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救了无后而终的世子——天行有道
时间:2020-06-21 09:36:02

  程迟恍若得了玉旨纶音,忙命车夫启程。
  萧易成则淡淡一笑,踢了踢马腹,牢牢跟在马车之后,虽说再见不到里头人粉面含春的娇俏模样,可单是倾听傅凝霜在心底怎么编排他的,萧易成便觉得十分有趣。
  淮安瞧见自家主子脸上那抹神秘莫测的微笑,深觉自己有必要去求张驱鬼符——这何止是撞了邪,简直和鬼上身无异了。
  等马车在一家坐北朝南的铺面跟前停驻,凝霜才收拾起一脸怒容,袅袅婷婷地走下马车。抬眼望去,是一间三进的大房子,比她爹娘所住的那个院落都差不多了,墙上挂着牛角雕弓、法螺号角,两边则是整整齐齐的紫檀木书案,里头文房四宝、竹笛管箫,乃至香囊字画应有尽有,且看着便似价值不菲之物,可见萧家的财力多么雄厚,京城泰半的好东西,怕是都能在这间铺子里找到——这还只是其中一间而已。
  萧易成见她脸上显出震撼之色,不禁有些微微自得,遂欣然上前,看着她捧起的一方砚台道:“这是洞庭湖出产的端砚,质地坚实,色如墨玉,是难得的上品。”
  凝霜手上一滑,险些将东西给摔了,亏得她眼疾手快给接住,乖乖,真摔了她可赔不起。
  萧易成脸上却罕有的显出温柔之色,“无妨,这铺子的东西你若有瞧上的,只管拿去,账面上写我的名字就行。”
  凝霜半点不信,说得好听,她可不想有什么把柄落在萧易成手里;别说这几间铺子目前还是由傅三老爷代为管理,便真是她的,凝霜也觉得肉疼。
  未免发生什么意外,凝霜觉得自己还是老老实实看账本为好,这也是她本来的目的。
  萧易成并不藏私,二话不说就命人将管事请来,那人听说是傅二小姐前来查账,原想好好给她个下马威,谁知萧世子也在,不由惊出一身冷汗,废话也不敢多说了,恭恭敬敬地捧着账册出来。
  阮氏虽不管家,每常得闲也会教女儿一些持家之术,有备无患。且凝霜到底是傅三老爷生的,自小耳濡目染,诗书虽不大通,对于账本上的数字却异常敏感,当下便聚精会神地翻阅起来。
  萧易成屈肘倚着柜台,噙笑望着身侧,神情隐约还有几分宠溺。管事看在眼里,愈发觉得这位傅二小姐不能小觑,没准以后还得唤她一声夫人呢。
  他决定日后遇见傅家人要加倍客气。
  凝霜正看账看得起劲,冷不防听见一声惊喜的呼唤,“傅姑娘!”
  原来是步贵妃的远亲张瑞千,那日在御花园一见之后便难以忘怀,回去辗转打听沁芳苑那位衣着鲜艳的姑娘是谁——极容易便查明了,根本也就傅二姑娘一人爱穿红的。
  凝霜对他虽无绮念,可瞧见张瑞千那张喜气洋洋的圆脸,心情总是高兴的,当下便自来熟的招呼道:“张公子来了,真是稀客!”
  张瑞千见她居然能叫出自己的姓氏,愈发喜上眉梢,兴奋得一双手不知该往哪儿藏,脸上的肉都哆嗦起来,又红又亮,像烧好的东坡肉。
  萧易成皱起眉头,不露声色的横在两人中间,“瑞千兄有何贵干?”
  张瑞千当然是认得他的,一身白衣,又带病容,又是这样精致的好相貌,除了承恩公世子还能有谁?虽说宫中步贵妃同萧皇后不对付,不过张瑞千对萧家人却没多少敌意,本来么,步氏一族出身寒微,若非因着步贵妃的缘故,哪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到京城这寸土寸金的地方来安家?他很应该知足。
  于是张瑞千毕恭毕敬的伸出手去,面上笑容愈发憨厚喜悦,“世子抬爱,草民实不敢当。”
  萧易成暗道这人看着老实,其实也颇狡猾,这是故意在傅凝霜面前扮老好人么?他不愿显得过于苛刻,便只淡淡嗯了声,复问道:“瑞千兄想买什么?”
  “麻烦给我包些松烟墨。”张瑞千说道,目光却恋恋不舍望着傅凝霜,仿佛黏住了一般。
  凝霜专心致志工作,并未发觉他的注视,自然也未露出丝毫不快。
  萧易成却已十分不快,迅速命人从库房取了些松烟墨出来,便要将张瑞千赶走。
  张瑞千未能引来佳人侧目,只能遗憾地跨过门槛,准备回家去。
  凝霜翻完半本账簿,惬意地伸了个懒腰,瞧见张瑞千在那里逡巡徘徊,此时才发觉自己有失待客之道,遂多嘴招呼一句,“张公子要走了吗?”
  张瑞千面上的惊喜一闪而过,继而点头道:“嗯,我住在鹿角巷,来回一趟颇为费时。”
  凝霜笑道:“不是有个伺候你的老妈子吗,怎么不让她为代劳?”
  还记得萧易成说张瑞千克扣月钱的话,可是也不至于小气至此,连买趟东西都爱惜小费吧?
  张瑞千面上懵懵懂懂,“什么老妈子?我只有一个书僮,今日家去了……”
  萧易成及时察觉不对,连忙喝止,连推带搡地将张瑞千送走,无奈凝霜已听了个大概,当下默默地向萧易成望去:不至于吧,连这么一个老实人都要编排?
  她认定萧易成之前说给她的那些话都是谣言了。
  萧易成暗暗叫苦,面上却故作镇定,轻咳了咳道:“许是那老妈子已被辞退,另雇了个书僮吧。”
  凝霜决定,今后他说的话都得打个折扣,面上只是不信。
  萧易成急了,想拉着她的手臂辩解,在被瞪了一眼后,只得退后两步,道:“也不纯是造谣,张瑞千确实节俭,你只瞧他挑最便宜的松烟墨便知了。”
  这回他学聪明了,知道用些好听的字眼,却还是暗暗给对手上眼药,什么节俭,不外乎就是小气。
  凝霜叹道:“世子的苦心我已明了,只是,傅家并无与张家结亲的念头,世子爷可以放心了。”
  张家毕竟是暴发户,一般的清流世家都未必看得上,何况似傅家这样没落了又死要面子的老牌勋贵。对于张瑞千的心意,凝霜自深深感激,可她也明白,她嫁给谁都不会嫁给张瑞千的,好在,她对张瑞千也根本无意。
  反正,她已经决定是程表哥了。
  萧易成本自宽慰,及至听到后半段心声,面上不禁勃然变色,几乎要出言质问,好容易才按捺下了:他算是什么人?那程迟却是傅家的亲眷,谁远谁近,一目了然。
  幸好,在正式交换庚帖之前,一切仍是未知之数。
  凝霜看完了账本,又在有疑问之处一一做上记号,这才大功告成,眼看天边已染上淡淡晚霞,凝霜便打算回家去,谁知满店里搜寻一番,只是不见程迟踪影。
  程迟去哪儿了?
  眼看凝霜投来疑惑目光,萧易成心中好笑,面上却是淡淡,“程兄来京中求学,我出于好意,为他介绍了历山书院的古鹤先生,此刻已前去拜访,想必得过几个时辰才能回来。”
  那历山书院远在城郊,怕是明日都未必能回呢!凝霜狠狠瞪了萧易成一眼,难怪方才见他亲亲热热将程迟拉到一边说话,还以为他转性了,谁知却转着这般念头,他分明是故意的!
  萧易成当然是故意的,不这样做,哪能有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当下笑眯眯的道:“傅姑娘,不若让在下送你回家,如何?”
  凝霜对着这只狡猾的狐狸,着实无可奈何,她倒是想一脚将萧易成踢开,可身在古代,女孩子孤身一人实在危险,尤其是在晚上,萧易成虽不似正人君子,念在交情份上,想来还是可信赖的。
  凝霜只得蔫头巴脑点点头。
  回去的路上,萧易成显得安静许多,虽还是时不时没话找话,比起街上相会的那股热闹劲儿,却显得含蓄多了。
  只是虽隔着帘子,凝霜仍能感到对方投来的灼热视线,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是热辣辣的。她相信面前倘若有杯水,萧易成都能一口将她吞下去,都不带塞牙缝的。
  萧易成真个将皮水袋递过来,“渴不渴?我这里有些水。”
  凝霜矜持的回答,“不用。”
  “放心,是我没碰过的。”萧易成道。他素性喜洁,这方面比谁都注意。
  凝霜想了想,到底不便拒绝这番好意,遂轻轻抬腕接过,略尝了尝,只觉口感甘甜无比,不知是哪里汲来的山泉。
  这一喝便停不下来,凝霜咕嘟咕嘟饮着,直去了小半袋,偶然侧首,却发觉萧易成目不转睛看着自己,比她看账本子还认真些。
  凝霜差点呛着,忙别过头去,小心抚了抚胸口。
  萧易成亦脸上微红,竟觉得有些难为情:怎么看失神了?跟登徒子一般。
  可想起傅凝霜适才白皙的手背与娇艳的红唇,以及小口小口啜饮泉水的优美情态,萧易成难免觉得喉咙干渴,心底亦微微发痒起来。
  正心猿意马间,忽见那女孩子稍稍揭开轿帘,定定凝望着他道:“萧世子,您是不是喜欢我?”
  萧易成突觉心如擂鼓。
 
 
第13章 失窃
  她是认真的吗?还是自己的举动太过明显,以致于令她察觉了什么?
  萧易成望着女孩子白皙小巧的耳垂,下意识舔了舔唇,其实这问题不难回答,只消直说便是了——临阵脱逃可不是大丈夫所为。
  他张了张口,正待服从本心,傅凝霜却已先他一步淡漠道:“我知道世子您的意思,也知道您对我颇有好感,但,有些事不是光靠好感就足够的,世子,我是傅家的女儿,而非花街柳巷那些任人采撷的玩物,您明白么?”
  萧易成的态度,和青春期那些想方设法意图引起心仪女孩关注的毛头小子简直一模一样,凝霜若真处在十四五岁的年纪,或许会对这样的少年郎动心,但,她毕竟是穿越的,比起感情,她更愿意服从理智。她所求的,是一段务实而稳定的婚姻,是今后几十年细水长流的平静生活,而萧家的复杂情况绝非她所能掌控,就算萧易成真的喜欢她——就算是真的,又能维持多久呢?谁能保证不是出于一时新鲜。
  凝霜定定望着他,小嘴紧抿着,俨然一副戒备的情态,像极了花圃里带刺的红蔷薇。
  萧易成本想告诉她不用对自己这样提防,可在瞥见凝霜冷静的眸子之后,一颗炽热的心终是渐渐冷下去——就算他真命人去向傅家提亲,他能给傅凝霜提供安稳的生活么?连他自己的前途都是未知之数,更何况……
  仅仅是一刹那的迟疑,轿帘已重新合上,仿佛将里头人隔绝在另一个世界里。凝霜清清淡淡的道:“世子爷对小女子的心意,小女子十分感激,但,先前雪地相救一事无非偶然,世子爷亦已做出相应的报偿,实在不必过于挂怀。”
  这段时日相处,她对萧易成的印象已渐渐改观,他并不是个坏人,或许心肠还很不错,但,她与他真的不合适——两个人要长长久久地过日子,光靠一点激情是不够的,既如此,不如多花点时间冷静一下,她相信用不了多久,萧易成就会将注意力从她身上挪开——他这样的身家相貌,按说是不会缺少狂蜂浪蝶前赴后继的。
  萧易成准确无误的听到这层心声,他唯有苦笑,虽说他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丈夫,可傅凝霜也着实将他想得太浅薄了些:见过了她之后,眼里哪还容得下旁人?
  到底还是缘分不够呀。
  萧易成轻轻叹了一声,心中五味杂陈,可话已谈到这个份上,再说下去就该尴尬了。萧易成只得顺从地踏上马蹬,催命车夫继续上路。
  眼看南明侯府就在前方,凝霜及时探出头来,脆声道:“世子,送到这里就行了,您也早些回去吧,否则承恩公夫人会担心的。”
  萧易成便是整个承恩公府的眼珠子,稍微迟些一时半刻,怕是整个公府都能闹翻天。而凝霜也不愿别人瞧见她跟萧易成走动过于频繁,她到底还未嫁人,须得爱惜名声,免得引起误会——她在这方面一向是清醒而又理智的。
  萧易成站在黑暗里,眼瞧着那女孩子敏捷的跳下马车,如一只灵活的小鹿般提着裙子跑回南明侯府,唇边不禁露出一丝淡淡微笑。似乎在他眼中,再没有比这更可爱的举动了。
  *
  凝霜穿过角门,还未来得及去向阮氏报平安,就见自己所住的抱厦跟前已密密匝匝围了不少人,傅凝婉傅凝妙姊妹亦在其中——似乎人正是他们带来的。
  凝霜只当被人瞧见萧易成送她回家,心中倒有些发虚,及至上前问了一问,方才冷笑道:“我当是为了什么,大姐姐丢了东西,为何不回秉太太,倒来此地找寻,以为我这里是贼窝吗?”
  傅凝婉自那回因萧皇后赏赐丢脸后,心中便对傅凝霜颇存芥蒂,不过家中一向以仁爱著称,自然不好在仆妇跟前争执,当下挤出一脸笑意,“不过是件小事,何必打扰母亲她老人家?二妹也莫误会,我并不是针对你,就连我自己连同丫鬟房里都尽数搜过哩。”
  傅凝妙则在一旁拱火,“二姐若清清白白,为何怕人搜检,难不成做贼心虚么?”
  凝霜敏锐地从她眼中瞥见一抹躲闪之色,心内便有了计较,傅凝婉犯不着用这样拙劣的手段来陷害她,还闹得家宅不宁,傅凝妙倒是很有可能私自拿了那枚镯子——前儿她还没皮没脸地来跟自己借首饰呢,只是不成功罢了。
  傅凝妙性子急,生怕事情耽搁会有变故,忙不迭地要将罪名按在傅凝霜头上,便要带人冲进去。
  凝霜一个眼色,示意甘珠等人上前拦住,这厢却笑吟吟地望着傅凝婉道:“大姐,若搜不出什么,你该如何?”
  傅凝婉望见她这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便来气,更加认定她是在虚张声势——那枚金镶玉的镯子不是被她拿去还能有谁?唯有她知道这东西的真正用处,说白了,傅凝霜就是不想她攀上这样一门高贵的亲事,才处处从中作梗,天底下怎会有这样自私自利的人?
  傅凝婉脾气上来,也懒得再装姐妹情深了,索性板着脸道:“若真是误会一场,我自当亲自向你赔礼。”
  凝霜摇摇头,半点不着恼的道:“那可不成,大姐姐若向我赔礼道歉,若让太太知道了,只怕以为我在拿乔,今后更不待见我了。”
  傅凝婉见她连程夫人都敢诽谤,愈发怒从中来,无奈她还惦记着那枚镯子,只得暂且按捺下来,忍着气道:“那你待如何?”
  凝霜笑眯眯的,“不如就到松竹堂那里讨个说法,由老太太做主,将大房公中的嫁妆分给我三成,你看怎样?”
  三成!她可真敢说!傅凝婉胸中不由涌起惊涛骇浪,她从未见过这样厚颜无耻之人,她以为婚事是什么,做交易么?
  傅凝婉冷笑道:“二妹身为女子,张口闭口尽是嫁妆,不觉得有失身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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