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玉帝姬——蒋沉沉
时间:2020-06-13 09:18:19

  长玉将怀里的食盒放在一旁,扑进母亲的怀中,将头埋进她的脖颈当中。
  才区区几日,安贵嫔整个人就像是大病了一场,瘦得厉害。长玉抱着她,只感觉像是扑空只抱着一件衣服。
  安贵嫔眼里蓄着泪,将长玉推出怀里,比着手势问她道:“你怎么来了?”
  长玉忍着眼泪,“母妃的伤可好了?”
  安贵嫔笑一笑:“母妃瞧着你没事,就安心了。你快回去,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若是被你父皇发觉了,母妃要连累你。”
  “有一事,女儿要向母妃问明白。”长玉急急朝着安贵嫔打手势问,“假孕之事,是否有人陷害母妃?母妃一定要如实告诉我。若是母妃受了委屈,长玉定要帮您讨回公道来。”
  安贵嫔瞧着她淡淡笑了一声,打了一个手势。
  长玉瞧着安贵嫔的手势,一时之间顿住,不可置信,拧眉瞧着她打着手语:“怎么可能呢?母妃,你骗我,你怎么可能自己假孕争宠呢?母妃,是不是皇后她逼着你?母妃,你别怕,告诉我,长玉就算是赔上性命也一定……”
  安贵嫔的手恰时地温柔覆住长玉的手,打断了她后面的话。
  她瞧着长玉,微微笑起来,抬手抚了抚她的脸颊,朝她打手语道:“不要说这样的话。”
  长玉的手无力垂下来,她瞧着安贵嫔红了眼睛,失声道:“母妃……”
  安贵嫔静静笑了笑,松开长玉的手,打着手道:“不干谁的事情,是母妃自己做的。母妃不想你上含章殿和亲,可是除此之外,母妃也想不到别的法子了。长玉,如今母妃假孕的事情败落,你万万不要再与母妃有所来往,太后是个要规矩的人,等她知道母妃所做的事情,即使陛下不惩罚母妃,太后她也不会放过母妃的。”
  长玉拼命摇头,红着眼:“我去找父皇求情!我去求皇太后!母妃,我是父皇的女儿,薛家对的血脉,我去与父皇和太后说,说这一切都是因为我自己不想上奉贤殿从而惹出来的!母妃你只一口咬定都是我求您,您没办法才听了我的做出这些事!我是帝姬,不会有事的!您信我,我一定平平安安带您回盛京!”
  安贵嫔温柔笑着,瞧着面前的女儿,疼惜地抚了抚她的脸,沉沉摇了摇头。
  “长玉。”安贵嫔打着手势道,“不要再管母妃了。皇太后知道这事是早晚的,盛京,母妃是回不去了。为今之计,只有少于母妃来往,也千万不要在你父皇和皇祖母面前替母妃求情,离母妃远远的,才是对的。母妃什么也不求,只要你能好好的,母妃也就安心了。”
  长玉骤然抬眸,愤愤瞧着安贵嫔,一双眼睛眼眶通红。
  “若是早知道母妃是要用这样的法子来救长玉,长玉宁可不要!”长玉颤着手,哽咽着,“母妃是长玉唯一的亲人,是唯一疼长玉的人了……”
  安贵嫔瞧着长玉,不知不觉也已经满脸清泪。
  她颤着手,伸手抚了抚脸上的泪痕,双手温柔地捧上长玉的脸,摇着头。
  半晌,她松手下来,瞧着长玉慢慢比着手语。
  “……若是母妃这一次回不了盛京宫,回宫之后,你一定要得讨得贤妃娘娘的欢心,贤妃娘娘除母妃之外,唯一能护住你的人了。”
 
 
第57章 晋江首发
  陆嚣在临吉殿门前蹙眉不时往殿里张望, 长玉已经进去了好一阵,却还未曾出来。
  外头原先那两个侍卫已经开始有些怀疑, 不断拍着门在外头喊道:“这么久了, 还没送出来么?临吉殿要落锁了!!听到了吗!?手脚快着点!!”
  陆嚣回眸, 门被锤得砰砰作响。
  一咬牙, 他抬手将门栓给拉紧了。
  外头的侍卫察觉道里面似乎上了门栓,这才突然感觉不对劲, 一脚踹在门上:“叫你们赶紧出来!!没听见哪!?快来人!!”
  陆嚣眼瞧着那扇门是撑不了多久的,回身便往内殿的方向跑过去。
  他才转过屏风,却听见身后殿门之处出来一声巨大的破门的动静。
  陆嚣冲过屏风, 一抬眼,正见跪在安贵嫔身边的长玉。
  长玉惊回眸, 陆嚣就已经从身后冲了上来, 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拢眉厉声道:“赶紧跟着我走!!外头的侍卫进来了!”
  外殿传来一片凌乱的脚步跑动声,长玉回眸深深瞧了一眼安贵嫔, 哑着嗓子:“母妃……”
  安贵嫔摇摇头, 推了她一把。
  陆嚣来不及多想,一把拽着长玉就往后殿的殿门跑。
  长玉跌跌撞撞地跟在陆嚣的身后, 回眸去瞧着安贵嫔。
  安贵嫔倚靠在床边, 远远瞧着长玉,朝着她比了一个手势。
  一刹之间,长玉的眼眶通红。
  安贵嫔说:“别管我。”
  她瞧着长玉,微微笑了笑, 流下泪来。
  *
  陆嚣拽着长玉从临吉殿的后殿跑出去。
  临吉殿的侍卫很快也跟了出来。
  陆嚣抓着她的手腕往前跑。
  长玉的脚踝疼得厉害,跟在身后疾跑。
  她生长到这么大,还从来没这么狼狈地跑过,跑得气喘吁吁。
  陆嚣穿着那件宫女宫装,拽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前跑,长玉瞧着陆嚣紧紧握着她手腕的那只手,骤然之间有些恍惚。
  一个踉跄没站稳,长玉往前一扑就倒在陆嚣的背上。
  陆嚣回头来,皱着眉问:“怎么了?”
  脚踝处的撕裂感疼痛传来,长玉不敢停,一把拽着陆嚣继续往前跑:“没事。”
  陆嚣也来不及多想,带着长玉继续往前跑。
  临吉殿后是一处假山池水,里面小路交错,陆嚣眼睛一亮,抓着长玉的手:“走!这边。”
  长玉点点头。
  身后临吉殿的侍卫一路追进来,陆嚣拉着她在假山里左拐右绕,长玉忍着脚伤的痛处,脸色惨白,额头上尽是冷汗。
  跑了一段路,旁边的人骤然猛地停住。
  长玉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抬起头来蹙眉瞧着陆嚣。
  “娘的,进死路里了。”
  陆嚣拧着眉,沉沉瞧着前方的路。
  长玉跟着陆嚣的目光瞧过去,脚下的这条小路夹在假山之中,再往前走,便到了湖上。
  “四处都仔细搜了!把那两个鬼鬼祟祟的宫女给找出来!”
  远处,临吉殿的侍卫再不断接近。
  陆嚣捏着长玉的手腕,回眸瞧了一眼,咬牙道:“退回去铁定要撞上的。”
  “你先走,不用管我。”长玉蹙眉瞧着陆嚣,“我脚上了,跟不上你,我瞧着这边的假山应该可以爬出去,你先走。”
  陆嚣一听这话立马黑了脸,不悦蛮横道:“说了要平安带你回去,我不能把你一个人扔这儿,少啰嗦。”
  “我是帝姬,就算被抓了也无妨。”长玉不想连累陆嚣,抬手去掰开他的手,“你先走!”
  “说了不走就是不走!”
  长玉气不过:“你傻呀!?”
  陆嚣没理她,兀自抓着她的手腕不肯放开,四周扫视一圈,最后瞧着长玉,定定道:“你会不会水?”
  “会。”长玉一愣。
  陆嚣没等她回应,抓着她的手就往前头的死路走。
  “你做什么?”长玉低声惊异。
  陆嚣拽着她的手往前飞跑,一直跑到邻水岸边。
  “会水就好。”陆嚣骤然转头过来,眉眼簇簇朝着她一笑。
  少年眉眼里青涩未曾褪尽,孩子气重得很,这样眉眼弯弯的一笑,明亮的眼睛里像是透出阳光来。
  长玉愣了片刻,还没来得及会意陆嚣这话当中的意思,一股力猝然之间把她往前一带,整个人往湖里跌进去。
  耳边水花声响起,水从嘴里鼻腔立灌进来,长玉溺在水中睁不开眼睛,只感觉快要呛死了。
  便就在这时候,一只手伸上来,捂住她的口鼻。
  长玉惶然睁开眼睛,眼前是水下的一片朦胧,陆嚣就在她面前,少年鸦青的头发散开如同海藻。
  耳朵在水下几乎听不见别的声音,长玉怔怔瞧着陆嚣,却见他眉眼蹙起朝她笑了一下,笑得傻里傻气的。
  这种时候,他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幸而也是陆嚣叫她警醒过来,长玉赶紧憋住气,不再让水呛进肺里。
  陆嚣挥手指了指一旁,然后转身往着手指的方向游过去。
  长玉跟在他身后。
  临吉殿后的这片池子原是个温泉,在水下的时候尚不觉得冷,可是从水下上来的时候,整个人便跟进了冰窖子一样。
  陆嚣寻了一处岸边先上去,抖了抖身上的水,又才转身回来拖长玉上去。
  长玉原先呛了几口水在肺里,咳嗽了好几声,这才抬眸瞧着面前伸手过来的陆嚣。
  陆嚣落汤鸡一般,浑身上下湿哒哒的,他一手拂开粘在脸上的头发,笑着朝长玉伸手:“刺激吧?”
  长玉一口水呛出来,咳了半天。
  她以为陆嚣好歹会问一声她是否无碍吧云云。
  长玉搀了陆嚣的手一把,站直身子。
  黄昏已过,天色暗了下来。
  陆嚣松开她的手,有些担心:“你的脚还能走回去么?”
  长玉走了两步,半晌,很诚实地抬头起来:“不能。”
  确实是不能,适才脚崴的那一下,把她这些天快养好的伤口全崩回去了。
  夜风来吹在身上着实冷,陆嚣咬了咬牙,低声道:“那……要是你不嫌弃,我背你回去吧,也快些,免得吹风吹久了人伤风寒。”
  为今之计,也只能请陆嚣背她回去了。
  长玉想了想,点点头。
  陆嚣盯了长玉一阵,脸上红了红。
  他转身过去蹲下,有些木讷道:“……那,那你上来。”
  长玉跛着脚走上前,双臂耷拉在陆嚣的肩膀上。
  她的头发散落下来,飘过陆嚣的鼻尖。
  陆嚣闻到一股很香的栀子花味道,一刹那身体都绷紧了。
  他小心翼翼拖着长玉站起身,侧首过去,“那,那你抓好我,别掉下去了。”
  长玉伏在他肩头,很轻地“嗯”了一声。
  *
  长玉伏在陆嚣的肩头,陆嚣背着她往回走。
  长玉一直在想着安贵嫔在临吉殿下最后写在她手掌心里的那几句话。
  “贤妃是除母妃之外唯一能保你的人了。长玉,近贤妃,远皇后。”
  彼时她还没来得及再问清母亲这话中的含义,临吉殿外驻守的侍卫就已经冲了进来。魏皇后面善心狠,长玉自然是知道不可与之太过亲近,可为什么安贵嫔偏生要叫她去亲近贤妃?
  贤妃保她?贤妃为何保她?
  长玉的脑海里浮现那一袭紫衣,那双总是神色冷清的丹凤眼。
  她趴在陆嚣的肩头,想着想着,脑子里却乱了起来。眼前总是闪过安贵嫔那瘦骨嶙峋的身影,还有那张笑得勉强的面容。
  伏在陆嚣的肩头,一路静谧当中,长玉突然觉得想哭。
  从沐宸殿为安贵嫔邀宠开始,一路走到这儿,她以为自己已经出息了几分,已经能够拿捏人心几分,甚至觉得,只要过了这一劫,再过几年,说不准就可以成长为与魏皇后等相抗衡的人。
  可是人到此处,方觉自己终究把一切想得太简单、太顺风顺水了。
  到如今境地,举目无人,方觉自己在这深宫当中终究是茕茕孑立一人,孤立无援。
  陆嚣背着长玉往前走,走着走着,突然觉得自己背上肩头一片温温的湿热晕开。
  他脚下步子顿了顿,微微回眸过去,哑然无声瞧着背上的长玉。
  长玉趴在他的背上,把一张脸深深埋进他的肩头,一动也不动。
  陆嚣突然有些手足无措,他知道她在哭,可是他不懂这个时候要说些什么去安慰人,只好就这么僵住一动不动,任她在他肩头上无声默然地哭泣。
  那一片温热的眼泪晕开在陆嚣的肩背上,他也落寞了下来,搭下睫羽,不作一声地就这么陪着她。
  他回过头来,垂眸盯着长玉搭在他胸前的一双手。
  她哭得时候都是忍着的,一双手用力攥着,因为太过用力,手微微地颤抖起来。
  陆嚣沉默地瞧着眼前这双手,片刻,他迈开腿,背着她继续往前走。
  走了几步,他微微启唇,突然低低地唱起一首不知名的小调来。
  长玉趴在他背上哭,哭着哭着听到这一阵歌声,突然哽住。
  她红着眼抬眸去瞧陆嚣。
  陆嚣似乎察觉到她抬起了头,于是回头过来,瞧着她,眉眼蹙起倏然一笑。
  那笑傻乎乎地,却莫名有一种叫人安心的感觉。
  长玉是讨厌在别人面前露怯的,可是瞧着陆嚣朝她这样一笑,却忽然有一种安慰的感觉。
  陆嚣一句话也没多说,背着她往前走,一路哼哼着那个小调。
  入夜后行宫离格外凄清,宫道的远处是一片漆黑。
  长玉不知不觉便停下了哭声,伴着小调歌声,静静伏在陆嚣的肩头。
  陆嚣背着她往前走,唱完了小调,方才嘿嘿笑了一声:“唱得难听,不许笑我。”
  长玉伏着他的肩头,半晌,低低道:“不难听。”
  陆嚣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哈哈笑了笑,又才静静道:“小时候在乡下,我怕黑,还怕打雷闪电,胆子可小了。每次遇刮风下雨打雷的天气,我就吓得直哭。那个时候呢,我娘亲就抱着我唱这调子,我听着我娘给我唱,过一会儿就觉得不害怕了,也不哭了。”
  长玉的睫羽搭落下来,许是感同身受,她想起安贵嫔对自己好,微微笑了一声:“你娘亲真好。”
  “是啊,我娘亲特别好,她是全天下最好看的女人。”陆嚣笑起来,声音里带着一丝骄傲,“我跟你说啊,我生下来的时辰不好,听说克我爹。打我从我娘肚子里落下来以后,抚南侯府的人就没人对我正眼相待,后来我爹原先的嫡妻死了,就娶了后面这个续弦。续弦那个臭八婆瞧不惯我和我娘,就把我们娘俩扔乡下去了。不过呢,也正好,我就讨厌那些臭规矩,束手束脚的,来了乡下跟我娘一起,不知道多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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