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的驸马疯了——付与疏
时间:2020-06-28 09:19:04

  那眸子当真是好看的紧,璨如星子,美如秋水,望着人的时候仿佛会说话。
  对她笑时,既灵动温柔,又漫不经心地不以为然。
  她见到本尊,也算了却一桩心愿。心却彻底坠了下去,沉落河底般地冰冷恐惧。
  她知道,阮间方才怕成那样,急忙让她离开,必是怕这女子发现自己的存在。
  就凭这女子敢对阮间颐指气使,甚至让人动手打残他,定是身份尊贵到了极点。
  而自己的存在,对阮间而言便成了一根刺,留着是个□□烦。
  今夜,她不是被这女子带走,命运不定,受尽折辱。
  便是回去后被阮间灭口毁尸,以安他心。
  阮间不会怜香惜玉她这么一个玩物,他的心有多冷漠,她比谁都清楚。
  既然没有活路,何不在死前,为自己做一点事情呢。
  她打定主意,暗暗拔下头上的簪子,打算刺进身前女子的颈间。
  她想看看这些高高在上的人,哀嚎时会不会更好听,被扎得喷血,还能继续高贵优雅吗?
  其实阮间的叫声,她听着就很高兴,好像终于有人替她教训他了。
  这些人不过是仗着出身好,才随意践踏人,把人当牲畜看。
  可惜那侍女会武功,反应太快,一把将人拉开了。
  而刺下的簪子,只浅浅刺到了那女子的右臂上。
  真是遗憾。
  更遗憾的是,那女子受伤后,没有她想象中的失态,只是玩笑般地说疼。
  够了。
  她摸上自己的眼睛,再看了眼天上的月亮,心满意足地笑了下。
  随即纵身跳下水。
  其实春末的河水还是很冰啊。
  *
  御医范彭半夜匆匆赶来长公主府,满脸严肃谨慎。
  将翊安的手臂上了药,包扎起来,并写了方子让人去煎药。
  伤口在肩下三寸的手臂上,血虽流了不少,却不在要害之处,细细将养着便无事。
  范彭看似心如止水,冷静沉着,其实很想死。
  之前撞见一次王爷的风流事,好不容易躲过一劫,这回怎么又撞上不该看的。
  他行医数十年来,经验丰富,就没碰见过这种情况:伤者本人分明还受得住,没怎么嚎,伤者丈夫哭的跟那什么一样。
  纵然长公主玉体金贵,身上有个伤口是天大的事情,心疼自是应当。
  但堂堂一个王爷,难道不要脸面吗,怎么就能哭成这样。
  范彭回去的路上,又在思考,今夜目睹境宁王失态的模样,真的不会被灭口吗?
  做大夫难。
  做皇亲贵胄们的大夫,难上加难。
  那女人下手不留情,翊安的确很疼。
  但上过药后,伤口冰冰凉凉地,很快疼痛便缓和下来。
  接着她受不了了,某个醉酒的男人,还在床边蹲着,捂脸嘤嘤嘤地哭。
  翊安是被他抱回来的,他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除了脸红,看上去与常人无异。
  本以为他被吓过后,酒也该醒了。
  谁曾想,这后劲太大。
  知道的晓得他在耍酒疯,不知道的还当他脑子有病。
  “喂,”翊安好笑地踢踢他:“我还没死呢,你别哭。”
  方才御医范彭过来,信誓旦旦地安慰翊安,用这药膏一定不会留疤。
  谁知齐棪不仅不高兴,还吼了人家一句:“留不留疤有什么要紧?谁关心这个。你想办法让她别疼了!你看她,小脸苍白。”
  说完就开始哭。
  翊安看得出来,那一瞬间,范彭甚至想先替齐棪把脉,看看他是不是哪里不正常。
  齐棪被翊安地话气到,睁开通红的眼睛,含着哭腔训她:“你瞎说什么?”
  翊安笑,弯腰哄道:“好,不说不说。男子汉大丈夫,你这是做什么?还掉金豆子呢。”
  “我心疼死了,我就要哭。”齐棪理直气壮。
  “哎——”翊安无奈地叹口气,掏出帕子将他脸略略一擦,“齐大人,醒醒吧,你明早起来可怎么活啊。”
  齐棪乖巧地任她擦,不忘辩驳:“我根本没醉,清醒着呢。”
  “……”好的,醉鬼说没醉就没醉,不跟他争。“那你能别哭了吗?好丑。”
  “这好商量。”
  翊安替他理了理散落下来的凌乱头发,揶揄道:“这么在意我啊?”
  虽然被他哭的满心无奈,但通身比坐在火炉边都暖。
  居然会有个男人,因为她受一点点小伤,当着外人的面痛哭流涕。
  便是父皇,从前也不曾这般宠她。
  “我当然在意你,我没了你,肯定活不下去。你知不知道,我刚才有多害怕?”
  本来在船舱内看着,一切都好好的。看见阮间那厮挨打,真是大快人心。
  花燃还说,阮间没带半个护卫出来,他那点功夫,都不够挽骊露一手的。
  谁知,翊安身后那女人竟下此狠手。
  要不是挽骊动作快,后果不堪设想,她若出事,他也跳河算了。
  齐棪声音含着哭腔,翊安听得想笑。
  不知怎么,嘴还没弯起来,突也有了哭意。
  齐棪喝醉后,一张嘴还这么会骗人。
  什么叫没她就活不下去,哪个男子会为女子殉情呢,骗子。
  翊安把他从床边拉起来,紧紧抱住他,拍着他的背道:“我没事的,别难过了。”
  “怪我,就不该让你过去。”
  翊安安慰他:“是我自己故意去找茬的,这次能抓住阮间的把柄,比什么都高兴。而且,我还替你报仇雪恨了。刺杀你的人,肯定是他派来的,这点小伤不算什么,过两天就好了。”
  “殿下,你对我真好。”他感动地轻声道,“可是……”
  “没有可是,”翊安将下巴放在他的肩上,柔声说:“我想为你做一点事情,你是我的,谁也不能动你分毫。”
  “真的吗?”听声音,终于有一点高兴起来。
  “当然,因为我喜欢你啊。”翊安坐直,看着他的眼睛,莞尔道:“我很久之前就喜欢你。但那时候你太讨厌,我只能把喜欢都藏起来。现在,你重新把它们翻找出来。”
  齐棪的心绪慢慢平复,安静很久,在翊安深情缱绻的目光里,捧着她的脸便想亲下去。
  “滚!”翊安突然改色,嫌弃地吼道:“你洗把脸去!”
  两人当夜睡得晚,且一个醉得不清,一个受伤流血。
  翌日,双双近午时才醒。
  翊安没受伤的那只手,去翻齐棪的眼皮。
  哪有这种人,明明早就醒了,只因不想面对,故意装睡死过去。
  任她怎么戳,怎么掰,齐棪就是不睁眼。
  翊安心生一计,忽委屈道:“我伤口好疼。”
  齐棪当即翻身坐起,皱眉道:“可是睡觉压着了?我去喊范彭来,再给你上些止疼的药。”
  “哈哈哈哈哈——”翊安奸计得逞,大笑:“境宁王爷,你还有脸见范彭吗?”
  齐棪瞬间面露菜色,眼神无助又绝望。
  他本想装得什么都不记得,但翊安是过来人,岂会让他如愿。
  再加上雪后蝉那破酒古怪,昨晚明明没醉,就是半点藏不住心里话,想到什么说什么。
  今早起来还记得清清楚楚,半个字都没忘。
  在翊安面前胡闹就算了,在魏思荣夫人面前出丑,大骂花燃,踹连舜钦屁股,在范彭面前狂哭……
  还有阮间被挽骊打断腿,最后昏过去,那个像翊安的女子刺伤翊安后,选择跳水自尽。
  翊安的深情吐露,他同样记在心里,但眼下高兴不起来。
  “殿下,”齐棪认真地说:“我求你,你让我去死。”
  翊安指着屋内各处:“撞柱,悬梁,割腕,自刎,你随意。”
  “你不拦我?”
  “我拦不住吧。”
  “我觉得你拦得住。”
  正在贫嘴,听屋外豫西嬷嬷轻声道:“两位主子,可起了?花指挥使和连指挥使正在外候着呢,有一会了。”
  齐棪双手捂住脸:“还是想死。”
 
 
第63章 借口
  齐棪匆匆打扮齐整,只喝了两口甜粥垫肚子。
  快到午膳时分,不敢多吃。
  而后在翊安“壮士好走”的眼神鼓励下,亲了她一口后,人模人样地出了门。
  花燃跟连舜钦在偏殿等了小半个时辰,对于两人今早起不来这事,表示万分理解。
  两人穿着嫩绿的锦绣官服,双手负在身后,正站在雕花的窗边,评赏窗外的湖景。
  这身袍子配上二人指点江山的动作,当真气势非凡,愣是摆出了抄家的气势。
  偏厅外是个灵秀的湖泊,清澈幽静。
  湖边花团锦簇,绿荫陈林,鸟雀盘旋啾鸣,不失为一番好风景。
  齐棪站在门外,深吸一口气,扬高声音,热情地含笑招呼道:“放之,舜钦,二位可是稀客啊。公主府的茶可还喝得惯,若不喜欢,我命人去王府取今春的新茶来。”
  花燃跟连舜钦闻言,身子未动,齐齐回过头来,看了齐棪眼,又面面相觑。
  花燃诚然是成了精的狐狸,道行更深些,以百倍的笑意奉还给齐棪:“王爷客气,托您的福,我们才能来这白玉为阶金做梁的长公主府一览。”
  他又道:“您千万别麻烦,这茶是再好不过的了,说不定比府里的酒还好。”
  连舜钦咳了一声,假装平静地转过头去,继续看风景。
  “喜欢就好。”齐棪干笑两声,请他们二位坐下,不失君子风度地道:“昨夜我小酌了两杯,依稀记得,好像遇上了你们?”
  “难为您还记得。”连舜钦不冷不淡地道了一句,讽刺意味浓厚。
  心里想,齐棪真忘了也罢。
  否则,万一他觉得尴尬,说不定反过来使阴招折腾他们。
  “记不大清,那酒实在害人。我酒后可曾失仪,有不得体之言行呢?”齐棪“真挚”地问。
  “没有,没有。”花燃微笑、连舜钦摇头:“您酒品好着呢。”
  “那就好。”齐棪心道算你们识相。
  花燃笑得不见眼睛,“只不过骂我是笑面虎,一肚子坏水,至今没媳妇是不孝呢。”
  连舜钦直勾勾看着齐棪,“您说我像长得除夕夜的债主,还踹了我屁股一脚。”
  齐棪忙把茶盏一放,满脸不可置信,瞪大眼睛惶恐道:“竟有这样的事情?”
  花燃:“千真万确。”
  连舜钦:“实话实说。”
  “那必是黄汤灌多了,酒后胡言,失了大德。”
  齐棪悔恨地拍了下大腿,似乎在说早知道不喝那么多酒,转而诚恳道:“我忘得一干二净,但两位兄长跟我多年的交情,想也不会怪我的,对吧?”
  连舜钦言不由衷:“自然。”
  “我检举,连舜钦怀恨在心。”花燃抢过话:“他恨你给他儿子取名叫‘连家宝’,还说宁愿这胎是女儿,也不想孩子的一生被你糟蹋。”
  连舜钦:“……”交友不慎。
  齐棪再次惶恐问:“还有这种事?”
  “有。”连舜钦冷着脸。
  “就当我放屁,家宝二字实在不必。既然是你儿子,随你怎么取名字。”
  连舜钦脸色缓和:“多谢王爷网开一面。”
  花燃接着笑:“既然王爷忘得干干净净,那长公主受伤的事情……”
  “这我记得清楚。”
  “?”
  “咳咳,”齐棪解释:“当时被吓到,酒意醒了大半。”
  连舜钦一脸古怪,甚是不解:“既然王爷那时酒就醒了,为何会在御医面前失态,出言吼他?”
  齐棪此人,无论是不是真的温厚谦和,总之极少在人前发怒失态。
  最多不过皱眉板着脸,告诫旁人两句。
  御医是皇帝的人,齐棪在宫里最会做人,连陛下身边的内侍们都敬上几分。
  花燃更是不解,做作地捂着嘴道:“又为何蹲在床边,嚎啕不止宛若孩童呢?”
  他认识齐棪这么多年,上次见他流泪还是在他母亲灵前。
  齐棪彻底脸黑,咬牙切齿:“范彭?”
  那御医想找死吗?
  那么丢人的事被他昭告天下了?
  他齐棪还要不要在上京城做人了?!
  齐棪当下有提剑冲进宫里,跟范彭同归于尽的想法。
  花燃恨不得跳上桌子捧腹狂笑,只得靠掐连舜钦大腿来保持镇定,嘴上说着公道话:
  “不能怪御医,阮镛实今早进宫告御状。陛下亲自过问细节,他自是不敢隐瞒。至于这消息,虽由宫里散布出来,却不一定是范彭的意思。”
  连舜钦吃痛,毫不留情地将他的爪子捏住,再扔开。
  齐棪一听就明白怎么回事。
  陛下问了范彭后,肯定心疼翊安。
  于是故意把这事放出来,好让人知道长公主伤重,连他这样的男人都落泪不止。
  以此将罪责全部推在阮间身上,引人去挑他刺。
  翊安是先帝金枝玉叶的嫡长女,先帝最疼的女儿。一帮老臣平日虽畏她恼她,却也是真心敬她,将她当成主子的。
  得知此事必定替她鸣不平。
  阮间身为人臣,敢让人伤长公主,这还得了。
  再加上群臣早就对阮家不瞒,只等着良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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