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骋咬牙,下颚紧绷:“你好意思来看我爸?他跟你一分钱关系都没有,装什么狗屁孝顺。”
时鹿刚才一听间月柔跟警察走了,慌了心神,这下也冷静了下来,她不想再听他说话,掉头就往病房走。
江骋想去拦她,自个却被林择深拦下了。
“就你啊,继兄?”林择深上下又打量了他一小会:“弟弟,我看你以后是个蹲局子的料,别怪哥哥我丑话说在前,别他妈乱打她主意。”
他俩之间的气氛已经到达燃点了。
只要林择深再多说一个字,江骋就能一拳头挥上去。
但是江骋的性格十分乖戾,谁料这种一触即发的情况下他居然笑了,身高虽然比不上林择深,他依旧不输气势地跟他静静对视了一会。
然后,嘴角的弧度诡异,江骋说:“她这样儿的欺负起来,很舒服吧。”
留下这句意味不明的话,江骋也顾不得看林择深的表情了,说完就走。
林择深瞬间觉得自己被戏耍了,要说秦小少爷的形容词是棘手的话,这货就他娘的是个变态。
这臭丫头,还真是天生的招蜂引蝶的主。
***
林择深走进江启鸣的病房时,时鹿已经站在床边了。
有小护士刚好在隔壁病床换药,顺便还跟时鹿打了一个招呼,是时鹿忽视了她。
林择深又走进来,小护士没见过这么好看又俊气的,原本要离开,又脸红着留在里面做做琐事。
时鹿定定看着病床上躺着的人。
一瞬间,仿佛在看担架上的另一个人。
潘盼的命终究是不好的,她连撑到医院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在救护车上断了气。
林择深见时鹿面容冷淡至极,像是裹着一层脆弱的保护膜。
她不像是在怜悯,倒像是站着赎罪。
江启鸣麻药过了,只是疼,一直有打镇定剂,这会正处在药物作用期。
时鹿看着看着,眼泪水突然扑簌簌就下来了。
林择深有些心疼,但是没有办法,这是她身体本能抗拒的正常反应。
她敢来看一眼,就已经很勇敢了。
“我想见妈妈,我想她了。”时鹿哆哆嗦嗦说出这么句话。
林择深见状掏出手机。
时鹿接过,熟练的输入号码。
响了许久才接通。
那边:“喂..?”
“妈妈。”时鹿手指死死扣住手机后背。
林择深站在一边,揉着生疼的眉心。
“鹿,鹿鹿?这是谁的手机,你在哪呢?”
“妈妈我想你了,你能回来看看我吗?”间月柔明显觉得时鹿情绪不对。
可间月柔并不想告诉她,自己去警局见江启鸣原配的事,只稀里糊涂答应,时鹿不依,非叫她留个准确的时间。
间月柔没辙,答应她明天忙完事情就去南区看她。
电话挂断,间月柔心里隐隐约约觉得惴惴,有些不安,好巧不巧,秦放安排人把林择深去时鹿学校闹事,时鹿又听课的事,通知给她了。
间月柔一件事还没忙完,另一件事又开始压过来。
她坐在公交车里,外面天色已经有些发暗了,头痛欲裂。
不自觉回忆起那个青年的话,他的话,间月柔不知为何就是信,但是这么杵在中间,终归不是个事。
她仔细考量了很久,还是想帮时鹿转学。
必须转学。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日更吧,本来准备把剩下的十几万字全部憋完一起发的,想想还是放弃
这章待改
第55章
55
男青年在学校踹人这件事, 被挂在宣市一中的贴吧置顶,一挂就是好多天。
虽然张家夫妇最终为了钱选择私了,但是毕竟这件事性质比较恶劣, 还被那么多人围观过,难免轰动。
秦放主动联系吧主将帖子删了, 删掉的同时,他让人通知了时鹿母亲:以校长的名义。
秦放尚且不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 但是他知道这么做后, 林择深必定不能再像以前一样,顺顺利利跟时鹿纠缠在一块。
并且他知晓时鹿的母亲有想让她转学的念头, 纠结数日,还是决定赌一把。
假若时鹿真的要转学——
秦放眼睛里淬上寒意。
假若真要转走,即便是他那个操刀恣意的顽固父亲再怎么不准许,他也要跟她呆在一起。
***
北区市人医。
刚才丢下那句意味不明话语离开的江骋,突然又回到了病房里, 他看着江启鸣,又看看一直在逃避他视线的时鹿, 江骋主动忽视了那个高大有很强压迫感的男人。
“为什么要装作难过呢, 妹妹。我老爹要是死了,你应该觉得高兴才对啊, 你妈妈不用工作,坐地就是一笔遗产,连带着你——”
他老子就躺在他跟前,他居然也毫不避讳。
少年说这番话时甚至能无视周遭, 还露出玩味辛讽的笑。
时鹿明显感觉到病床上的江启鸣情绪有了波动,她刚才哭过,本能道:“你住口——!”
林择深这回真算得是一个局外人,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少年会恶劣到这种地步。
不过,他心底哗然之余有种在看他自己跟他老子傲慢装逼的场景。但自从他遇见时鹿,这个揪着他心脏口的姑娘,他已经成熟太多了。
小护士也懵了,匆匆拿着病历从病房溜走。
“怎么不说你母亲天生克夫的命呢,我爸就是被你妈害的这样的。”江骋嘴巴像是淬了毒的短刃。
时鹿听完第一反应又是要去推搡他,这一回被江骋敏锐的抓住了她将要行凶的胳膊。
“妹妹,你这么激动是因为心虚吗?”
但是这次边上又多了林择深,江骋并不能如愿桎梏住时鹿。
男人轻而易举地将她拉进自己怀里,时鹿还在拼了命的要推开江骋。
“丫头,不理会就行了。”林择深故意在江骋面前做出亲昵之态,可怜的江启鸣完全不知道现在周围发生了什么,他右眼已经生理性毁了,除了装义眼就是天价的治疗费。
林择深将时鹿乱动的手按在心口:“乖,新爸爸看也看过了,没事,恢复的很好,我们没必要跟这个疯狗浪费时间。”
“乖——我们回去。”
时鹿像是一只凶巴巴的小兽,泛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江骋,这个随着年岁增长脾性也更乖张的少年。
她深呼吸了好几口,强按压下心底的怒意。
林择深见她冷静下来,慢慢松开她,时鹿凑近病床,帮江启鸣掖了掖被子。
“江爸爸,您好好休息。”
垂在身侧的粉拳紧攥着,她在忍。
江启鸣说不了话,也看不见,只能听见外界的声音,他手指头动了动。
他想说:小鹿,江爸爸对不起你,你千万别生你哥哥的气,是我没教育好他,对不起。
但肢体仅仅能表达出来的只有千分之一的含义。
江骋古怪盯着这个另类场面,觉得讽刺至极。
“说完了吗?”
时鹿不吭声。
江骋陡然发狠道:“我问你你他妈说完了吗?你母女俩可真能装啊,怎么?下一句是不是还要蹦跶出什么等你死了我肯定给你送终啊,求你,快点去死,你要不要脸?”
空气静默了一瞬,再然后。
“啪——”
是手甩在脸颊上的声音。
江骋的脸被打偏。
这次的痛感更甚,比甩张莉莉用的力气还要重。
时鹿气的浑身都在打颤。
“丫头..?”林择深急了,一把将她拉回身前。
江骋用手擦了擦被打耳光的地方,头低着,看不清楚此刻的表情。
时鹿性子冲动,但又极其能隐忍,上回打张莉莉也是如此,打完即是发泄,然而发泄完最先觉得难受的,还是她自己。
可时鹿真的不懂,她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个少年会这样厌恶自己还有她妈妈,明明,我们都是一样的可怜,你失去了亲生的母亲,而我也离开了我亲生的父亲,明明,我一开始是多么想跟你好好相处,为什么总是要这样像是水火不容的敌人:
“你骂我可以,讨厌我我跟我妈妈我也认,但是我不许你那样说我妈妈,而且还是当着江爸爸的面说她,他在这里啊,他能听见的啊,你一张口闭口不会觉得寒心吗,你能不能不要这样,算我求你好吗?他生病了,受伤了,他很疼啊,你这样说话,他会觉得心上有把刀子在割啊,我求你好吗,我给你跪下好吗?你也打我,我任你打,任你骂,求你不要那样,好吗?”
时鹿没哭,只是身体在不停的颤抖。
她小腹疼痛,一半生理期,一半又是怕的。
时鹿说完江骋久久未动,时鹿慌了,她挣脱掉林择深的手,上前去扯江骋的胳膊。
林择深皱眉。
时鹿有些语无伦次了:“你打我吧,打完你就舒服了对吗?我刚刚太激动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当着江爸爸的面打你的,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可江骋像是一块木头,一动不动。
时鹿觉得这样的他,才最是骇人古怪的,她惊怕之余匆忙又掉头去扯林择深的袖口。
“林琛,我是不是又做错了……”一看见男人,她眼眶顿时蓄满了泪。
她哭了:“我不该打张莉莉的,更不该打我的继兄,对吗?”
“可我真的好难过啊。”
她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她腿使不上力气,抱着男人的大腿。
“我们走吧,带我走,林琛——”
“求你。”
“我不想再见到他了。”
***
间月柔匆忙回到医院的时候,林择深已经带着时鹿离开了。
阴沉的少年安安静静坐在病床边上的椅子上,正兴致勃勃翻阅着手里的书籍。
身前就是他亲生的父亲。
间月柔从没见过这样的继子。
可江骋闭口不谈时鹿曾经来过这里的事。
他翻了几页书,望见间月柔放下包,要帮江启鸣掖被子,这个场景,不知怎么的,就跟刚才的画面重叠了,他突然就笑了,笑完轻飘飘的开口:“还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语意不明,但是听着讽刺至极。
放在有心人的耳朵里,这句话简直就是在心脏口凌迟了。
江启鸣的心电图突然显示波动,间月柔无暇顾及这句恶意满满的话语,匆忙跑出去叫护士。
江骋的心脏也突然跟着这骤动的心电图而变得一紧。
他性格阴沉古怪,居然被时鹿刚才那番语无伦次的话给像是下了套。
江骋无措的扔下书站起身,对着床上躺着的人,眼神没有丝毫波澜,但是语气却极度的起伏,充满悔过:“爸爸,小骋不是有意的,您别放在心里。”
说完,病床上的人,心口起伏慢慢开始恢复平缓。
江骋咬牙,眼神一暗,他突然觉得,这一切——
变得更加讽刺了。
他开始唾弃自己,但是他居然,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
都是因为她么,对。
江骋拳头握紧。
都是因为她。
因为时鹿那个小贱人。
她天生就是有惑人的本事。
***
车里气氛较来时简直百倍的僵硬,曲红不敢问发生了什么,只默默在前面做个司机。
林择深这一回没有想干预时鹿的家事,因为那个少年人压根就没有正常人的思维。
并且他觉得时鹿往后其实也跟那个狗屁继兄没有什么必要的多余交集,若不是这场车祸,他甚至都不知道还有江骋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可时鹿现在的情绪又因为那个继兄而变得泛滥一发不可收了。
林择深无力极了,他觉得自己什么狗屁哄骗,此时此刻应该都是徒劳。
“别乱想了,晚上回去好好洗把澡,明天乖乖去上学,好么?”
小丫头哭了一会现在又开始咬手指。
“别咬了,有细菌。”说完林择深兀的又接了一句:“疼。”
时鹿看向他的眼睛,林择深的神情很微妙,顿了一秒钟,他说:
“哥哥心里疼。”
时鹿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立马将手指从嘴里取出。
林择深:“听话,要是不想回学校,就不回。”
“可妈妈说她明天会来。”时鹿缩在车座角落,意思是她明天必须回去上课。
刚才当着新爸爸的面甩江骋耳光。时鹿依旧心有余悸。
明明那天打完张莉莉,她就告诫过自己。
自己可以忍受的,自己是可以忍受的。
再大的不堪,自己都是能忍受的。
可为什么这一次又没有忍住呢。
为什么偏偏,又在新爸爸面前呢。
她一动不动,觉得心底窜寒。
林择深将她从后背用胳膊揽住。
“臭丫头,你没有错。”
“坏的是他们自个,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错的人,会比我们都先下地狱。”
时鹿呆呆听着,听完又问:“我真的没有错吗,可我觉得,我已经在地狱里了。”
林择深陡然眼眸一沉。
时鹿说完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妥,慌忙改口道:“你有做过那种,一个人都没有的梦吗。”
“周围全是火光,还有地上淌的血。”
“你跑,血就跟着你跑。你站着不动,火就往你身上烧。”她说一句,就回忆一句。
“无论怎么叫喊,都没有用。”
“醒来后,屋子里一片漆黑,梦里梦外其实一样,都是你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