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安娜还真的担心伯莎会动心:“恰利说福尔摩斯先生特别关心你,夫人,他也是位尊重人的好人,和意大利人完全不一样。你把东西退回去吧,福尔摩斯先生知道了得多伤心呀?”
伯莎:“你都没见过他。”
莱安娜信誓旦旦:“但是恰利·贝瑞帮他做过事情,我信恰利。”
身边的小阿历克斯附和道:“我也信!”
一大一小跟唱双簧似的,伯莎忍俊不禁:“退东西,这次估计是退不了的。”
莱安娜瞪大双眼:“为什么?”
伯莎只是笑,却没回答。
伯恩家的小姑娘立刻反应过来:这是夫人要自己思考呢。
她把最近发生的事情想来想去想了半天,最终试探道:“因为……因为咱们与意大利人一同做事,是吗?”
“没错。”
伯莎鼓励地点头:“我说服马可给我个面子,打开了纺织厂的门查案,算我欠他一个人情。”
之前把意大利人送的军火退回去,就很让对方下不来台;这次双方尚且合作呢,再退回去,就不是丢面子那么简单。
况且送衣服又不违法,伯莎也没有正当理由退回。
只是……
“那就,那就这么收下吗?”
莱安娜不甘心道:“他凭什么送衣服给夫人?福尔摩斯先生都没送过!”
伯莎:“……”
小阿历克斯这次不当复读机了,他拽了拽莱安娜的裙角:“为什么呀?”
伯莎一勾嘴角:“因为有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马可·埃斯波西托这招确实恼人。
一来伯莎不能把礼物退还,二来送衣服这种事情着实亲密。泰晤士事务所上下都知道伯莎对马可没意思,但出了白教堂呢?
伦敦这么多地下势力,更多的人只能看到表象:意大利人和白教堂区的泰晤士夫人已经亲密到送贴身衣物的地步了!
关键在于,伯莎不仅不能退回去,出于礼貌,她还得还礼。
最合适、也最不差错的就是马可送了什么,伯莎就还什么——但想得美,还想让她送衣服?!
看着还气鼓鼓的莱安娜,伯莎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替你左一个、右一个的福尔摩斯先生放心,不会让意大利人占我便宜的。”
莱安娜一听就安心了。
果然泰晤士夫人总有办法!小姑娘好奇道:“那夫人你打算怎么办?”
伯莎:“帮我把凯蒂和南希叫过来。”
***
半个小时后。
“交给我就是了。”
听到伯莎转述,凯蒂一撩头发,干脆道:“什么时候过去?”
——马可·埃斯波西托送她贴身衣物?没关系,她比意大利人更慷慨,泰晤士夫人直接送他女人。
“我不会强求你做这种事,凯蒂。”
伯莎却不如凯蒂表现的那般轻松,她收起了一直挂在脸上的随意神情:“你也用不着为了讨好我去做。”
凯蒂:“但如果这不是最好的办法,你也不会找我来。”
坐在沙发对面上的姑娘,穿着干净的浅色衣裙,漂亮的长发挽在耳后,看上去比任何大家闺秀都要端庄。
事实上,凯蒂现在过得确实不错。
老鸨拉顿夫人的靠山是伯恩家族,如今兰伯特·伯恩一滚蛋,拉顿夫人自然也就失去了作威作福的底气。而凯蒂却帮泰晤士夫人立了大功。
要知道红灯区可是在伯莎名下的。
虽则拉顿夫人依然经营着自己的妓院,但如今掌握话语权的,实际上是凯蒂。
“我也有我的顾虑。”
伯莎坦诚道:“我怕意大利人会伤害你。”
“马可不会碰我的,”凯蒂相当自信,“不管意大利人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他既然想讨好你,就得把我当成他们意大利人的祖宗供着,而不是送过去的女人。”
“我不是指的在床上。”伯莎淡淡开口。
“我知道。”
凯蒂嫣然一笑,和略显沉重的伯莎相比,红灯区的姑娘仿佛全然无所谓:“相信我,夫人,在不在床上,什么样的伤害我都见过。”
伯莎没说话。
“最差不过是两军交恶,我沦为人质,”她说,“但我若是不愿意,今天就不会跟着莱安娜过来。”
凯蒂站起来。
“夫人,你不是白教堂的人,甚至是出身也不错,所以做起这事来或许觉得亏心,”她侧了侧头,“实际上你不用亏心,事务所落户在贫民窟,这种事早晚得来。”
“就算你送十个女人给意大利人,也是理所应当。”
说完凯蒂一拍脑门:“啊,对了!我该换换配饰过去,红丝巾如何?”
看着年轻姑娘漂亮的笑颜,伯莎长舒口气。
她也扬起笑容:“那很衬你,亲爱的。”
凯蒂:“不能输给男孩儿们不是?就是红灯区那边,得需要一个人看着,我怕拉顿夫人她出幺蛾子。”
这就是为什么伯莎要莱安娜一并把南希也叫过来了。
但一说泰晤士夫人找南希,比尔·赛克斯立刻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蹿回事务所。
“你让我女人给你看妓院!?”
赛克斯一进门就嚷嚷起来:“夫人,你这太过分,我们可是出身清白的!”
什么叫你女人,南希她没有名字吗!
一碰见和南希有关的事情,赛克斯这态度就让伯莎冒火。她瞪了赛克斯一眼:“怎么,你出身清白,你少去妓院了?”
赛克斯:“……”
伯莎理都不想理他,转头看向南希:“我不是让你住在红灯区,南希,是现在凯蒂掌握着那边的情报线和资源,她人不在,我需要一个人顶替。你若是不同意,我再去找别人。”
南希低着头,避开了伯莎的目光。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伯莎说。
伯莎等了许久,终于等来了南希的回应,一直沉默着的姑娘稍稍抬眼:“我愿意去做。”
赛克斯青筋暴起:“你他妈——”
伯莎冷言打断他:“骂谁呢?”
他立刻住嘴。
“既然你答应了,”伯莎对着南希绽开笑颜,“那就这么办吧,凯蒂一走,你就接受。让逮不着分个男孩跟着你做事。”
主要是用来通风报信,伯莎担心赛克斯回头给南希脸色看。
当然,他还是不太敢的。
看到伯莎区别对待,比尔·赛克斯把双手往裤兜一抄,忍不住嘀嘀咕咕:“我给你干活还不够,还要我女人给你干活,简直就是奴隶主。”
“你才知道?”
伯莎挑眉:“卖身契都签了,我不仅今天要使唤南希,我还要使唤你。跟我走,去见福尔摩斯。”
赛克斯:“就不能他过来吗?”
伯莎:“你让他带着那些稀奇古怪的动物死尸到事务所来?”
歇洛克·福尔摩斯倒是不介意,但他敢这么做,伯莎就敢把他丢出去。
这次伯莎非得把这些动物究竟是什么东西搞明白不可。
第112章 伦敦市的大姐头09
这还是伯莎第一次拜访歇洛克·福尔摩斯的公寓。
如今的福尔摩斯先生从事侦探行业不过两年, 他初出茅庐,约翰·华生医生估计还远在阿富汗,因而未来的大侦探留给伯莎的地址并非大名鼎鼎的贝克街221B, 而是一处名不见经传的单身公寓。
公寓有四层高,住了不少人,伯莎报出“福尔摩斯”时, 分明看到公寓管理人的脸上浮现出几分厌恶的神情。
而等到伯莎推开歇洛克·福尔摩斯的公寓房门, 她立刻就明白公寓管理人的态度为什么如此不客气了——
“我的天!”
走在前面的赛克斯差点被冲天恶臭撅过去:“我操,福尔摩斯,你在搞什么?!”
青年侦探回过头冷淡道:“查案。”
公寓中可谓一片狼藉, 不太宽敞的客厅里堆满了实验用的瓶瓶罐罐,以及杂乱的书籍和纸笔。别说腾出空间待客了, 福尔摩斯的住处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姑且能称之为“餐桌”桌子上,甚至被他放上了从地下水道发现的动物尸体。
恶臭显然就是从尸体中散发出来的。
地下水道的味道, 加上尸体腐烂产生的气味混在一起,导致福尔摩斯的客厅中即使开着窗子也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臭气。
别说赛克斯了,伯莎都忍不住。
她抖开手帕:“你就把尸体这么摆着,不怕细菌感染?”
福尔摩斯挑眉, 仿佛伯莎问了什么蠢话。
“自然是因为你要来,我才拿出尸体,”他说, “手套?”
“好。”
福尔摩斯一句废话也没有, 将用以检查的手套丢给了伯莎。
他们也算是合作过几回, 彼此大致了解对方的观察方式。因此得以毫无障碍地直奔主题, 伯莎走到已经基本失去原本职能的餐桌前,定睛一看:“你解剖过了。”
“是的。”
“收获如何?”
不用福尔摩斯回答,伯莎也知道一定不少。
他洗干净了动物尸首上的污泥,稀奇古怪的尸体全貌得以露出来。
说不出分类的动物体型不小,形似大型犬种,却有着老鼠一般的皮毛,但皮毛延伸至颈椎与四肢就停下了,露出了带着厚厚角质层,或者说鳞片的蹄子以及头颅。
让它看上去说不出来的怪异,仿佛巨大的老鼠秃了,或者说鳄鱼长了毛。
伯莎拿起器械夹住动物的颈椎下方的皮毛,仔细翻找起来。
“不用找了,”福尔摩斯自然知道她在找什么,“没有缝合的痕迹。”
“……”
伯莎的动作蓦然一顿。
福尔摩斯用镊子拨开已经解剖过的尸体,却不是为了给伯莎展示这种奇怪生物的生理结构,而是扒开皮毛,把一片血肉模糊的伤口展示给伯莎看:“这里。”
伯莎恍然大悟:“是枪伤。”
福尔摩斯:“它死于中枪后失血过多。”
一旁的赛克斯忍着恶心开口:“谁他妈批会在地下水道中开枪?”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
谁会闲着没事往地下水道走,还刚好在纺织厂附近,且刚好撞上了这种奇怪的生物?
伯莎:“子弹呢?”
福尔摩斯近乎得意地侧了侧头。
他放下镊子,拿起了餐桌旁的一个玻璃瓶,里面装满了由破碎弹片还原的残破子弹:“拼起来花了不少时间。”
说着青年侦探将玻璃瓶递了过来。
伯莎看也不看,直接又将玻璃瓶丢给赛克斯。
赛克斯迅速扫了一眼:“左轮手枪的子弹。”
福尔摩斯:“史密斯·韦森的11.43mm斯科菲德左轮手枪,美国货。”
赛克斯顿时懂了:“八成是走私进来的。”
福尔摩斯:“或者由哪位去过美国的人带回来的。”
那么这就很好办了。
知道手枪型号,排查起来会容易得多。伯莎想了想:“这就得拜托苏格兰场去排查了,若是他们排查不了,就由我们来。”
若是警局没有登记在册,就证明这枪确实是走私进来的。既然如此……那就是帮派的事情了。
“赛克斯,”伯莎吩咐道,“你陪福尔摩斯去一趟苏格兰场。”
“你不来。”福尔摩斯听懂了伯莎的潜台词。
伯莎闻言一笑。
“我就算了,”她慢吞吞道,“现在雷斯垂德探长也许很想亲手掐死我。”
伯莎·马普尔小姐和雷斯垂德探长合作过,探长甚至为了协助她认下了丢失钥匙和卷宗的麻烦。结果到头来,马普尔小姐正是戏耍了他无数次的泰晤士夫人!
现在的雷斯垂德探长估计已经恨死伯莎了,她还是不要自找没趣为好。
福尔摩斯闻言,只是摘下手套:“赛克斯,请帮我喊辆马车。”
赛克斯:“……”
向来不客气的比尔·赛克斯,听到福尔摩斯的使唤,竟然一声也没吭,只是狠狠瞪了福尔摩斯一眼,而后转身离开公寓。
伯莎惊讶道:“看来你们关系不错?”
福尔摩斯:“是他把柄太多。”
言下之意是比尔·赛克斯对面前这位基本演绎法的创始人心生忌惮。但伯莎觉得,更大的原因可能是因为他想逃离这臭气熏天的环境。
青年侦探手脚麻利地将摆在桌子上的动物尸体收进装着好几块冰的柜子里,准备将其一并带去苏格兰场。他收拾好后重新起身,似是随意闲聊般开口:“你心事重重,夫人。”
伯莎:“……”
福尔摩斯抬眼看了她片刻,而后迅速总结:“是意大利人。告诉过你,他们不太好招惹。”
伯莎挂上了非笑似笑的神情:“如果你打算帮你兄长说话,那就免了。”
“什么?”
他这才正经抬头,而后轻轻一哂:“没必要。深入分析已经确定的关系无异于浪费口舌。”
伯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