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茹落下泪来,她是个娇滴滴的美人,若上头没有秦蓁这样美艳不可方物的姐姐压着,她必然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美人儿。美人儿一哭,便是四月天里,带雨的梨花,不知道如何牵动男人的心。
林深心都碎了,曲起食指,轻轻地刮去美人儿脸上的泪珠,“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快休了她,绝不叫你难过。”
“不!”秦茹摇摇头,“深哥哥,你一定没有见过我姐姐,你若是见了她,一定会后悔今天和我说这些话。她生得……也是极好,比我好看多了,若我是个男子,也一定会为她倾倒,你也一样!”
“呵!”林深嗤笑一声,又正色道,“茹妹,你当我是那没见过世面的乡野村夫?从来没有见过美女?我虽洁身自好,也见过几个京城里艳名四播的头牌,何曾被人迷上过?你姐姐难道比那些人还要美?娶妻娶贤,若想要个美貌的,我为何不去买个头牌?”
秦茹低下头笑了,两人的手握在一起,彼此凝视,其中温情脉脉,男人的眼神微动,慢慢地起身,侧过脸去,朝秦茹的唇角吻去。秦茹知道林深要做什么,她欲拒还迎地躲了一下,反而被男子叼了一下唇,慌得连忙站起来,背过身去,嗔怪道,“深哥哥做什么呀?”
秦茹这般扭捏,又怕林深误会,以为她真的生气了,眼神躲闪,朝后看去。林深哪里还不懂,上前来,从背后环住了她的腰身,凑到她耳边也不知说些什么?
秦蓁无意看这种,便起身离开。她看也看到了,听也听到了,也毫不避讳了。她从来不是一个肯委屈自己的人,目的达到了,就懒得再躲躲闪闪,出去的时候动静有些大,只可惜那边两人太投入,并没有留意到。
红罗就蹲在秦蓁的后面,秦蓁看到的,听到的,她都没有错过,一出来,就气鼓鼓地道,“姑娘,姑爷太过分了!”
“什么姑爷?”秦蓁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喊姑爷,那也是喊二姑爷,别栽到我头上来!”
海榴一直在放哨,没看到那边的动静,更没有听到什么,见自家姑娘生这么大的气,忙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被发现了?”
“被发现怕什么?”红罗朝翠芳亭那边撇了下嘴,“那狗男人说的是话吗?竟然把咱们家姑娘跟那些,那些……啊呸比,咱们姑娘是什么人?真是不要脸!”
海榴不知道“啊呸”是什么?但明白不是好话,她一向好气性,这会儿一捋袖子,二话不说就朝竹林旁边的小路绕过去。红罗一见,吓着了,一把拉住她,“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我就是要去瞧瞧,这世子爷是个什么东西,敢拿话玷污我们姑娘,我跟他没完!”
“你怎么个没完法?”红罗一听来了兴趣,海榴一向有主意,性子稳重,从来不做无的放矢之事,她说“没完”,便必定是要把人扒层皮下来的。
秦蓁走在前头,此时也顿住了脚步,朝海榴看过去,见她在打理自己的衣服和头发,扶了扶鬓边的一朵珠花,问红罗,“你瞧我今日打扮如何?”
秦蓁自己生得美到极点,也容不得身边有不好看的人,四个大丫鬟一个赛一个地漂亮。海榴哪怕只穿着玉色红青酡绒小夹袄,下身穿了一条葱绿撒花夹裤,可那水蛇腰儿一扭,回眸一笑,连秦蓁都看得呆了,当真是风流别致。
莫非,这小妮子准备自己亲自上阵去勾引林深,然后把他的魂儿勾走,好让他改变心意,不娶秦茹?
“你想干嘛?”秦蓁可不觉得林深那狗东西有资格染指自己的大丫鬟,满口气都是不赞成。
“姑娘别担心,且看奴婢的,奴婢不为姑娘出了今日这口气,奴婢就不是人!”她说完,便朝竹林外走去,恰好这时候儿,一串明显男子的脚步声出来,红罗赶紧把秦蓁一扯,躲在了祠堂的廊檐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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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脚步声就近停了下来,紧接着就听到了海榴“哎呀”一声,怒道,“你这人怎么回事?走路都不长眼睛的?”
秦蓁实在是好奇,探出头去,偷偷儿看,只见海榴一下子就撞进了林深的怀里,到了这会儿了,两人还没有分开,林深的手按在了海榴的肩上,海榴抬头看向林深,眼睛睁得大大的,活像是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英俊的男人,闭了嘴,满眼都是惊艳神往之色。
林深到了嘴边责备的话就此咽下了,他打量海榴,看其衣着分明就是一个下人,可是长了一张不逊色于秦茹的脸,虽方才态度恶劣,可在看到他的脸后,变得着迷起来。林深便不以为忤,男人对待神往自己的女子总是会多一份包容,情不自禁地,手指头在她的肩上轻轻按捏了一下,松开,“姑娘请小心些!”
海榴却好似没有醒过神来,她依旧贴着林深站着,耳朵却是竖起来的,听到了一阵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暗地里拿捏着时机。
“你们俩在干什么?”
林深走的时候,秦茹本就一直目送,只要林深没有走出没有绕出娇阆院的院门,她便能够站在翠芳亭里一直看到林深的背影,眼看林深被一个丫鬟给撞上,那就算了,两人还一直保持这种暧昧的姿势,秦茹如何能忍?
“啊!登徒子!非礼啊!”
就在林深的手才要从海榴的肩上收回来时,海榴一声大叫,顺势一巴掌,掴在了林深的脸上,眼泪迸了出来,哭喊道,“非礼啊,大家快来啊,混蛋,不要脸,占我的便宜!”
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了,近处远处的人都给震到了。秦茹和林深根本没回过神来,远处打扫的婆子,忙碌的丫鬟们听到动静都朝这边跑过来。
饶是秦蓁,这会儿也被海榴给吓住了,连忙缩回了头,靠在墙上,自己给自己顺气,方才那一巴掌,也不知这小妮子使了多大的劲儿,她耳朵都要被那“啪”的一声给震懵了,也不知林深那张厚脸皮能不能撑得住呢?有没有破皮?
红罗忍不住想要给海榴叫好,她搓着手,很是后悔方才,她怎么就没想出这种好主意来?果然是海榴,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就来一票大的。
堂堂的广恩伯府世子,跑到镇远侯府来送个端午节礼,大约是做梦都没有想到,会遭遇这一出。
林深直接被这一巴掌给打懵了。他身为勋贵之子,京城之中,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见过一些世面,还从来没有见识过哪家的丫鬟下人敢朝主子们伸手的。
方才,这丫鬟自己撞到了他的怀里,他还以为这丫鬟是有心勾引他,心想着难怪他母亲瞧不起镇远侯府,果然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哪有丫鬟出面勾搭姑爷的?
都怪他想得太过天真了!
好戏原来在这里等他呢。
周围很安静,可是躲在竹林里偷窥的,在翠芳亭里踮起脚尖往这边看的,隔着池塘站在岸边的树杈上伸长脖子望的,一个个都当他是瞎了眼了吗?只当他看不到这些侯府下人们脸上看好戏的表情吗?
从小到大,他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会丢脸丢到这份上。
更加林深不好想的是,方才这丫鬟眼里的惊艳是真的,这会儿柳眉倒竖,眼中怒火如炽也是真的!
这到底是哪一房的丫鬟?嚣张跋扈到了这份上,若非镇远侯府没有小爷,否则的话,他真的要怀疑,镇远侯府一个通房丫鬟都有这么足的底气,敢朝他一个姑爷动手了。
林深的脸已是肉眼可见地肿了起来,火辣辣地疼,他总算是被这疼痛拉回了些理智,扭头朝秦茹看去。这一巴掌,他连解释都不用解释了。
秦茹盯着海榴看了好一会儿,才将目光挪向了林深,顿时就被林深红肿半边的脸惊得几乎要叫起来了,她一步冲上前抬起手就朝海榴的脸上扇去,“贱人,你知道你方才做了什么吗?”
海榴岂能被她给扇到?她活像是受到了很大的侮辱,跳了起来朝秦茹猛地一推,转身就朝主院的方向跑去,哭得声音很大,“救命啊,救命啊,广恩伯世子爷非礼我啊!”
秦茹一下子傻眼了,林深的脸也黑得要滴下水来了,可这会儿不是他们能多想的时候,可想而知,海榴这一路喊过去,一盏茶的功夫,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广恩伯世子对镇远侯府的丫鬟□□不成了。
甚至以讹传讹之下,谁都不知道还能传出什么样好听的来。
当即,二人朝海榴追了过去,恨不得把这丫鬟碎尸万段。
红罗已是眼疾手快拉起秦蓁沿着与海榴平行的方向也朝前跑去,中间隔了一座祠堂,待跑出了祠堂,红罗与秦蓁便在娇阆院门前的庭院里头看到了海榴,海榴见到秦蓁,如看到了救命恩人,冲过来就朝秦蓁跪下,哭道,“姑娘,广恩伯世子爷,他,他,他光天化日之下便调戏奴婢,呜呜呜,奴婢没脸活下去了!”
秦蓁作势深吸一口气,不敢置信一样,很快又是一脸怒色,不待林深和秦茹追过来,她便一把拉起了海榴,“这还了得!走,我们去见太太去!”
林深与秦茹追出来时,只看到了秦蓁的一道背影,方才一巴掌扇在林深脸上的丫鬟,跌跌撞撞边哭边小跑地跟在她的身后,另外一个丫鬟提着裙子,同样小跑地跟在她的后面。只看一道背影,秦蓁便已是人间最美的一道风景,只她走路怎地就这么……大步流星?
林深不由得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已是打定了主意,这门婚事是退也得退,不退也得退。既是如此,他也懒得跑到吴氏面前去解释什么了。
今日分明就是一场局,他又不傻。当即,抬脚就朝外走去。
秦茹连忙拉住了他,“深哥哥,方才那丫鬟是姐姐屋里的,我,我帮你去跟母亲解释去!”
“随便!”林深一扯袖子,气冲冲地就走了,竟然是他未婚妻屋里的丫鬟,真是好大的胆子,有这等跋扈的丫鬟,可想而知,京城里传她眼高于顶,清高孤傲,不尊继母,欺辱妹妹的谣言并非是空穴来风。他若是娶了这样的女人,还能活过新婚之夜吗?
是个天仙,他也不敢娶了!
若他这好未婚妻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吸引他的注意的话,他只想冷笑一声,她想多了。
本来,他还在想,若是镇远侯府不退婚,他娶了秦蓁,再纳秦茹为贵妾,了不起将来多扶持镇远侯府一些,如今看来,他真是嫌自己命不够长了。
林深用衣袖遮着脸,一路顶着侯府下人们诡异的眼神到了门口,他贴身小厮不知底细忙牵了马过来,他一脚踹过去,“看不到爷的脸不能见人,还能骑马?去雇一顶轿子来!”
秦茹望着林深的背影眼泪在眼框框里打转儿。深哥哥一向对她格外温柔,可今日,分明是气急了。他那么俊的一张脸,几乎要被海榴那小蹄子给打破相了,又被侯府里的下人们围观,议论,换做是她,她怕是都不想活了吧?
下次,若深哥哥再想亲他,了不起……她给他亲就是了,算是当今日赔礼道歉了。这般想着,秦茹的脸蛋儿又红了,她一边想着心思,一边朝她母亲的院子走去。
镇远侯秦靖业少年成名,乃沙场老将,他曾以一千骑兵对突厥一万骑兵而不败,活捉突厥的左善耆王,令突厥对他闻风丧胆,听到他的名字便退避千里。
他身上的神光,是在十三年前,在上古关与突厥的一战中消失的。
那一年,他失去了结发妻子,守孝期满,娶了如今的妻子吴氏。
那一年,上古关失守,突厥人的铁骑肆意践踏在大乾百姓的血肉之躯上。
曾经加持在秦靖业身上的神光有多么光照万千,如今,他身上的背负的骂名便有多么沉重。一度,御史台的御史死谏皇帝,要求对秦靖业削官夺爵并下昭狱。
那会儿隆庆帝才继位不到一年,正是用人之际,再加上秦靖业的认罪态度很好,隆庆帝网开一面,仅仅只罚了他三年的俸禄,并未追究责任。
吴氏进门不到一年便生下了秦茹。秦靖业因他打了败仗,朝廷并未给他应有的处罚,而无颜对君王,始终不曾给吴氏请旨封诰。虽说,镇远侯是正一品的军侯,吴氏却是一个没有诰命的妇人。
但这些年来,吴氏并不曾有任何怨言,她谨慎持家,安分守己。她待秦蓁视如己出,秦蓁在大同外祖家的时候,一年四季,每一季都给秦蓁拉几车衣物用品过去。秦蓁三年前从大同回来,她越发对秦蓁好,嘘寒问暖,温柔软语,比待自己亲生的女儿秦茹都要好。
从娇阆院到吴氏所居的安春堂本就近,秦蓁走得飞快,眨眼就到了。守院门的婆子见她来势汹汹,面色不善,也不知究竟是何事惹怒了大姑娘,不敢上前相问,反而离得远远的。倒是廊檐下的丫鬟,见了,急忙机警地打起帘子朝里头喊了一声,“大姑娘来了!”
里头,已有婆子赶紧迎了出来,也不管秦蓁有多生气,依旧是扬起了笑脸问道,“姑娘,这是出什么事了?”
“太太呢?”
“在里头呢,才说要去瞧瞧姑娘,没想姑娘倒是先来了!”
“我自然是要来的,我若是不来,我都不知道原来我的丫鬟早就被人给盯上了!”
第4章
这婆子姓艾,是吴氏跟前得力的,个子不高,精瘦精瘦的,上了年纪,眼角挤出皱纹来,一双眼睛却贼亮贼亮,这镇远侯府里就没有能逃得过她眼睛的事。
秦蓁说完,拿眼去觑她,艾婆子忙赔上了笑脸,亲自帮秦蓁打起了帘子,将她往里迎,“姑娘先别急,有什么事跟太太说,管他是谁,也绝不能叫姑娘受了委屈。”
“我也是这么想的!”
秦蓁才进去,吴氏已经起身迎了过来,亲自扶着秦蓁,温柔地道,“才说是谁欺负了你来着?跟母亲说,母亲找他算账去!”
吴氏自顾自地说“母亲”,她在秦蓁一岁上就过了门。她一过门,秦蓁就被大同外祖家接走了,这么多年来,这一对继母女并不亲近。叫秦蓁喊她是“母亲”,秦蓁也是绝对喊不出来的。
她笑了一下,朝自己的两个侍女使了一下眼色,海榴已是噗通一声跪在了吴氏跟前,“太太,求太太做主,奴婢方才准备去翠芳亭那里割两根竹枝给姑娘插花,谁知,遇到了一个登徒子,竟,竟,竟要非礼奴婢!”
海榴故意没说什么是广恩伯府世子,才指名道姓,是为了让侯府的下人们好对号入座,到了这里,没什么说不清的,海榴便先守规矩,装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