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柔没吱声,转身抱住了枕头,双手交叠着垫着下颌,她其实特别不欢喜赵谨克跟她说要出远门,牵肠挂肚思念难捱不去提,每一次他走她都要担心着等到他回来,何况自青州回京,赵谨克很久没有要离开这么久了。
“府里的人我都安排好了,”赵谨克的气有些喘,但理智着同季柔安排清楚,“但你要是待不住……就去咱们在庄子里那宅子住到我回来。你可要争些气……反正我回来的时候可不想听说你又给人欺负得……偷偷哭鼻子……嗯?”
“嗯。”
季柔跟赵谨克应了一声,可想起他又要走到底离愁难解心不在焉,真想缠着不让他去,或是缠着一起去也好,却也知道这么些念头不好。又怕让赵谨克看出来她在不高兴显得她不懂事,便哼哼唧唧乱唧着。
赵谨克起先没察觉异样,多听两耳朵便觉了出来,故意惩戒着来了个狠的,又照季柔的肩头就咬了一口,“你倒是……愈发聪慧了,都学会骗人了,啊?”
季柔眼泪都要出来了,挣扎着转过身来勾住赵谨克的脖子抱着,眼眶湿湿的,“你还不许我舍不得你难过一会儿?”
“自然许的。”赵谨克搂着季柔的身子,瞧着她的眼眶含水粼粼望着他的模样心都化了,瞧这小可怜的模样,赵谨克朝那小嘴上嘬了一口,“我现在不还没走吗?”
季柔瘪着嘴,把头靠进赵谨克的胸膛里,“我要抱着。”
“好。”赵谨克点头,给她搂舒服了,“别哭鼻子了嗯?我可是要出远门的人,别人家的妻子要是知道了这事儿,这两天肯定得是卯足了劲儿把能绞的都绞干净,免得出去便宜了别人不是?你也学学?”
季柔闻言没说话,就是抬巴掌就狠狠打在赵谨克的胸膛上,张嘴就把赵谨克刚才咬她的那口十足十还了回去。
就知道欺负她!
作者有话要说: 我好像又Get了新的飘移技术~
第69章
又是胡闹的一晚上。
赵谨克白天准备着要出公差的事宜, 晚上就缠着季柔难解难分, 什么养生之道什么节制都忘了,如此过了几天日子,赵谨克人还没出京去公干,靖平侯府倒是又迎来一件事, 赵谨修的娘子福平郡主回京了。
说来赵谨修虽只是个庶子,但毕竟赵家二房三房加起来就这么三个儿子, 一起从普州苦回京城,兄弟感情又好, 用起来自然哪个都不能落下, 季柔和赵谨克当年离京不久,便由赵太后做主把福平郡主许配给了赵谨修, 婚仪早就过了。
是以赵谨修还是靖平侯府里唯一有正经皇室身份的人, 得唤一声郡马。
只是郡主婚后不过一月, 便因着老王妃身子不好,陪着老王妃回了南边的老家休养去了, 一去便是到如今才回转京城, 靖平侯府里的人平日也差不多把这位只来了一个月便彻底没影儿的主子给忘了。
“那郡主这回回来, 便在府里住下了吗?”早晨梳妆的时候,季柔问赵谨克。
“若我没记错, 她是为了老王爷的忌日才回来的,既然回京了,意思意思总要住两天应个景,走不走的看得她心情如何, 估摸着住不久。”
要迎郡主,赵谨克也没去衙门,告了假在府中,慢悠悠搅和着碗里的粥。
“照你这么说,郡主与你三弟不和?”季柔早就想问,早知道有这么个弟媳在,可就是没见过人。
“这桩亲事本也是硬摁着头的联姻,太后想拉拢宗室,宗室里不服元庸的人也想借赵家的东风,一来二去的,便有了这场联姻,老王爷是先帝的小叔叔,虽然战死沙场得早只留下这么一个遗腹女,叫王府在朝堂上看着式微,可这福平郡主的论身份来说却是宗室女里极尊贵的了,想来这一辈子被用来联姻也不会高兴。”
若非如此,就算是郡主也没道理过了门之后直接远走千里几年不回来,朝堂的笔杆子能参死她,可对着这么一个身份尊贵的孤女,赵家自己都不吭声,谁好意思欺负她呢?
又是联姻。
季柔听着这个词儿便觉得烦闷,就像她的沅姐姐,简直让季家和海家的联姻害惨了。
“你三弟和郡主,也真可怜。”
“嗤。”赵谨克笑了,自己还没闹明白呢,就开始可怜别人了。
“过来,别折腾你那两盒脂粉了,吃饭了。”
……
福平郡主的车架是傍晚才到的,正好直接开了接风晚宴。那郡主的容貌不算艳丽,可眉眼却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风情,妆容仪态俱是端庄雍容的皇家风范,叫人不敢亵渎的威仪。
宴上赵家的人是聚了一堂的,为着郡主的皇室身份,靖平侯和韩氏都得让着三分,规规矩矩的一顿接风宴,来来回回几句场面话,这宴便平稳过去了。
隔着第二日大早晨的,季柔便在府门口依依不舍送了赵谨克出公差,红着眼往回走。
夏日的清晨,一日里难得凉爽的时候,季柔往回走才不多远,就见着前头路上浩浩荡荡一群人走来,乃是赵谨修和福平郡主。
季柔愣了一愣,才想起这俩人该是要进宫去同赵太后请安。
“见过郡主,郡马。”季柔低下头行礼。
“这是……”福平看着季柔的脸想了半晌,“这是二嫂嫂?二嫂嫂起的倒是挺早。”
季柔还未作答,却是赵谨修道:“二哥今日出京公干,想必二嫂是送二哥出门的吧。”
“是,”季柔点头,“夫君要出远门,我送送他。”
福平的眸中划过一丝诧异,瞧着季柔的眼中便染上了几分探究,“这么大早的,二嫂与二哥还真是……伉俪情深。”
赵谨修听着,面上的神色未动,只是道:“我和郡主还要进宫给太后请安,便不同二嫂寒暄了,二嫂院中怕是也还有事,先回吧。”
“好。”
季柔有行了礼,便从路上过去了。赵谨修抬步便走,福平郡主睨了他一眼跟上,走出一段路才悠悠道:“你二哥和你二嫂倒是有意思,我还以为他们昨儿晚上在饭桌上是装的,没想到还是真的。你们家和季家不是仇人吗?”
赵谨修面无表情,“二哥和二嫂之间的事不该由我这个弟弟来置喙。”
言下之意,你这个做弟媳妇的也没资格。
福平却毫不在意他的脸色,只继续道:“你二哥二嫂这么好,不知太后知不知道?别说肠子都悔青了吧?你说她让我嫁给你,是不是也指望着我和你能像你二哥二嫂一样?”
“太后岂容你非议?”
提了赵太后,赵谨修那绷得像泥塑似的脸终于裂了裂,“哪怕你是郡主也该知道尊卑。”
“瞧瞧,这就踩了尾巴了?”福平却是乐得笑了,“看看你这乖觉样儿,比太后身边的奴才都听话吧?主子一句话,就能把自己喜欢的也都不要了,可真是一条好狗。”
赵谨修的神色漠然,那一瞬的皲裂又恢复如初,同身旁的嘲讽不闻不问,眼见着到了已府门口,淡淡道:“郡主请上车。”
……
夏蝉的鸣叫一阵高过一阵,暑期愈发厉害,外头的太阳火辣辣靠着地面上,叫人脸门都踏不出一步。
自赵谨克出了远门,季柔这日子过得愈发没滋味,往常还有季沅能偶尔走动走动,现下也没了,大暑天的街面上也走不动,侯府里更是没意思,只日日困在屋子里吃了睡睡了吃,人家苦夏没胃口是瘦了,她倒是不过一个月的功夫,身上都好似胖了一圈,日日都活得迷迷瞪瞪的。
“姑娘,小厨房来问你今儿午后起来想吃什么点心呢?”
刚用完午膳没多久,秋娥便来问季柔午憩起来想吃什么,季柔懒洋洋躺在贵妃榻上,眼皮沉沉地都睁不开,只道:“酸梅汤吧,少加些糖,不然腻得慌。”
“好。”
秋娥应了便下去吩咐,耳边一安静,一晃神的功夫季柔便睡了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只是正是香甜的时候,叫秋娥给摇醒了。
“姑娘,姑娘,快醒醒。”
“嗯?”季柔皱了皱眉眉,可就是醒不过来,反手推了秋娥一下,“别……吵……不饿不吃饭……”
她这些日子闲来无事就凭睡解闷,反正不管午憩睡到什么时候,晚上照样睡的香,秋娥也懒得管她,只是一定会喊她起来吃晚饭就是。
秋娥却继续用力晃季柔的手臂,道:“姑娘,源春堂那儿出事儿啦!是您婆母……”
婆母?
季柔迷迷糊糊咂么着这俩字儿的意思,然后心底倏然一惊,叫冷水浇下来似的,刹那便睁开了眼睛清醒了。
“怎么了?有人来咱们院子传话了?”
“没有。”秋娥摇了摇头,眉眼间倒不是焦虑害怕的样子,只是几分凝重,道:“今儿姑娘睡下后不久,我就听外头几个丫鬟婆子在哪儿嘀嘀咕咕的,当时也没管,只刚才奴婢去小厨房端酸梅汤的时候听他们说,夫人今儿早晨带着郡主去长公主的别院里赴宴的时候,让山里的毒蛇给咬了,太医治了好像也没什么起色,所以赶回来去请侯爷回来看了。”
赵家人与医道上家学渊源,虽然现在不靠这个吃饭了,但遇着事儿到底还是相信自家人的本事,赵谨克就从来不给她请外头的大夫看病,也的确赵家家传的医术就是厉害。
“那现在呢,现在源春堂那儿怎么样了?”季柔问。
“不知道呢,那边素来避讳我们,出了事儿也不会来同我们讲,只能从其他下人那儿听一耳朵,只听他们说要是姑爷在就好了,定然手到毒解。”
这么说靖平侯的医术怕是不行了?不过赵家现在还捧着医书典籍翻个没完的也只有赵谨克一个人了。
“你去打听打听。”季柔这么说着,却又觉得不妥,下榻穿了鞋起身,道:“给我更衣,我亲自过去这趟。”
到底还是她婆母,她领不领情不重要,总归她人是要亲自过去的,这才是道理。
季柔匆匆换了衣裳过去,她那一觉睡得长,这会儿已是又离傍晚不远了,到了那源春堂的外头只见着好些的仆妇佣人待在院里,一个个默不作声,一派紧张的景象。
“这不是二少夫人吗?您怎么来了。”
季柔到门口便有守门的婆子拦住了。
“听闻家中有事,是以过来看看,不知母亲可好?”
事情到底是秋娥听来的,季柔也没将话说得明白,只问得笼统。
“侯爷正在里头呢,还有族里精通医术的人,二少奶奶不必担忧。”婆子这么客客气气说着,可身子却就是没有让开的意思。季柔看出来了,却也不能就这么走了,仍是道:“那我进去看看吧,若是有事,我这个做儿媳妇的候在里面也是应该的。”
“这个……”婆子犹豫了一下,顾忌着赵谨克在祠堂把李婆子踢掉半条命的事儿,还是挑了软的话同季柔说,“里头人也多,郡主他们都在,二少奶奶还是回去吧……”
“他们都在,我就更要进去了。”季柔这么淡淡说着,转眼睨了一眼身后跟着的一个婆子,两人上去,笑嘻嘻扭了那婆子的手就拉到了一边儿,“外头的日头怪晒的,老姐姐还是去里头吃茶吧,别在门口站着了。”
“走。”季柔抬脚,带着秋娥进了院门。
第70章
屋里头那外间儿坐的人不少, 该到的都到了, 有一道去赴宴的福平郡主,还有闻讯过来的朱氏平氏,甚至还有赵肜,伴着随行侍候的丫鬟, 黑压压一屋子的人,见着季柔进来, 先开口的是朱氏,语调凉薄, 分明的不待见。
“哟, 你怎么来了。”
“见过二伯母。”
季柔没答话,只是一一跟屋子里的人先见了一礼, 才道:“我在院中听闻母亲这里出了事, 是以过来, 想问问有没有什么我帮得上手的。”
“帮得上手的?”朱氏凉凉一笑,几分不屑, “你能做什么?你是会医术呢, 还是有解药?往你自己院子里好好待着就行了。”
“就是。”赵肜跟着就开腔, “还不知道有些人这时候过来心里到底安着什么心思呢。”
季柔一点不意外朱氏和赵肜的态度,这两句冷嘲热讽上来也不会再似从前一般叫说的面红耳赤, 只是道:“夫君不在,母亲这儿有事我这做儿媳的自然是要过来问问的,免得传出去叫人以为不孝,我倒是不打紧, 总归不能又带累了夫君的名声,二姐姐说是不是?”
季柔只点了赵肜的名,也不带朱氏,轻飘飘的一句话,说完唇角还是带笑的。
朱氏的眉梢挑了一下,大约是没想到季柔竟然能顶嘴了,可话没顶到自己跟前到底不至于跳脚,白了季柔一眼便转开眼去了。
倒是赵肜让顶了肺,却又挑不出季柔的理来,望着屋里靖平侯和韩氏就在里头也不好乱发作,只是悻悻道:“倒是愈发伶牙俐齿了,没规矩就是没规矩。”
赵肜的嗓门不大,只是呢呢哝哝的,季柔就当没听见她这一句,找了个椅子便坐下了,手边就是福平郡主。
福平听着这你来我往的两三句话,眸中几分饶有兴味,瞧着季柔在身旁坐下,抬手召了屋里的丫鬟,“去,给二嫂嫂倒杯茶来。”
季柔转眸看她,点下头,算是谢过。
几句风波过后,屋中又是一派寂静,韩氏的毒大概是很严重,里间大半晌都是没有动静,只偶尔有一两个药童进出煎药端药,大约快要坐了半个时辰,季柔都快僵坐着坐不下去的时候,里屋的门一开,出来一个季柔不认识的老翁。
“六叔,三妹她怎么样了?侯爷呢?”朱氏第一个站起来上去问道。
“阿攘还在里头陪着呢。”六叔的背佝偻着,手里拄着拐杖,眉眼间都是疲惫,道:“这毒不一般呐,又让宫里那两个庸医给耽搁了,眼下试了好多解毒法子都不管用,怕是只能指望那些解百毒的奇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