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禾捂嘴一笑:
“我看子兰将军对你挺上心的,你…不考虑考虑?”
孟泣云蹙眉瞪了她一眼:
“阿禾,你从前说话不是这样直白的,怎么嫁了人性情都变了?”
楚禾抿唇一笑,刚要回话,谁知背后忽然来了一队人马,只听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骏马嘶鸣的声音,大青马立刻狂躁了起来,仰头嘶鸣个不停。那人马当中领头的大黑马一听这声音,竟然如同一匹未经驯化的野马一般,径直便朝楚禾冲了过来。
马上的人极力想要勒住缰绳,却已经来不及,眼看马蹄马上就要踩上楚禾,孟泣云一个翻身抱住她,两个人一起滚到了路旁,这才险险躲过一劫。
等尘土荡尽,楚禾瞧见那黑马上端坐着一个削肩细腰的少女,只见她长眸上挑,朱唇微丰,轮廓锐利深邃,一看便知是异族人。她姿容尚可,并不算出众,而那通身火红的战袍如同流光一般熠熠生辉,竟将她衬托得更添三分贵气,引得明月酒楼的食客们竞相围观。
单看她身上的华袍,楚禾便猜出了她的身份,瞬间便觉得如鲠在喉,拉着孟泣云便准备走人。
可那女子的手下反倒不依不饶地拦住了她们的去路,趾高气昂地叫嚣道:
“尔等平民,惊了我家郡主坐骑,竟然不行大礼参拜,还想一走了之?”
孟泣云怒目而视,扬起手中梅花亮银枪便要打人,却被楚禾一把拦了下来。
楚禾望了那女子一眼,平静开口:
“你家郡主恐怕受不起我的大礼。”
作者有话要说: 论结婚不给伴娘包红包的下场——
你老婆没了。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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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背上的女子闻言微微垂首,上下打量了楚禾一番,似是露出微微讶然的神情,随即又很快消失。
而这细小的变化被楚禾捕捉了个正着。倘若她猜得不错,这女子就是宫人们口中那位掌十万兵马的琼善郡主。
楚禾虽然早就预料到自己会与琼善见面,可她却并未想到见面的场合竟是在这样的街头闹市当中,更未想到场面会是如此的尴尬。
就在楚禾与琼善对视的间隙,琼善手下那位彪形大汉往她们面前一站,像座山一样挡住了楚禾的视线:
“放肆!尔等贱民可知道这马背上坐的是谁么?哼,告诉你们罢,这位便是我上尧琼善郡主!”
四周围观的人群一听,纷纷惊呼了一声。待他们看清琼善身上那件华美异常的战袍时,众人们转而向楚禾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这两个小女子也是可怜,怎么就招惹了琼善郡主呢?这下有理也没处说去了…”
“这可不一定。我看这两个女子生的国色天香,说不准是哪家贵人的家眷呢?”
“呵!郡主在青都的地位堪比一品军侯,岂是一般贵人能轻易招惹的?这可是大不敬啊!”
孟泣云闻言,望着马背上的琼善冷冷一笑:
“的确是大不敬!你可知我身边这位是东尧新后?敢问琼善郡主可懂得君臣之礼?无论是何等重臣,见了王后都要大礼参拜!”
“新后?我看你是痴人说梦!”
还不等琼善开口,她手下那名彪形大汉便怒而暴起,扬起手中足有三指粗的长鞭便朝两人甩来——
孟泣云早有防备,只见她从身后抖出一杆梅花亮银枪。
但见一抹寒芒刺目而来,众人只听“铮”地一声,大汉手中的鞭子便应声被拦腰切断。
众人立刻爆发出一阵豪迈的掌声,竟将这看作了一场斗技。
大汉被激得狂怒异常,正要重拳挥来,却都被孟泣云轻松躲避。孟泣云只耍了几个花招,便将那大汉戏耍地团团乱转。到最后,她竟一跃跳到他肩上,对准大汉的脸便一通猛砸。
大汉被揍得落花流水,愈发狂怒异常。可不管他怎么伸手乱抓,却也摸不到孟泣云的一片衣角,只能气的不断叫骂。
琼善的一众手下见状,正欲下马帮忙,却被琼善抬手制止。
接着,她用异族语朝那名彪形大汉呼喝了一声,大汉便立刻停住了手,不再挣扎。
孟泣云见状觉得有些无聊,亦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轻轻一跃便跳了下来,回到楚禾身边。
琼善一夹马肚,朝她们的方向走了几步,居高临下地睨着楚禾,用不咸不淡的语气道:
“琼善并非不知礼,然,亦并非是可以愚弄之辈。你,如何证明她是新后?”
孟泣云嗤之以鼻,转头朝楚禾道:
“这还不简单?阿禾,将你的令牌拿出来给她看看!”
琼善微微眯起眼睛来注视着她,这让楚禾浑身都不舒服。
她下意识地往怀中一摸。
糟糕,令牌不见了。
楚禾这才突然想起来,她的令牌早前便借给魏葬,让他去禁军处挂名了。
她为了出来与孟泣云喝酒,还特意换了一件便装,如今浑身上下没有分毫可以证明她身份的物件。
她慢慢将手放下来,有些歉疚地迎上孟泣云的目光道:
“令牌不在我身上。”
还不等孟泣云说话,人群之中立刻陷入一片嘈杂的谈论当中。不仅如此,众人的目光也放肆地在她脸上游走,满是垂涎和嘲讽之意。
“哪里来的失心疯,竟然敢自称王后娘娘,还惹到了郡主头上,真是嫌命长。”
琼善不语,却深深望了她一眼,眼中尽是复杂的神色。
那彪形大汉冷笑道:
“装的还挺像!弟兄们,把人给我绑起来!我看你们俩就一起去牢里做春秋大梦吧!哈哈哈哈…”
琼善的手下们当即便全都从马背上跃下,一拥而上、准备朝两人动手。
楚禾被孟泣云一把护在身后,却并无丝毫惧意,反而转头望向琼善,目光如炬:
“郡主执意如此么?”
琼善避开了她的目光,沉默不语。
琼善的一群手下得了主子的默许,纷纷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正要朝两人下手。
正在此时,他们背后却传来一阵轰隆作响的马蹄声。
这伙人忙不迭地回头一看,却见赫子兰一马当先冲散人群,而他身后则紧紧地跟着一队禁军人马。
许多人一眼便看见那一片黑压压的重甲禁军当中,簇拥着一位俊美无双的紫衣男子,如同神祗降临一般令人不可逼视。
人群之中不知谁惊呼了一声:
“吾王在此!”
众人闻声战栗,竟齐齐下跪高呼“东尧王千岁。”
就连琼善也连忙下了马,紧走几步拜服于地:
“琼善恭请吾王安康。”
赫绍煊匆匆看了她一眼,正准备说一句“平身”,却一眼看见立在她身后的那个身影。
他微微一滞,旋即转身下马朝琼善的方向大步走来。
琼善满怀欣喜扬起脸来,却见赫绍煊径直掠过她,反而走到身后的楚禾面前,低头对她说着什么话。
虽然听不见赫绍煊在说什么,可是在场的人都看得出来,他脸上的神情竟然极尽温柔。
只见楚禾涨红了脸,有些微愠地撇过头去想要离开,却被赫绍煊捉住一只手,不由分说地拉着往回走。
这一幕完完整整地落入在场的每一个人眼中,众人不禁面面相觑,却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赫绍煊拉着楚禾还没走几步,她便用力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你放开,我不回宫。”
赫绍煊以为她果真要和孟泣云一道离开,随即眼眸一沉,正要开口,却见楚禾撇开脸道:
“我送泣云出城。”
听她这样说,赫绍煊脸上总算好看了不少,语气也温和了许多:
“既然是送人,那我们一起去。”
说着,也不顾楚禾的反抗,抱住她的腰轻轻一举,便将她送到了自己马背上。
看着她脸上的红晕,赫绍煊微微一笑,翻身上马与她共骑一乘。
他们正要策马离开,楚禾却见琼善仍然埋头跪在地上,便轻轻戳了戳赫绍煊的衣襟,旋即轻描淡写道:
“郡主,平身吧。这下你相信我的身份了么?可还要将我丢进大牢?”
赫绍煊脸上露出一丝讶异的神情,随即朝琼善道:
“琼善,你方从上尧赶回,还不知本王大婚了罢?来见一见,这是本王的王后。”
听到他的话,琼善这才缓缓抬起头来,眼中没有丝毫异样。
她用清冽的嗓音道:
“琼善目中无人,方才对王后失礼了。”
说着,她又拜服于地,三次叩首:
“琼善见过王后,恭祝吾王新婚大喜。”
孟泣云在一旁冷冷嘲讽道:
“方才也不知是谁的手下,叫嚣着要将我们投入大狱。”
赫子兰神色一凛,上前一步挡在她面前,将手中长剑抽出半截,满目戒备道:
“何人如此无礼?”
孟泣云见他如此护着自己,不由地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挪开了视线。
一旁看戏的众人见状,立刻便换了一副面孔,指着琼善身后的手下高声道:
“就是那几个人,方才还跟这位姑娘动了手,样子可凶得很呢!”
琼善的几个手下早已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只管喊着饶命。
琼善快速地看了一眼赫绍煊,发觉他眼中浮起一层阴霾,心中不由地一凉。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朝赫绍煊和楚禾躬身再拜,旋即站起身,来走到那彪形大汉面前。
那彪形大汉跪在她面前,竟几乎与她同高。他那高大的身躯打着颤,用异族语苦苦朝她哀求着。
只见琼善将长眸一闭,从腰间抽出一柄锋利的弯月刀来,握紧刀柄快速朝前一刺,速度快得令人几乎没看清她的动作,那彪形大汉的脸便变得十分扭曲狰狞。
抽刀、突刺、收刀。
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一般。更可怕的是,她的刀刃仍然雪亮,不见一丝血迹。
当那名大汉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喉咙时,人们这才看见他的指缝里不断地渗出血来,顷刻间便流了一地。
楚禾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血腥的场景,身上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赫绍煊极轻地叹了口气,抬手捂住她的眼睛,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胸前,不让她看这样血腥的场景。
琼善淡淡收了刀,转身走到赫绍煊面前,仰头恭敬道:
“王后自可放心,往后琼善门下,不敢有人对王后大不敬。”
听着她那毫无温度的声音,楚禾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该是一个怎样冷血无情的人,才会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就这样轻而易举地结束一条性命?
赫绍煊不赞同地朝琼善摇了摇头道:
“你远道而来,还是早些回府歇息罢。”
说完这句话,他便率领众人策马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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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西城门外,赫绍煊这才放楚禾去同孟泣云单独告别。
两人走开老远,确认其他人再也听不到她们的交谈,孟泣云这才担忧地开口:
“阿禾,我方才低估了那位琼善郡主。此人心狠手辣,对自己的属下尚且不留情,可见她平日暴戾的程度。阿禾,我实在担心尼日后的处境…”
此时楚禾已经镇定了下来。她微微颌首,又长出了一口气道:
“方才她明明已经察觉到我的身份了,却故意要手下给我一个下马威。等东尧王来了,却又装作如此谦恭的样子,更是手刃了自己手下以表忠心,此人的城府实在深得可怕。”
孟泣云握了握她的手,轻声安慰:
“阿禾,你记着若是有了变故,一定要遣人来仪安告诉我,我和哥哥一定会想办法帮你的。”
楚禾点了点头,勉强挤出一丝笑脸来:
“快上路吧,时辰不早了,别让孟大哥担心。”
孟泣云依依不舍地与她作别,这才策马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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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天,楚禾都想跟赫绍煊提起关于琼善的事。可每当她谈论起那天琼善当街手刃属下的事时,赫绍煊却总是避重就轻地转移开了话题,根本不接她的话茬,这让楚禾心里不由地堵得慌。
这几日赫绍煊忙着准备重返北境战场的事,每日都在翰澜宫与群臣议事到夜间才归。
楚禾闲着无聊,便找来满宫上下的宫女们过来,一起陪她做汤婆子的布套。
一想起琼善身上那身扎眼的火红,楚禾便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命立夏和敛秋将赫绍煊送给她的一箱流光锦拿出来剪成碎布。
下面的宫女都是新换的,还不知楚禾的性情,其中一个小宫女小心翼翼地上前道:
“娘娘…这流光锦是南尧的贡品,一匹便价值…”
还不等她说完,楚禾便面无表情地接上了她的话:
“一匹价值千金。”
她这不咸不淡的语气,倒像是视万金如粪土一般的豪迈,让宫女们不敢再开口。
她当然知道流光锦的价值,因为这宝贝是她外祖家——南尧傅氏织造局所产。若不是为了庆贺她与赫绍煊大婚,傅氏织造局今年又怎么会送整整两箱流光锦到东尧来?要知道,往年整个东尧也只能得三匹而已的!
可是一想起这么好的料子穿到了琼善身上,她心里就不高兴。
这一不高兴,她便又让人从衣料里捡了一匹布出来剪碎。
立夏和敛秋知道她心情不好,便一块一块将碎布收集起来,交给下面的宫女:
“这样的大小刚好够做汤婆子的布套,你们都学着点,往后用得上。”
宫女们也不敢说话,只能老老实实地做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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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绍煊深夜回来时,看见朱雀宫里一片漆黑,只有床前的小木桌上点着一盏昏暗的宫灯。
只见楚禾趴在桌上睡着了,小乌貂窝在她怀中,也睡的正香。
望着楚禾的睡颜,赫绍煊眼眸荡开一抹温柔,朝她的侧脸伸出手去,却硬生生停在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