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玉帝姬——蒋沉沉
时间:2020-06-13 09:18:19

  陆嚣探手摸了摸鼻尖, 眸子垂着却没吭声。
  长玉抬眸瞧了他一眼,知道许是陆嚣没好意思上来, 又搭下睫羽, 随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轻声问道:“可是这屋子里太热了?世子脸上火烧一样。”
  陆嚣立马矢口否认:“不曾!”
  长玉喝了一口茶,方觉嗓子里润了一些。她抬眸瞧着陆嚣不知所措,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淡淡笑一声, 长玉收拢了脸上神情,朝着对面的椅子比了一个手势请陆嚣坐下。
  燕草见陆嚣没好意思坐,便上前笑盈盈请他:“世子爷别这样客气,这些天陛下生九主子的气,多亏您能过来送些东西,否则,咱们这儿便真是难过了。”
  长玉默然听着燕草的话,倒是有些微微的惊讶。她端着茶碗的手一顿,抬眸重新瞧着陆嚣,瞳眸里满是疑惑。
  陆嚣摸了摸鼻子,慢吞吞地笑了一声:“不是什么要紧事。”
  长玉垂眸,静默笑了一声:“原来这些天,多亏世子了。”
  陆嚣原本要坐下去,听见长玉这话,屁股都没来得及挨一下凳板,腾的一下起身来道:“不是……我就是、就是想着那回御花园中的事情无论如何都过意不去罢了,所以才想弥补一二……”
  陆嚣这话越说越吞吞吐吐。
  燕草瞧着他都忍不住笑出一声。
  长玉瞧着他大高个儿却这般憨憨傻傻,倒是不觉有几分想笑:“世子为何总还揪着御花园的事情不放?如果是为这,世子早就不欠我的。那一日世子羞辱我,我却也打了世子一耳光,两不相欠。再则那一日临吉殿之下,世子舍身救我,我却还没向世子道谢。世子何来需要弥补我之处?”
  陆嚣垂着头,眼神不自然地飘向一边,固执道:“我乃收归禁军当中,护卫帝姬是我的分内之责。不管帝姬如何想的,我心中过意不去的事情,就是过意不去。”
  这话倒叫长玉觉得惹人发笑。她轻笑了一声,这才重新好好审视一眼眼前站着的少年郎。
  明明是一张隽秀的脸,剑眉星目,合该是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可每次见着这个人,长玉却总觉得他像一只摇头摆尾的傻狗一样,总是犟着一口气不肯放下来。
  初见面的时候,长玉的确不喜欢他,总觉得这个人太傻气。可是几番见面下来,却觉得这个实心眼儿的人有几分可爱在。
  何况那一日临吉殿下,陆嚣对她有这样大的恩情,长玉也实在不好意思再拿冷脸对着他。
  “总之,是我该谢世子的。”长玉起身来,朝着陆嚣的方向行了一个常礼。
  陆嚣见她行礼忙起身上前,“帝姬不必!”
  长玉却打断了他,淡淡笑了一声道:“那日临吉殿下的事情发生得突然,以至于世子救我,我却没能好好对世子说一声谢谢。世子说不喜欢心中有所亏欠,我也是如此。所以,世子便不要推脱我的这声谢了。”
  陆嚣这才驻足在原地,勉强受了长玉的谢,可没等长玉礼行完,便急急上前搀扶了长玉起来,红着脸忙道:“别谢我了,你伤没好。”
  “应该好好跟世子说一声谢的。”长玉淡淡笑了一声,“从前对世子多有些误会,是我眼拙。”
  “帝姬没眼拙……”陆嚣挠了挠头,有些难为情,“就算事情事出有因,我做得不对的地方惹恼了帝姬,那就是错的。只要帝姬再别生我的气就行……”
  长玉笑了笑:“如今我在禁足之中,却唯有世子肯过来看我,我怎能还生世子的气?”
  陆嚣顿时眼睛亮起来,笑道,“是么?帝姬真能不生我的气?”
  “谢世子都还来不及。”长玉一笑,眼眸不着痕迹飘向陆嚣身后的门外院子的围墙处,“只不过,有些事情还得求问一声世子。”
  “帝姬要问什么?”陆嚣皱了皱眉,认真瞧着长玉。
  长玉垂眸:“院子外这么高的墙,世子是怎么爬过来的?”
  陆嚣很认真听着长玉的问话,原本以为她要问什么高深莫测的东西,却没料到是问他爬墙这事儿,立马脸上紧张的神色舒开,眉目明朗笑起,话语之间倒有了几丝不着痕迹地得意:“就这么爬过来的啊,小事一桩罢了!”
  “这墙这么高,能爬过来?”长玉蹙眉。
  “能啊。”陆嚣肯定道,眉眼亮晶晶的笑,“这墙算什么,从前我在乡下的时候,爬的墙和树比这个高多了。就这墙,三两下的功夫,哪怕背着个人过去都没问题。”
  长玉喜出望外,顿时伸手抓住陆嚣的手腕,抬眸欣喜瞧着他小声激动道:“世子可是说的真的?”
  陆嚣的手腕被长玉这么一扣,他整个人都有些紧绷起来,脸上原本的笑也紧巴巴地收拢了,不知所措地瞧着长玉抓着自己手腕的小手,干巴巴地“嗯”了一声:“……是真的。”
  长玉倏然扬眉笑起来,期盼地瞧着陆嚣:“背一个人过去也可以?”
  “可、可以。”陆嚣只觉得脸颊上火烧一样的发烫,长玉抓着他的手,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动弹了。
  “太好了。”长玉只觉得压在心口上的石头一下子都送了下来,她瞧着陆嚣,小声而诚恳地道:“世子,我从来不求人,可是今日,我求你一件事。”
  陆嚣脑子里嗡嗡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脸颊发烫地瞧着面前长玉那张白净如雪的脸和秀丽晶莹的眼,魔怔了一样呆呆道:“帝姬要求我什么?”
  长玉抓着陆嚣的手腕,急急道:“我求你带我出去,我想去临吉殿看一眼安贵嫔。”
  陆嚣轰然一下惊醒,他皱眉瞧着长玉:“你要去临吉殿?可是……”
  “帝姬,如今临吉殿各处都有人把守着不许人进出,您何苦再冒这个风险惹得陛下不痛快?”燕草急了,搀扶着长玉劝道。
  长玉搭下眼帘,“……如今陛下就快要回盛京了,若是再不抓紧时候与安贵嫔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那难道要安贵嫔当真冤枉在这骊山行宫当中么?”长玉的手收紧了,“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让安贵嫔一个人。世子,我求你帮我,只要你能先带我出了这里,等出去之后,如何混进临吉殿是我自己的事情,事成与否,我都绝不会连累世子分毫。”
  陆嚣的眉头蹙紧了,他瞧着长玉,慢声道:“我不是害怕你连累我。”
  “那世子就帮我出去。”长玉仰脸恳切瞧着他。
  陆嚣有些担心:“只是临吉殿如今看守森严,我怕你到时候惹出事情来,引祸上身害了你自己。”
  长玉释然一笑,眉眼里落着几分寂寥:“安贵嫔如今都已经这样了,就算我能平安回宫,之后又能如何呢?”
  陆嚣瞧着长玉眼眶通红,拧眉想了一阵,最后咬了咬牙道:“你别怕,我带你出去!”
  长玉一愣,顿时抬头,瞧着陆嚣的眼睛当中有几分不可置信:“当真?”
  陆嚣眉头紧锁,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我带你出去,陪着你进临吉殿去,只不过,你要听我的。”
  长玉抓着他的手欣喜道:“只要能先出去这里,我听你的!”
  “帝姬,这、这行吗?”燕草仍是放心不下,脸色焦灼,“我听人说,如今临吉殿守备森严,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这若是过去被发现了,陛下责怪下来,您该怎么办?奴婢不能瞧着您往火坑里跳。”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燕草。”长玉回眸,朝着燕草淡淡笑了一声,“安贵嫔是我母妃,我不能叫她不明不白的就把这些委屈咽下去。”
  “帝姬……”燕草哑然,“您真的要去吗?”
  “去。”长玉肯定道,随即回眸瞧着陆嚣,“今晚可以过去么?”
  陆嚣想了想,沉道:“今晚不行,临吉殿守备的人手多,这个时候肯定是进不去的。不过……”
  “你快说!”长玉催促道。
  陆嚣咬了咬唇,想了想,“临吉殿虽说守备森严,可也不是真混不进去。每日黄昏的时候,外头的人会进去给安贵嫔送晚膳,那会儿也许能够趁乱摸进去。”
  “好。那就明日黄昏。”长玉抬眸瞧着陆嚣,恳切道,“多谢你。”
  陆嚣瞧着长玉黑白分明的瞳仁,一时之间脸又噌一下红了,咳嗽了一声,“不必谢我……那个。”
  陆嚣的眼睛往下看。
  长玉一愣,顺着陆嚣的眸光过去,才想起来一时太过于激动,这个时候都还抓着陆嚣的手没放。
  “世子见谅。”长玉慌忙松开了陆嚣的手。
  陆嚣盯着长玉松开的手,眼底一时之间却浮上一层失落。
  “无、无碍。”陆嚣侧过脸去,低声慢吞吞这么说了一句。
  长玉看着陆嚣,真心诚意道了一声谢,“那明日黄昏之前,便有劳世子了,这个恩情,长玉记在心里。”
  “不用。”陆嚣摇了摇头,又抬眸盯着长玉,“九帝姬好好保重身子吧,明日我会按约定过来的。对了。”
  陆嚣话说一半,才想起袖子里放着什么东西,低头下去翻找了片刻,从袖口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来,递过去给长玉。
  长玉皱眉不解瞧着面前的这一个小瓷瓶,“这是?”
  陆嚣没说话,只把那个小瓷瓶往她跟前又递了递。
  长玉迟疑了一阵,才伸手接过来,拧开瓷瓶的封口,轻轻嗅了嗅。
  她以为这大约是些什么丹药之类的东西,可是拧开之后里面飘出来的却是甜味。
  长玉一时愣了,抬眸瞧着陆嚣道:“世子送的什么药?”
  陆嚣伸手将瓶子接过来,倒了两颗在手里,“不是药,是糖。”
  “糖?”长玉怔住。
  陆嚣咬了咬嘴唇,“听说帝姬喜甜,我想着这里面没什么好吃的,所以今天才特意过来送一瓶子糖珠子。”
  长玉瞧着他手掌心里那两颗圆咕隆咚的糖珠子,失笑:“谁和你说的?”说着转头过去瞧燕草,“你?”
  燕草连忙道:“是昨日世子过来瞧您的时候问起奴婢您喜欢吃什么,奴婢素日只瞧着您爱吃豆沙糕,就跟世子说了……”
  陆嚣有些难为情道:“我在行宫的御膳房里没找见哪儿有豆沙糕,你困在这里头出不去,我想着你身上伤没好全,吃药该难受,就只能先拿这个来给你凑数了……”
  长玉将瓶子接过手里来,愣了好一会儿,才捏着瓶子说了一声:“……多谢。”
  “嗯。”陆嚣点了点头,摸了摸鼻子,“既然东西送到了,我就先回去了……”
  “长玉妹妹?”
  陆嚣这话还没说完,隔间门外突然传来两声扣门对的声响。
  燕草最先反应过来,惊声:“三皇子?”
  长玉一时也愣住了,回眸过去,陆嚣还怔怔站在她身边。眼瞧着薛止的身影就在门外,只一推门便可以进来。
  叫陆嚣跑是来不及了,紧迫之间,长玉回首就抓着陆嚣的手腕,再推了燕草一把:“去迎三皇子进来。”
  燕草没想到这个时候薛止怎么会过来,急得焦头烂额,赶紧地点头往门边匆匆过去了。
  陆嚣瞧着长玉抓着自己的手,愣了半晌。
  长玉回眸,朝着他比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燕草惶惶不安地过去开门,正要伸手拉开门,门却已经被外头的人推开。
  燕草抬眼瞧见薛止那一袭玉龙府的枣红色装束,赶紧低下头给请了安:“三皇子殿下怎么来了?”
  薛止垂眸瞥她一眼,温声和气地笑笑:“悄悄过来的,想着你们主子病没好全,瞧瞧过来看看。”说着抬眸往屋子里一扫,“九帝姬可好一些了不曾?人醒了没有?”
  燕草连忙道:“主子醒了,多谢三皇子关心。”
  薛止扬眉笑一声:“醒了?我进去瞧瞧。”
  燕草忙不迭拦在薛止跟前:“三皇子……这。”
  “怎么?”薛止脚步微微一滞,也不气恼,垂眸瞧着她笑道。
  燕草咬着嘴唇,“殿下,如今主子惹了陛下的不快正在禁足当中,这关口您还是别见九主子,若是外头的人不小心传出去,倒是叫您在陛下面前为难。”
  薛止不在意,微微一笑:“外头的人与我很是相熟,无妨的。倒是九皇妹,这些天来禁足于此,她身上的伤好些了不曾?我倒是担心得很,不亲自看看也放心不下。”
  燕草的手不自觉地发抖,牵强笑着道:“三皇子多虑了,九主子很好……”
  刚说这话,内屋后边传来重重的“当啷”一声巨响。
  燕草被这一阵响动惊吓到,整个人差点儿跳起来,心里直念叨菩萨保佑。
  薛止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燕草,又抬眸瞧着后屋,抬腿就走进去。
  “三皇子……这不妥当!”燕草慌忙起身过去。
  薛止却未曾理会她,只径直越过燕草往里走进去,脚步匆匆折过屏风,嘴角绕上一丝笑意。
  “三皇子殿下!”燕草没拦住薛止的脚步,只瞧着薛止转过了屏风,吓得三魂七魄都没有了,赶紧追着跑上去。
  可绕过屏风,燕草也傻了。
  长玉半躺在铺着厚厚狐皮的贵妃榻上,身上还盖着一床被子,动作像是正探手费力地要取一旁小几上的茶盅子。
  听见屏风旁的脚步声,长玉回头过来,瞧着薛止颇有些讶异,“三皇兄?”
  薛止下意识将目光避开了过去,沉声道:“是我僭越了。”
  燕草转眸瞧过去,但见长玉半躺在榻上,只穿着一件家常薄薄的单衣,胸前的衣襟未曾拉好,露出一痕雪白的肌肤,半边鸦青的发丝绕在脖颈边,抬眸怔怔瞧过来的时候,倒有了几分娇憨的媚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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