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衡嘲讽的看她:“到底是云江的机会没有了,还是你想倒贴的愿望实现了?”
说完这句话,他立时后悔了,因为云初蓦然大睁的眼睛里全是不可置信。
他想说些什么挽回,云初却没再给他机会:“是,我喜欢左虞,想要嫁给他,与他一辈子在一起,即使倒贴我也愿意。你满意了?”
“你明知道我......”他想解释,一开口却成了:“近年来岷行不断发展壮大,已经威胁到了南岐,南岐这是利用你拉拢云江打压岷行,难道你看不出来?”
“我看得出来,正是因为看得透彻,所以才要劝你一句。”她的脸上带着一丝漠然,“你们手中的云江公主只有一个,错过了最高的枝,可就发挥不出最大的作用了。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用我来换取利益,事到临头了,怎么又退缩了?云衡,你总是在关键的时候优柔寡断。”
云衡一时无言,上次的和亲,虽说是场交易,但也是他松口同意的。更为棘手的是,李代桃僵被中拆穿,以岷行王狠戾的作风,这件事儿必定还会有下文。
云初背过身去,现在的街头,已经出现了几个眼熟的云江亲卫。
她轻轻道:“既然注定要嫁,那就让我嫁个君子吧。求你了,云衡。”
风拂帘动,云初回头,屋内已没了云衡的身影。
隔间里,应急道:“娘娘,云衡走了,属下按照您的吩咐,未曾阻拦。”
新棠“嗯”了一声,问长叶:“你说他是答应了吗?”
长叶直肠子:“奴婢不知道,刚刚没听到他说话呢。”
新棠无奈的笑。
好戏落幕,回程时,新棠问云初:“你可有怪我?”
当时两人正站在沅江边上,风急浪高,吹得满头青丝飞扬。
云初站立良久,用云江的礼仪对新棠深深一福,眼里是通透的水光:“娘娘这等奇女子乃云初生平仅见,同为女人,云初自问没有娘娘这份胸襟,感恩还来不及又怎敢心生责怪。”
和聪明通透的人说话就是省力,新棠道:“左虞虽有些顽劣,但是个良配,他自小同陛下一同长大,一直都视女子如空气,还未曾见过他对哪个女子这般上心过,这个世界上,你喜欢的人恰好也对你至死不渝,这才是最重要的,你说呢?”
云初觉得这句话很美,美到她觉得面前这位娘娘似乎要随风而去。
马车上,新棠忽然道:“云江公主,既然左虞不知道你的身份,不妨就先瞒着吧,大婚之时再给他个惊喜如何?”
云初当然说好。
只长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什么惊喜,分明就是自家娘娘看热闹不嫌事大,本以为这个公主是个聪明的,谁知道也是一忽悠一个准儿。
事情悄悄的进行着,顺利的不可思议,左虞发现最近回府,云初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缠绵,这个认知令他欣喜不已,并意外的在那天晚上赢了一盘棋......
美好的日子一直持续到那日,有消息传来,云江与南岐欲结秦晋之好,特送来云江公主云初的生辰八字想与临安王世子左虞结成良缘,共谋两国发展大计。
消息传到左虞耳朵里时,他正在荣华园与南平帝对弈,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般与南平帝讨论:“云江王的脑子当真是不好使,难怪被一个非同枝的小子把控朝政,合着他女儿第一次没嫁成惹怒了岷行,现在又打起了小爷的主意。”
南平帝道:“你不愿意娶云江公主?”
左虞头疼着这流言该如何同好不容易愿意让他赢盘棋的阿眠解释,心里正不痛快着:“陛下,属下这话就撂在这儿了,云江公主谁爱娶谁娶,我左虞是绝对不会娶除了阿眠之外的女人。”
南平帝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轻飘飘落下一子,“原来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也不知道狗虞会不会后悔自己说的话
第51章
这话不知怎么就流传出去了, 很快的, 这种议论就以南境百姓为首,迅速传遍整个南岐与云江。
许是百姓的茶余饭后过于无聊,因此还自主的给左世子的这番狠话加上了前缀,以致于听到当事人耳中, 这故事的前因后果便添加了许多曲折离奇。
痴心人左虞在晚上喝得醉熏熏的被柴连水送了回来,九五至尊他不敢也不能怎样, 他把一身的反抗全放在了酒里,可惜没什么用, 喝得越多, 心头上女人便越发清晰,以致于酒楼里, 众食客亲眼所见, 世子爷在喝醉之后, 心心念念叫着一个“阿眠”的女人。
有说,南岐的临安王世子当真是难得一见的痴心人, 不爱凤凰偏爱山鸡。有说, 权贵之家就爱玩这一出求而不得的好戏, 饿几顿再赶出家门,就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然后, 仿佛一夜之间,民间关于“临安王世子会娶阿眠还是云江公主”这件悬而未觉的事,私下里的猜测越来越多,据说, 赌坊里的赌注已经加到了三千两。
柴连水也不知道怎么劝,一口不剩的把桌上的食物全给吃完了,摸了摸鼓起来的肚子,才起身把左虞了起来。
走到门口的时候,酒楼里的掌柜悄眯眯围了上来,用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语气套着近乎:“柴大人,依您之见,世子爷的良缘是哪位,平日里您与世子爷一处办差,也给小的指个明路?”
柴连水顿悟:“你也押注了?”
掌柜道:“现在谁人不押哟,都翘首以盼世子爷赶紧成好事儿呢。”
柴连水想了一下:“那你押得谁?”
掌柜嘿嘿笑道:“这不是请您给指一指嘛。”
柴连水望了他一会儿,就在掌柜反省自己是不是不该这么冒失的时候,柴连水从衣兜里掏出了二银子抛给他:“两人我都押。”
掌柜傻眼:“还能这样?”
然而柴连水已经走远了。
在虞人高马大,苦了只有一身骨头的柴连水了,磕磕绊绊的把人送到门口时,云初正在那里等着。
柴连水于公严谨,于私也是个心大的,看到云初也如同平时并未有两样,云初温声打了个招呼:“柴大人,这么晚了,世子爷让您费心了。”
柴连水摆摆手,示意不用,便转身告辞了。
镜南堂内,云初拿了帕子给左虞擦脸,他的轮廓硬朗分明,分明是醉意深沉,但脸上的表情却仍然让觉出几分戾气,下巴那里也多出了许多青色的胡茬。
云初伸手去摸,硬硬的,扎手,如这个男人一样。
正要收回手的时候,冷不丁的却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她对上左虞那双眼睛。
原本对着她带笑的眼睛此时多了许多红血丝,但是不变的是,那双眼睛看着她的时候,依旧狂妄与专注,他把她的手抓至嘴边亲了一口,轻佻道:“调戏我?”
云初伸手一根指头在他掌心挠了挠:“不喜欢?”
左虞眼睛沉了沉,突然抬起身子把人死死揽在了怀里,那力道大的仿佛要把她揉进身体里,酒气铺天盖地的涌进云初的鼻尖,紧接着是嘴里,他蛮横又粗鲁,对她丝毫不怜香惜玉,酒气飘飘散散晕得不止一个人,那双大掌攀至胸前的时候,云初察觉到了,粗粝的指尖如同他的动作一样,像一头出栏的猛虎,遇神杀神。
“我是谁?”
他嘴上狠狠的咬了一口柔软的樱唇,手上也不客气的使劲的揉他爱的那两团绵软,力道弄得她疼,疼痛里却又泛起阵阵酥麻,欲罢不能。
云初不退反迎,学着他的样子,双臂死死的环住他的脖颈,喘着香气的红唇里吐出的字眼全是魅惑,“你是左虞,现在是我的世子,以后是我的男人。”说着,身子往他身上贴得一丝缝隙不留,天青色的对襟褂上立时凸出一只大掌的形状,紧接着,又换了另一边,起起伏伏,如大海的波浪一般迷人。
左虞红着眼睛,像要吃人一般,狠狠捏了一把云初腰间的软肉,“今天怎么这么大胆,嗯?”
云初挂在他身上,指尖描摹着他的唇,吐气如兰:“你不喜欢吗?”
“喜欢,无时无刻不喜欢。”
说着,他把手从云初的衣服里拿出来,大开的衣襟里布满了红痕,足以可见他手下的力道,“疼吗?”
云初摇头:“不疼。”
——
“我除了你谁都不会娶。”
“你为什么不娶云江公主?”
两人异口同声的话,偏偏成了一问一答。
云初心里又甜蜜又忧心:“云江公主不会比我差的,要不你就娶了吧。”
左虞的脸色一瞬间冷了下来,“你想让我娶别的女人?”
他用拇指搓了搓嘴唇,那里有她刚刚咬下的伤口:“刚刚是谁说是她的男人,亲的时候甜言密语,亲完就翻全不认帐了是不是。”
云初咬着嘴唇,寻思着不如就说了算了,但是一想到新棠,那股冲出来的气儿又散了,只好叹了口气。
这幅模样落在左虞眼里,简直就是十恶不赦了,他哼了一声,一言不发的走了。
翌日,云初在出门去往荣华园找新棠的时候,无意间听到阖府的下人都在议论自己和左虞的事。
“也不知道她是使了哪门子的邪术,勾得世子爷连圣上的命令都敢违抗,放着高贵的云江公主不要,非要娶这个一穷二白的丫头。”
其实这早不是什么秘密了,这么晚才听到小话,已经大大超出了云初的预期,即使左虞仗着两人之间的情分在南平帝面前放了狠话,但是他与云江公主的亲事,南平帝已经与云江王达成了共识,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只待择良辰吉日,便亲自督促完婚。
云初听了一耳朵,便目不斜视的往荣华园去了。
新棠让长叶去沅城的集市上买了许多奇奇怪怪的调料回来,正在院子里一一的辨别气味,若说北方以烹饪肉食为特色,那南境的调料,种类之多,味道之奇,便闻名于天下,长叶被迫置身其中,已灵魂出窍。
她见云初来了,头一次像拿她当救星,对新棠道:“娘娘,云初公主来了,咱们歇会儿吧。”
望江楼那日说开之后,云初在新棠面前便不再拘束伪装,新棠更不会拿这件事对她怎么样,加之对比她这个半吊子古人来讲,云初算得上是极出挑的土生土长的世家贵女了,一些南境的习俗,两人聊起来竟有些相见恨晚的架势。
“娘娘这是在做什么?”
云初看着院子里铺了满满架子的各式香茅草、辣椒......一一数过去,竟然集齐了南境的“十八怪”。
新棠道:“早听说南境与调料闻名,这次一来,果然大开眼界。正好你来了,快与我说说这些东西怎么保存不会变质?”
云初笑笑,简单说了几个从小在嬷嬷那里听到的方法,顺口问道:“娘娘这是要带回京中吗?”
新棠赞她聪明,净了手拉着她进了屋内,沏了茶,才笑道:“不错,我与陛下在南境逗留了这么些时日,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云初心道,原来如此,那是不是说,她与左虞成亲的日子也近在眼前了呢?毕竟圣结旨上可是说了由南平帝亲自指婚的。
“你来的正巧,今日我刚好要找你。”
说着,她拿出一封信来递给云初:“这是云衡将军差人送到南府的信,明日要来南府商讨成亲的细节。”
云初倒底是没上过花轿的大姑娘,嫁的又是自己喜欢的人,听到上,脸上飞出淡淡的霞光。
新棠静静的喝茶,促狭一笑:“自己的婚姻大事,自己总归要知道一些心里好有点底儿,届时,你就躲在后面别出声就行,但是有件事,我得先和你说在前面。”
云初等着她的下文。
“依我之见,云衡可能会提出让你回云江待嫁,到时,你回还是不回?”
自古嫁娶的习俗,女子都是娘家的闺阁里发嫁,有始有终,完完整整,像新棠这种没有家的是例外。
“实不相瞒,不管是站在你的立场,还是站在南岐的立场,我都不希望你被云衡带回去。一来,回去发嫁耗时太长,且这几日据我了解,岷行那边正在暗中谋划,若是你从中出了什么事,爱你的人又如何自处?”
两国联姻的消息一公布,岷行的嘴脸可想而知,一向自以为是唾手可得的肥肉,冷不丁的进了别人的锅,他们会做出什么不好说,但最简单最直接有效的,便是毁了这亲事,左虞他们肯定不敢动,对付云初,那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同样的场景何其相似,与上次相比,唯一不同的,只是三国的角色在这场博弈中进行了互换。
云初把她的话听进去了,遂又问道:“娘娘话还没说完,不是吗?”
新棠喝了口茶,觉得自己接下来的话,有挑拨人家兄妹关系的嫌疑,不过反正她与那个云衡也不是可以心平气和坐下来吃饭的交情,索性就直说了:“二来,我担心云衡会再次送一个不相干的人过来。云初,你知道的,在云江,我们鞭长莫及,而且,左虞可不是岷行那个皇子,你是云江公主的事儿,他现在是灯下黑,可不代表他会一直蒙在鼓里,若是到时候,你不见了,新娘子又另有其一,我与陛下都不能保证他会不会发疯,毕竟,他对你的感情,我们都有目共睹。”
当初李代桃僵的那场亲事,云衡也正是利用了这一点。
从荣华园出来,云初安静的往回走,花园里的花已经尽数开放,不再是刚来之时的青涩单调,硕大的粉玫瑰上面,有一只蜜蜂正在殷勤试探,她驻足了一会儿,怀念起以前的日子来,对他没有非分之想,就那样简简单单的也挺好。
人呐,一旦心里有了念想,想要得便更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一章多写点,晚上还有更
第52章
与新棠的担忧恰恰相反, 云衡这次来沅城, 是带了十足的诚意,两方亲事已经过了明路,即使准新郎抗拒的姿态不容反驳,但是南平帝的圣旨并不会因为他的拒不合作而出尔反尔。
浩浩荡荡的队伍跟在云衡后面进了沅城, 守城的人早得了旨意,验过身份之后便开放行, 三十几辆车马一辆一辆从巍峨的城门鱼贯而入,那车是专门用来载重的物资车, 里面满满的都是箱笼, 队伍行进约一半的时候,空气中隐隐飘来一阵香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