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卿卿多妩媚》作者:云千重
文案
秦蓁以为当年一别,这辈子再也见不到范翼遥。
她跪在大相国寺的佛像前,双手合十,他一身僧衣,站在佛像旁,捻动手中的念珠,安详凝视,一如她只是芸芸众生中的寻常一人;
秦蓁明白,范翼遥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将她捧在手心里,万事顺着宠着的天真少年了;
求过佛祖五百遍后,秦蓁终究还是站起身来,朝范翼遥走去,忍不住唤他,“翼遥……”
范翼遥眉目舒展,一脸平静而疏离,“贫僧百谷,女施主请自重!”
然而,范翼遥转身,旁边洒扫的小僧看到他们的百谷师父眼圈儿都红了。
祁祁甘雨,百谷蓁蓁,正是人间盛景!
为情还俗和尚VS侯门千金女主;
男主话少心机;女主艳媚娇气;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秦蓁
一句话简介:你是人间盛景!
第1章
端午节前两天,广恩伯府世子林深亲自到镇远侯府送节礼。
秦蓁是镇远侯府嫡出大小姐,与林深有婚约。
这门亲事,是秦蓁她娘在世的时候定下的。而她知道这件事,是在三年前从大同的外祖家回来时,继母告诉她的。
秦蓁从来没有见过广恩伯世子,不知道林深生得是扁是圆,是高是矮。虽说,当初给她定下这门亲事的是她的亲娘,可那会儿她还在她娘的肚子里,广恩伯世子只有两岁多,她娘亲未必会看走眼,但小时济济,大时了了的例子多了去了。
前两年,两家虽说有婚约,但广恩伯府每到年节的时候,都是派个嬷嬷过来问候一声。镇远侯府如今也今非昔比,自从她爹在十三年前与突厥的一场战役中,一败涂地,镇远侯府的人便再也没有在京城里挺直过腰背。三年前,她爹又向陛下请了假出去云游天下未归,镇远侯府便只剩下了一个空壳子。
秦蓁以为,广恩伯府早晚是要来退了这桩婚事的。
谁知道,竟越发重视起来,世子亲自来了。
秦蓁坐在她院子里的紫藤花树下拿了本书在看。正午的阳光穿透了繁茂葳蕤的葱绿枝叶,从间隙里落下来,在她白皙光滑的脸上打上了斑斑点点的光影,如同一层透亮的面纱罩在她的脸上,令她整张脸白得更白,粉得更嫩。
丫鬟们在院子里穿梭,不时发出阵阵笑声,低声说话的嗓子里时时都会溢出欢喜来。
秦蓁的性子活泼,连带得在缀锦院里做事的姑娘们个个性情开朗,常见她们在院子里踢毽子,跳绳,有时候笑声如一串串银铃一般,被风吹得飞很远很远。
秦蓁院子里的婆子都老得慢些。
红罗穿着青色比甲,腰间是一条松花汗巾子,快步从外面进来。她走得很匆忙,不时抬手擦额头上的汗,拉住正要出门的小丫鬟,“姑娘呢?在不在屋里?”
“喏,那边呢,歪着在看书。姐姐找姑娘什么事儿?”
“有事呢,你也别管,忙你的去!”
红罗看到了秦蓁,松开小丫鬟忙朝紫藤花树那边过去。走近了,秦蓁抬起头来看她,颇嫌弃,摆摆手,“别说,你先去喝口水!多大点子事,你急成这样,便是世子爷比旁的人少了一只眼睛,多了一张嘴巴,也不值当你这样跑吧?”
说完,秦蓁朝屋里喊了一声,“海榴,给红罗倒杯水出来!”
海榴出来了,将一碗水朝红罗手里一塞,笑着骂道,“小蹄子,美死你了,要不是姑娘吩咐,配我给你倒水吗?快喝,喝了说说,世子爷生得如何?比当年咱们在大同看到的范家大爷如何?”
范家大爷那才叫生得一个美貌!
海榴说完就后悔了,她小心翼翼地朝自家姑娘看了一眼,见姑娘只是微一闪神,也没多大反应,也因此放下心来。
红罗依旧是责怪地朝海榴看了一眼,她将一碗茶灌下去,低声道,“姑娘,奴婢没过去,走半道儿上就回来了!”
“为啥?”秦蓁问道,“你是怕自己分不清美丑,怕把个丑八怪瞧成美郎君,不敢去看?”
秦蓁原本就对她未来的夫君林深生得如何不感兴趣,原也只是她身边的丫鬟们非要去看未来的姑爷生得如何?这会儿,既然红罗没有看成,她就拿起书继续看起来。
红罗咕咕咕地把茶喝完,将碗往海榴的手里一塞,海榴又瞪了她一眼,欲不接又怕把这霁红盖碗摔破了,一共是十只,碰缺一点都不成套了。既接了,她也没好脾气,“指望你打探点有用的消息来呢!”
“谁说我没有了?”
红罗蹲下来,摇一摇秦蓁的膝盖,秦蓁抬起头朝她一看,两人离得近,红罗没防着,猛然间看到她家姑娘放大的一张脸,几乎被她家姑娘这张盛世美颜晃窒息了,眨巴眨巴眼,半天才回过神来,喃喃地道,“姑娘,奴婢准备说什么呀?”
海榴掩着嘴笑,倒也没太笑话红罗。
她家姑娘生得极好,肌肤赛雪,娇嫩如婴孩,两弯似蹙非蹙柳叶眉,长长的睫毛如鸦羽一般翘卷,轮廓深邃的一双眼黑白分明,便是这一双眼,便似一副水墨山水,瞧着人的时候,会说话一般,顾盼间流光溢彩,无人能从这双眼里逃脱。
眼尾一粒胭脂痣,鲜艳欲滴,如同晨起的珠露挂在上头,映上了朝霞红,浓缩尽了人间美景。
秦蓁美得明艳,美得张扬,极具侵略性。便是此时,她只歪歪地绾了个发髻,头上珠钗并无,可她身上骨子里头往外透出的贵气,便叫人觉着她这份慵懒都是迷人的,矜贵的,每一根头发丝都有着一种光环,蛊惑得人挪不开眼。
见红罗傻了,秦蓁也就别过身去,继续看书。她并不觉得红罗能打探点什么有用的来,又或者,不管广恩伯府世子如何,生得美或是丑,她其实都不感兴趣。她与其他闺阁中的女子不一样,从未憧憬过成婚生子的日子。准确来说,三年来,她不曾想过,相反还很抗拒。
但海榴不同,这关系到她家姑娘未来一辈子的幸福,她能不急吗?催道,“快点,说啊,急死人了!”
“姑娘,奴婢是听说广恩伯世子这次来,是想跟姑娘悔婚的!”
“你胡说什么?”海榴的脸色都变了,“若悔婚,世子爷还犯得着亲自来送节礼?”
“奴婢是听二姑娘院子里的两个姑娘说的,说世子爷那狗东西想和姑娘悔婚,好娶二姑娘,这次的端午节礼不是给咱们姑娘的,是给二姑娘的。”
秦蓁也愣住了,她从书里抬起头来,若是这样的话,就不能忍了。秦蓁是什么人?镇远侯府的嫡长女,成国公府的外孙女,何等骄傲,岂容小小一个伯府如此羞辱?
她腾地站起身来,将书往旁边的廊檐下的长凳上一扔,一张明艳流光的脸上已是凝满了寒霜,冷声问道,“在哪儿?”
红罗没听明白,“姑娘,你要去哪儿?奴婢一听说就赶紧跑回来了,奴婢是怕弄错了,这事儿奴婢只是听说,也不知道真假!”
“管什么真假?凡事空穴不来风,你觉得这种事若没有点影子,那边娇阆院会传出来?只怕,这些话,是人家故意传给你听了,好叫你回来跟姑娘说,好在姑娘跟前炫耀一番呢。”海榴没好气地点了点红罗的额头。
红罗后知后觉地知道气了,一张小脸鼓了起来,“姑娘,奴婢去打听世子爷现在何处,咱们找他问问去。”
既是要出院子,秦蓁也还需要妆扮一下,她如今脚上还穿着一双软底鞋,门前一条鹅卵石铺的小道就没法走过去,会硌得脚底板生疼。红罗又出去后,海榴便扶着秦蓁进门更衣。
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海榴已经重新帮她绾好了头发,只斜斜地插了一根金镶珠玉石点翠簪,依旧穿着一件玉兰雀鸟锦窄褃袄,一条细白绫裙,脚上一双满绣石榴红绣鞋,左右各一对拇指般大小的粉色珍珠缀在上头,随着她的脚步微微颤着。
才要出门的时候,红罗匆匆地进来了,热得一脸绯红,额头上渗着汗珠子,激动地道,“姑娘,打听好了,就在娇阆院东南面的翠芳亭里头。咱们这会儿过去吗?”
“嗯!”
镇远侯府占地约有四十六亩,在当今皇帝赐给秦蓁她爹秦靖业前,这里本是一座王府。王爷坏了事,被收回,又赐给了她爹,结果才住进来不久,她爹就吃了败仗。京城中的人总觉得这座府邸不太吉利,风水不好,会坏了主人的气运。
秦蓁却很喜欢,面积足够大,这几年没甚修葺,但架不住以前的底子好,设计巧妙,园林精美,小桥流水如画,春夏秋冬四季各有精妙,住着挺舒心的。
有时候,秦蓁也会遥想一下,也不知当年设计这座府邸的主人是什么样的人,必定是位胸有丘壑之人。
府邸共分三路,中路上是前后主院,左右又各有几重院落,后面的花园占了三分之二的面积。
侯府的正房大院自然是在中路,自秦蓁的亲生母亲韩氏去世后,安福堂便一直空置着,无人居住。安福堂左右一排厢房,秦蓁小时候未去大同外祖家的时候,就住在左边厢房。三年前,她回来,左边厢房就改建了一番,修成了三间正房两边厢房后面拖一个两亩小花园的独立院落。
她爹一日酒后兴起,亲自提笔题了匾额“缀锦”。
秦靖业新娶的续弦住在安福堂后面的一重院落,先如今名叫安春堂。秦蓁的继妹秦茹要与她母亲住得近些,又要住个独立的院落,便住在东路,安春堂旁边的娇阆院。原先本叫“荣庆堂”的,她自己花钱去外头买了块匾额回来挂上,换了名字。
娇阆院在缀锦院的北面,从缀锦院北面厢房穿过,便是娇阆院新挖出来的半亩方塘。
时值初夏,水面上零落飘散着几抹睡莲的新绿。旁边,便是一座六角亭子,单檐歇山顶,简单轻巧,绿柳依依,边上点缀着几块山石,两丛翠竹,一条小径从秦蓁北边的厢房后面,蜿蜒朝前延伸过去。
第2章
镇远侯府自赐给秦家之后,一共只动了三次土。第一次是将原先王府门前的九龙影壁撤了,又把几处逾制的建筑给拆了,从王府降格成了侯府。
第二次破土动工,是三年前秦蓁从大同外祖家回来,把安福堂的东厢房改成了一座独立院落。
第三次是一年前,秦茹非要在她的院子前头挖出这半亩方塘来,理由是秦蓁有个小花园,而她的院子里什么都没有,她喜欢水,非要有个池塘种睡莲。
有了池塘,不能没有水榭亭子。总共就半亩,哪里架得了一座水榭?便在旁边的拐角处架了个小亭子,平日里,秦茹很喜欢在这里头招待几个相好的手帕交。
秦蓁从北厢房的后的敞厅里一出来,便瞧见了翠芳亭里头那一站一坐的两个人,男的器宇轩昂,女的娇小玲珑。秦蓁不认得那男的,那女的,便是隔了这老远的距离,她还是能够认出,正是她那同父异母的妹妹。
秦蓁正要拿脚,被海榴给拉住了,“姑娘,咱们就这么过去,叫人误会了不好!”
秦蓁瞅瞅身后的两个丫鬟,人一多,一过去,没有气势也造出了几分气势来,活像是兴师问罪的。落在人的眼里,直以为她是因为自己未婚夫和继妹搞到一起,委屈不行,前去捉奸般。
秦蓁本意不是去捉奸,她原本是想确认一下,广恩伯府世子是不是真的上门来退婚的。如今,亲眼看到他与秦茹在一块儿说话,两人又非沾亲带故的,她也不需要去确认什么了。但她又生出些好奇来,这两人在一块儿,到底在说什么?
翠芳亭后面是一丛竹林,竹林后面是侯府的祠堂。祠堂南面接缀锦院的小花园。秦蓁便缩回了脚,转身又进了北面厢房的门,准备从小花园绕过去,去听听壁根。
海榴一看便明白了自家主子的心思,秦蓁从抄手游廊上直奔小花园的时候,海榴忙拉住了她,求道,“姑娘,这种事就让红罗去吧,她素日里耳聪目明,记性又好,必定能听得真切,又能一字不落地说给姑娘听,姑娘就别去了,叫人看到了多不好!”
“我怕什么?”秦蓁指着翠芳亭的方向,“他们做都做得出来,难道还不许我去偷听一下吗?再说了祠堂那边,就一个哑婆婆在,就算瞧见了,还会说什么不成?”
“话虽如此,可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姑娘若不去,便再也无人敢说什么!”
“不行!”秦蓁决定了要做的事,少有听人劝的,她执意要去,红罗和海榴就真没办法了,只要一个在前哨探,一个在后压阵,护着她偷偷摸摸地朝那边过去。
那丛竹林倒也茂密,平日里,红罗三不时就跑来这里偷看娇阆院的动静。哪里能藏人,哪里容易被人发现,红罗比娇阆院的人还要清楚。她瞅准了一个好地方,离翠芳亭又近,又不易叫人察觉后,这才将位置让出来,让她家姑娘亲自上去听。
秦蓁这才看清楚她娘亲给她选的那夫婿生得如何,丑是不丑,生得面白如玉,浓眉凤眼的,笑的时候眼睛一眯,显得很温柔,寻常女孩子有些架不住,至少与他面对面说话的秦茹脸都红了,满脸的春心荡漾。
若单看这容貌,秦蓁觉得她娘至少没瞎,甚至还颇有眼光,凭人家两三岁时的长相,就能看出将来必定是个容貌上乘的男子。
那边亭子里的两人之前也不知说了什么,秦蓁来得晚了些,没有听到,只看到两人对视了一眼后,男女脸都红了,各自静默。
竹林里还是挺干净的,但现在入夏了,地面又潮湿,各种蚊虫都出来了。秦蓁蹲了一会儿就有些受不了,只觉得有飞虫在咬她。她稍微一动,碰到了竹子,竹子就开始摇晃,飒飒作响。
那边两人便朝这边看过来,秦蓁立马屏住呼吸,敛目凝神装死,准备打消了偷听的念头赶紧回去。看了一眼,虽说林深生得美貌,但实在也不是她感兴趣的类型,秦蓁就越发没了兴趣了。
二人朝这边看,林子里传来一声鸟叫,秦茹便收回了目光,“深哥哥,我姐姐她是侯府嫡长女,爹爹偏疼她,他是绝不会同意你休了她的。若爹爹知道你想娶的人是我,一定以为是我做了什么,才让你不要姐姐!”
“不!怎么会呢?你什么都没做,相反,你一直在劝我娶你姐姐,你心地那么善良,为了你姐姐情愿给我做小,你我之间清清白白,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便是你爹爹也不能说什么!”林深看着秦茹的双眼里充满了深情。
秦茹也看着他,眼圈儿红了,唇瓣颤抖着,想说什么说不出来。林深心疼不已,走过来蹲在她跟前,握住了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望着她,如看着自己心中的女神,虔诚无比,“茹妹,我如何舍得你做小?当年若不是我只有两岁多,什么都不懂,又如何会答应这门亲事?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我这一生要娶的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