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风咳血还能篡位成功吗——匹萨娘子
时间:2020-06-13 09:23:37

  “圣旨下了已有四日,真武军纹丝不动……如今看来,金雷未尝会和平归顺啊。届时,龙颜震怒,别说奖赏了,我与诸位都是大逆不道之人。”
  席上半晌无言,郑昂不敢抬头,冷汗顺着额角滴落下来。
  “实不相瞒,将军此举实在不是明智之举。”有人开口,朗声道:“胳膊再怎么强壮,又能拧过大腿吗?我们金雷本就是大朔一府,我是土生土长的朔人,在座众人也是,若是得罪了陛下,岂不又是一场大战?现在好不容易平定下来,不论是军中将士还是平头百姓,我们都不愿再大动干戈了。只是我们人微言轻,无力劝说将军改变决意。”
  “监军见多识广,可否为我们指条明路?”
  监军故作为难,道:“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需要你们都团结起来……”
  “监军请说!”
  监军露出微笑,至今未进一口的酒盏放回桌上,用那太监特有的阴柔声音缓缓开口。
  郑昂悄悄抬头,桌上的将领,三分之一认真倾听,三分之一像他一样游离在外,还有三分之一,让他想起了街上收了佣金帮忙卖货的媒子。
  离开天字号上房时,郑昂袖子里多了掌心那么大的一块金元宝。
  这金元宝,没过多久就到了秦秾华的桌上。
  “……属下不敢隐瞒,还请将军和夫人恕罪。”
  秦秾华笑道:“起来罢,你能想着过来禀报,便是忠心耿耿,不仅没罪,将军还要大力夸奖才是——将军,你说呢?”
  少年将军漫不经心的目光落在郑昂身上。郑昂一凛,一股看不见的巨大压力使得他不由自主低下头去。
  “你是三营的都尉?”
  郑昂没想到将军能记得他,激动道:“是!”
  “等祝随桓下去了,你来管三营。”
  祝随桓乃今夜筵席上的一员,观其态度,早已被监军收买。
  郑昂喜不自胜,连忙屈膝谢恩。
  “拿去罢。”秦秾华将桌上瑞鸡状的金元宝递给他。
  郑昂一惊:“属下不敢!”
  “这是我和将军赏你的,有何不敢?”秦秾华笑道。
  郑昂见她并非试探,这才喜色难掩地接了。
  种玉将人送出去后,秦秾华端起桌上清茶抿了一口。
  “他们还不知道我们的身份。”秦曜渊道。
  秦秾华道:“舍大朔投靠真武将军是叛国贼,舍太子投靠九皇子——这性质就不一样了。他们怕公布我们的身份会适得其反,连宣旨都是挑了府里花厅,就是不想让人们知道真武将军还是一个天潢贵胄。”
  “还等吗?”秦曜渊道。
  “等。”秦秾华望着茶面上漂浮的一片孤茶,唇边带笑:“我倒要看看,是他先等到,还是我先等到。”
  三日后,晴空万里,正是举行室外活动的好时候,经过几日预热后,鼓励参军的动员大会在瀛洲顺利举行。
  凡是来倾听动员大会的,事后都能得到热腾腾的八宝粥一碗。
  现场人头攒动,既有为着那一碗八宝粥来的布衣平民,也有来一睹将军和夫人风采的锦衣子弟,除了他们,真武解放报的几位主笔也来到现场,只为取得一手资料。
  人一多,闲谈就压抑不住。
  人们最关心的,还是金雷到底姓真武还是姓朔的问题。
  秦秾华对待这次动员大会很认真,她的稿子是自己亲手写的,反复修改了几十遍,足以让台下几位新入门的主笔狂记笔记。
  秦曜渊什么也不用做。
  这种场合,他只需要往醒目的地方一坐,凭那气势凌人的神态,就能让叫慕强的小年轻们憧憬不已。
  “我们想要维护家园,就不能将希望寄托在敌人上!”
  秦秾华站在楼台围栏前,对着楼下众多人头朗声道:
  “和平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是靠我们大家一起抗争出来的,你是想做敌人砧上两脚羊,还是拿起刀剑,受万人簇拥?是想一生碌碌无为,还是威震大江南北?是想田间劳作一生,还是跟着真武军出人头地,为家中老小挣出一片天地?”
  “我们要跟着真武军出人头地!”
  台下响起浪潮般的回响。
  几个主笔终于有歇口气的机会,他们对视一眼,心里都是对将军夫人发自内心的钦佩。
  怪不得他们怎么劝,夫人也要亲自发表讲话。
  就连土财主教训底下的奴仆,都会让管家代劳,只有将军夫人不辞辛劳,要亲自出面。
  看看登记入伍处火热的场面吧,事实证明,将军夫人这一招十分有用。
  虽然女子抛头露面有些出格,但……将军都不在意,他们又有什么好说的?
  眼见招兵动员大会就要获得成功,一群将士粗暴地推开人群,簇拥着一个穿貂衣的阴柔男人上了楼台。
  台下百姓不明所以,又看不见楼里发生的事情,纷纷躁动起来。
  这些人上了二楼,停在楼梯口,秦曜渊刚一起身,他们就不约而同将其中的监军给拱了出来。
  面貌阴柔的监军对秦秾华二人低了低头,一张不长胡子的长脸上皮笑肉不笑。
  “距离接过圣旨,已经有七日了罢,咱家也是仁至义尽了——将军和夫人至今仍未放权,难道是想抗旨不尊吗?”
  秦曜渊提起靠在椅边的乌黑长/枪,那枪原色乌黑,因鲜血时常浸润,黑中多出一抹暗红。
  但凡见过他上战场的将士,此时又是下意识一退。
  监军暗恨,瞪了这些不中用的武人一眼,大声道:
  “皇恩浩荡,民心归顺,太子特意为有功的将士们请了恩赏,你们却为一己之私逆天行事,难不成是想忘恩负义,自立为王?金雷原是朔人的土地,如果不能归顺大朔皇帝,这和受胡人统治又有什么不同?”
  声音传至楼下,立即引发轩然大波。
  “将军想自立为王?”
  “我家中有老有小,好不容易赶走夏人,不想再与皇帝为敌了……”
  “难道就是因为这样,所以真武才会扩军招兵?”
  “他说得有几分道理……将军有胡人血统……”
  秦秾华听到楼下议论,仍面不改色。
  经过刘命的一番调养,她也有了朗声对抗的力气。
  “监军说得好,皇恩浩荡!”秦秾华微笑道:“我和将军从不敢忘。真武军也未曾有过不臣想法,我和将军,都是土生土长的朔人,监军应该比此处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监军目光闪避:“既如此,你们就赶紧按圣旨所言,交出兵权,速速返京。”
  “敢问监军,我和将军卸职之后,是何人继任?”
  “内阁自会指派通达老练之人接手此地军政。”
  “在他来之前呢?”
  “他来之前,自然是咱家代为执掌。”监军神色渐渐不耐。
  楼下百姓听闻军政将由一个太监代管,反对之声立即高涨,监军脸上青白交加。
  “若是在真武军兵权交接之时,大夏举兵反扑,而将军已在回京路上,朝廷指派之人又未到达金雷,敢问监军——可有信心带领真武军抵御外敌?”
  监军又羞又恼,咬牙道:“我自会尽我全力!圣旨已下,你们无论心里打什么主意,在圣旨面前,都必须交出兵符!否则,咱家只能理解为两位是想裂土为王!若是如此,咱家便只能不客气了!”
  监军带来的百来人忽然冒出,虎视眈眈地包围了楼台。
  “将军!”柴震试着冲上楼台,被监军策反的将领拦住,他红着眼睛,怒声道:“你们是想背叛将军吗?!”
  “我们只是不想背叛大朔罢了……”
  “我们也是听命行事……”
  狡辩声此起彼伏,他气得抽出腰间长刀:“让开!谁再拦我,我杀了他!”
  一时间,楼台里响起数声抽刀声。
  为首的那人冷笑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这蛮干的土匪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眼见楼下就要发生流血冲突,秦秾华忽然笑道:“终于来了。”
  “……什么?”
  监军知道她的厉害,一直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此刻她刚一发笑,他就警惕朝她所望方向看了过去。
  一个两鬓雪白的中年男子将一个青年送上空地中央。
  青年高大冷峻,衣着单薄,脸上蒙着一只黑色眼罩。
  监军面色大变:“拿下他!”
  晚了——
  醴泉抖开手中明黄圣旨,高声道:“玉京长公主,皇九子秦曜渊接旨!”
  秦秾华推开面色苍白的监军,率先往楼下走去。
  她刚下楼不久,身后传来数声下饺子一般的声音,回头一看,楼梯口东倒西歪躺了一片,全是先前倒向监军向他们施压的军中将领。
  秦曜渊踩着一人走出,长/枪随手转出一个漂亮枪花。
  秦秾华含笑等他走来,两人一同走出楼台。
  人群如潮水自动退开。
  秦秾华和醴泉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她率先跪下,秦曜渊紧随其后。
  不过眨眼,百姓纷纷跪倒。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之九子,勇猛果敢,独步天下;朕之七女,剑胆琴心,驱除胡虏,解天下之忧,除社稷大患。两人临危不惧,深入失地,为大朔立下汗马功劳!
  “今特册封皇九子为瀛亲王,加授黄金十万两、丝绸千匹,爵位世袭罔替;加封皇七女为镇国长公主,授食邑万户,百顷永业田,礼秩同亲王,非常之时可临朝称制。”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醴泉合上圣旨,在寂静中沉声道:
  “镇国长公主,瀛亲王,谢恩吧——”
  秦秾华弯腰磕头,声音响彻空地。
  “儿臣,谢主隆恩。”
 
 
第125章 
  越是劲爆的消息, 在封闭的土地上传播越快。
  不到一日,真武将军是皇九子——如今该称瀛王了, 真武夫人是玉京长公主——如今是镇国长公主假扮的消息传遍瀛洲, 就连周边村庄, 也陆续知晓。
  原本还在忐忑是不是要和大朔开战的金雷人纷纷放下心来:裂土封王没有必要, 因为将军已经是亲王了!
  更别说,还有镇国长公主在一旁监督。
  长公主仁名,便是金雷失陷的时候, 也时有传来。
  瀛洲府中, 种玉从茶房端茶出来时,还被两个茶房小丫头追着问:“将军真的是皇子吗?夫人真的是公主吗?那他们怎么还能做夫妻?”
  种玉心里一跳,回头恶狠狠道:
  “原本就不是夫妻, 那是做来骗你们的!别瞎嚼舌根, 做好你们自己的事!”
  教训了两个小丫头后,她心神不宁地往花厅走。
  将军和夫人……不, 瀛王和长公主是不是骗人,她这个近身伺候的最清楚。
  难道就是因为这样,所以长公主总是只留她一人?
  如果是这样……那她绝不能辜负长公主信任!
  种玉端着托盘入内时, 长公主和瀛王正在和玉京来的钦差交谈,她送上茶,不敢多看忽然威严起来的主子,自觉地退出了花厅。
  “属下来迟, 请长公主恕罪!”
  屋内只剩三人后, 醴泉起身欲跪, 秦秾华赶忙将人拉住。
  “你能带着圣旨赶到已经不易,这一路上,怕是没少受难吧?”
  秦曜渊坐在一旁,懒洋洋地看。
  “太子一路拦截,共派出六拨刺杀,虽然几次和太子派来的刺客狭路相逢,但好在属下会武,途中又得长公主所派之人解救,才算有惊无险到达瀛洲。”
  “平安就好,这一路你辛苦了。”
  醴泉低下头:“属下不敢居功,都是长公主神机妙算。”
  秦秾华笑道:“父皇在宫中过得如何?身体可好?”
  醴泉略一迟疑。
  “怎么了?”
  “……陛下还有口谕要属下传达。”
  “父皇说什么了?”
  “陛下说——‘不要回京’。”
  秦秾华脸上笑意一滞。
  “你把当日情形,向我复述一遍。”
  “是。”醴泉道:“陛下通过高公公将我暗中召至瑞曦宫,陛下见到我后,先是试探我对公主的忠心,之后交予我圣旨,命我快马加鞭送去金雷。属下接过圣旨后,陛下交代我许多话,诸如‘一定要看着公主吃药’,‘不要让她过于劳累’,‘九皇子皮糙肉厚,把事情丢给他做’的关心之语说了许多,但最后……陛下长叹一声后,说罢了,左右也活不长了,只叫我转达公主一句‘告诉她,不要回京’。”
  “你可知父皇何出此言?”
  “……属下不敢妄揣圣意。”醴泉垂目沉声,缓缓道:“我见到陛下时,陛下满面愁容,似是心事重重。瑞曦宫宫人倦怠,陛下桌前的茶已冷了许久,无人主动更换,属下无意间看到其中色泽,恐怕是陈年旧茶。”
  秦秾华沉默许久后,道:“我知道了……你在路上风餐露宿想是累了,我已命人备好厢房,你且安心休息。”
  “喏。”
  醴泉走后,秦秾华的手刚伸向桌前茶盏,目光触及翠绿茶叶,转眼失去喝茶的心思。
  “你觉得是真的吗?”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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