宫门该落锁了。”
  走出两步,杨平就想起来了,他家主子关照的这个姑娘是采办局陈通的女儿,进京没两年就把京城贵女的圈子搅得天翻地覆的那个江南仙女……可这个仙女不是嫁人了吗?嫁给了……
  闵家少爷!
  “嗨,”他一拍大腿,自以为想明白了,“这不就是受闵公子所托,照看人家没过门的媳妇嘛,有什么好保密的。”
  杨平自言自语着上了马,一路疾驰,半个时辰就把傅医正给请回来了。
  傅医正名叫傅婉仪,是太医署唯一一位女医正。
  绣作坊里,万妈妈叫人给陈茗儿量了尺寸,想着她才来,上午又忙了半晌,也没派什么活给她。
  杨平带着傅医正进来的时候,正碰着陈茗儿在院中理丝线。杨平犹豫了一瞬,上前开口,客气道:“姑娘,太医署的傅医正来给姑娘号脉。”
  这话按说是没头没脑的,好在陈茗儿也没追究,朝着傅婉仪点了点头,做了个随我来的手势。
  陈茗儿把傅婉仪带到了住处,将袖梢折了一寸,露出白生生一节腕子出来。
  “什么病症?”
  杨平代答:“突然间说不了话了。”
  傅婉仪皱了皱眉头,探出三根手指压在陈茗儿的腕子上,片刻,又道:“我瞧瞧舌相。”
  陈茗儿听话张嘴。
  傅婉仪轻轻捏着陈茗儿的下巴,仔细瞧了瞧,又问:“可发过高热?起过疹子?”
  陈茗儿摇了摇头。
  “那就奇了怪了,”傅婉仪收手,语气淡淡:“一切无恙,这病来的蹊跷。”
  不出意外,陈茗儿的耳朵又红了,她下意识咬住了嘴唇,低垂着眼眸不敢看人。
  傅婉仪摇了摇头,对陈茗儿道:“既是突如其来,你也就放宽心,兴许哪一日,这病自己就又走了。不药而愈。”
  陈茗儿仓皇点了点头,如临大赦,忙斟了杯茶双手递给傅婉仪,这是在道谢了。
  “茶不喝了,”傅婉仪瞧了一眼陈茗儿眼下的乌青,转头问杨平:“这姑娘心思郁结,夜里不能安眠,差你请我来的那个人说没说,这个病治是不治?”
  杨平做了主:“那就劳烦医正给个方子吧。”
  陈茗儿想拦着,又说不出话,心里干着急。
  拟了方子,傅婉仪跟着杨平出了绣作坊,这一路顺意,还真是一个闲人都没碰着。
  “回去跟你家主子说,这姑娘是心病,找我没用。”
  杨平点了点头,又多问了一句:“依照医生来看,这病能好吗?”
  傅婉仪抬了抬眼,“好与不好,全在她。”
  杨平一愣,“这是?”
  “你别问了,你又不懂。但我估摸着你家主子懂。”
  “行,那我不问了,”杨平也干脆,抱拳行礼:“谢过医正。”
  傅婉仪转身攥了攥缰绳,犹疑片刻,还是打听了一句:“荆州的情况如何?”
  “怕是……”杨平没说完。
  “我知道了,谢了。”
  她转身上马,也没再叫杨平送,一路绝尘而去。
  杨平回府,把傅婉仪的话一字不落地转述给沈则听,他说一句,沈则就重复着反问一句,到最后,杨平也有些拿不准了:“五爷,傅医正说我不懂您懂,那您到底懂不懂啊。”
  “我懂个屁。”沈则拽过杨平递来的方子,三下两下就跟撕了。
  “欸,这……这是不给抓药了?”
  沈则冷笑:“她安不安眠,与我有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沈则:高冷一天是一天
 
 
第5章 
  “她安不安眠,与我有什么关系?”
  杨平有些看不明白了,照这么说,那人家是不是哑巴,又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杨平也不敢问出来,只能在心里嘀咕嘀咕。
  沈则黑着一张脸,撩袍坐下,问杨平:“绣作坊给她安排的什么活?”
  杨平赶紧挑好的说:“下午我去的那会儿是在理丝线呢。您别担心,那儿都是靠手艺,没有重活。”
  沈则哪里气都不顺,冷冰冰道:“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哪那么多废话。”
  “哦,那您问。”
  沈则又不吭声了,紧着喝了两口茶,心里跟猫挠似的,却发现自己没什么可以问的了。
  以他的立场,能问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他有些颓丧地叹了口气,止住杨平来添茶的手,叫他出去了。
  被撕碎的药方就散落在面前的桌案上,关门时透进来的一点风吹得那几片纸打了个璇。沈则伸手,极有耐心地一片片地拾起来给拼凑回去。
  端详了半晌,药名和用量都默在了心里,又一口气给吹散了。
  她不得安眠,大抵是因为婚事不顺遂吧。
  她的郁结于心也都是因为闵之。
  人家两个人的事,他一个外人在这操什么心。
  沈则突然笑了,骂了自己一句:“真是狗拿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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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茗儿怕别人说闲话,原本是提着一颗心等了两日,却没见杨平送药来,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隐隐地又有些说不出的失落。
  你瞧,别人对自己的好,总是别人说了算的,可以给,也可以不给。
  闵之如此,沈则或许也是如此。
  这段日子她的确睡得不好,辗转难眠,翻来覆去好不容易睡着了,又总是惊醒。
  她总是梦到上一世,风雪之中,沈则把她抱出柴屋,她像是快要燃尽的蜡烛,贪恋着他身上那一点点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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