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里头响起了惊讶声,虽说有些不礼貌,可是,陪在老太妃跟前的哪一个不是老太妃身边亲近的人,广恩伯府在她们这些人的眼里算的了什么?也犯不着给奚氏脸面了。
奚氏的脸都白了,秦蓁窝在老太妃的怀里,心里想着,她这继母也不知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不过,有一点不得不肯定的是,她要是拿捏一个人,还是很有本事的。
“这话不知是从何说起?昨日夜里,我们家深哥儿是迎了国舅爷的邀去醉仙楼喝酒,那里虽说也是花楼,可昨晚上就回来了。今日来得晚了些,是因我早起感染了些暑气,有些头晕,吃了一丸药好些了,这才过来的。”
“原是这样!那就是我的不是了,我是想借老太妃的东风,约了太太在这里见个面,也不是说非要见面,奚太太身子不爽快,打发个人来说一说便是,何必非要亲自跑一趟呢?”
奚氏磨着后槽牙,她也不知吴氏今日是发了什么疯,在老太妃的跟前非要与她过不去,难道说,她不想把女儿嫁到她府上了?还是说,她就算定了自己不敢拿她女儿怎么样?
真是笑话,自古以来,还从没有婆婆拿捏不了儿媳妇的,她将来要她镇远侯府的大姑娘立个规矩,便是告状告到当今皇后那里去,理儿也是站在她这边。
“也不知吴太太约我来这里究竟为何?今日我专程来,是听说老太妃在,赶来伺候的。”
“你若身体不好,我怎么敢要你来伺候?”老太妃发话了,奚氏听这话,连忙道,“也不是不好,吃了一丸解暑的,早就好了。”
老太妃点点头,吩咐人给奚氏上一碗绿豆汤,又拍拍怀里的人,“你和长安要不要也来一碗?”
“不要!”怀里的人闷闷地道,长安也在一旁道,“我不喝,祖母也别问她喝不喝,瞧她这懒样儿,怕是懒得起来喝呢。”
老太妃笑了笑,依旧是一下一下地抚着怀里的人,问吴氏,“你们约了来,要说什么?”
吴氏摇着扇子,笑了笑,“这事儿在老太妃跟前说说也算不得什么,前日,林世子往我府里送节礼,我原以为他送完礼和我说完话就出门了,谁知,他走迷了路,去了后院,在后院里头调戏了府上一个丫鬟,那丫鬟跑到我那里哭,口口声声说不想活了……”
奚氏气得三尸神暴跳,她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吴氏居然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这件事,难道丢人丢的就不是她家里吗?既是如此,她也懒得维护镇远侯府的颜面了,“那丫鬟难道不是大姑娘身边服侍的?我说句不该说的话,等你家大姑娘进了我家的门,她那些丫鬟难道还不跟着陪嫁过来?陪嫁丫鬟哪一个当不得爷们屋里的人了?”
秦蓁要抬头,老太妃按住了她,沉声道,“话不能说得这么早了,这不还没过门吗?怎地林世子就这么等不及了?”
长安噗嗤笑出了声,目光炯炯地盯着林溪,林溪满脸通红,就好似这事儿不是她哥哥做的,是她自己做的一样,不由得狠狠地瞪了长安一眼。
吴氏便微微含笑,偏头对老太妃说道,“谁知,今日一早,广恩伯府又闹出了寻人的事来,如今这会儿,满大街大巷的,谁不是在议论纷纷说是昨日世子留宿在了醉仙楼,哦,这些本不该当着姑娘们的面儿说的,是我的罪过!”
“怕什么!”端王妃道,“一个个都大了,再过两年都要出门子了,早些长点儿见识,也省得到了那会儿大惊小怪的,惹人笑话!”
“还是王妃想得周全!”吴氏便瞥了奚氏一眼,接着道,“世子这是不给我们大姑娘脸子呢,想必也是不打算成全这门婚事了。若欢喜那醉仙楼的姑娘,拿了钱赎出来养在屋里当个玩意儿,只要不闹出三个两个庶子来,我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如今故意的,闹得满城风雨,老太妃您给评评理,咱们家大姑娘是受得那气的?”
奚氏一直在琢磨着,这歪在老太妃怀里的姑娘到底是谁?怎地比长安郡主还要受宠呢?只可惜,她连脸儿都瞧不见不知道是谁?或许是宫里来的公主也未可知。奚氏也就不放在心上,冷笑一声,“吴太太也不要听风就是雨,且不说没有这回事,便是有,贵府的大姑娘是我未过门的儿媳妇,吴太太也为着两家颜面着想,也该反驳一句,谁家的爷们不是这么过来的?”
“哦,我也忘了,镇远侯府如今还没有爷们,不过,吴太太,女孩儿家是要娇贵些,可也不能太惯着了。想必府上大姑娘在闹这事儿,吴太太就该劝着些,哪只猫儿不偷腥呢?这还没过门呢,就不高兴了,将来过了门,我儿子还能只守着她一个人过日子了?”
理儿是这个理儿,只奚氏这话说得太张狂了一些!
端王妃便皱起了眉头,“也难怪世子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你也太惯着自家孩子了。说实话,我家长安将来说是得这么个夫婿,我也是不答应的。人要脸,树要皮呢,你让这满京城的人怎么看大姑娘?”
奚氏只当吴氏来得早一些,在端王府的女眷们跟前说了什么,再也想不到当事人也在,笑道,“王妃说的极是,可镇远侯府的大姑娘如何能和郡主比?郡主金枝玉叶,秦大姑娘到底隔着了一些?”
“嗤!”
一声讥讽的笑从老太妃的怀里出来,满地儿的人都听见了,只见一颗毛茸茸的头从老太妃的怀里抬起来,她慢慢儿地转过身,朝奚氏露出一张笑脸来,众人只觉得这满地儿都开了花,人置身于百花丛中,连那浓郁的花香都闻得见。
秦蓁的美素来不饶人!
“敢情广恩伯府还是看人下菜的呢!”说着,她转过脸问长安,“你说说,我哪里不如你了?我是个儿不如你高?还是脸蛋儿才华不如你了?不就是没投胎在你娘亲的肚子里呢?”
长安黑着一张脸,鄙夷地朝奚氏看了过去,也跟着冷笑道,“我娘巴不得肚子里爬出来的是你,不是我呢!”
秦蓁才要下地,老太妃贴身的丫鬟便忙过来给她穿鞋,服侍得极为周到,另一个丫鬟拿了靶镜过来供她照看鬓发乱了没有,细心地扶了扶她头上的钗,妥妥帖帖地。
奚氏已是懵了头了,不明白为何躺在老太妃怀里的,原先她以为是公主的人,怎么就成了秦蓁了。她虽第一次见秦蓁的面儿,并不认识她,但秦蓁的美名轰轰烈烈,且才她话里意思已是点明了自己的身份了。
这也意味着方才,她和女儿给老太妃行礼的时候,跟着一块儿受礼的也是秦蓁了?
这滋味儿,真是比吃了一只苍蝇还叫人难以下咽,奚氏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一会儿青,最后端出了婆婆的身份来,“我来了,你一不迎,二不请安问候,镇远侯府是这么教导你的吗?你娘亲虽不在了,就没人教你了吗?”
吴氏不乐意了,冷哼一声,“奚太太这是在指责我吗?我镇远侯府的姑娘嫁不出去了,你儿子打了我们的脸,我们还上赶着伺候你这个婆婆,你这是把我们大姑娘当什么了?”
话赶话到了这份上,奚氏也无所顾忌了,横竖她是早就对秦蓁不满,今日瞧了秦蓁的长相,越发不敢要这样的儿媳妇,将来若是勾得她儿子魂不守舍的,她儿子眼里还会有她这个当娘的吗?
“不敢!我家深哥儿也不是没了你家大姑娘便娶不到媳妇的,不说别人,就你家二姑娘不还等着的吗?”
吴氏的脸也跟着变了几变,“奚太太,你也是养了女儿的,何必这么埋汰别人家的闺女呢?我不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以前两家的关系,我家茹儿和你家姑娘走得近些,多喊了两声姐夫,你就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这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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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都撕开来了,秦蓁也挺满意的了,她站起身来,朝门口的丫鬟招了招手,红罗进来,递给她一块玉佩,秦蓁接过来颠来倒去看了看,奚氏看得分明,这是当年她亲手交给秦蓁的母亲的,这会儿秦蓁拿出来是做什么?
秦蓁朝她一笑,眼里明艳的光闪过,走到她跟前,将那玉佩递给奚氏,“既是好说好散,那大家就都有颜面了!说实话,我等奚太太这句话等了太久了,也省得我哥哥成日里在我跟前抱怨,说广恩伯府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连累得他也跟着损了不少银钱!”
说着,秦蓁将那玉佩往奚氏的怀里一扔,“看在大家到底结亲了一场的份上,我也送林世子一个礼。醉仙楼的醉花仙身价虽高,我也不是付不起。今日一早,我已经叫我奶兄把人赎出来了,花了我一万两银子,如今这会子送到了贵府上,算是答谢解除婚约的报酬!”
奚氏的脸一片煞白,她身子一歪,几乎从凳子上跌落下来了,幸而得林溪扶了她一把,她才稳住了,唇瓣哆嗦,手指着秦蓁颤颤抖抖,“你,你,你这个毒妇!”
如此一来,广恩伯府还有何颜面?满京城的人都会说,广恩伯府世子调戏未过门的媳妇的丫鬟,会说他嫖/妓,声名狼藉,镇远侯府这才不得已解除了这门婚约。虽说,她是不喜秦蓁这个媳妇,可是要解除婚约,也该是广恩伯府开口。
凭什么是镇远侯府主动提出?
红罗递过帕子,秦蓁用帕子细细地将手指头手心手背来来回回地擦了几遍,递给红罗的时候道,“扔了!”并嘱咐红罗,“记得跟小公爷说,早日去广恩伯府将我娘当年给的那玉佩要回来,那可是一块汉玉,别到时候被人典卖了。”
“秦蓁,你是不是太过分了?我广恩伯府再不济难道还会典卖了你家的东西不成?”林溪气得,连奚氏拉都没拉住,起身与秦蓁对峙。
“谁知道呢,连自己喜欢的姑娘都没钱赎,试问,全京城的公子哥儿里头,有几个这样儿的?”秦蓁斜眼看她,目光睥睨,“且,我也担心夜长梦多,怕哪日广恩伯府用那汉玉佩来要挟我,要前缘重续怎么办?”
多么骄傲的姑娘,不论是身世、容貌和才华,哪一样儿差了?如果说,方才没有广恩伯夫人那番话,秦蓁的这一番作为落在人眼里便显得猖狂了些。可方才,广恩伯夫人是怎么说的?有没有半点尊重秦家大姑娘的意思?
砍了人一刀,还不许人砍回去,这是哪家的道理?
长安也跟着声援道,“若说前缘重续这种话,那也是太不要脸了!”
奚氏扶着女儿站起身来,朝吴氏冷笑道,“敢情今日,吴太太约我来,是要兴师问罪的!说实话,秦家大姑娘我们广恩伯府是要不起了,三年前发生了那事儿,我们原就想退了这门亲事,今日不是你镇远侯府要退亲,而是我广恩伯府要休妻!”
“休妻?”秦蓁冷笑出声,“试问广恩伯府有这个能耐吗?我把话放在这儿,若你广恩伯府拿不出休妻的文书来,我是不依的,今日个,我就给你们这个机会,明日一大早,这休妻的书不送到镇远侯府来,我就敢进宫告御状!”
老太妃脸上就很不好看了,她朝端王妃使了个眼色,端王妃清了清嗓子,发声道,“我和你们两家都不沾亲,今日是逢缘才坐到了一块儿来,若不是从前都有走动,说实话,一开始你们两边吵起来,我就该请你们出去,省得扰了老太太的兴致。”
奚氏鼻子里出了气,心想着,指不定心里偏着谁呢,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方才是谁还窝在老太妃的怀里睡,占她的便宜了?
但这些话,她只敢在心里想想,是半个字儿都不敢往外说的。
“我说句公道话,你们都别见气。虽说是个男人都免不了那些事儿,可这满城的公子哥儿们,连太子,连我们府上的哥儿们,也没敢说跑别人家里去调戏人家家里的丫鬟的,也没有说整夜整夜宿在花楼里不回家的。我也才说过,若我的长安将来遇到这样的人家,我也不乐意。这不是谁家姑娘尊贵,谁家姑娘不尊贵的问题,谁家的女孩儿不是父母手心里的宝?谁愿意自己的宝贝给别人作贱?”
她淡淡地瞥了奚氏一眼,毫不留情地道,“奚太太的话说得也太过了些了!”
秦蓁眼里慢慢地涌上泪来,这会儿,端王妃的话落,她转身扑到了老太太的怀里,呜呜呜地哭起来,声声委屈,叫人不忍听,老太妃也跟着流泪了,“好了好了,多大的事儿,退了这家,后面有好的等着呢!哭什么?惹得人笑话!”
端王府的女眷们也纷纷围上来安慰,这个说道,“这是没缘分呢,早点断了好!”那个道,“大姑娘受了这样的委屈,明日一定得个好夫婿。”又有人道,“这样的浪荡子哪能当夫婿?断了,是大姑娘的福气呢!”
竟没有一个人站在广恩伯府这边说话的。奚氏气得一个倒仰,林溪实在是站不住了,拉着她母亲从里头出来。
秦蓁趴在老太妃的怀里哭了一会儿,待众人安慰得差不多了,她也就很识相地抹干了眼泪。老太妃心疼得不得了,吩咐丫鬟们好生伺候着秦蓁,又叫端王妃过去瞧瞧,“别叫这孩子受委屈。”
待人走了,老太妃这才抬眼看吴氏,眼里的神色也有些不一样了,“怎地会闹到今日这份上?你早做什么去了?”
吴氏低下了头,没有说话,老太妃又道,“退了广安伯府这门婚事,满京城里还有别的人家好挑?奚氏是个蠢货,难道你也是个蠢货不成?”
地儿上的人都走光了,这会儿只余了老太妃和吴氏二人在,下剩的便是老太妃的人和艾婆子了,都是值得信任的人。
“我也知道,这孩子在你跟前这几年了,你怕是有了感情了。我听说你待她比待茹姐儿还要好。”老太妃瘪了瘪嘴,“莫非你是忘了她娘亲是如何死的了?还有十三年前,镇远侯怎地无端就打了败仗的了!”
吴氏拼命地要将眼泪逼回去,她闷闷地应了一声,“没有忘!”
不会忘,永远都忘不了,便是她想忘也做不到。那些记忆如同跗骨之蛆,日夜在她的骨血里钻啊,拱啊,从不曾饶过她。
“没有忘了就好,我就担心你啊糊涂了,难不成还想退了这门婚事,把蓁姐儿说给她表兄呢。”老太妃说着摆摆手,吴氏便退了下去。
才出去了,走在走廊上,原本她该往侧面楼上去的,谁知,她顿了一会儿脚步,站了一会儿后,就朝楼下去了。
“太太,听说端王府今日要在这里住上一晚,咱们也要住吗?”艾婆子想说点别的话,转移一下吴氏的注意力,省得她老想着方才的事不开心,叫人瞧出端倪来。
“不了,晚些时候咱们还是回去,未必能够找得到厢房住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