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抿抿嘴,没有回答。
她不是满脑子想的都是秘药,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她哥。
陆思晏回头,看了眼身边的墨镜少女。
她穿了一件宽松的短款休闲外套搭牛仔裤,几缕阳光透过车帘映在她英气十足的脸蛋上,这戴着墨镜的小样,别提,真挺帅的。
陆思晏拿着手机,偷拍她,却被她一巴掌推开了。
拍照,没心情。
陆思晏撇撇嘴,拿手机咔咔咔对着窗外景色一顿狂拍:“等回咱们南山门了,跟师父说说,咱们也在南山门搞一个旅游产业,顺便还可以把师父养的那些鸡鸡鸭鸭、种那些瓜瓜果果,整一个特色旅游美食链,多好!”
温暖喃喃道:“你还挺有商业头脑,不过你要敢把游客带上山,扰了师父的清修,当心你师父把你活剥了整成特色美食链。”
陆思晏哆嗦了一下:“别、别了吧。”
......
陆思晏订的酒店位于逍遥谷外部商业区最里面的一栋三层小墅的民宿。
民宿环境清幽,外围墙壁洁白,每一层都有小阳台,阳台上种着花,看上去非常小清新。
陆思晏作为二师兄,出门在外理应照顾小师妹,所以行李包裹什么的,都由他一肩扛了。
温暖空着手走在前面,身后就跟带了个苦劳力似的。
有住同一个酒店的小情侣,见了他们俩,女孩子揪了揪男孩子,不满地说:“你看看人家!对女朋友多好!”
陆思晏也是个特别喜欢到处去搭话的主儿,他笑着说:“不是我女朋友,这是我小师妹,我们师门就这一个小师妹。”
女孩羡慕地望了温暖一眼,问陆思晏:“你们是那个门派的呀。”
陆思晏大方地说:“南山门。”
听到这三个字,这对小情侣脸色微微变了变,对视一眼,寻了个由头,话不多说,赶紧离开了。
陆思晏追上温暖,好奇地说:“怎么着,听见咱们是南山门,跟见了鬼似的。”
温暖摘下墨镜,漫不经心说:“谢修的大名,武林谁不知道,他们这是敬重我们。”
陆思晏嘴角咧了咧:“你确定,他们是敬重???”
这可太不像了吧。
温暖淡淡道:“又敬又怕呗,毕竟不是什么人都够资格,连续六年扫荡武盟挑战赛,蝉联第一。”
谢修年轻时的风头,可不小啊。
偏偏这样的天纵英才,却因为喜欢了不该喜欢的人,落了个声名狼藉的下场。
现在各门派都把他当成反面教材教育各自门下的小朋友。
“师妹,这次你可一定要赢啊,给咱们师门争口气。”
“知道。”温暖戴上墨镜,掩住了眼底的锋芒。
她必须赢!
俩人走进民宿大门,房间里的布置陈设都非常小清新,门口摆着几个可爱的多肉植物,墙上也有不少游客的留言和照片。
“来来,师妹,你站在窗户那儿,我给你拍个照。”陆思晏放下手提箱,拿着胸口的单反相机:“这窗户好看,快去,我帮你拍一个。”
温暖嚼着口香糖,戴着墨镜,手揣兜里,酷酷地站在门口:“真没心情,别耽误时间了。”
“明天才比赛呢!耽误不了你的时间,拍一个嘛,不然我单反都白带了。”
温暖极不情愿地走到窗户边,没什么pose,就这么站着,倒是别有一番英气。
陆思晏咔咔地给温暖各个角度拍了照片,温暖不耐烦地问:“好了没。”
“好了好了,别动,最后一张。”
就在陆思晏拍最后一张照片的时候,温暖的脑袋上,忽然冒出一个剪刀手。
“哎?”陆思晏视线从镜头口移开,却见叶青一脸呆萌地站在温暖身边,在她脑袋上比了个剪刀手。
温暖看到叶青的一瞬间,视线错开他,望向他身后。
江焯逆着光跨进了民宿大门,他穿着一件黑色卫衣,身形清瘦修长,夕阳镀着他轮廓。
他望向温暖,眼尾上扬,带着冷淡的笑:“巧了。”
温暖摘下墨镜,捋了捋耳畔的头发,正有一口甜甜的少女腔还没来得及说出来,陆思晏忽然冲过去,揪住了江焯的衣领。
温暖被陆思晏忽然的动作惊得打了个嗝。
“来得正好,你把我师妹的玉佩还回来!”陆思晏伸手要夺他颈项间的红绳。
叶青眼疾手快,立刻走过来握住了陆思晏的手腕,加重力道威胁他:“放手。”
陆思晏不是任人威胁的主儿,尽管被他捏得生疼,还是没有松开。
“这玉佩是我师妹不知情的时候送出去的,现在既然大家都知道是什么情况了,物归原主没毛病吧。”
江焯推开了他的手,矜持地说:“送出去的又收回来,没这道理。”
陆思晏见势单力薄,来硬的不行,于是对江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我师父说,就我师妹这样的暴力girl,还真没几个男人敢要她,全指望着这块玉了,您就高抬贵手,行不。”
温暖:“......”
能不能盼她点好!
江焯将玉佩从衣领边取出来,走到温暖面前,红绳挂在他颀长漂亮的无名指上,玉佩晃悠在温暖眼前,似要还给她了。
温暖心里涩涩的,莫名不是滋味,伸手去接,江焯忽然收手,将玉佩握在手中,使她扑了个空。
温暖诧异地望向他,只见他嘴角笑意漫开,眼尾勾了起来:“真是嫁妆?”
温暖低低喃了声:“昂。”
“那我要了。”
......
☆、热闹
温暖躺在松软的榻榻米上, 望着日式的木制天花板, 脑子一片空白。
耳边不时传来陆思晏砰砰砰的游戏枪声。
“师兄, 你说他几次都拒绝归还玉佩, 到底是什么意思呀?”
陆思晏漫不经心应了声:“还能什么意思,不想还了呗, 咱师父这些年收藏了多少宝贝, 那玉是压箱底最牛逼的一件。”
“会不会是...他真的想娶我啊?”温暖说完这话,先把自己给臊没边儿了, 扯来被子盖住脸, 嗷嗷地叫了两声。
陆思晏抠着光溜溜的脚丫子, 眯着眼睛,鄙夷地说:“师妹,咱要点脸,行吗。”
温暖蹬了蹬床,有理有据地反驳道:“我了解江焯,他不会随便拿人手短。”
陆思晏摇摇头:“退一万步说, 就算他想娶你,你怎么不知道他是想借着娶你的契机, 靠近你哥?”
温暖就跟起尸似的, 忽然从桌上弹起来, 头发凌乱,女鬼般怨念地望着陆思晏——
“请你...再说一遍。”
陆思晏浑身鸡皮疙瘩都出来了,穿着一次性拖鞋拔腿开溜:“告辞!”
*
晚上景区有“印象逍遥谷”的大型灯光秀,免费对远道而来的客人们开放, 酒店里好多人都去凑热闹了,包括陆思晏。
江焯没去,他站在二楼的花台边透气。
月影之下,女孩独身推开院门,走了出去。
她穿着一件宽松单薄的运动款白衫,纤瘦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
江焯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九点了。
他灭掉了烟头,跟了出去。
温暖走到溪边,停下脚步,对着小溪一招一式、认认真真地练功夫。
远处隐隐有喧嚣吵闹声传来,却又仿佛隔了一个世界般朦胧。有峡谷的微风吹拂着耳畔的发丝,痒酥酥的。
江焯站在树影边,远远看着她窈窕的身段和柔中带力、行云流水的动作。
几乎可以确定,她就是当年那个挺身而出、挡在他身上的马尾小女孩。
这些年,她是江焯一直放不下的执念。
倒不是对一个乳臭未干的毛丫头有什么想法,只是......
当初她为了保护他,趴在他背上替他结结实实扛下了伤害,这件事宛如灼烫的疤痕,一直烙在他的心底。
那种被保护的感觉,江焯这辈子都忘不了。
夜间的峡谷飘起了丝丝的细雨,落在脸上,微微凉。
女孩脚底忽然滑了一跤,摔着了。
江焯正要上前,却看到她一拳重重地拍打在草地上,眼角有很明显的红。
江焯的脚步顿住了。
那么爱凑热闹的小丫头,却独自跑出来练功,恐怕也不是单纯练功那样简单,她心里有情绪。
温暖消沉了几分钟,勉力支撑着膝盖爬起来,继续练拳。
在师兄面前装得好像不在意的样子,其实她真的很在意。
过去一直生活在天才的光环之下,见过她的人,没有不夸她聪明。
师父教的很多东西,看着师兄们怎么样都学不会,偏偏她一学就会,好像可以不需要特别努力,就可以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情。
所以她就真的没有特别努力...现在,却连自己最爱的人都保护不了。
心里杂念越多,就越是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温暖再一次摔在了shi滑的草地上。
她用湿润的袖子揉了揉眼睛。
“你怕了?”
一道低醇有磁性的嗓音自身后传来。
温暖没有回头,也知道谁在身后。
她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才没有!”
江焯站在她身侧,看着黑漆漆的河岸,淡声道:“怕就怕了,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因为在乎才会害怕,这又不丢人。”
温暖紧紧攥住了手边的青草:“江焯,你怕过吗。”
“怕过。”
她抬起头,望向他,他那英俊的脸庞埋入晦暗的夜色中,表情看不分明。
“小时候,听见雷声会拼命用手捂住耳朵,打雷的夜晚,总是会失眠。”他嗓音很好听,徐徐的讲述似有能安抚人心的力量:“我能在雷声里听见女人的尖叫。”
温暖被他离奇的讲述吸引了,心情也平静了很多。
“大佬居然会怕打雷。”她揉揉眼睛,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怕呢。”
“没有心的人,才会无所畏惧。”江焯的手抚上胸口。
很长一段时间,他曾经丢掉了它,现在...又找回来了。
雨越发大了,温暖一个人静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江焯自然也没有问,只是站在她身边,陪着她。
狂风呼啸,天际传来了阵阵闷雷的轰鸣声。
“打雷了。”温暖连忙站起身,踮起脚,伸手捂住了江焯的耳朵:“真是不能说,说什么就来什么。”
小姑娘单薄的衣裳已经被雨丝润湿了,刘海丝也被吹乱,清润的眸子认认真真地看着他——
“那你以后就不用怕了。”
“为什么?”
“因为,我保护你。”温暖揉了揉眼角的泪痕:“我一定会努力的。”
努力保护重要的人。
感受着小丫头掌心的柔软和温热,江焯原本乱糟糟的世界...忽然澄明了。
他不仅找到了自己的心,心间还悬起了最干净的月亮。
*
那晚,温暖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江焯送她的那枚黑色皮筋,她披散着头发,跑到陆思晏的门边,砰砰砰敲门——
“师兄,你看到我的黑皮筋了吗!老陆,开门开门!”
陆思晏穿着一条裤衩,打开房门,“这么晚了,不谁觉,干嘛?”
“我皮筋不见了!”温暖有些慌张,伸出纤细洁白的手腕给他看:“我一直戴在手上的,不见了,是不是你拿了?”
“我拿你皮筋做什么,我又不扎头发。”陆思晏伸手揉了揉温暖的短发:“再说了,你这几根毛也扎不起辫子啊,找皮筋干什么?”
“不是扎头发,那个皮筋是朋友送的,很重要。”
“一根皮筋有什么重要的,让你朋友再送一根不就得了。”陆思晏打了个呵欠,懒懒道:“睡了睡了,明天还有比赛呢,大晚上的折腾什么破皮筋。”
说完,他“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温暖皱着眉头回到房间,又把房间翻找了一遍,还真不见了。
她泄气地躺回床上,用枕头捂住了脑袋。
不能再想了!先赢了比赛再说!
......
夜间,叶青听到走廊边有窸窣的声响,他揉揉脑袋,看到邻床的空荡荡,没了人影。
叶青坐直身子,听见轻微的响动从阳台传来。
他穿上拖鞋,走到阳台边,看到江焯手里拿着那枚黑色的弹簧皮筋,阳台的护栏上,放着几个晶莹剔透的白色小石子,乍眼一看仿佛水晶石。
这是叶澜专门给江焯制作的暗器石,它在阳光下会隐形,如果速度够快的话,是可以击人于无形,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江焯绷直了弹簧绳,只听“嗖”的一声,石子破风而出,消失黑暗雨夜中。
树林里传来清晰的回响。
叶青走到江焯跟前,捡起一枚暗器石把玩了起来。
石头呈六菱形,每一颗都是经由非常细致的打磨,这石子材料特殊,过去江焯从来不会轻易使用它。
这石子若配上他手里的弹簧绳,威力恐怕无敌。
“这弹簧绳,不是送给温寒了吗?”叶青好奇地问:“怎么要回来了?”
江焯没做多余的解释。
叶青忽然感觉不妙,放下石子,一把按住江焯的手臂:“明天的挑战赛,你该不会想暗地里出手吧!”
江焯没有回答,弹簧绳“嗖”的一声,又射出去一枚石子。
叶青感动极了,抱住江焯的手臂:“焯哥,你对我也太好了吧!有你帮忙,我肯定稳赢啊!到时候拿了药,咱卖掉对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