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俩怎么跟小媳妇儿似的?”李妲姣大跨着步子跳下台阶,直接用肩膀把陆时樾给撞开,勾住祈热胳膊,“走吧走吧!”
三个女孩先往校外走,走出几步,祈热回头,“记得把祈凉带回去。”
陆时樾听见,只用细微的表情回应,侧头,气氛似乎比刚才更尴尬了。
两个少年去车棚取车,喻星淮刻意地找话题,“她们去干嘛?”
陆时樾也不清楚,她们三个女孩天天有事儿干,芝麻点事儿也能搞出绝密大事的气氛,看不懂。
“应该是去喝奶茶。”他随口一猜。
两人一块儿把车骑出学校,互相扬扬头,一个往左,一个往右去了。
另一边,祈热带着梁碧梧跟李妲姣去了一栋大厦。三人上了楼,硕大的广告牌布满了大厅,圆形的建筑,一层就有十几道门,每扇门上都标明了类别,各种乐器、各种语言……
李妲姣跟梁碧梧看花了眼,边跟着祈热边东张西望,一会儿,随着祈热停在一扇门前。抬头,上边挂一牌子,字体有些难看:爵士(JAZZ)。
里边人头攒动,竟也有人注意到三个女孩,拿着广告册子出来人手发了一本,开口便是一大堆机械的介绍,三个人都没缝隙插进去打断。
祈热看着广告册子,只看得见上面写的“5000”。
抢劫呢。
祈热腹诽一句,抬手制止还在说话的宣传人员,“吉他班去哪儿报?”
都是自家的生意,那人热情地指路,又说:“你们要是有兴趣,可以去楼上看看大家是怎么上课的。”
祈热还真有兴趣了,她能找到这儿来,是因为昨天在楼下就看见广告牌,今早上又听陆时樾说了,猜小矮子应该就在这儿上课。
看小矮子上课,那可新鲜了。
三个人便往楼上跑,梁碧梧靠后,跑了两步把两个人拽住,“看看看,鹿小诗!”
两人闻言回头,视线一路追过去,只见鹿小诗手抱几本书从另一架楼梯上了楼,身影款款,一转弯,进了一扇金色的门。
“法语班?”李妲姣拍拍脑袋,“那天去她家,好像就看见几本法语书,热热,那是法语书吧?”
祈热看得专心,没听清李妲姣问的什么,等心下有了主意,抓住另外两人,“大脚,Biu,你们先回去,我去楼上看看。”
“诶!”李妲姣跟梁碧梧伸手抓空,就这么被抛弃了。
祈热直接跑到吉他班外头,踮起脚,视线往里逡巡,从后头往前,到一半的时候停了下来,祈热眯了眯眼,只觉自己笨,这小矮子,肯定是坐第一排呀。她脑袋一晃,果然在前排找着人,身前摊着本书,也不知道在不在认真听。
按照学校放学时间,这吉他课肯定才刚上,祈热有得等了。她脚尖点地,脚后跟抬起又落下。
忽地肩上一重,她惊得回头。
“你干嘛呢?”鹿小诗人如其名,一双清澈的小鹿眼,人长得像一首小诗,温婉大方,长发披肩。
祈热觉得,真是个美女。“噢,等人。”她抓着书包肩带,看着有些紧张,时不时瞄一眼鹿小诗手里的书。
鹿小诗跟着看一眼,主动解释,“我来上法语课的,看见你,过来打个招呼。”
祈热缓慢点着头,“这边培训……多少钱啊?”
“你也有兴趣?不是特别贵吧,我也不太清楚,我妈给我报的。”
祈热又点一次头,“你们上一次课多久?一个班多少人?”
鹿小诗笑,“整个教室都塞满了人,上两个小时,学下来,也讲不了几个知识点。”
祈热拽着肩带不放,眼珠子咕噜咕噜转,转了几圈,定下来,“我给你上吧。”
鹿小诗那双小鹿眼瞬间睁大,“你会法语?”
祈热点头,一点不谦虚,“说得还不赖。”
鹿小诗想了会儿,“可我已经报班了呀。”
“不能退了?”祈热问得理所当然。
鹿小诗摇头,“不知道。”
“我给你上课,收费肯定比这里低。”
鹿小诗便问:“你怎么收费?”
祈热张了张嘴,脑袋里快速计算着,那舞蹈课一年5000,单交一个月700,平均下来一天得二十多。
“50一节课。”话出口,把自己也吓着了。可真敢报。
“你讹我呢?”鹿小诗抱紧了手上的书。
“我教得肯定比他们好,还专门教你一个人,这叫私教,价钱不高了。”祈热厚着脸皮给自己镶金。
鹿小诗丝毫不犹豫,摇着头,“我也没这个必要,你找其他人吧,我去上课了。”
祈热连忙拉住她,“诶,你倒是讲下价啊。”
鹿小诗觉得好笑,随口说一个数字,“15。”
祈热衡量着,还是不甘心,“40。”
“你找别人吧。”鹿小诗又要走。
祈热急得忙改口,“35!你要是找我补,每天下午下课了,你来我们教室找我。”
她把“我们教室”说得又慢又重,害怕效力不够,低了头,“你帮我个忙,我肯定教你学好法语。”
鹿小诗见她是认真的,正经看着她,“你需要钱啊?”
过了两三秒,祈热点了点头。
“陆时樾家不是很有钱么?”
祈热没什么底气地顶嘴,声音往下沉,“你家也有钱,我跟你要,你白给我呀?”
鹿小诗一时没说话。
祈热作挣扎,“20,现在肯定低了吧?”
鹿小诗咬了咬嘴唇,“你可以给我补,但是有个条件……”
祈热伸手制止,“等等,我也有个条件。”
鹿小诗噗嗤一声笑出来,她还没见过求人还谈条件的。
“你说吧。”
祈热明明不好意思得脸都红了,嘴上不服输,有些咄咄逼人,“你得给我预支一个月的补课费。”
鹿小诗是真的服了,一口气憋着,慢慢吐出去。
祈热赶鸭子上架,又作担保,“我保证,让你很快就能说得特别好。”
鹿小诗一口气吐完,“行,我可以付给你钱,而且算30一节课,但是,明天晚上,你得去我家。”
第19章
第二天在教室,得知消息的李妲姣跟梁碧梧纷纷缩起了下巴。
“干嘛去她家?”
“30块钱一节课?她就听你话让你给她补课了?”
“热热,你到底想干嘛啊?不怕鹿小诗拿个麻布袋把你拖去黑巷子里一顿毒打?”
祈热双手往下压,颇有当初看球时陆正午让她稍安勿躁的姿态,“我赚钱肯定是有用啦,30块,我要是能天天见到陆时樾这张脸,我也愿意付。”她手搭在后桌堆起的一堆书上,书的高度刚刚好,够她舒舒服服地撑着,顺带三不五时地抖几下腿。
李妲姣侧头看一眼戴着耳机正写题的人,“你看了十几年,还不厌啊?”
“不是说陆时樾小时候长得比迦迦还丑么?”梁碧梧也跟着看一眼。
祈热掀起眼皮朝右看过去,“我瞎说的……小矮子也没丑到那个地步。”她说着弯腰凑过去一点,“你们说,睫毛长是不是会遗传啊?”
祈热是故意凑过去的,她知道,陆时樾最讨厌别人说他睫毛长,别人以为的优点,到他眼里,成了踩哪儿哪儿就炸的地.雷区。
她手也默默跟过去,靠近,再靠近。
祈热惨叫一声。
“你干嘛?!”她痛得站起来。
被踩了一脚灰,祈热心疼地把脚提到凳子上,扇巴掌似的拍了拍鞋,再落回去,直接踩在刚刚伸出来的白色球鞋上。
陆时樾眼睛也不眨,他早想踩了,在家里的时候,祈畔就老提醒她,让她别抖腿,她记一回,下一回又忘了。
见她脸都红了,陆时樾憋着笑,睫毛跟着一晃一晃,祈热这回手快,伸过去手指一抠,捏住了几根。
祈热威胁道:“信不信我把你睫毛拿去卖?”
说出口,忽然地心虚了。
要说卖,她早把他给卖了。
到第二天,愈发心虚。兜里揣着10张红票子来学校,祈热每看一眼陆时樾,眼前就能出现一把称,陆时樾被吊在上面,她就是那个坐地起价乐呵呵数钱的黑心“人贩子”。
饶是如此,也忍不住要露出一个角给李妲姣跟梁碧梧看。
红,正统的中国红。
“你说她妈妈是法国人?那她看上去也不像混血儿啊。”
祈热把钱推回书包,几本书压着,她才稍稍安了心。
“不是,是她后妈。”
这也在祈热预料之外。去鹿小诗家涂指甲那回,祈热就从满屋子的装修风格跟摆设里嗅出点味道,等见到人,明白自己没判断错误。
鹿小诗不懂法语,祈热便主动打招呼,“Bonsoir, je m’appelle QiRe, enchanté de vous connaitre.”
(晚上好,我是祈热,很高兴认识你。)
“Bonjour, je m'appelle Emily.”
(你好,我是艾米丽。)
鹿小诗虽然猜到祈热不可能拿这事儿骗她,但真听她用一口流利的法语跟她刚多出来的后妈聊天,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震惊。
“其实我不太想学,我爸逼我学的。”鹿小诗手拿一份甜点,站厨房口跟祈热说话。
祈热对甜品没兴趣,挖里面的水果吃,“你明明就很想学。”
被拆穿的鹿小诗不觉尴尬,转而问她,“你给我补课,不耽误你自己学习啊?”
祈热晃着勺子,“反正我回家也是看,边教你边巩固……”勺子到了嘴里,祈热摇摇头,有些后悔,“早知道我就应该早点出来给人补课。”
说不定已经存下一笔小金库了。
鹿小诗下意识想打击她,“你以前就有这么厉害么?”
说完才知道自己把毛给顺反了。
祈热飘飘然。
1000块,除去报名费900,还多出100来。
“给你。”祈热将剩下的红票子塞给陆时樾。
这会儿他们仨站在培训学校的正中间,祈热刚带祈凉报完爵士舞蹈班,手里夹着那张100。
陆时樾接过纸币,“哪里来的钱?”
卖你卖来的啊。这话祈热只能在心里默默说,嘴上随口诌道:“劳务费!”
陆时樾不听她说的,把钱折好,放进自己校服裤子口袋,“先放我这儿,要什么我来买。”
这要是祈热自己的钱,她早要伸手去抢,问一句“凭什么”,那陆时樾肯定要答一句“你自己会乱花”,可这钱,本来就属于陆时樾。
鹿小诗本意让她用这钱给陆时樾随便买点什么,她懒得折腾,直接给钱得了。
她又实实在在叹出一口气,揪住祈凉一点头毛,“吉他想不想学?”
祈凉仰着脑袋,眨着眼睛犹豫。
祈热双手叉腰,“想就想,不想就不想。”
祈凉便讷讷地回:“想。”
祈热立时一脸嫌弃,忍不住嘟囔,“怎么什么都想……”
紧接着又如打了鸡血,“你俩先回去,我还得办点事儿。”她把一高一矮往门口推,等人见不着了,她又转身往里跑。
踏着楼梯跑去楼上,来来往往都是人,她偏要作贼似的猫着腰,下巴卡在窗台,看上去是要避人眼线,实则希望里边的吉他老师注意到她。
祈太公将鱼饵丢进水面,吉他老师便是那愿者上钩的一尾鱼,放下手上的书,扶了扶眼镜,咬住鱼饵,“学生,你是来上课的?”
祈热慢慢直起身,隔着块一点不隔音的玻璃,故作愧怍,无声地摇摇头。
她一摇头,相当在收线。
吉他老师果然上了钩,拉开门走了出来,“是找人?”
祈热这下积极了,跑上前去,点完头,往里面第一排觑一眼,“老师,我弟弟在这儿呢,我就想看看他有没有认真学,没想打扰你们。”
吉他老师看上去在斟酌,片刻后将门推尽,“要不你进来一块儿听?”
“不太好吧?”祈热假模假式地拒绝。
等吉他老师说一句“没事不影响”,她当然不再推脱。拖个椅子坐到陆时迦旁边,尽量不发出声响,动作间已然打断了课堂的秩序。
陆时迦低着头没心思听课了,他不高兴,他觉得,祈热这么“兴师动众”,没面子的是他。
祈热坐好后又挪了挪椅子,手扯了扯陆时迦摊在身前的理论书,陆时迦五根短手指用力按在六线谱上,太用力,还发着颤。
祈热扯不动便松了手,手肘撑在桌角,寻着他挡不住的地儿去看书上的字。她也没多大兴趣,只觉得跟小矮子斗气有那么一点点意思。
不过斗了几分钟,放弃了。三十多块一节课,不能就这么浪费了。
她也懒得看理论书,只听上头老师讲解。下课前,要写几道练习题,陆时迦没一个写对,祈热看不下去,夺过笔打下几个“×”,唰唰唰把答案重新写一遍。
写完,一节课时间刚好过去,祈热把书卷成圈箍在虎口,催着慢吞吞的陆时迦赶紧背好书包走人。
一出培训学校的门,祈热就忍不住数落,“这个课上着也忒没意思,你们什么基础都没有,这么听,怎么可能听得进去?别上得了。”
陆时迦默默不服气,要不是她来,他不可能一节课什么也没听进去。他气鼓鼓盯着她手里的书,生怕她松手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