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知道了。”
褚雨是用过早膳才出门的,那位老嬷嬷也不见怒意,只是面色平静的引人去了自家主子的殿里。
其实褚雨并不是有意要怠慢对方,而是她饿着肚子,身上本就没太多力气,若是不用了早膳过去,晕在了贵妃宫中,便都说不清了。
“本宫今日贪睡,让嬷嬷久等了,不知贵妃娘娘邀本宫过去,可是有何事要商议?”
“回太子妃娘娘,”那嬷嬷生的并不老气,但是眉目肃然,语气冷淡却不失礼数。“
贵妃娘娘只是寻你话几句家常罢了,倒是没有旁的事情。
老奴等着,也是因为贵妃娘娘那边并未限了时辰请太子妃娘娘过去,太子妃娘娘不必担忧。”
毕竟,她家主子特意吩咐过,若是人未起,便不必催,等着便是。
去的早了,时辰还怎么赶的凑巧。
褚雨只是点了点头,面上十分平静。竹蔓和竹悦两个错开半步跟着她,主仆几个都神情坦然。
那老嬷嬷并未将主仆几人带去贵妃的殿里,而是径自去了御花园的某处亭子里。
“臣妾见过贵妃娘娘。”褚雨屈膝行礼,颔首站在原地。
“太子妃来了,”亭子里那人怀里还抱着只猫,姿态慵懒闲事,“坐吧。”
有伶俐的宫人早早手脚麻利的搬了凳子过来给褚雨,还贴心的在上面放了个软垫。
程贵妃历来聪明,也拿的清局势。
褚家女未进东宫时,她要冷落还是拉拢,都是上位者的姿态。
可是东宫太子妃,却不是她一个贵妃娘娘能随意慢待的。
若不是她历来宠冠六宫,上头又顶着个皇后娘娘在,与东宫太子妃,也只能是平分秋色。
她在后宫,褚家女入的是东宫,不管外面多少阴诡算计,明面上,她是不会去主动翻脸的。
“本宫这猫,前些日子乏的厉害,这几日也不知是怎么了,突然活跃了起来。”女子手上的丹蔻鲜红,十指纤细,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那猫的脊梁,声音千回百转。
褚雨端起宫人递过来的清茶抿了一口,并未接话,不过视线,却往那猫上扫了一眼。
她虽不傻,却也知道,这位贵妃娘娘能盛宠六宫,生下三皇子,靠的必然不仅仅是容貌和身段,还有手腕和脑子。
“太子妃应知,本宫是程家女,也是剑儿的母妃。”程贵妃笑着看她,语气温和了几分,却半点没有长辈的姿态。
“听说,前几日,三皇子妃去叨扰过你了,似是不太愉快。
本宫作为她的母妃,今日亲自给你赔给个不是,来人。”
她话音刚落,便有宫人捧了个木盒子过来,恭恭敬敬的递到了褚雨身后的婢女手上。
“倒也谈不上不愉快,只是今日,怎么未见七公主?”褚雨低头笑了下,心里却有些发寒。
在东宫关上门发生的事情,这位都一清二楚,要么是东宫出了漏子,要么,是那位三皇子妃身边的人背主。
不管是哪种,都让人觉得可怕。
“太子妃不必担心,本宫的手并未伸进东宫,只是剑儿那边,作为一个做母妃的,总是要多注意几分的。”程贵妃身边有两个宫人尽心尽力的扇着风,生怕热着自家主子。
她倒是想插手东宫,可是谁让她们的太子殿下,能轻而易举的拔了那些钉子呢。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送去那些把柄。
“臣妾未曾多想什么,只是不知道,贵妃娘娘在此处,是要赏些什么?”
这亭子四周有轻纱围起,并不惹人注目,虽能瞧见外头的风景,却也不是最好的观景之处。
“太子妃是否知道,此次沉国来的使臣,有和亲之意,而那来和亲的公主,爱慕你家太子殿下。”程贵妃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状似好意的提醒了一句。
“本宫今日约太子妃,比起赏景,更想赏美人。”
“若是真有此事,陛下和殿下自会有决断,臣妾来瞧美人,也无用不是。”褚雨敛了笑意看着对方,神情带了几分天真的坦然。
“贵妃娘娘想要什么?直说便是,或者说,是程家想要什么?”
“扶云城的抚巡之位,那位戴抚巡已经卸任,现下那边接手的,是丞相门生。”程贵妃十分坦荡,颇有些赞赏的看着她。
“不亏是丞相府上教出来的,本宫也和你开门见山。
你帮本宫这次,本宫帮你解决这次和亲。太子妃,你要知道,那位是沉国长公主,与沉国新帝感情深厚,若是嫁了过来,最次,也是个平妻。
若是你不介意,本宫也无话可说。今日这事,你要告知太子殿下,本宫也不拦你。
毕竟,本宫动手的时候,也从未遮掩过。陛下那边,总还是顾着本宫几分的。”
皇帝的愧疚,比什么都好用不是。
扶云城的官位,陛下是不会直接给她们,却也不会拦着程家自己去争。
“太子妃,你瞧,果真是个美人。”
自远处的小路上,有一女子张扬而过,身后还跟着不少的沉国使臣。
“贵妃娘娘,这条件很诱人,但是您寻错了筹码,褚家,不恋权势。”褚雨摇头,并不怎么在意那女子。
白首不相离,得了这般诺言,她自是心安。
舅母说过,夫妻之间,信任尤为重要。
昨日她诉说心意后,殿下吻了她,而后在清风里,允了她一句承诺,是句动听的情话。
“白首不相离。”
这句的前半句,是愿得一人心。
“你如今不过十五六,敢赌情爱,可是太子那样的人,他的爱,世上有几个女子敢奢望?
他对你好,是碍于褚家,还是真心,谁也说不准。
太子妃,本宫记得,当年,陛下与皇后娘娘,也曾以恩爱闻名国都。”
原先引着褚雨过来的那个老嬷嬷突然开口,诚恳的劝了几句。
“嬷嬷,你逾越了。”程贵妃开口的时候,那猫也柔柔的叫了声,像是在慵懒的撒着娇。
“娘娘身边的嬷嬷,当真是资历深厚。”
都敢肆意编排东宫太子的不是。这明劝暗挟,用的倒是厉害。
“臣妾告退。”竹蔓和竹悦并未跟进亭子,所以只有她一人在此。褚雨起身的时候,面上并未怒色,但是眼里却多了几分不甘。
“太子妃慢走。”
待人走远,软榻上的人抬手,打着扇子的宫人便停了下来。
“嬷嬷,你怎么看?”程贵妃瞧着年轻的太子妃远去的背影,眼里的赞赏淡了下去,神色平静。
“年轻了些,未经过什么事情。”那嬷嬷垂着头,遮掩了眼里的混浊。
她并不在意褚雨那句说她资历深厚,她曾给当今陛下挡过毒酒,才废了一身功夫,若是太子妃想动她,也是得思量几分的。
这太子妃,太干净了,这样的女子,不适合这深宫。
“殿下,如何?”渐行渐远,竹蔓才低声问了句自家主子。
“当是未起疑心。”褚雨摇头,早上那封信,是舅父写的,太子殿下身边的人送过来的。
只说若是有人相邀,让她表现出几分对那沉国公主的忌惮,但是莫要演的过了。
她虽不知道,殿下和舅父是要做什么,但是不妨碍她信任他们。
褚府。
“太子殿下,扶云城那边,已经安抚下去了。”褚相叹了口气,戴抚巡辞官留在了国都养老,扶云城的百姓都颇为不舍。
也幸好,派去的人对上百姓的时候处事圆滑温和,所以也未闹出什么乱子来。
“宫中,可需臣再嘱咐些什么?”
虽是有计划在,但是不曾解释清楚,也不知道雨儿会不会真的胡思乱想,自己想也罢了,若是闹到殿下面前,便不好了。
“无妨,孤会处理。”
作者有话要说: 程贵妃对上皇后母子的时候,大多数不伤及根本的算计都是光明正大的,可能就是那种,你看,你占了我的东西,我还是能一寸寸拿回来的骄傲?
不过她是踩着皇帝能容忍的那个分寸的,不会涉及皇帝的底线。
皇帝爱她,又愧对她,所以大多数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第38章 出事
七月末的天炎热, 午时会炙的宫里的地面发烫,所以有宫人会专门提水去泼湿宫道,让地面凉上几分。
“陛下, 馆驿失火,有人趁乱行刺, 沉国的使臣,损了十之一二, 公主被刺了一剑, 离心脏差了三寸。”地上的官员低着头跪着, 身上的盔甲上还有灰烬痕迹在。
“章统领是禁军,为何能到的那般及时?”三皇子的脸色有几分难看,他派去馆驿的人,差点未能将人护住,偏偏是禁军去的那般及时,刚好救了那些使臣。
“啪。”茶杯摔到地上的声音刺耳,在场之人刹那间便安静了下来。
“若不是禁军去的及时,你今日要如何交代?让沉国公主死在严国?让严国和沉国再起战事?”
老皇帝怒气腾腾, 看着他的视线满是失望。
“老三,你什么时候能真正独当一面。”
站在原地的三皇子不可置信的抬头去看自己的父皇,他长到如今,也从未听过父皇如此失望之语。
“此事, 交给太子处理,剑儿,你不必再插手了。”皇帝累极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已经生出了认命的心思来。
若是将皇位交到剑儿手上,只怕,日后便是外戚独大了,那日后,他到了九泉之下,如何和列祖列宗交代啊。
罢了,罢了。
“是,儿臣遵命。”太子殿下拱手应下,神色并无什么变化。
章山身边的拳头紧了几分,却自始至终没有抬头去看。
陛下向来是这般,棘手的案子,难处理的公务,三皇子的烂摊子,都直接交给太子殿下处理。
此次的事情,若是三皇子事先多派些护卫给馆驿,哪里还用得着禁军出马。
毕竟,馆驿离大理寺,可就两条街的距离。
“刑部,大理寺,禁军,全力配合太子。此事,务必不能闹大。”皇帝刚刚说完,便转过头咳了起来,苍老已经席卷了这个男人。
“是,儿臣(臣)明白。”
“殿下,臣不是很明白。”出了殿门与三皇子分开,章山与太子殿下一起往宫外方向而去。
他不明白,为什么殿下这边给他的消息是迟了些去救人,若是再早上些,那些沉国使臣,也不会有人死在严国。
虽说当年的战争,是严国胜了,可是这两年的和平,本就难得。
再者说,沉国登基的那位新帝,也是个有手段的,对上对方,对严国并没有什么好处。
沉国公主有意愿和亲的事情,近来已经在国都传的沸沸扬扬,虽未过了明路,但是百姓爷都是猜测纷纷。
即使殿下不愿意娶,也不该走这样的路子。所以章山觉得,此事并非太子殿下所为,但是他不明白,太子殿下为什么不救。
“只管查便是了。”太子并不理会对方的猜测,而是声音沉稳的道了句,脚下并未停步。
“人安置在何处?”
“回殿下,馆驿的火势已经控制住了,所幸并未烧毁太大范围的房屋,沉国公主有伤,不宜挪动,所以还是在馆驿,但是臣留了禁军护着。
大理寺卿也带了人过去守着。”
毕竟地界在大理寺周围,自然是会惊动大理寺的。
“太子殿下。”二人下马的时候,有身穿朱红色官服的两个官员一起迎了过来,冲着男人拱手施礼,又朝着章山问了声好。
“统领大人。”
“殷大人,齐大人。”章山拱手还礼,姿态规矩,他虽身担护卫皇城之责,却也当不起一个一品大员,一个正三品大臣的礼。
“如何?”太子殿下朝着二人点头,停下步子看了一眼被烧毁的馆驿。
“房屋损毁不甚严重,护卫死伤已经统计出来了,死者发抚恤金,伤者救治,但是使臣那边,死了几个,公主受伤。
此事,怕是不好交代。”
毕竟,来的这位沉国公主,是如今那位沉国新帝关系最好的妹妹。
若是对方追究起来,这事,怕是不能善了。
“三日时间,够吗?”这话,他是对着齐大人说的。
查案,刑部是行家,更何况他手上的刑部,得用之人不少,当是不难。
“大理寺能做什么,殿下尽管吩咐。”殷大人也面色沉重,这里距离大理寺不远,出了这事,也能算他一个失察之罪。
“殷大人,刑部自然少不了找您帮忙,还望大人相助。”齐岁笑着套了句近乎,而后正色应了太子殿下的吩咐。
“刑部上下,自当竭尽全力。”
三日时间,刑部上下就算不眠不休,也必然要查个水落石出。
“大理寺定配合刑部查案。”殷大人点头应了,而后开口道了句,“使臣和公主都在后头,殿下可要过去看看。”
既然宫中的意思是交给太子殿下处理,怎么说,殿下也该过去见那位公主一面,给人家一个交代。
“带路。”
“是。”
一行人往馆驿后面完好的屋子而去。
“殿下,到了。”殷大人停下的时候,齐岁和章山的神色都有些凝重。
“不必跟着。”男人只留下一句话,便孤身进了那处屋子。
“是。”三人只好等在原地。
“严国太子殿下,”有沉国官员守在屏风后,在见了太子殿下之后便拦在了他面前,是那日大殿上那个年轻男子。
“今日此事,严国该给我们沉国一个交代才是。公主金枝玉叶,来严国,本是美意。”
“三日,孤会给沉国一个交代。”
“凌哥哥,你先出去。”屏风后床上的女子在十九的搀扶下起身,坐在了床边,声音因着受伤有几分无力,显得有些难得的虚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