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陆时樾终归没有去法国, 祈热好说歹说,嘴皮子都要磨破才说服他。
挂断电话, 陆时樾紧接着给李妲姣打了过去, 三两句便跟她约好了见面的时间。
第二天下午出门,柳佩君担心两个小孩天天对着电脑玩游戏要玩坏眼睛, 电源一按,让陆时樾领了两人一起出去。
汉堡可乐薯条点了一桌,李妲姣匆匆赶来, 说午饭还没吃,边说边拿起鸡腿送进嘴里,嘴里嚼着肉,又着急送进一口可乐,陆时樾提醒她慢点, 她仍两手并用, 嘴里的还没咽下, 下一口已经拿到了手上。
“帅哥,找我什么事儿?”吃了个半饱,李妲姣分出点注意力。
旁边两个小孩坐着在啃汉堡, 只有陆时樾没有动手,“祈热这几个月跟你联系多么?”
他没有任何铺垫, 李妲姣也不觉奇怪, “还算挺勤的,不过我不是换了工作嘛,三班倒, 老跟她对不上,最近几次她找我,等我看到消息都好久了,回了,她也隔很久再回过来。”
“她主动找你?”陆时樾问出疑问的部分。
“……这个,不是她找我,就是我找她,怎么了?”
陆时樾双手搁在桌面,细长的手指微曲,抬起又落下,“她可能遇上什么麻烦了。”
李妲姣瞬间愣住,又立即笑出来,“不是我说,陆时樾,我觉得呀,你应该出国,天天跟她在一块儿,你才能不瞎猜,前两天她还跟我说呢,下班了去图书馆看书,回去还跟室友一起煮了小火锅。”
陆时樾眉头微蹙,“她有可能骗了你。”
李妲姣把手上的鸡腿放回去,“到底怎么了?我觉得她挺好的呀,她跟你说什么了?”
陆时樾将手收回到桌下,他自然不会告诉李妲姣他觉得祈热在躲他,反倒是她说的话,让他更加确信了这一点,祈热正常在跟其他人联系,唯独对他失了耐心。
他总担心自己对两人的距离拿捏不当,现在看来,他确实没有掌握好分寸。
李妲姣看他仍皱着眉头,说几句安慰话,“你别操心了,她确实也挺忙的,虽然去了一年了,我也总听她说有写不完的作业看不完的书,可能恰好你找她的时候,她特别忙……”
包里手机震动,她收了话头,掏了手机出来。
陆时樾见她脸上一僵,视线往下落在她手机上,李妲姣将手机往身前收,嘴上抱怨,“我老板也是绝了,刚下班就找……”她推开椅子起身,“我先去接一下。”
陆时樾点了点头,他脑袋里千丝万缕,旁边人说了句什么也没听清,下意识应一声,错眼间见自家小不点往另一头走,才回头问留下来的祈凉,祈凉回说陆时迦是去上厕所。
这一去有五六分钟,不见人回来,陆时樾正要起身去找,李妲姣拿着手机先跑回来了。
“陆时樾,我得先走了,我老板说临时有人请假,缺人。”她抓起包走出几步,又回了头,“你放心,热热好着呢。”
麦当劳的门开了又关,陆时樾呼出口气,喊两个小学生回去。
出了店门要去取车,落在后头的陆时迦突然几步上前喊住他哥,指了指路边玻璃橱窗里的模型,“哥哥,我想买一个。”
陆时樾顺着视线望向店铺门面,要带着两个小孩进去,陆时迦这回拉住他哥说:“我想自己选。”
陆时樾眼下心烦意乱,顺着意愿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拿出几张纸币给了陆时迦。
在外头等了几分钟,两个小孩空手出来了。
“没有好看的。”陆时迦解释。
陆时樾应一声,“那下次再买。”
回家后给祈热发消息,这回几乎是发出去的同时她就回了过来,“在看书,要聊天吗?”
陆时樾写写删删,最终只发出去三个字:“你看书。”
发完又觉无所事事,开了电脑开始写代码,给自己写出一个简单的小游戏,写完,一路畅通无阻地通了关。
楼下季来烟跟柳佩君一起追综艺,声音开得很大,陆时樾听见汪涵跟李湘的声音,他起身出门,隔壁小不点也正开了门出来。兄弟俩一起下了楼,两个妈妈以为吵到他们休息,立即拾起遥控器调小了电视音量。
电视里待定选手张靓颖跟帮帮唱赛区冠军李宇春唱一首《你最珍贵》,一曲结束,两个妈妈才得空跟小孩说话。
陆时樾是下楼来倒水,端起杯子要重新上楼,刚迈上楼梯,听见方才乖乖坐沙发上的小不点跟柳佩君说:“妈妈,我想买一套新的四大名著。”
陆时樾想起以前祈热喊小不点“书呆子”,现下一看,十分赞同。他笑着摇了摇头,上楼关了门。
楼下沙发上季来烟先问陆时迦:“祈凉要买吗?”
陆时迦有片刻的停顿,随即点头,“明天我跟他一起去书店买。”
孩子买书,没有哪个家长会不乐意,柳佩君当即拿钱给了小儿子。
陆时迦将钱折起放进口袋,没立刻走。他对综艺节目没什么兴趣,试着看了会儿,起身回了房间。
他不知道,电视机里正播的节目在这个夏天掀起了一阵“超女”狂潮,一首《想唱就唱》唱到这个夏天的结尾,节目也终于落幕。
季来烟在自己喜欢的选手夺冠后当即给法国去了电话,电话里异常激动地传达了消息,另一头的祈热似乎不再那么疲惫,有足够的精力跟她妈妈大聊特聊。
柳佩君则仍旧意难平,她喜欢的选手早早失去夺冠资格,止步四强。人不开心,似乎连做出来的饭菜也没那么可口。她自觉没那么差,但从不挑食的小儿子却不太满意。陆时迦不直说,只低着头,不太好意思开口,说是想出去吃。后来柳佩君潜心研究食谱,也没能阻挡小儿子往外跑的脚步。
往外跑的陆时迦总去同一家商场,三楼一家面包店在固定的时间点折扣力度很大,他总买最便宜的那份,味同嚼蜡,却吃得不亦乐乎。找了的零钱装回口袋,再慎重地扣上扣子。
面包店里的音响从《不得不爱》放到《嘻唰唰》,再从《再见》放到《知足》,一袋面包吃完,陆时迦拍拍饱了的肚子,跑上四楼,进书店继续看书,接着前一日的“三顾茅庐”跟“长坂坡”,今日要读“赤壁之战”。
九月开学,陆时樾飞去兰城,上几周课,发现手机QQ上多出个版块:QQ空间,他刷一遍,觉得有点意思,把链接发给祈热。
到第二天早上,祈热回复了。
陆时樾这天上午没课,知道巴黎已经到了凌晨两点,他打了电话过去,问她:“作业多?”
她声音疲惫:“没呢,刚在看剧。”
陆时樾随口一接,“看什么?”
“叫……我忘了,等等,我看看……”
陆时樾随即听见翻身的声音,接着听到鼠标的“哒哒”声。
“《实习医生格蕾》。”接着是键盘声,“最近还有几部挺火的,《越狱》,《识骨寻踪》,《犯罪心理》,还有《绝望主妇》,啊……最近还有部很火的电影,《断背山》。”
她列出几部,陆时樾边听边敲着键盘记下,“家里现在有部剧也挺火的。”
“什么?”
“《亮剑》,战争片,你应该不感兴趣。”今年是抗战胜利六十周年,不知这部剧是不是为了纪念。
那边祈热笑了笑,“你家小矮子喜欢啊。”
陆时樾也笑,“打电话回家,是说他每晚都看。”说到小不点,他又想起部动画片,“还有部动画片,《喜羊羊与灰太狼》,他还挺嫌弃。”
祈热应一声,没接话。
陆时樾问:“困了么?”
电话里回:“没。”
陆时樾握紧了鼠标,“视频么?”
短暂的沉默后,祈热很快轻声回:“开吧。”
陆时樾点几下鼠标,视频电话打了过去,画面里出现自己,紧挨着黑洞洞的一片,等她接通,黑色的画面一亮,她穿吊带睡衣,正提手顺着头发,三两下绑在了头顶。
见她眼下乌青,面色几分惨白,陆时樾皱了眉,“挂了吧,别看剧了,先睡。”
祈热来不及说话,电脑发出“嘟”一声,视频断了,短短几秒的画面,甚至没来得及让她看清对面陆时樾的脸,她对着电脑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完,拿起手机发消息过去,“我还不困。”
“银行卡号发给我。”陆时樾隔了会儿回过来。
“干嘛?给我打钱?外快这么好赚?”祈热开着玩笑,末尾加自行编辑出来的短行颜文字。
陆时樾分明不想接她的玩笑,“先睡吧,醒来再说。”
祈热连续发几条过去,陆时樾再没回她。
隔了一天,祈热银行账户上多出一笔钱,也不知道他哪里要来的卡号,祈热也认真地想,他到底哪里赚来这么多钱,想不出,她自顾摇了摇头,对他说一不二的性子又了解了一分。
十月初,在一大批名人的带领下,Sina博客在国内风生水起,陆时樾仍然把链接发给了祈热,附上几句话作为简介。
祈热忙里偷闲点开,匆匆扫几眼,觉得跟他先前说的QQ空间有些类似,想起来,又点开空间,系统提示有留言,点开来一看,巧得很,是半个多小时前鹿小诗留下的——
“踩踩,欢迎回踩。”
“暑假怎么没回国?”
“有时间聊天呗。”
她不清楚怎么“回踩”,直接在那条留言下回两个字:回踩。前一秒发出去,后一秒企鹅头像便开始跳动。
兰城去年开通了地铁,鹿小诗正坐地铁上,给祈热发消息:“好巧!时间对上了!”
立马发第二条:“我刚从医院出来。”
“怎么了?”祈热回。
“陪碧梧师姐。”
祈热立马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她怎么了?”
“她最近总想吐,她担心,刚去医院,好在结果出来不是。”
祈热太阳穴一跳一跳,“她交男朋友了?”
“你不知道?是陆时樾室友,还以为你肯定知道呢。”
祈热缓了缓,回过去:“她现在怎么样?”
“没什么事,医生说是饮食不当,吃点药就好了。”
祈热回一个“嗯”,心下滋味复杂。
晚些时候,她给梁碧梧打电话,那边没接,再打,还是不接。
她怕引起反感,原本编辑出一条几页的信息,精简到最后只剩两三行,中心思想只有一个:做措施,保护好自己。
梁碧梧始终没有回。
祈热放弃联系,忙着自己的学业跟兼职。万圣节假期也没休息,白天兼职,晚上学习。祈凉生日那天,她打了电话回去,从祈畔那儿补充了些时事,比如神舟六号发射成功,比如巴金去世。
再跟十岁小寿星讲话,她问一句,他答一句,比以前还冷酷。
“刚刚在干嘛?”
“看动画片。”
“看什么?”
“《小雨滴历险记》。”
“一个人?”
“嗯。”
“你好朋友呢?”
“他天天听歌。”
祈热随口问:“听什么?”
“腰。”
“腰?”
“嗯,乐队。”
对话难以继续,祈热让他把电话给季来烟,聊了二十来分钟,两边结束了通话。
她对着电脑,点开Google,心血来潮地在搜索栏里输入“腰”。
找到音乐列表,她边看书边听,突然有些好奇矮冬瓜的听歌列表。
反观其他人给她推荐的歌,周杰伦的《夜曲》,《醉清风》,鹿小诗还给她发韩国新出道男子组合的歌,她听不到一两分钟就给关上。
一对比,更加好奇。
11月底,她收到来自国内的快递,拆开来,是五个奥运福娃。
福娃问世那日是11月11,距离奥运会开幕式恰好1000天。陆时樾给她科普,顺着这句问她:“距离你回来还有多少天?”
圣诞节假期,李妲姣给她电话,在电话里给她唱SHE的新歌,“以前我们总说快点长大,现在长大了,又觉得这首歌才是心声,真的是不想长大啊热热……”
挂断前也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呀?”
就连越来越寡言的祈凉也问她。
那日是2005年的最后一天,圣诞节假期还没结束,祈热打过去,电话接通的那头是祈凉。
祈热预料到了两人的对话模式,简单问他:“今天跨年,去干嘛了?”
“看电影。”
“什么电影?”
“《金刚》。”
“又是一个人?”
“和陆时迦,还有季桃。”
“季桃是谁?”
“小桃子。”
祈热愣了愣,“你们还同班呢?”
“嗯,我们三个一直同班。”
祈热自顾点了头,也知道问不出什么来,让他转交电话给祈畔,那边好一会儿也没动静。
“还有要说的?”祈热问。
“……没有。”
“那把电话给老祈。”
又是一阵沉默,赶在祈热催促之前,祈凉开口:“你什么时候回来?”
祈热无声笑了笑,“寒假,快了。”
那边再次停顿一下,“要过年之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