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救了无后而终的世子——天行有道
时间:2020-06-21 09:36:02

  不然同为兄弟,二皇子面上怕是不大好看。
  他自以为考虑周全,谁知萧易成却冷冷瞪着他道:“不必了,照我的话去便是。”
  二皇子本就有些贪花好色的毛病,怕是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精神,萧易成可不愿未婚妻被人谋夺了去——他可不管二皇子是什么审美观,至少在他眼中,傅凝霜便是满城贵女里颜色最出众的。
  淮安见自家主子面色不善,再不敢多问,匆匆领命而去。
  且不提承恩公府如何布置,南明侯府内,程迟亦在暗暗发愁。他理想中的状况是二人共乘,一壁赏灯,一壁谈些风花雪月,循序渐进,方能成就一桩美好姻缘,谁知这梦想却被傅凝妙轻易打破。
  眼瞧着傅家三女登上油壁车,程迟仍站在原地发呆。
  傅凝妙透过窗纸,娇滴滴地唤道:“表哥,你愣着做什么,不跟我们一道去么?”
  程迟醒过神来,忙命人牵马出厩,一壁上前关切道:“婉妹妹,你身子可大好了?”
  毕竟长幼有序,且傅凝婉又是程夫人亲生,程迟唯有先对其表示关切——以免给凝霜带来麻烦。
  傅凝婉倒比平时显得沉静许多,虽是难得出门,脸上却并无欢喜之色,只悄悄捏紧手中丝帕,显得颇为紧张。
  她低首施礼,“谢表哥关心,我已痊愈得差不多了。”
  非常程式的对话。
  程迟松口气,正要问问凝霜可有带足御寒的衣物——夜里毕竟有些冷,傅凝妙却大惊小怪地打起岔来,“迟表哥,你怎么不问问我是否安好,我前儿也差点染上风寒呢。”
  一面提着裙摆轻轻扭动,好叫程迟注意到她那身新做的衣裳——她明明五官寡淡,小鼻子小眼睛,却效仿傅凝霜穿一身茧绸做的艳丽襦裙,生生营造出一种小孩子偷穿大人衣裳的滑稽感。
  程迟强忍住笑意,正色道:“我看你活蹦乱跳,半点也不像生病的样子。”
  本略带讥讽,听在傅凝妙耳中,却觉得对方在同自己打情骂俏,心中不由甜滋滋的,愈发撒娇撒痴起来。
  程迟被她磨得没法,只能抽空向凝霜投去抱歉的一瞥。
  凝霜报以淡淡微笑,并不介怀,程家的人本就好面子。程迟若连亲戚都不顾念,她反而觉得此人不足以托付终身。
  傅凝妙以为自己取得胜利,遂得意地向扔给凝霜一个挑衅的眼色:瞧瞧,人到底是被她夺去了吧?
  凝霜只觉得好笑,侧身坐着望向窗外,天边已渐渐被暮色笼罩,浓黑的夜一点点将霞光吞没,与此同时,道旁两旁却陆续点起盏盏莲灯,火光交相映衬,几乎能与星月争辉。
  西市不单是京城繁盛贸易之所,也是人流最密集的地方,因而大部分商家都将灯会定在此处。距离西市入口还有数十丈,前方便已堵得水泄不通,众人只好下了马车,以足代步。
  凝霜看着眼前密密麻麻形态各异的花灯,深觉大夏朝的国力一日强似一日,虽说这灯会年年有,可每一次置身其中,似乎都能有新的发现,今次更是非凡,不知是哪几家商户联合起来共同造了一座巨大的冰山,矗立在河中搭起的高架上,里头华灯闪耀,远远望去,恰如月中仙宫一般,无怪乎在场的女眷们都变成偷药嫦娥,情不自禁地被吸引过去。
  程迟见她对那冰山格外注意,心中一喜,便要领她过去瞧瞧,谁知身后却传来弱不禁风的一声低呼“哎呀!”
  程迟有些不悦的转过头去,“三妹,你怎么了?”
  一路上傅凝妙缠着他问东问西,恨不得连他祖宗十八代都打听清楚,程迟颇为不耐烦,这会子见她乔张做致引人注意,心中更是不悦。
  傅凝妙却不似装假,面上微露痛苦之色,蹙着秀眉道:“我方才急于下车,不慎跌了一跤。”
  当着若干人的面,程迟不好置之不理,只得拿出做哥哥的榜样来,“这可如何是好?不然,咱们就回去吧。”
  傅凝妙当然不肯,好容易才避开程夫人的耳目出府一趟,她自然得抓住机会跟程迟单独相处才好,怎能轻易放过,遂嘤嘤呖呖的道:“只是一点轻微的扭伤,不妨事的,表哥你自去玩吧,我看着你们就好。”
  她如今也算学乖了,懂得以退为进。
  傅凝婉眸光微动,知晓她打的什么算盘,不过这倒正合了她的意,遂轻声说道:“那怎么成?此处人来人往,万一再磕着碰着,母亲知道一定会担心的。”
  因望着程迟恳切道:“表哥,不如你扶三妹到那边医馆略歇一歇,二妹由我照看便好。”
  程迟眼看街市上人头攒动,这会子就算折返回去,不知要费多少功夫,且不知会否又闹些幺蛾子出来,只得懊丧的叹了一息,认命道:“好吧,三妹,我这就带你去看大夫。”
  一壁恋恋不舍地望了凝霜一眼,深觉时运不济。
  傅凝妙却管不了许多,蹦蹦跳跳的依偎在他身侧,恨不得化成藤勾到他身上——反正她崴了一只脚,程迟正好做她的拐杖。
  待那两人消失在车水马龙中,傅凝婉便看着凝霜,难得亲切的道:“二妹,你想去看冰山么?我还有些琐事料理,不若咱们就此分道扬镳,半个时辰后再于此地会合,你觉得如何?”
  凝霜本就与她性情不投,虽知傅凝婉故意支开自己,但是正好,她也巴不得被撇下。一个人才好玩得尽兴,若时时刻刻扮姐妹情深,未免太累了些。
  于是她含笑点了点头,“就依大姐姐的吧。”
  姊妹俩相亲相爱地拉了会手,方才各自分开。
  眼看着傅凝婉莲步轻移向既定的方向而去,凝霜约略猜到她要去见谁,不过,反正也不关她的事。
  至少在出阁之前,她还能享受到闺中女儿的浪漫时光,且是独属于她一人的时光,凝霜觉得很开心。
  *
  萧易成沿着西边一溜店铺缓缓踱步,目光却并未停驻在那些精心打磨的花灯之上,而是轻轻一瞥便移开去,仿佛这繁华集市的任何事物都无法吸引他的注意。
  他身畔一个衣着华贵的俊伟男子笑道:“阿成,是你发帖子请孤过来赏灯,怎么自己却提不起兴致,是因为孤在,让你不得肆意了么?这主人当得未免太委屈了些。”
  萧易成神情淡淡,“只要殿下高兴不就好了么?身为臣子,本该事事以殿下为先,各人的喜好微不足道。”
  “原来你也会说这样的漂亮话,”太子饶有兴味,“孤可不记得你有讨好别人的必要,说罢,今日为何邀孤过来?”
  萧易成自然不可能说请你当挡箭牌的,只平静敷衍道:“殿下还是安心与民同乐吧,过了今日,怕是想来也来不成了。”
  太子想起宫中森严的规矩,还有他那位严厉且多疑的父皇,亦觉唏嘘不已。萧易成有句话倒说对了,于他而言,真正自在的怕也只有今日而已,遂不再多问,而是专心致志欣赏起街畔的花灯——不得不说,宫中的灯会虽然精细,有时却也流于死板,反倒是这些民间匠人妙手偶得的产物更富趣味。
  萧易成目光流连,并未注意那些精巧的小东西,而是恍若无意地从来往人流中掠过,仿佛想要发掘什么。
  淮安拿起一个鱼戏莲叶的竹编灯笼,喜孜孜的道:“少爷,我听说二月二互赠莲灯是为定情之物,若是碰上心仪的女子,没准能成就一段佳话呢。”
  至少他就已偷偷取中了好几个如花美眷,只是怎么也分不出优劣来,又不好都去送——除非他想被当成流氓打死。
  萧易成淡淡一笑,“如花美眷易得,知心人却难求,恐怕——”
  话音未落,他的两眼便定定望向前方,只见傅凝霜身着一袭淡黄衫裙,款款从河边暗影处行来,橙黄的灯笼照在她白皙俊俏的小脸上,隐约还能看到微细的绒毛,她正轻轻俯身,同一家摊主和气商量着什么,偶尔还露出些赧然笑意,此情此景,似乎格外宁谧美好。
  淮安发觉自家少爷好好的发起痴来,不由伸手晃了两晃,唤道:“少爷,少爷!”
  不会又被魇住了吧?
  萧易成面无表情将淮安的爪子拨开,“我很好。”
  只是不知,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叫他好找。
 
 
第16章 静好
  太子何许人也,只消简单一瞟便已知道同伴心中所想,当即轻笑道:“易成,那女子是何人?”
  萧易成淡淡道:“是南明侯府傅家的二姑娘。”
  尽管他有意用了生疏的口吻,太子还是从中听出一丝压抑着的关切,愈发觉得有趣,“她怎的一个人出来,傅家就没人与她作伴么?”
  萧易成也觉得奇怪,他知晓傅凝霜跟那位大姐关系不好,两人不结伴同游亦说得过去,不过,那个像跟屁虫一般时时黏在她身后的程公子呢?怎的也不见人影?
  太子一挥折扇,佯叹道:“孤生来有怜香惜玉之心,此女茕茕孑立,孤岂能不伸出援手?”
  便要上前“嘘寒问暖”去。
  萧易成忙将其拦住,竖起剑眉道:“太子,臣知您并不爱好女色,更加不会夺人所爱——那女子将要定亲了。”
  “哦,是吗?”太子笑得促狭,“孤可没有你口中那般高尚的情操,孤只知道,朋友妻,不可欺……”
  话音才落,眼前便没了人影。理?
  淮安眼见自家少爷一阵风似的追了出去,正要赶上,谁知领口却被人一把拽住,回头一瞧,只见东宫那位殿下含笑朝他摇摇头,不过眼中的意味可不友好——仿佛他敢去打扰那两人的好事,即刻便会落到身首异处的下场。
  不过要是将世子爷跟丢了,回去后也是一场麻烦呢!
  淮安胆气便弱了几分,怯怯道:“殿下,小的身为奴仆,岂有不随侍主人身侧的道理……”
  太子比了个嘘的手势,神情颐然,“如此吉日良辰,还是让你家少爷自在些罢,没准过不得多时,府里就会有一位少奶奶呢。”
  “少奶奶?”淮安糊涂的朝后看了一眼,总算醒悟,“您是指傅家二小姐?”
  太子拿扇柄点了点他的额头,但笑不语,心道萧易成说的不错,这小子真是个傻的——如此显而易见的情状,怎么还瞧不出来?
  原来如此,敢情少爷前几日不是中邪,而是害相思病了!淮安正沉浸在新发现并沾沾自喜中,谁知脚下一个趔趄,却是那无情的太子爷强行拖着他离去——淮安跌跌撞撞望着太子后脑勺道:“殿下,您要带我去哪儿?”
  “当然是去男人该去的地方。”太子笑眯眯道,“怎么,不高兴与孤沽酒对饮么?”
  淮安不意能有这番殊荣,难免受宠若惊,诚惶诚恐道:“不敢,小的只怕酒量不好,扰了您的雅兴……”
  太子心道这就对了,萧易成那病歪歪的身子不知怎的酒量会恁大,两人每每对饮都是惜败,害得自己面上无光;难得碰上一个傻子仆人,这回可得好好从他口中问出实话——他就不信揪不出那位表兄弟的把柄,看他还能傲得起来!
  顶好是能挖出萧易成小时候的糗事,日后好好取笑他一番——谁叫母后老是拿别人家的孩子作比。想到此处,太子只觉心情愉快极了。
  *
  萧易成并不知自己已落入好友的“算计”之中,只是双眸定定,如被一块无形的磁石吸引般直直地向道旁的花灯铺子走去。
  凝霜看中了一盏鲤鱼打挺的灯笼,正不厌其烦地同那摊主讨价还价——她的钱袋子忘在马车上了,随身就带了几枚铜板,偏偏花灯节物价飞涨,此刻她和城隍庙那些讨饭的穷光蛋无异了。
  摊主见她衣着华贵,更想着大捞一笔,压根不信什么钱包掉了的谎话,遂操着一口外地口音,义正辞严道:“不成,一分钱一分货,小姑娘,我这厢便宜卖了你,后来人怎么办,若个个都如你这般,还要不要做生意了?”
  凝霜使出小姑娘的必杀技,愈发楚楚可怜,“老板,我并不赖你的账,只恳求你能救救急,多少通融一下,回头等寻见我那几个姊妹,让她们也来买你的花灯,好不好?”
  摊主半点不信这种招揽生意的鬼话,说得好听,人一走钱还能要回来?做梦呢!所幸他对付这类狡猾的小姑娘颇有筹谋,当下一把鼻涕一把泪卖起惨来,“不是我不通融,实在是家中过得属实艰难,我上有八十老母,底下还有两个年幼小儿嗷嗷待哺,唯独怀孕的妻子苦苦替我支撑门庭,若今夜赚不到银子回去,怕是唯有投缳一条路可走了……”
  凝霜看着他皮光肉滑的模样,很怀疑这人年纪是否有三十,如此说来,他的老母岂非五十才生了他?当真老当益壮。
  不过对方执意如此讲,凝霜也没法戳穿他的谎话,说到底做生意不容易,人家肯帮你是情分,不帮也是本分——要是傅凝婉在倒好了,看到她那样瘦怯凝寒的女孩子,老板多少会有几分同情。
  倘若说凝霜之前还对京城的审美观有几分怀疑,经过这场花灯会后,她却有了更清醒的认识——来往才貌者虽众,却没有一个向她投来爱慕的目光,无论她看起来多么贞静娴雅,凭着这副娇艳夺人的相貌,在那些公子哥眼里,想必也和画舫中的花娘无异。
  也由此,程迟对她的欣赏才显得弥足珍贵,看来这是她唯一也是必须把握的机会。
  凝霜低低叹了一声,正要离去,斜刺里忽然伸出一只苍白修长的手,“老板,多少银子,我来替她付。”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凝霜下意识抬头,不期然撞见萧易成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他看起来很少有高兴的时候。
  殊不知对方心底正在窃喜——萧易成按捺下微微翘起的唇角,极有礼貌地向那摊主道:“五两银子够不够?”
  “够了,够了。”摊主急忙接过,一壁倒有些愧怍:这灯笼都是油纸糊的,里头灯芯蜡烛亦要不了多少钱,五钱银子都绰绰有余了呢!
  他正要将多余的银子还回去,谁知面前的贵人却大手一挥,“不必,多的部分你留着吧,也好为家中亲眷添些衣食。”
  小老板感激得热泪盈眶,天底下竟有这样的大善人,不但送他银子,还肯帮他圆谎——是菩萨转世吧!他一时良心发现,除了将灯笼递过去外,又额外附送两截小小的红烛,好给眼前这对金童玉女添添喜气——要说这两人没什么,打死他也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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