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他,迎上他的脸,长眉入鬓,眼大而眼尾飞斜,漆黑色的瞳仁闪着琉璃般的光泽,万千墨发轻舞,衬的那张原本绝世的脸愈发呈现惊人的魅惑,抬眸微转之间,雌雄莫辨,竟比女子妖娆万千。
他忽的轻笑,梵音弥弥带着丝蛊惑之意:“好看吗?”
“好看。”
陆燕尔实诚地点头。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陆燕尔微微垂眸,暗道这厮果真有有蛊惑人心的本事,一言一眼,便教人轻易卸去了心房。
她装模作样地拿起海云帆抄写的《资治通鉴》,哼唧道:“夫君,这海云帆的字写的真是好,中规中矩的,尤其每个带钩收尾的字,一弯一曲,不多一分,也不减一分。”
楼君炎眼眸危险地眯起:“有为夫写的好吗?”
“夫君最好。”
陆燕尔滴溜溜的眼珠子一转,完全不用经过思考,便可脱口而出,如今说起这般奉承的话,简直越发手到擒来。
“呵呵。”
见楼君炎心情大好,陆燕尔的头枕在他膝上,侧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将他的一缕长发缠绕在自己指尖,玩得不亦乐乎。
“夫君,你怎么突然想起要将温泉引入室内?”
别看这是个普通的小宅子,麻雀虽小可五脏俱全,后院假山竟被原主人引入了温泉池水,只不过是在室外,楼君炎便突发奇想,又将其引入室内。
楼君炎眼眸微眯,眼前依稀出现了一些旖旎的画面,他侧头看向陆燕尔,眸中的光阴暗不一。
半晌,才哑着嗓子道:“温泉治百病,对你身子好。”
多袍温泉的确是有益身心健康,陆燕尔便不再纠结此问,弯了弯眉,随口说道:“建好了,夫君也多泡泡。”
“嗯。”
楼君炎紧绷着脸,应了声,默默地在心里补了一句。
一起。
……
转眼,便是除夕。
这可是她与楼君炎过的第一个年,意义非凡,陆燕尔从起床就很兴奋,本想看看家里有没有需要她做的事,结果发现并没有。
窗花早已贴好,灯笼也高高挂起,厨房里热闹地准备着年夜饭,她自小未下过厨,自然也不需要她搭手,府上绕了一圈,发现自己只要等着吃饭,等着守岁即可。
好像跟她在安和县过的年,没有任何区别啊。
唯一的差别就是,身边的人由爹娘变成了楼君炎。
陆燕尔小跑着到楼君炎身侧,微微仰起小脸,勾着他的手,说:“夫君,今日街上好像有灯会,还有舞狮,各种好看的好玩的,是吧?”
楼君炎点头:“嗯。”
“那我们现在就去,可好?”陆燕尔眨巴着眼睛,期期盼盼地望着他。
“不行,晚上再去!”楼君炎言辞拒绝。
陆燕尔一怔,小脸顿时垮了下来,伸手摇晃着他的手臂,有气无力地嘟囔着:“夫君……”
楼君炎捏了捏她的脸,俯下身子,平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灯会,要晚上才有意思!”
晚上?
民间老百姓最讲究的就是年夜饭,皇家也不例外,平日里后妃皇子公主很是难得与皇帝一同用膳,除了比较受宠的外,其他的一年到头就见不了景昭帝几面,有多少妃子有多少子嗣,怕是他自己都记不清楚。
但在年节这天,不管受宠与否,皆特许他们一起陪宴。
只是受宠的后妃皇子位次在前,不受宠的便安排在旮旯里,景昭帝一眼望过去,也只看得到眼皮子底下的。
“公主,你要去哪里?”
“出宫!”
赵星月头也不回地踏出宫殿,就要往宫门口跑去,贴身宫婢连翘一把拉住赵星月,急的直掉眼泪:
“公主,天都快黑了,席宴马上就要开始,你此时出宫,若被皇上知晓,肯定会责罚公主的!”
“父皇不会知道!”赵星月一把推开连翘,“今天那么多后妃皇子公主朝他跟前凑,他才顾不上管本公主呢?”
吃顿饭还要观摩那些与她年纪一般大的后妃,扭腰献媚,恶心的年夜饭都要吐了。
何况,灯会可比在宫里吃饭有趣多了。
第46章 并蒂花开并蒂
顾辞温雅的眸染上了一层栖霜,神色几经变化。
陆燕尔压根就没瞧见顾辞,反而仰起小脸。说:“行,不能让别人抢了我的花灯。”
楼君炎揉了揉她的脑袋,宠溺道:“放心,是你的,谁都抢不走。”
陆燕尔恼怒自己的发髻会被他弄乱,本想一巴掌拍开,却不经意看到了顾辞和陆霜飞,假装抬手理了理鬓发,遮挡住视线,又快速转过身子,往楼君炎怀里缩了缩。
自我催眠,她可谁都没看见?
陆霜飞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方才那女子不就是如意阁遇到过的夫人么?纵容贴身侍婢肆意侮辱自己?又惹得闲王偏帮她?
自己最屈辱的日子莫过于那一天。
今儿个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与表哥逛灯会,心情稍稍宽慰了些,却不想又遇见了那个惹人生厌的女人,竟然还穿着那件她最想买的华服。
可恨!
自己倾心的衣物还是被她买走了。
陆霜飞恼恨地收回了视线,却又不禁多看了一眼护着那女人的红衣男子,清姿卓绝,眉如墨画,有匪君子,竟是不可多得的俊俏郎君,其风姿不亚于顾辞。
但那人眉宇之间有几分阴郁之色,远不如顾辞温润谦和。
她喜欢的始终都是顾辞这般的谦谦公子,待人永远温声和气,自己宛若被他捧在手心如掌上珍宝一样。
老头开始出上联,引得众人纷纷抛出答案。
对联,由简到难。
却不知为何,顾辞屡屡失误,一些简单的对联竟也让楼君炎占得了先机,毫无疑问,那只精巧可爱的小猪花灯最终花落于陆燕尔。
“承让!”
楼君炎淡漠地看了一眼顾辞,象征性地拱了拱手,然后拥着陆燕尔扬长而去。
而陆燕尔始终闷在楼君炎怀里,莹白的手指拎着憨态可爱的花灯,漫长的街道上,唯有那星星点点的光亮渐行渐消。
心爱的美衣被那女子穿了,看上的花灯也被那女子拿走了,陆霜飞暗恨地绞着手中帕子,手下不自觉用力,竟将帕子撕烂了。
可想而知,她的气劲儿有多大。
但她面上未曾显露分毫,抬眸见顾辞怔然出神,视线所及之处,正是那两人消失的方向,心里登时咯噔一下,她轻扯顾辞的衣袖,温声问道:“表哥,你认识他们?”
虽是询问,却是肯定的语气。
“嗯,认识。”顾辞勾唇,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陆霜飞脑中千回百转,眼眸含笑,轻道:“那位美貌的夫人与她夫君是表哥的……朋友?”
“霜霜,你想多了,他们不是。”顾辞顿了顿,伸手在她的额鬓轻轻抚过,依旧浅笑着,“我原以为天下会有人对我始终深信不疑,却不想……呵。”
不堪一击!
百般试探!
若存了疑,何不直言而问?
顾辞的手缓缓落下,温润如玉的眸子竟凝聚着无法言喻的纠结,浅浅淡淡的,若朦胧云雾般教人看不穿,猜不透。
陆霜飞没来由的一慌:“表哥……”
“姐,阿辞表哥,总算是找到你们了。”
陆宗元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累的直喘,不由分说地便将手撑在了顾辞肩上,顾辞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眉宇间隐约有丝不悦,转瞬即逝。
陆霜飞有些恼,轻瞪了陆宗元一眼:“小三,你来做什么?”
“姐,我们今天出来的够久了,你要是再不回去的话,我肯定会被爹娘打断腿的。”陆宗元喘着粗气道,“都快一个时辰了,来日方长。”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姐要会心上人,可却苦了他这个挡箭牌。
稍有不慎,便有伤筋动骨之嫌。
陆霜飞轻蹙眉头,今日不过趁着街上有灯会,又有陆宗元打掩护,才能与顾辞见上一面,知道自己无法在外逗留太久,她下意识地望向顾辞,心里隐隐期许着些什么,可他依旧只是浅笑着看她:
“天寒露重,回去吧。”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陆宗元一把拽着往国公府的方向而去:“来日方长,来日方长,你忘了家里有守岁的传统?全家人要一起守岁的,我们若是扔了爹娘和大哥在家,错过了这最后的年岁关头,挨打受罚的肯定是老弟我。姐,你也可怜可怜弟弟,好吧?”
姑娘家细皮嫩肉,自己虽是个糙汉子,可那也是肉,棍棒落在身上,实打实的疼啊。
陆霜飞抿了抿唇,默默地跟在陆宗元身后,回头望去,竟只看见顾辞转瞬消失的背影。
感情真的经不起时间的消磨吗?
几年未见,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真的会变吗?
可在信中,他依旧是那个小时候将自己捧在手心的顾辞表哥啊,依稀浮现起一幕,那时他们都还小,可每次都是他目送她的背影远去,自己才会转身离去。
“咦,那人怎么好像是楼君炎?”
走至转角处时,陆宗元忽然看到一袭红衣的楼君炎驻足在前面,手里拎着盏花灯,竟是幼稚的猪状花灯,然后一个长得贼好看的小姑娘捧着包点心,笑盈盈地扑到他怀里,将吃食塞到他手上,小姑娘边走边吃,楼君炎脸上竟挂着宠溺的笑。
真是见鬼了。
这楼君炎在国子监向来不吝言笑,冷沉沉的,哪儿能笑的跟朵狗尾巴花一样?
“楼君炎是谁?”陆霜飞忽然问道。
陆宗元抬了抬眼,指向前面拎着花灯穿着华贵的男人,嘀咕道:“就那人,但可能是我看错了。楼君炎是我们国子监的监生,平时一袭青衫,普普通通的,算是寒门学子的代表,怎么可能是前面那个穿着骚包的男子?定是看错了,看错了!”
那花灯?
陆霜飞眼睑微垂,敛去了眸中所有的微光。
“姐姐姐……我让陆离送你回国公府,我还有点儿事,暂时就不回去了。”
陆宗元眼睛一亮,忽然匆匆忙忙丢下一句,吩咐小厮务必将陆霜飞安全送到家,转身便朝左边北大街的方向跑去。
陆霜飞被他这一系列变故弄懵了,朝着他大声喊道:“小三,你去哪儿?”
“找个臭丫头!”
陆宗元头也不回地跑远了,可等他追了一路都没发现赵星月的身影,莫不是方才又看错了,那背影应该是赵星月那个臭丫头才是,她经常偷溜出宫,没道理今天这么热闹她不来凑,但转瞬想到今日皇上设家宴,也可能那丫头正老老实实在宫里吃年夜饭。
“赵星月。”
陆宗元对着黑漆漆的深巷子吼了一嗓子,见无人应答,此处又甚是偏僻,忍不住又喊了几嗓子。
“赵星月。”
“赵星月。”
……
“赵星月。”
吼过了之后,陆宗元顿觉神清气爽,心口间似有什么喧嚣而出,方才甩甩胳膊迈着轻快的步子朝国公府走去。
听着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赵星月急的眼泪直流,从未有哪个时刻如此时这般,期许惹她生厌的陆小三能从天而降,救她如水火,她想呼喊他,想让他救她,可她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嘴被身后的臭男人堵住,脖子命脉也被人扼住,只要她稍微动弹,便能立即毙命。
一个阴冷如毒蛇的声音附在她耳边,竟如跗骨之蛆,让人头皮发麻恐惧到了极点。
“好孩子,那少年是你情郎?”
赵星月疯狂地点头。
是是是。
他就是本公主的情郎,赶快放了本公主,否则教你死无葬身之地!
“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有什么好的,你莫不如跟了老子,老子带你浪迹天涯,见识大漠风情,高山流水,比你那巴掌大的皇宫有趣多了。”
男人的声音苍老如厉鬼,没有五十岁,也有六十岁了。
赵星月吓得眼睛发直,嘴里不停地发出呜咽之声,自己平时一根鞭子抽的宫女太监们满地找牙,可对上真正的高手,半招都过不了,便被挟持到这阴暗的巷子,毫无反抗之力。
她虽是个骄纵的公主,却并非全然不知事,知道自己即将面对怎样的危险。
“老子知道你是景昭帝最得宠的公主,老子在京城跟了你很久,你自己送上门来,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男人邪恶的手便在赵星月脸上抹了一把,“老子采遍天下繁花,就是没尝过公主的味道,想来定是美妙至极。”
淫/贼?
赵星月吓懵了,浑身颤抖不止。
只感觉男人的手摸在她脸上,竟如沟壑树皮,比他父皇的手粗糙百倍,一下子激起浑身的鸡皮疙瘩。
赵星月是真的怕了,哭的眼泪横流,外面的世界实在太可怕了,她以后再不敢随意溜出宫,她可是金枝玉叶的公主,父皇的掌上明珠,这个老淫棍怎么敢明知她的身份,还敢如此对她?
“呜呜呜……”她疯狂地摇头,不要,不要被老淫棍欺辱。
这基本等同于杀了她。
“好孩子,老子会好好宝贝你。”男人抬手又在赵星月柔嫩的脸蛋上摸了一把。
赵星月惊骇地瞪大眼,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心中的恐惧,两眼一翻,顿时晕了过去。
京城郊外,树林。
两个男人望着捕猎陷阱中的赵星月,其中一个穿着蓝衣的男人面无表情,可以说是麻木,而另一个穿着灰衣的男人却是满脸皱纹沟渠,如五六十岁即将蹬腿去极乐世界的病老头似的,阴森可怖,着实令人作呕。
蓝衣男人淡漠道:“不过半大的小姑娘,作甚用这种法子吓她?”
灰衣男人桀桀一笑,抬手撕了脸上的□□,露出一张风流俊俏的脸:“哼,看这小公主以后还敢随便出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