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色——苏台云水
时间:2020-06-21 09:37:05

  临海公主完全跟不上他跳跃的节奏了,她愣了愣,重复道,“吴郡?”
  曹统刮了刮她的鼻子,“笨!咱们不是想避开建康的这些是非吗?对外就说我身子不好,想静养一段时间。吴郡景致好,离建康又不十分远。咱们这次过去,待个多半年再回来!”
  ... ...
  夫妻二人,一拍即合。
  自家夫君胸有成算,临海公主转怒为喜,美滋滋地便去寻了女儿。
  帘幕掀开,无忧正坐在窗前的卧榻上将养脚伤,她的腿上摊开了一本诗书,一手中还执了一朵渐萎的秋菊,可她并没有认真读书,而是歪头看向窗外的蓝天,不知在想些什么。
  临海公主轻笑了一声,无忧即刻回过神来,“阿母!”
  临海公主走上前去,她无比怜惜地搂住女儿的小身子,再细细询问了一遍无忧的脚伤。
  她对着女儿秀美的容颜发了会儿呆,半晌后,忽地迟疑着试探道,“无忧,你的年纪也不小了。阿母有些话,想要问问你...”
  无忧睁大了眼睛,做出认真状点头,却听阿母道,“...你,对陛下是个什么看法?”
  无忧显然没想到阿母会问这个问题,她仔细想了想,认真道,“陛下是我的表兄,对我很好。”
  这不是她想听到的答案。
  临海公主琢磨了一下,这回问得更直白了些,“那无忧喜欢他吗?”
  无忧愣了愣,却是笑道,“阿母真笨!陛下是我的表兄呀,我自然不会讨厌他了!”
  这问题,问得毫无意义。
  自家女儿一脸的天真烂漫,明显还没开窍。
  临海公主不知是欣慰,亦或是遗憾地叹了口气,她将话题随口一转,道,“哦,对了!那花球,你阿父似是很喜欢,所以刚才婢女拿来的时候,阿母就吩咐挂在你阿父房中了?”
  无忧惊喜道,“阿父喜欢?那可真是太好了。阿母就给阿父挂起来嘛,刚好我还嫌那花球太张扬了!”
  说罢,她轻轻转了转指尖那朵半干的秋菊,眨眨眼睛,心中暗道,“反正,我也有这一朵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剧情章,无忧和阿崇下章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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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和风绿野,梅雨芳田。
  趁着微放的天光,桓崇在小道上打马而过。
  来到吴郡,已是半月有余,然而正逢上江左的梅雨季节,好不容易捱到今日休沐,东边的天空始得见几缕朦胧的晴意。
  桓崇初来乍到,为图尽速,每每路遇当地的农人,他都尽可能地从他们口中打探捷径。
  郎君皎如玉树,一身月白长袍极尽清雅风流,他询问时彬彬有礼,又操了一口亲切的吴语。无论所遇为谁,对方只要一见了他的俊脸,都是笑容满面,对桓崇的问题知而不言,言而不尽。
  一路之顺利,可谓无往而不利。
  纵使他再是厌恶对方尽往自己的脸上瞧,此时也不得不承认,生得好些,有时真就能讨得一定的便利。
  策马行过最后的这段小路,桓崇将遮面的低桠一拨,眼前顿时一亮。
  只见远处水面清圆,近处风荷秀丽,想来眼前的这片水域便是那风光无限的蠡湖了。
  此刻日头高起,将至中天,蠡湖之上氤氲的薄雾已近全散,只有远处的青山微隐,半遮半掩地露出一道模糊的轮廓。
  美景在前,桓崇也只是望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他将马绳一拉,转而踏上了正途。
  蠡湖侧畔,道路尽头,坐落着一处山水名园。
  那名园依山傍水,郊际闲旷,越是往那处行,越不见人迹。只偶尔闻听几声鸾鸣莺啼,更显幽深寂静,不似人间。
  那处,便是他此行的终点。
  桓崇向前方望去,方才一路上累积的焦躁急迫,忽而无影无踪。
  ... ...
  这方神仙世界里,他和他的马便是唯二的闯入者。
  桓崇不自禁地将马速放缓。
  再行一段,尚未至园林入口,一旁湖畔的荷花渐疏,水面却是开阔了起来。
  桓崇向那方随意一瞥,待眼中散去那因波光晃动的而起的光晕,他的心尖忽而一动,整个人呆立当场。
  只见岸边那棵郁郁葱葱的大树下,置了一张卧榻,此时那卧榻之上,正躺着一名身着红衣的小女郎。
  那小女郎面山向水,只看她那仰卧的姿势,便是满满的闲适,溢于言表。
  甚至到了兴头处,她还得意洋洋地翘起了一条腿,那茜红色的裙摆一滑,便露出了一截白生生的小腿肚子,和一只玉白色的小脚丫。
  就这还不够,为了显出心中十成的惬意,那小脚丫仿佛循着节奏似的,在空中一晃一晃。
  旁观者被她晃得眼迷心迷,可那始作俑者却偏不自知。
  现今世道,有哪位高门贵女会这样做吗?!
  应该是没有罢...因为,就连寒门出身的陶家姊都是一向谨言慎行、恪礼守法。
  明明形状无赖,可他竟然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样的她才是真的她。
  仿佛,她天生就该这样。
  桓崇定定地望了她片刻,忽而无声地笑了。
  在这处神仙世界中,真的被他抓了一只小仙子。
  ... ...
  桓崇向来以父亲、陶公那般的伟丈夫为榜样,可这次下马,他几乎如同做贼一般,蹑手蹑脚。
  好在他的坐骑乖顺,除了低声打了个响鼻之外,自始至终也没发出什么扰人的声响。
  桓崇这下对其更是满意,他一边将马栓得远远的,一边在心中暗自决定,等晚间回了军营,定要给它加上满满的一把麦子,让它吃个痛快。
  栓好了马,桓崇将步子放缓、放轻,只身上了前来。
  渐行渐近,她的容貌在他的眼瞳中也越发的清晰起来。
  今年的她,比去岁他记忆中的那个小人,似乎又长大了一些。
  那小女郎面朝山水,却是惬意地闭着眼睛,听到他走来的脚步声,她也没有睁眼,反是声音朗朗地,吟诵了一首诗。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
  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
  一首尚未吟完,她的声音忽而渐低,小脸上跟着露出了甜蜜的笑意,“云娘,你听无忧吟得好吗?”
  桓崇哑然,此处无人,她闭着眼睛,想来是把自己当成了她家的侍婢。
  他没有回话,双腿却是不由自主地一屈,缓缓地坐到了她的卧榻旁边。
  而他的目光,便顺理成章地从她的小脸,一直望去了她那只翘起来的小脚丫。
  那小女娘听他默然不语,又讨好似地拉长了嗓音,“云娘~”
  “我乖乖的,一会儿午后你允我下湖放舟去,好不好?”
  短暂地顿了顿,她忽地“咯咯”笑了两声,身子一翻,便撒娇似地搂住他蹭了蹭,道,“好不好嘛...”
  桓崇彻底僵住了。
  两条腻滑的玉臂就挂在他的脖子上,而那个将人勾得痒痒的小妖精便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亲密无间。
  那一瞬间,他脑中竟鬼使神差地想,一年未见,她真的长大了不少。
  ... ...
  刚一搂上去,无忧的背上便打了个寒战。
  这人抱起来硬硬的,身上的气息又极清冽...这人,绝不会是云娘!
  庄子里,什么时候竟悄无声息地闯来了这样一名陌生人?!
  她倏地睁开了双眼。
  男子的面庞近在咫尺,寒潭般的双目幽幽,正低垂着,瞳中闪着忽明忽暗的微光,似乎能直望进她的心里去。
  四目相对,无忧呆若木鸡,只有那双又圆又亮的眸子不可思议地瞪到最大。
  “你...?!”
  刚吐出一个字,她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只听“哎呀”一声,她“腾”得一下,便将挂在那人脖子上的一双手臂抽了回来。
  无忧虽收了手臂,身前男子的双臂却还是牢牢地擎在她的身上。
  适才六月,正值初夏,她只穿了件轻薄的单衫,可那人手上炽热的温度竟然透过单衫,将她的后背熨帖得滚烫。
  寒战刚褪,他那仿佛能把人烧灼一般的手温接踵而至,无忧不禁打了个哆嗦。
  这人,已经不再是两年前初遇时的那名半大少年了;现在的他,面目轮廓越发锋锐,眼中有寒芒如星,已是长成模样。
  男人与少年之间的差别,犹如天壤。
  一时之间,无忧竟不大敢去同他的双眼对视。
  片刻后,她小心翼翼地“嘿嘿”一笑,眼光随之低敛,示意似的分别瞧了瞧他那两条环住她的胳膊,轻声道,“桓郎君...”
  小女娘的声音又轻又软,桓崇禁不住轻咳一声,双手忽地从她的背上滑脱。
  禁锢乍然消失,无忧神情一松,却听他忽地开口道了一句,“好!”
  ... ...
  好,好什么??
  这人每次出现得都这般莫名其妙,她连句完整的话还没说上一句,他便一个人自说自话上了?!
  无忧嘟了嘟唇,偷眼向他瞧去,见他虽是不言不语,锐利的双目却是盯在了自己那只露在外面的小脚丫上。
  他的目光直勾勾的,好像在看一块可口的肉骨头。
  无忧心中毛毛的,这人可是有过咬人的前科。思及此,她“嗖”得一下,忙又把雪豆腐似的小脚缩回了裙里。
  桓崇的眼珠动了动,这才再度回转到了她的脸上,而后,却听他慢吞吞道,“你的脚好了?”
  ... ...
  重九宴后,曹统便携妻女,一家三口来了吴郡休养,连元日新年都没回过建康一趟。
  一转眼都过了快大半年,再说只是一个小小的扭伤,她的脚还能不好吗?!
  无忧在心中白了他一眼,嘴上却若无其事道,“多谢桓郎君记挂,我早好了。”
  桓崇淡淡地“嗯”了一句,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无忧想了想,故作大方地抬头笑道,“是我耳误听错了吗?郎君方才说什么物事‘好’来着?”
  身量变了,狡黠却没变过一分,小女娘的大眼睛转呀转得,就想将他轻易糊弄过去。
  桓崇嘴唇微弯,语气淡淡,“曹娘子真是好记性。”
  “不是你方才要我在午后带你泛舟的吗?”
  ... ...
  他的话音刚落,无忧便是眼神错愕,脸上瞬间飞起了一片红。
  不是因羞而红,而是因气而红。
  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实在是她平生仅见!
  她问得明明是云娘,又不是他,他跟着凑什么热闹?!
  再说,她又不是三岁孩子,她是要云娘“允”她泛舟,又不是让人“带着”泛舟?!
  无忧鼓起浑身的气势,汹汹地瞪着面前的男人。可甫一对上他慢慢欺近的身子,她的嗓音就像泄了气一般,连口齿也跟着吞吐了起来,“你...你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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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小女娘外厉而内荏。
  一双眼睛倒是瞪得滚圆,可那软软的小身子却是不住地往后退去。
  许是方才在卧榻上来回折腾的缘故,她上翘的唇角边还沾了细细的一缕发丝,模样俏皮得紧。
  去岁重九之后,曹家女娘美名尽传,尤其最后上车时,她那回眸的姿态盈盈,俨然成了建康少年郎心目中一抹可遇而不可求的白月光。
  他暗中哂笑,不过一个灵秀过人的女娘而已,这一干软趴趴的建康王孙,还真是令人失望。
  而后,他又听说,因着曹统病体未愈,九月还未出头,那曹家女娘便随了双亲一道去了吴郡。
  对此,他更是不置可否。
  小皇帝对这小女郎的一片心意,当日在场众人,只要长了眼的,便能看个分明。曹统又是只爱女如命的老狐狸,他怎么可能安心将自家女郎放在小皇帝的眼皮底下?!
  可,待他将旁人均笑过一圈,到头来桓崇却是更笑自己。
  蒋山上的种种,犹如一梦春温。
  烂柯人下了山去,才发觉一切不过是场梦幻泡影。
  他以为她走了,他的日子便会重归依旧。
  他竭尽全力,压抑住心底的渴望,而且直到今天之前,他几乎以为他已经成功了。
  可,天知道,今晨义父命他给曹统传书时,他心中那油然而生的雀跃,如何按捺都是压不住!
  而在见了她之后,他才发觉,原来他胸中的贪念竟是一头冬眠的野兽,它一直潜藏在他内心的角落里,只等着遇上那个合适的人,便要蠢蠢欲动。
  她以为他会看不出她那装模作样的敷衍吗?
  她问自己想要做什么。
  如果他说了,她就能满足吗?!
  ... ...
  无忧被他盯了已是半晌有余。
  这人怎么没完没了呀?他知不知道,她的两条胳膊撑得都快要酸死了。
  卧榻就那么大的地方,他进,她便只能退。
  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从另一侧滚下去的时候,那人终于大发慈悲,慢慢地将身子坐直了。
  无忧瞟了他一眼,这才舒了口气。
  两人对峙,她虽没赢,却也没输不是?!
  她刚往卧榻正中移了移,那人的手却又伸将上来。
  她不愿让那人得逞,脖子一转,小脑袋立刻转了个方向。
  孰料她向左,那人的手就往左;她向右,那人的手又跟着往右。来回几下,她将头都快晃晕了,却无论如何也躲不开他那只如影随形的手。
  无忧晃了半天,终于想明白了,敢情这人是将她当只狸奴来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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