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风咳血还能篡位成功吗——匹萨娘子
时间:2020-06-13 09:23:37

  秦秾华这次上街的目的是打探消息,兼更换身上过厚的棉布衣裳。
  两人走进一家布庄,热情友好的胡人店主立即迎了过来。
  “你们想要什么?”
  秦秾华操着生涩的乌孙语道:“现在流行什么?”
  “流行啊……现在最流行的当然是红罗裙了。”店主指着最醒目位置的一排红色道:“各种样式都有,你瞧这件——王后穿过,除了上面没宝石,和王后之前穿的一模一样。”
  店主口中的王后,自然是乌孙王后。
  秦秾华看着罗裙上栩栩如生的火纹,问道:
  “王后真的穿过这种罗裙吗?”
  “我还骗你不成?你看看外边街上,是不是穿红罗裙的姑娘很多?要不是王后穿过,红罗裙今年怎么卖得这么好?”店主见她有兴趣,继续推销道:“你摸摸这料子——用大朔来的绢丝做的,穿在身上透气又轻便,棉布衣裳没有这种感觉!”
  “王后还穿过哪些?”
  店主几乎将她店里三分之二的女士衣裳都指了一遍。
  秦秾华:“……”
  敢情这是王后的山寨店。
  “王后真的会穿这些?”她问。
  “和你们外边来的人说话就是费劲!”店主一拍大腿:“王上王后每月十五都会在问天台开言路,你要是不信,自己去看!”
  “行吧……”秦秾华故作勉强道:“那就要这件,还有我夫君也缺一身衣裳——你不会要推荐王上穿过的吧?”
  “你怎么知道?”店主欢快道:“凡是王上王后穿过的衣裳,都会成为王城的当季流行,你不和王上王后穿一样的,走出去——别人一眼就知道你是外边来的。”
  秦秾华也给秦曜渊敲定一身王上穿过的山寨款后,店主一边给两人量身,一边问:“你们是从金雷那边来的?”
  秦秾华笑道:“掌柜好眼光。”
  “全是被逼的!”店主摇头道:“这几年,但凡是外边的人,全是金雷那里来的,你们这样的普通人还好,最怕那种大爷做惯了的——脾气大得要命,一件衣裳能让你返工二三十次。”
  秦秾华道:“我们在路上走了许久,不知最近可有什么新鲜事发生?”
  “有啊,多呢——”店主道:“不过最大的一件,还是大朔那里换新皇帝了。”
  “老皇帝呢?”
  “好像是被人掳走了,谁知道还活着没有。”店主耸了耸肩:“皇帝生死不知,但总要有个皇帝来理事,太子继位也实属正常。”
  秦秾华心道:这话想必出自大朔宣传口,用来给百姓交代的。
  如果是内部交流,但凡吃一粒花生米,也不会说“需要皇帝来理事”这样的醉话。
  除了朔高祖外,大朔就没出过理事的皇帝。
  天寿帝带着玉玺跑了,行踪不明,手握实权的太子想登基,有没有玉玺根本不重要。
  秦秾华并不吃惊。
  “太子是什么时候登基的?”
  “我听来的日子好像是在两个月前……我也记不大清了。”店主道:“你要是有兴趣,等过上十几日,两月前去大朔的商队也该回来了,到时候,你就是不想听,大朔的传闻也会在王城里到处飞。”
  “行啦,三日后来取改好的衣服。”店主收回软尺:“你留个地址,我叫人送去也行。”
  秦秾华笑道:“多谢掌柜,后日我再来取。”
  “后日店里还有大朔来的新货,到时候再来看啊!”店主收下定金,热情地将两人送至门外。
  三日后,秦秾华取到了改好的衣裳,乌孙风平浪静,从大朔回来的最新一批商队还未入城。
  秦秾华以为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听闻来自大朔的最新消息,没料到当天晚上,大胡子老板就急急忙忙敲开了他们的院门。
  “我们装好货物就要提前离开乌孙了,你们跟我一起走吧!”
  开门的秦曜渊皱眉:“为什么?”
  秦秾华刚从屋里走了出来,正好听见一句——
  “新皇的外祖父在登基大典后被人刺杀了!”
  “什么?”秦秾华心中一惊,加快脚步走到门前:“消息可靠吗?”
  “可靠可靠,是我刚回来的兄弟说的。”大胡子老板急得跺脚:“大理寺调查之后,说是乌孙蓄养的狐胡刺客做的,现在大朔都在传新帝要攻打乌孙的消息,你们如今不走,小心以后就走不了了!”
 
 
第129章 
  大胡子老板带着他的商队匆匆离开了乌孙王城。
  秦秾华二人选择了留下。
  第二日,乌孙的大街小巷都开始流传大朔意图攻打乌孙的流言。
  出现在人们口中的大朔出兵理由有各式各样, 但无论怎么变化, 总有一条是抚远大将军沈卫之死。
  这事说来离奇,新帝的外祖父——抚远大将军沈卫,在参加完登基大典的当夜遭到死士刺杀。
  死士服毒自杀, 尸体上有狐胡火纹, 新帝大怒, 关了五日玉京城门, 直到大理寺查出死士来自乌孙。
  “……什么刺客,就是他们找的借口!大朔早就想吞并我们乌孙了!”
  临近王道的一条街道, 朝食摊里坐满义愤填膺的平民胡人。
  角落一张桌上,摆着两碗羊奶, 一盘切块的羊肉馕饼。
  初升的朝阳爬上刚出炉的馕饼, 染得馕饼金灿灿的,饼上的无数皮芽子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油光。
  空中飘散着烤饼的香味, 令人食指大动。
  秦秾华学着其他人的样子, 捏着焦脆馕块,将其一半浸入羊奶。
  “沈卫死了。”她说。
  秦曜渊不置可否。
  “如果是想寻个侵吞乌孙的借口, 用沈卫, 不划算。即便是假死, 因为假死目的的不光彩性,也注定之后无法恢复真身。”秦秾华道:“秦曜奕不是蠢人, 沈卫是他最大的扶持力量, 有沈卫, 他才能拿捏朝中武将和几个拥兵自重的封疆大吏。他以沈卫为由,攻打乌孙,必然是沈卫真的死了,但死于谁手,有待商榷。”
  秦秾华提起馕块,放入口中,咬出咔嚓脆响。
  羊奶的浓醇包裹着香辣羊肉和酥脆饼皮的香味在口中一齐爆开,恰到好处的羊肉香气让秦秾华不由赞叹:
  “宫廷御厨的水准。”
  秦曜渊不泡羊奶,干馕块转眼就吃了半盘。
  “大朔真的会打过来吗?”
  “说不一定。”秦秾华道:“没有玉玺,没有先帝旨意,如今最心虚的就是这位章和帝。为了转移国内矛盾,制造境外矛盾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她笑道:“前朝余孽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大街上忽然响起马蹄声阵阵,三五成群的官员拍马掠过,面色严肃。
  朝食摊里的闲人们拿着馕块议论:
  “今日怎么这么早就下朝了?”
  “又罢朝了吧,最近御医进宫越来越勤了……”
  “要是这节骨眼上,王上病倒了,那乌孙是真的穷途末路了……”
  “胡说什么……就算有个万一,我们还有王后和太女呢……”
  秦秾华竖耳偷听,面上不动声色。
  等一盘馕块用完,朝食摊上已不剩几个食客。
  秦秾华叫来老板收钱,毫不吝啬对朝食的赞誉,直夸得老板笑出一脸褶子,硬是要再送他们一张馕饼。
  “这不好吧,要不我再买一张……”秦秾华站在馕炉前,对正取油纸的老板说道。
  “一个饼不值钱,你们以后常来照顾我的生意就好了!”
  “那是自然,乌孙人热情好客,我和夫君都想在这里待久一点,这里不仅自由得多,连风俗也和我们的家乡截然不同。”秦秾华故作随意道:“刚刚我听其他食客说,乌孙还有个太女,这是我们家乡从来没有过的事!”
  “女子不输男呀!”老板面露骄傲:“我们太女和王后,都是乌孙女子的楷模。几年前,我们的官学开始招收女学生了,就是太女倡议的呢!”
  “你可见过这太女的模样?”
  “太女体弱,鲜少外出走动。不过每年的祭祖大典上,太女都会出面。”老板将馕饼递给秦秾华,乐呵呵道:“今年祭典,我内人去看了,回来跟我说太女虽然蒙着面,但在台上一身金光,一定是天女下凡咧。”
  “多谢。”
  秦秾华笑着接过馕饼。
  “你们要是对王室感兴趣——”老板道:“还有几日就是开言路的日子了,可以去问天台看看。王上和王后亲自露面,倾听天下民苦,你们外边来的,一定没听说过吧?”
  “确是闻所未闻。”
  老板一脸得意:“你待久了就知道,乌孙才是真正的百姓乐土。”
  “只是……”秦秾华故意停顿一下,“刚刚听食客说,你们的王上似乎身体不好?这要是大朔那里有个万一……乌孙还安全吗?”
  “有王后和太女呢!再说,我们乌孙人也不是吃素的!这里的人,谁不是小小年纪就开始骑马射雁?别说像我一样的男子可以上阵杀敌,便是我们乌孙女子,个个也能骑马拉弓,大朔要是想捏个软柿子,那它就找错人了!”
  秦秾华附和几句,再次就手里的馕饼道谢后,和秦曜渊离开了朝食摊。
  没走多远,两人遇到一个卖花枝的小姑娘,秦秾华见她吆喝一早上也没卖出多少,遂从她篮子里买了一束叫不出名字的粉紫花枝。
  回家后,秦秾华将花枝择剪出来,插入一只地摊上淘来的粗陶长颈瓶中。她看着一朵朵只有指甲盖大小的粉紫花朵开满瓶中花枝,问道:“好看吗?”
  一直看着她侍弄花枝的秦曜渊拧着眉头,又看了半晌。
  “……花就是花,有什么好看不好看的?”
  秦秾华叹了口气:“你怎么不能赏美呢?”
  “谁说我不能?”秦曜渊坐了过来,一胳膊将她圈进怀里:“只是一般的花入不了我的眼。”
  “秾华,秾华——”他低声喃喃:“天寿帝这辈子只有给你取名这件事,做对了。”
  “胡说。”秦秾华打断他对天寿帝的非议,将话题重新转回原处:“这花我从前没有见过,书本上也没有看过。”
  粉紫色的花朵几乎遮住了枝干,远看就像一片粉紫云朵。
  她掐下一朵粉紫,慢慢在指尖揉开。
  “……乌孙这个国家,真有意思。”
  民心所向的乌孙王室?
  引领乌孙时尚潮流的王后和时常罢朝的王上?
  神龙见头不见尾的乌孙太女?
  她笑道:“我迫不及待想要看到神奇的王室一家了。”
  粉紫云朵在粗陶花瓶里盛开了五日,当粉紫花雨落满桌台,乌孙一月只开放一次的问天台终于向百姓敞开了大门。
  问天台位于王宫北门外,原本只是一处天然汀州,自“问天”成为惯例,此处就成了王宫的一部分,平时严禁船只接近,百姓只能从岸上远远观看汀州上的游廊凉亭,花园水榭。
  秦秾华二人来到北门外边时,长岸边已经站满人群,衣着华丽的贵人不少,穿着棉衣裋褐的平民也不在少数。
  人太多了,四处都有和他们一样寻找位置的人在横冲直撞,秦曜渊一把握住她的手:“抓紧。”
  秦秾华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也不忘抓紧他的手臂。
  两人沿岸走动,一路东张西望,终于在一座石桥边找到了位置。
  “……没想到有这么多人。”秦秾华感叹道:“街上都没几家还在营业的商铺了。”
  “你们是外地的?”旁边的大肚胡人主动搭话,嘴上两撇小胡子跟着他嘴唇一动一动。
  和大多数乌孙女子一样,秦秾华也戴上了半透的面纱,她笑道:“是啊,我和夫君是前不久才来的。”
  “以前没这么挤。”男子摆了摆头,愁眉不展道:“你听说大朔要攻打乌孙的消息了吧?大家都是想来看看,王上和王后是个什么打算。”
  这人是个见面熟,秦秾华还没回话,他已经自顾自说了下去:
  “你们是外边来的,怎么知道消息还不走?这几日乌孙城门都排起长队了——”
  “我们是从金雷过来的。”秦秾华道。
  金雷来的,乌孙再差也不会差过金雷——现在金雷那里,可是见了胡人就牙痒痒。
  男子立即了然,他的目光投向秦曜渊的宽肩长腿,点头道:
  “你们留下也好,要是真打起仗来,你男人能杀不少。我年轻时候,也是射箭的一把好手,现在虽然老了,但要是大朔真的打来,我还能上场再杀几个!只可惜我过几日要出个远门,说不得要过个几年才能回来——不过不怕!我还有我婆娘!听说大朔的姑娘都是娇滴滴的小白花,朔人要是看了我婆娘杀鸡的利落样,不定也会怕得尿裤子!”
  男子自来熟地说个不停时,人群忽然躁动起来,开在水里的王宫北门缓缓提起铁门,一艘精美华丽的画舫在门后逐渐现身。
  “是问天船!”大肚男子主动介绍,满面喜色:“王上和王后都在上面!”
  无数欢呼声中,问天船缓缓驶出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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