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东宫为所欲为——梵妾
时间:2020-06-24 08:50:48

  汪栗都要怀疑她是真的没有听到那些话了,若是当真听见了,怎么能半点神色变化都没有呢?
  她深深的看了一眼左云裳, 心说这人要不是真傻,就是在真能忍。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去。
  左云裳走入殿中时,原本在殿外都能听闻的女子谈笑声一静,三双眼睛都一齐落在左云裳身上。
  她来谢恩之前灵玉特意将她收拾了一番,但到底是时间匆忙,来不及做太多。
  太子妃的礼服常服都还未发下来,内务府赶制也是不及,新上任的太子妃穿一袭水红的宫裙,裙摆随着她的走动飘动,乍一看倒像是哪家高门的外命妇。
  面上未施粉黛,肌肤白皙如玉,一双眸子灿烂清澈,美人尚且年幼,眉眼却已经明艳不可方物。她一脚踏过门槛,这大殿仿佛都被她所照亮了。
  放在黑猫身上慢慢抚摸着的手一顿,太后看着走来的姑娘,忽地想起那一日晗王刚回宫时在宫宴上所言之语,
  “臣在熙州遇到了一女,生的天香国色,臣想问大兄讨一道旨意,把此女赐给臣做侧妃。”
  “臣瞧上的是熙州左氏的长女。”
  “不行,”太子起身相阻,“八叔,你已经有三位侧妃了。”
  少年望向晗王的那一眼,漆黑的眼瞳冰冷如寒剑。
  当时未曾留意的细节,此时重新串在一起,倒是有趣。
  太后眯了眯眼睛,目光饶有兴趣的落在走来的少女身上,唇角微勾,“这便是熙州左氏的长女吗?”
  左云裳俯身行礼,垂头道:“臣女左云裳向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向左云裳招了招手,五指细腻凝白如瓷,朱红的指甲上用金粉细细绘着花纹,“来,走近些让哀家看看。”
  左云裳走上前,仍垂着头。
  自入殿起她的礼仪竟没有半点差错,垂首行步之态,倒是颇有几分优雅娴静的风姿。全然与贵妃方才所言的乡野出身,性格粗野不同。
  殿中不少侍立着的宫女与太监都忍不住偷偷侧目去瞧她。
  太后笑盈盈道:“抬头让哀家看看。”
  左云裳一怔,她不明所以的抬起头看去。
  美人含笑,一双眼仿佛藏着春日里最美的一段光,勾得人沉沦其中。眼角眉梢的风韵远胜年轻的姑娘,那是岁月留下的礼物,随意撇来一眼都妩媚难言,只觉半身都酥软了下去。
  这张脸纵使看看多少次,许久不见仍极富有冲击力,左云裳双眸微微睁大,再一次惊艳于太后的美丽。
  伴随着惊艳而来的是无数已经被她所尘封的记忆,那些跌落到谷底,痛彻心扉的愤怒与悲伤。
  太后与晗王是亲母子,不但面容有几分相似,就连性子也在很多地方上是一脉相承。
  看着这张脸,她垂在宽袖中的手无意识的扣紧。
  她眼中的惊艳取悦了太后,她的目光扫过左云裳,若点评着一只猫儿的品相般漫不经心的点头道:“的确是国色天香不假。”
  她自己的亲儿子是什么脾性,自然没有人比她这个亲妈更加了解的了。
  这样的面容能令晗王一见便想求娶,实在是太正常不过。
  至于太子……他只怕那时在熙州就已经与这左家的小姐有了接触吧。
  贵妃在一旁看得不爽,她想不通姑姑明明知道她有多讨厌这个左小姐不是吗?为什么还要夸赞对方?
  她按捺不住出声,负气提醒道:“姑姑!”
  太后揉了揉掌中的黑猫,“东宫娶新妇,这本是件喜事。但哀家听闻太子已经缠绵病榻多日,哀家这些日子也在为太子祈福,皇后那里自太子病倒便日日着旧衣,无心妆扮。可怜天下慈母心。”
  她话声一顿,看了一眼左云裳身上的红衣,“你身上这身红裙倒是好看,怪不得太子病重仍挂念着要见你一面。”
  言下之意,倒是说左云裳狐媚惑人了。
  左云裳身体一僵,她在心中叹了口气,心说穿红衣是太喜庆了,不为太子担心。
  她若穿了素色的衣裳亦或者旧衣来,太后只怕又要说她是失礼于前,乡野出身上不得台面。
  也罢,总归不管穿什么都是要有这么一遭。
  她垂首端端给太后行了一礼,客气的说道:“臣妾愧对太后娘娘的称赞,有贵妃在此,实在不敢称美。”
  贵妃有孕,素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司辰师也亲自为腹中子批命更是为这件事增添出一种传奇色彩。
  如今朝野内外为贵妃所作的诗词歌赋已经将她的美貌和经历传的神乎其神,关于她的来历更是有好几个版本。
  什么花草成精下凡报恩之说,又有狐狸精转世,神女下凡之类种种。
  月满盈缺本是常事,世上没有什么十全十美地事情,自贵妃扬名之后,多得是夸赞她的诗词歌赋,渐渐夸得人多了,能夸的角度都夸遍了。自然多出一些不同的声音,为博人眼球也好,为了标榜不与世俗同流合污傲骨凌然也罢,当真看不上宁家做派的也有,世面上也多出了一些不同以往的声音。
  例如一首出自文豪方钧的长诗,诗中仍是以重笔夸赞贵妃之美,笔锋一转却拿得是历史上有名的亡国妖姬做比,一番明褒暗贬,几乎将宁家从上到下都骂了个遍。
  只差没指着贵妃的鼻子说,美艳无德,夜奔无耻,这就是迷惑君王招致帝王昏庸亡国的妖姬。
  贵妃看了方钧的长诗,一时还未反应过来他的言下之意,反倒沉醉在方钧华丽的辞藻之中,还是让下面的人小心翼翼地提醒过后,细细读了几遍才琢磨出些不对。
  她气得要死有心降罪,却又被人劝住了,就连她爹也劝她,“这方钧为人清高自傲又极富盛名,在文坛中颇有些地位,若当真以此降罪反而会让你蒙上‘肚小恶毒’的恶名。将方钧关进去容易,想堵住悠悠众口却不容易。只怕前脚刚让他进了牢狱,后脚骂你的诗词歌赋就如雪花般到处都是。文人之笔,毒过蛇牙。”
  她气得红了眼眶,哽咽道:“那本宫当真就只能看着,看着他们这般编排于本宫?”
  灵国公叹气道:“还真是只能这般看着。”
  他宽慰自己的女儿,“你已经是贵妃,现在又身怀有孕。他们要说便让他们去说吧,总归还是夸赞你的多,不必为这些东西动气伤身。若不爱看,以后便不要再看这些。这些不得志的酸腐也只能酸你两句了,天下哪个女人如今不羡慕你呢?”
  贵妃只得将此事放过,只是心情不算太好,一提起美貌这两个字就呕心,以往让底下的人将文人为她所作的诗词歌赋搜集呈上来念诵的乐子也没了兴趣。
  左云裳一句话又戳得她想起了这一茬,她抬头脸色难看,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左云裳,“你竟敢讥讽本宫?谁给你的胆子?来人,给本宫掌嘴!”
  治不了一个方钧,治不了那些会动笔的酸腐文人,她难道还治不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太子妃吗?
  从前左云裳躲在东宫闭门不出躲得了一时又如何,如今还不是出了东宫落在了她的手里。
  太后眉心微皱,她不知前情,更无法理解贵妃怎么会因为一句夸赞而暴怒。
  她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小姑娘,左云裳一脸无辜的抬头与她对视了一眼又匆匆低下头去,往下掉起了眼泪,“臣妾自知身份卑贱,但到底也是陛下圣旨赐婚的太子妃。臣妾敬贵妃您是长辈,从入宫起就敬慕于您的美丽。孰料,呜呜呜呜,这太子妃,若,若贵妃不愿让臣妾做,臣妾,臣妾这就去求陛下收回旨意,日后绝再不来贵妃面前碍眼。”
  她肩头抖动,哭得实在伤心,对比着一旁莫名其妙暴怒的贵妃就愈发显得贵妃恶毒无理取闹。
  贵妃却是亲眼见过这人本事的。
  没得上一次在她面前胆子比谁都大,这会几句话就吓得哭成了这副模样。
  至于敬慕美丽?
  这话也只有哄给鬼听了。
  她冷笑一声,“你别以为用陛下来压着本宫,本宫便会怕你了。圣旨赐婚太子妃……哼,若不是本宫开口,就凭你也配?
  这圣旨已下,你这辈子也就别再做什么收回旨意的美梦了。日后病太子成了死太子,你想来本宫面前碍眼怕是也没机会,等着去紫谭寺守着牌位过一辈子吧。”
  宁韶看了看哭得可怜的左云裳,咬着唇角又看了一眼贵妃,开口劝道:“娘娘,”
  宁韶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贵妃打断,她瞪了一眼宁韶,“本宫这不只是为自己,更是为你出气。”
  宁韶让贵妃这一眼逼得后退半步,左云裳以袖掩面哭得凄凄惨惨。
  太后一手扶了扶额,眉心紧皱,瞥了一眼走向左云裳的万玥,万玥迟疑的停住脚步,不敢再往前走。
 
 
第55章 
  左云裳不可思议的抬头看了一眼贵妃, 贵妃的秉性她也曾见识过不少次, 却从没有想过她竟能胆大到这种地步。
  左云裳心中暗暗钦佩,即便是她闹得最厉害, 跟太子最相看两厌的时候也不不敢在人前说出这等话去咒太子死。别的不说, 这话若是传进了陛下的耳朵里绝对讨不了什么好,自不必再说前朝那些一天天到处咬人的言官了。
  她肩头晃了晃,看起来要被贵妃这话激得伤心得快昏过去, “贵妃此言未免太过恶毒。太子殿下与您素无仇怨,如今虽是病重,但,但未尝没有痊愈得可能。您何苦这般咒他。若是臣妾惹了您的不快,您如何惩罚臣妾便都罢了, 臣妾卑贱如草, 可太子殿下却是不容这般污蔑轻贱。您不管怎么说都是殿下的庶母,难道与太子殿下就没有半分亲近之情吗?”
  快快快, 继续骂太子, 骂得更狠一点。
  她挨骂都是白挨,要是骂太子那就不一样了。
  今日贵妃这话传出去,别的不说, 言官那里一定会把折子写得十分精彩。
  宫中诸妃与侍人中又不知道该把话传成什么样了。
  上一世她最是了解这些家伙的脾性,前朝的那些言官就是靠骂人拿俸禄的,本职工作就是到处挑刺,这便也罢了。
  后宫女人多,不管是高位的妃嫔公主, 还是下面的女官宫女太监,一个个怕是平素太闲了。整日就靠着背后说人长短过活。
  从前她受不了半点委屈,更没什么耐心,动辄跟贵妃闹起来,也就是紫谭寺吃了些日子的斋饭这才稍稍能忍耐一二,按下性子来与她们周旋。
  紫谭寺的确是个好地方,若有机会可以让贵妃也去吃吃斋饭就好了。
  贵妃瞪了一眼止步不前的万玥,“你还愣着做什么?!给本宫打烂这小贱人的嘴,看看她还敢不敢这般牙尖嘴利。什么庶母,太子与本宫……”
  太后一手扶在把手上撑起身子,提高声音叱责贵妃,“够了!”
  她眉心紧皱,面色不虞,“哀家这启祥宫不容你这般放肆,贵妃你今日所言太过荒唐了。哀家看你真是该重新学一学规矩。一宫主位便是如此行事,六宫妃嫔岂可以你为表率。”
  她本以为贵妃虽蠢,但尚且不算蠢得太无可救药。不料,这人竟比她所想的还要更蠢。
  光明正大的行恶事行的人尽皆知,把野心都写在脸上,已经算不上高明。
  有野心便也就罢了,最可笑的是竟半点耐心都没有。
  腹中孩子都没生下来,真真切切的东西都未拿在手里,竟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在她面前抖起威风。
  此时在启祥宫闹出这样一场,传进皇帝与言官的耳朵里,还不知道要闹到什么地步去。
  想收拾一个无母族依靠,甚至没有夫君可以撑腰的太子妃,用得着这般大呼小叫大动肝火吗?
  太后拧着眉心,沉声道:“储君极贵,乃真龙转世有上天护佑,定会转危为安逢凶化吉。你尚且需执礼于东宫。论礼太子妃品级高于后宫诸妃,仅次于哀家与皇后。太子妃敬慕长辈,身为贵妃你自当宽仁,不可妄为。”
  贵妃面有不甘,让太后瞪了一眼,才万般不愿的闭了嘴。
  左云裳心道姜还是老的辣,太后这张嘴永远都那么得体,给贵妃擦了多年的屁股这都擦出经验来了。
  但她岂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她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像模像样的俯身向太后行礼,“太后娘娘疼惜臣妾,臣妾,臣妾,呜呜呜呜呜”
  贵妃看着她那副样子只觉怎么看怎么欠揍,恶狠狠的刮了她一眼。
  左云裳被她瞪了一眼连退了好几步,她掩面又哭了起来,做足慌张畏惧的样子,“贵妃娘娘,臣妾无意,呜呜呜,无意冒犯,求您消消气吧,饶过臣妾。”
  太后只觉面上难看,她还在这里坐着,方才该说的话也提点过了。贵妃竟没有半分收敛。
  总归不能让左云裳一直这般在她的启祥宫哭下去,太子妃第一次来请安就闹成了这样,不但传出去难听,实在也有损她的颜面。
  她开口宽慰温声左云裳,同时也给贵妃找了个理由,“贵妃她只是看着面凶了些,实际上这孩子只是口舌不饶人,心肠最软不过。恰好她有了身子,又是第一次怀有身孕,性情难免古怪了些。今日将误会说开,太子妃你日后多多与她相处些日子便知道了。”
  贵妃只觉自己脸上非要大大的写上一个冤字不可,她连这小蹄子的半根手指头都没有碰,她哭成这副模样是给谁看?
  她原本吹完枕边风,就等着这圣旨一下,蹲在启祥宫必定能逮到这贱人,好好的收拾她一顿,让她知道知道自己的厉害。
  此时她还没收拾人,这人就怕的跟个耗子似的,哭成了泪人。
  一如上一次,成倍的力使出去,还没打着人,那人就啪的一下倒在了地上开始捂着头演起残疾。
  好似一滩烂泥,刀刺进去拔不出来,水泼进去半点反应没有。
  左云裳听了太后的宽慰,抬起含泪的眼看了一眼贵妃,口中道:“自一入宫臣妾便觉得贵妃娘娘最是博学大方,贵妃娘娘第一次召见臣妾,不但教了臣妾道理,关心臣妾衣食,还赐了臣妾一面宝镜。臣妾喜不自胜,以为贵妃娘娘喜爱臣妾。想来,想来今日应当都是误会,贵妃娘娘与臣妾从前并没有嫌隙,日后定能相处投缘和睦。”
  贵妃见她张口就是这样不要脸的胡说,让她这一番颠倒黑白的甜言蜜语恶心得差点吐出来,忍不住开口讥讽道:“谁疼惜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左小姐好本事,但愿你一辈子都能有这份本事。眼下可别用尽了眼泪,日后你要哭的时候多着呢!”
  太后脸色一沉,“哀家看你这张嘴真是越发的没谱了,若不会说话,便不要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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