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穿这么点啊,是想念哥哥大衣裹着的滋味了?”他笑着开口。
时鹿听见他说话,立马将落在曲红身上的视线收回,然后猛地摇头。
“我,我着急,所以出来的匆忙。”
林择深:“那我陪你上去添点衣服。”说完扭头对曲红说:“红姐,你稍微等我俩会。”
曲红笑着比了一个ok,还冲时鹿安抚的点头,虽然不知道这丫头为什么总是对于自己有些戒备心,但她知道时鹿心思纯很善良,故而也没多想。
***
“她一个老女人,就这么好看啊,你刚才一直在看她。”
楼道安安静静的,男人的声音慵懒并且透着隐隐约约的醋味。
女人的醋也吃。
时鹿听见后咬着下唇,微愣,没吭声,林择深自顾自笑着又问:“肚子还疼不疼了?红茶都喝光了吧。”
红茶?
时鹿:“那是红糖水呀。”
“?没区别的。”红糖水是林择深临时又去帮她去药店买的,男人一如既往的随性散漫。
他俩都心照不宣的没提昨天遇见舒萍的事。
进屋时鹿又套了件外套,出门时自然的伸出手扯住林择深的衣摆。
林择深知道她这是黏人还有信赖的表示,他摸了摸鼻子笑笑并未说话。
一道下去,他俩坐在车子后座,时鹿心里隐隐约约有些闷烧。
间月柔说新爸爸已经没有危险了,但是毕竟是那样严重的车祸,他一定会很痛苦。
一想到疼痛,她生理期不适的感觉又有些冒头。
林择深察觉到她有些异样,伸手摸了摸她的脑门。
“难受?”
时鹿闷闷的嗯了一声。
“肚子还疼?”
时鹿点头。
“躺哥哥腿上睡会,到了我叫你。”
时鹿没辙,肚子疼的厉害,又怕侧身躺着会弄脏,于是靠着林择深的肩膀,双手放在小腹,皱眉闭上眼。
林择深也歪脖子,头跟她头靠着。
曲红坐在驾驶位,透过后视镜看见两人依偎着,也大概知道时鹿是生理期,这个场景其实有些微妙,曲红不由得想起多年前发生的一些琐事,她心里既觉得暖又觉得黯然。
北区挺远,路上又堵,车开了近一个钟头。
时鹿睡的迷迷糊糊,睁开眼时,刚好车子开进医院正门。
“不好意思啊小鹿,姐一会还要去办点事,只能开进这儿了。”曲红看见她醒了,忙解释道。
时鹿正看着车窗外,北区最大的市人医,来来往往很多人,她听见声立马坐直,摇头:“没事。”
说完顿了顿又兀的接了一句:“谢谢姐姐。”
曲红在拨弄方向盘,林择深坐着手置在下巴处,憋笑。
憋了一会,实在没忍住:“你别叫她姐姐,叫她婶儿。”
“过分了啊。”曲红听见后笑骂:“我也就比你大了六七岁,小鹿叫我一声姐姐不是正合适?”
“?合适个屁,我也叫你姐,她再叫不是乱了辈分吗”
“你她谁,张口闭口哥哥哥哥的,哎哟你也不害臊。”
林择深来劲了,扒在前座椅子把手:“不过嘛,叫你姐也快了,我这哥哥是暂时的,迟早我得成为她男人。”
时鹿这几天精神状态其实不怎么好,林择深也知道,故意将氛围带活跃些,不然一会进医院,里面的环境那才叫人与人之间的迥绝殊途。
冷不丁被cue,时鹿咳嗽了两声。
“感冒了?”男人敏锐掉头:“我怎么一不在你身边,你就病歪歪的。”
“不是,是车子坐得久,我有些胸闷。”时鹿看向车窗外。
林择深龇牙:“小病秧子。”
曲红踩下车子离合器,扭头:“看见没,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就别自恋别乱给自己贴金了。”
“我可不整那些花里胡哨的。”林择深帮时鹿打开车门,对曲红说:“到了,你该忙啥忙啥去吧,我俩下了。”
“行,你多看着她点。”曲红靠着车窗,想想还是要说,她伸出头看向时鹿:“小鹿,开心点,毕竟这世界并不是只有生死二字,等你遇见真正想要守护的人,你就会明白了。”
时鹿一阵哑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
“你别听她的,她自己活的跟坨屎似的,也不咋地,快点跟哥哥进去了。”林择深一把拽过她。
曲红顾不得骂了,笑着跟他俩挥手,车子不一会驶离了医院正门。
男人朝医院里面走一边问:“你知道你新爸爸在什么楼什么房不?”
时鹿扯着他的衣摆,抿唇缓缓摇头。
“嚯,我说祖宗,你啥也不知道就来医院探病啊。”林择深用膝盖蹭了蹭她的膝盖:“胆儿挺肥。”
“不是可以问护士的吗?”
“行啊,问。”
林择深一直都知道江启鸣在哪,可这么直白的说出来未免有些太装逼。
于是就顺着时鹿的话,去问护士。
时鹿很少来医院,基本上都是住处附近的的小诊所,买点药,挂点滴什么的。
医院里面一进去就是急诊区,急诊区又乱又杂,交警片警刑警,出事的伤病者,匆匆赶来的家属。
维权的维权,哭闹的哭闹。
上了年纪中风的老人,在担架上一动不动,只哎哟哎哟的叫唤,举着药瓶的父母,心血管爆裂喷的一身腥红血液的将死之人,时鹿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依旧一阵滔天的不适。
这里真就是天堂和地狱的结合体。
林择深感觉到她的步子速率在加快,不过,她也真够勇敢。
明明怕疼的要死,又有潜臆想性的车祸ptsd,穿越人流除了手心冒汗,面色看不出丝毫的惧怕。
林择深一直在注视着她,终于穿过了那片区域,时鹿小声喘息了两口。
想想林择深还是没忍住:“你又何必勉强呢,早见晚见,他横竖都没事。”
时鹿看向他:“可他是我继父,而且他待我不薄。”语气古怪又执拗。
因为两年前的她,面临的不是什么“没事”,而是来医院抢救的机会都没的惨剧,她总觉得不应该是那样的。
这是她欠的,欠潘盼的,欠所有人的。
“你他娘的,还是觉得那是你的错?”林择深顿时急了,弯腰跟她直视,对上她那双漆黑的眼。
“昨天都他娘的是啰嗦废话?你还觉得自己是什么狗屁凶手?”凶手二字在历经昨天是时鹿一直的理所当然,可现如今提及,多多少少有些禁忌。
“我没有——”时鹿甩开他的衣服,嗫嚅:“我不敢的,我怎么敢?”
林择深:“我看你这臭丫头分明就是敢。”
时鹿慌张反驳:“我没有。”
林择深盯着她,沉默了几秒,这里是医院,他索性也不较真了:“行了行了,你没有,哥哥信你,走了。”
走到护士站,正巧的护士那里围着好些人,时鹿没上前,站在边上耐心的在等。
林择深这类资产阶级阔少,生平最厌恶的事情,就是排队。
他原本脏话已经到嘴边了,看了眼时鹿的侧脸,顿时就忍住了。
行,等。
他为了她,做的蠢事傻事还嫌少吗。
时鹿一边等一边又害怕撞见间月柔,但是要是让林择深现在离开,她心里又不踏实。
林择深知道她别扭,等问清楚具体病房后,他主动说:“我从另一头上,在楼道口等你。”
不行也得行,时鹿只好点头。
林择深:“去吧,我抽根烟就来找你,哥哥一直跟在你身后呢。”林择深说罢还摸了摸她的头。
男人的话总是有种定神丸的作用,时鹿放下心,朝三楼的病房一路小跑,走到一处休息区时,左右分辨了一下顺序,正当时鹿准备迈步向右时——
天意有时候就是这样,越是不想撞见的人,也就越容易撞见,并且时鹿的背影极其容易分辨。
“妹,妹..?”
一个熟悉且令她反感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少年唇角咧开。
“好久不见。”
时鹿身体一僵。
***
江骋从小就情感缺失,对于什么父母人伦什么的,一直嗤之以鼻。
从小野到大,什么都入不了眼,总而言之就是个惹祸的主,样貌继承了他亲妈,生的妖孽,是鼻子是眼的,性子又极端凉薄。
江启鸣出了事,他也就来过两次,好巧不巧,这次居然让他撞见了许久未见的时鹿,他名义上的妹妹。
她比以前个子高了些,模样看着,也更下贱,只是长得不怎么像她老娘。
“妹妹,你在发抖么?”他语带兴奋的颤栗,手里还拿着一瓶刚打好的热水,一哂,笑的特别开心,像是看见了什么有趣的猎物。
时鹿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怨气,掉头一把将他推开,水壶‘咚!’一声砸在地上。
吓得路过的人惊叹侧目。
小姑娘看着弱弱,力气还挺大,并且是突然的举动,江骋怎么都没有料到。
他突然发狠似的上去揪住她的胳膊:“这么长时间没见,你变的更没有教养了,就跟你那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老娘一个样。”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恶劣。
时鹿知道他一直以来都唾弃她跟母亲,这样难听的话也不是第一次听了,她一点也不想跟他纠缠,只想找到病房然后钻进去。
林择深此时正从另外一个楼梯道朝上走,并不知道现在正发生这样的闹剧:没有血缘关系的继兄妹,在医院走廊相互推搡,谁也看不惯谁。
时鹿明显现在占了下风,因为她力气全用在刚才推人上了。
“你放开我,我要去找我妈妈——”时鹿提高了点音量。
江骋盯着她半晌,思付估摸着她八成什么都不知道。
“你老娘早走了,上午就被警察带走了,你个蠢货。”江骋唇边是一抹嘲弄。
“你说什么?”时鹿瞬间愣住了,即便手肘被这个讨厌的家伙用力攥住她也不挣扎了。
“警察?他们为什么要带走我妈妈?”
“你说话啊,他们为什么要带走我妈妈?”
林择深前脚刚到,后脚就看见这么一幕。
一个不知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正揪着时鹿不放,路过的人都像是在看戏。
他顿时冲上去一把拉过时鹿。
江骋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陌生高大男人给搅了局,明显冷下脸。
“你他妈谁,没看见我正跟我妹妹交流感情呢么?”
妹妹?
林择深眉头一挑,这就是那个电话里恶劣嚣张的继兄?
他上下打量了这个嚣张少年一眼,一身的戾气,真他娘的像中二时期的他自己。
“不好意思,我是她未来丈夫呢,小弟弟。”林择深一点也不客气,将时鹿拉近自己。
时鹿气愤之余是羞气。
江骋怎么都没想到,这男人会这样自称。
“妹妹,你都有未来丈夫了,我没记错你才十六岁吧,逮上谁都行是吗,是个人都行是吗,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啊。”江骋话里的讽刺意味都要漫出来了,尤其是妹妹二字,意味尤其嘲弄不明。
林择深一把上去扯住他的领口:“你他妈说话放尊重点。”
“怎么,我身为兄长教育妹妹,跟你有关系么?”
“你算他娘屁的兄长——”
已经有医护人员在边上张望了。
“先生冷静,有什么事别在这里好吗?”一个白大褂工作人员上前制止道。
林择深同样懒得跟这个垃圾废话,一下松开他的衣领,拉过时鹿就想走。
可时鹿还不能走,她必须要问清楚妈妈为什么会被警察带走。
“你说啊,她为什么被警察带走?你告诉我好吗?”她甩开林择深,又回到江骋面前。
“哟,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你身后那条疯狗可是随随便便就乱咬人啊,我心里的这道坎是过不去了。”少年望着正在求他松口的小姑娘,心情一下子又变的好,开始得理不饶人。
“那你究竟怎么样才能告诉我?”
“怎么样?简单。”他笑笑,末了视线落在林择深身上:“你让这疯狗跟我跪下道歉呗。”
不等林择深张嘴开骂,时鹿直接果断拒绝:“不要。”
“不要?那你就别想知道。”他唇边咧开兴奋的弧度,在时鹿耳边轻轻道:“毕竟,我脾气很差不是吗。”
这句话,其实是他故意提的,因为时鹿曾在很久之前,跟间月柔吐槽过。
她说这个新哥哥一点也不喜欢自己,并且脾气很坏。
不巧,她刚说完,这话刚好被楼下打完球上来的江骋听见了。
时鹿吐槽完,间月柔只说她不懂事,应该体谅哥哥,时鹿得不到母亲的理解,觉得很不开心,扭头就走,碰巧跟门口手里握着冰汽水的江骋打了个面对面,少年一身的汗,不过时鹿那时候的心理素质很强大,也不管他是否听见了,只是目带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就绕道去了自己临时腾出来的小卧室。
原来,他那时候是真的听见了。
***
林择深不清楚时鹿究竟想从他那知道什么,他有种自己被无视的不爽感,明明这里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
“你要他告诉你什么?”林择深下巴昂的老高,一脸看垃圾臭虫似的看江骋。
时鹿着急:“他说我妈妈被警察带走了。”
林择深一愣,这事儿郭宇那臭小子没提过啊。
“许是她伯母自己想去呢,有什么事一会电话联系,干嘛对这个蠢货低声下气的,你不是要去看一眼新爸爸么?”林择深滴水不漏,他比时鹿冷静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