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晚穿成太子的小毛团——容千丝
时间:2020-06-21 09:35:21

  “怎么了?”
  假装垂首而立、实则时刻留心的夏暄沉声询问。
  晴容犹自寻思如何应对,乐云公主低呼:“这、这……殿下?您在?”
  夏暄本没打算在长姐面前隐藏小心思,既被认出,索性行至晴容身边,从其纤纤玉手间抽走那油纸。
  晴容小声嗫嚅:“这里头的字,笔画不大对……是我少见多怪。”
  夏暄逐字细阅,除却“蘇”左下角的“魚”字,四点偏歪,其余基本没问题。
  他略微思索,笑道:“若我没记错,永安侯……也就是宁贵人的父亲,宁姓讳云苏,字明启。咱们大宣遵循‘为尊者讳,为亲者讳,为贤者讳’,故而书写时若涉及圣贤、君主、父母、师长,多半会以增减笔画来避讳。这‘苏’字嘛……想必是她习惯只写三点,又恐九公主不明情况,写完再让宫人增补完整。”
  晴容惊诧神色并未因他的解释而缓和。
  “看来,我操了闲心,也问了多余的话,”乐云公主莞尔,“到此只为传达消息和跑腿,既然殿下纡尊至此,定有重要事情商谈,我不作打搅。”
  晴容心神初定,连忙客套几句,亲自送她出门。
  穿过二门外的石拱桥时,乐云公主有意放慢步伐,待夏暄跟上,低声道:“殿下,当姐姐的听说了,陛下昨儿在行宫动了雷霆之怒……”
  “长姐果然消息灵通。”夏暄眼神微冷。
  “陛下固然对二郎、四郎和小七更亲近,毕竟他们嘴甜;可正因为对您寄予厚望,才会严苛磨砺,您别往心里去。”
  “嗯。”
  “纵然再聪颖、再勤奋,有些重责别自个儿扛。您往日藏得太深,不爱显才,不爱出风头,陛下必然误判您的能力,担忧您初出茅庐,遇事不稳;更忌惮监国太子脱离掌控,凌驾于皇权……于臣民前可露锋芒,但在君父之侧,切记显露才华之余,也要卖个乖,虚心求教才是。”
  乐云公主话音压得极低,字字句句敲落夏暄心上,铮铮有声。
  送别长姐后,夏暄不顾鱼丽惊悚眼光,紧随晴容身后,悄声问道:“那纸条到底有何玄机?”
  晴容定住步伐,命其余人等退下,思忖良晌,抬手拽住他衣角,将他拉到庭中石灯旁。
  深吸了口气,她翻出早已不成样子的纸团,谨慎摊开,放入他掌中。
  “劳烦殿下慧眼鉴别一番,且辨别这纸条上的字迹,与那油纸上的,是否……”
  夏暄借灯火细辨这皱巴巴的纸条,明显可从字体和笔划走势推断,两者为同一人所书。
  “九公主,这纸团从何而来?”
  晴容轻咬檀唇:“是上回赴西山时,小山雀啾啾……半夜叼来的。”
  夏暄微惊:“瞧纸张和墨迹的时日,估摸是近三个月左右所写!你的意思是……?”
  晴容紧张攥紧袖口,幽幽抬眸:“小九有个大胆的设想。”
  不须多言,夏暄已然知晓:“我即刻派人彻查。”
  ···
  五日后,夏暄宣称经不住小七软磨硬泡,决定带他微服出游,骑马散心。
  原本魏王和赵王皆获幼弟之邀,出发前一日,“恰巧”被乐云公主、夏皙两姐妹分别约走。
  个中因由,夏暄自是要瞒住小七。
  是日阳光温和,碧空浮游稀疏白云,正是郊游好天气。
  巳时,三拨人马先后抵达京城南麓的竹海,小七下了马车,立即被眼前的余家叔侄惊呆。
  余家一案轰动全国时,他年仅五岁半,大多细节记不真切;但小舅舅和大表哥乃至亲之人,多少还保留印象。
  时隔数载相见,小七目视二人衣着朴素,形容落魄,心中酸苦,一时没忍住,回身扑向夏暄,搂着他的腰嚎啕大哭。
  夏暄万没料到弟弟突然感伤至斯,顿时狼狈不堪。
  晴容示意崔简兮把风临带到前头,温声对小七道:“小郡王,这儿有位小兄弟,唤名‘小风铃’。他在山中长大,最会捕鸟,你大可和他探讨,如何捕获一只鸮。”
  小七拭泪:“哥哥拿走了你给我画的帕子,承诺允许我养憨憨,但又不让我逮野生的,只准饲养主动飞入东府的,可过了大半月……我一只憨憨也没见着!”
  说起伤心事,哭得更惨了。
  夏暄处心积虑骗小孩子手帕的行为被当众揭穿,尴尬得无言以对。
  晴容曾借辩哥耳目,得悉太子顺走了小七的“飞鸮好音”丝帕,至今方知原因和条件,既好气又好笑。
  倒是余目成笑眯眯哄道:“小旭旭长大啦!来小舅舅这儿吃糖,好不好?”
  小七深知小舅舅从天才少年沦为至此,极为坎坷,当下渐泣渐歇,改而问候大表哥,并打量和他年岁相仿的小风铃。
  小风铃在城中生活了一段时日,已无最初的怯弱,笑时腼腆中透着天真。
  晴容这几晚常以小狸儿或胖银狐陪太子处理政务,知他此行不单纯为让小风铃成为小七的伴读,更想借机问清余晞临案发时的细节,便识趣邀请余叔和两个孩子骑马入林找蘑菇,留下表兄弟二人默然相对。
  和风抖动万叶千声,更显缄默。
  夏暄见余晞临没拄杖,忧心他难以久立,意欲搀扶的手伸出又缩回,最终自行寻了一块大石,撩袍而坐,才摆手请他坐下。
  余晞临的态度显然比上次西山一行和缓得多,尽管眉眼依旧清冷,却少了几分敌意和戒备。
  “表哥,”夏暄语调沉重,“过往的恩恩怨怨,我不再耗费唇舌辩解,你我自幼相熟,我为人处事如何,你一清二楚。”
  余晞临桃花眼凝向他:“殿下有话要问?”
  “我长话短说,希望你别介意。这些天,九公主翻遍了香道典籍和古书册,也请教过她的师父,始终寻不出能让人产生幻觉、乃至发狠攻击他人的香或毒。
  “当日的流程,我已问过阿皙,她只说……中午大伙儿一起用膳,饭后喝过燕窝酥酪,而后与你游园玩赏,路过兄长书房时,溜进去下了大半日的棋。待出事后哭闹声响彻东宫,你俩才从棋局中回神,可有此事?”
  余晞临苍白虚弱的容颜无端漫过红云,随后如有锥心之痛一晃而过,散于无形。
  “嗯,确是如此。”
  “那……当时的吃食、茶水、燃香,可有异常?”
  夏暄自知逼迫表兄追忆如烟往事,太过狠心,太过恶毒,可他再没别的途径。
  余晞临竭力回忆,终归摇了摇头。
  夏暄暗叹一口气,软言安抚:“虽未寻获确切证据,但现下已有眉目……等万寿节过后,我会找机会向陛下重提此案的疑点,争取说服他重审。”
  余晞临眼底掠过惊喜:“当真?”
  “现阶段,请二位保重身体,注意安全。”
  余晞临似是想到什么,欲语又休。
  二人并坐而谈,聊起昔年相伴岁月,十余年来的点滴记忆充斥心臆,各自唏嘘不已。
  不多时,小七兴冲冲奔回:“哥哥!表哥!前面有一大片湖,水可清啦!咱们去捞鱼啊!”
  夏暄见他手提一篮子,里头挤满各类山菌,皱眉道:“别乱采摘蘑菇,当心有毒!”
  “嘿!九公主小姐姐和小风铃都在山里长大,经他们确认的东西,怎会有毒?”小七不以为然,“你俩快来啊!我还想请九公主小姐姐教我骑马呢!”
  “你能不能别用这么累赘的称呼?”
  “那该怎么喊?我总不能提前喊她‘嫂子’吧?”
  夏暄顺手为他理了理鬓角乱发,眼波温柔:“小七喜欢这位未来嫂子?”
  “喜欢!我好喜欢她!”小七咧嘴而笑,“哥哥呢?”
  “我也喜欢。”
  夏暄颊畔绯雾起落,轻笑补了一句:“不过……她是你嫂子,可不是我嫂子。”
  作者有话要说:  小七:??
  太子:是我媳妇,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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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掐指一算,是时候发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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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逶迤青山环绕下, 大片广阔碧湖氤氲淡薄水雾, 如暖玉生烟。
  夏暄一手搀扶余晞临, 一手牵着小七,悠哉悠哉步向晴容等人时, 小风铃正向余目成介绍各种各样的蘑菇。
  因连日阴雨,湿润泥土、枯木苔藓、老树头间冒出大大小小的菌类,如伞,如盘,如丝,如网,如球……色彩温润,煞是奇趣。
  “木耳、平菇、竹荪, 还有草菇,味道鲜美!但那种白中带点黄的半圆形蘑菇,千万不能吃!”
  小风铃边清理菌根的泥屑, 边摆放整齐。
  余目成眼神如常天真:“为什么呀?”
  “我吃过一回, 头昏脑胀, 所见的每个人头顶……都长了大西瓜, 可吓人了!”
  余目成哈哈大笑,东寻西找:“好玩!这儿没有啊!”
  小风铃一副心有余悸状:“在西山偶尔能找着。”
  “那你给我挖几个尝尝!我也要看人头长西瓜!尤其是晞临头上的西瓜!”
  “不不不!危险!有毒!”
  眼见血脉相连的一大一小相处和睦,夏暄暗生感慨。
  转头却见晴容脸色微变, 他当即靠近,低声询问:“怎么?”
  “我适才骑马转了转,前头景致还不错, 殿下可愿走动走动?”
  晴容未正面回答他,素手紧揪缰绳,相邀私谈之意甚为明显。
  夏暄本想和她共骑,又觉当着小七、表哥和鱼丽之面,不宜表现太亲昵,遂翻身上马,冲甘梨略一点头,示意她先行清除隐患。
  鱼丽牵马随行,被晴容以“保护小郡王”为由留在原地,不情不愿踢着杂草。
  沿湖林木青葱,山路逶迤,嘚嘚马蹄声不疾不徐敲破静谧。
  夏暄不紧不慢与晴容并骑,青白色宽袖拂过横生的野花枝叶,扫落花瓣纷纷扬扬。
  路上杳无人烟,可见事前清场很到位。
  他很满意。
  “九公主方才想起何事?”
  “小风铃提及西山有致幻的毒蘑菇,恰好……扶弥师太生前所居的虚明庵,就在那一带!小九便想,有没有可能……那人在特殊香料中加入致幻毒菌?”
  “嗯,宫廷膳食管理极其严格,不致于让有害菌类混入菜肴。事不宜迟,我回头便下令去寻。”
  “只可惜,当年的东宫仆役数尽被处决,我无法一一细问,加以核对。”
  “西山情况,如你所料,”他沉吟半晌,续道,“这些天,密卫辗转查到虚明庵一里外有处清净院落,为魏王府师爷的名下。
  “依我看,宁贵人或许不止一次偷偷出宫,和四哥私下往来。依照景西三所无人问津的冷落程度,以及四哥的聪敏机变,瞒人耳目绝非难事。”
  晴容早于前天晚上,以小狸儿假寐听完甘棠禀报;此刻听太子转述,她故作震惊。
  “贵人乃后宫嫔妃!竟胆大妄为至斯!所以……她是在您和魏王说起皇后寿宴之后,才匆忙回宫?”
  “不清楚,如若过去十五年来,宁贵人不曾安守本分留居景西三所,能做的事,定然超出咱们预料。”
  夏暄停顿须臾,复问:“九公主何以断言,宁贵人返宫时间……在我提议她出席千秋宴后?”
  晴容因困倦而险些打哈欠,闻言一惊,强行憋住。
  她自然不能坦言,自己曾偷偷溜去景西三所,发现躺卧主卧的女子并非宁贵人。
  “随口一问罢了,”她恐太子生疑,改口道,“您觉着……魏王是否有嫌疑?”
  夏暄苦笑:“四哥与我们素来亲近,若干出伤害母后和长兄的恶行,那是真让我心寒至极。”
  晴容始终觉魏王如雾里棉花,虚实难辨,既柔且韧,诸多试探,均没法使上劲儿。
  “近几日,他和赵王皆未露面,小九没法探听一二。”
  “他们俩啊……分别被乐云姐姐和阿皙绊住了。”
  晴容瞠目:“为何?”
  “你说呢?”
  夏暄长眸半眯,笑貌隐隐浸润狡黠,尤显意味深长。
  ···
  柔风悠然吹皱湖水,间或送来碎花点点,吹面如敷粉。
  二人骑着马儿徐行,有一句没一句讨论未解的谜团。
  一温雅挺秀,一清丽娇俏,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宛如一对璧人。
  晴容深知,除了新政推行受阻,香料走私案悬而未决,太子手上还压着频繁出事的沉船案。
  一年内,东海接连六艘装载货物的大船沉没,引起朝野轰动,再无后续。
  她夜间常听太子和甘棠商讨细节,料知他明察暗访,推断出有人假借大船沉没,实则沉入海的船上多半为废弃之物。
  真正的贵重商品,全数遭人偷龙转凤。
  可暗查各地,不见疑似物品流通于市,令案情难获进展。
  近日,晴容闲暇时突发奇想,寻出沉船数案的蹊跷之处,总想提醒太子。
  偏生他从不曾向“九公主”透露烦恼事,以致她无契机开口。
  当下,晴容只能谎称道听途说,问明进展后,装作“灵光乍现”。
  “殿下,兴许窃获船上商品的人,不为贩卖物资盈利,而是企图囤积居奇,或充盈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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