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衣男人无奈道:“今夜怕是要下雪?”
灰衣男人望了望天,转身就找了一堆草扔了下去,又去猎捕了一头新鲜的麋鹿放了血,精准地扔到赵星月身旁,溅了她满脸的血。
随即,拍手道:“有草,有毛皮,过冬都够了。”
而此时,楼君炎带着陆燕尔看过灯会的繁华与热闹,穿过长街,来到护城河边。
今夜的护城河美的如幻境,十里长河灯光荟萃,冷风拂过,河面万千花灯随风轻荡。
陆燕尔蹲在河边,按照老伯说与的方式,按下开关,又取下灯罩,一盏精妙绝伦的并蒂花灯即现,缓缓地将它推入河中。
眼眸紧闭,双手合掌,虔诚地许下了新年的愿望。
楼君炎静静地看着她,手掌上凝聚起内力,挥手将花灯平稳而快速地朝前推去。
一盏独一无二的并蒂花灯在护城河中穿梭。
“你许的什么愿?”
楼君炎负手而立,黑眸深深地凝视着河面上漂移的花灯,唇角弯成一抹愉悦的弧度,对她许的愿望起了莫大的兴趣。
陆燕尔弯眉一笑,娇嗔道:“告诉你,就不灵了。等它实现了,燕尔在告诉夫君,可好?”
楼君炎扯了扯嘴角,一把揽住陆燕尔纤细的腰肢,抬手从衣服上撕下一道红色布条,顺势遮住了她的眼,手指穿梭在她脑后打了个结。
陆燕尔不解:“夫君,你要作甚?”
第47章 情深值得最好的(二合一)
陆燕尔依偎在楼君炎胸膛,在辞旧出新的最后一刻,同他共赏这一场盛世烟火。
她听见,他说:“或许我们的结合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或许当初娶你时心思不纯,但自成亲以来,你的一颦一笑,皆入了我的眼,进了我的心,融入我的血肉,恐怕此生,我对你再也放不了手。未来的路是喜是忧,我都会牵着你的手走下去,此一生,唯彼此而已!”
或许是今夜的景太美,或许是今夜的姑娘太娇媚,楼君炎竟如青葱岁月的愣头小子,不管不顾地将自己的心捧到了心爱的姑娘跟前。
他要告诉她,他对她是爱,是情根深种。
陆燕尔侧眸看向他,漆黑的眸子被绚烂的烟火映亮,他的手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十指相扣。
“夫君,燕尔的心其实比针尖还小,你说了此生唯有彼此,那我便会当真,不论何时何地,此般境遇,你都只可以有燕尔一人!”
陆燕尔微微红了眼眶,晶莹的泪珠儿盈于长睫,但她却努力地昂起头,将眼泪逼了回去,她知道自己这般说有些卑劣,他早晚都会位极人臣,而她的身份始终只是个县令之女,若是天子给他赐婚,他又该如何拒。
可见识了他的好,她再也无法同任何女人分享他。
即使她从小学习的就是三从四德,男子三妻四妾是常态,可爹却只有娘一个妻子,楼家公公也只有婆婆一个正妻,她自私的想,她也可以做他唯一的妻。
楼君炎拥紧她:“傻姑娘,你夫君会是那种三心二意之人?”
“燕尔自然相信夫君。”陆燕尔吸了吸鼻子,软软地趴在他怀里,温糯的声音带了丝鼻音,“若夫君敢三心二意,燕尔就永远消失在你面前,让你永远都找不到我。”
楼君炎气道:“你敢!”
陆燕尔弯眉而笑,眼眸晶亮剔透:“燕尔当然不敢,骗你的。”
看着天空不断绽放的烟火,陆燕尔始终捂着胸口的位置,此时此景,她就像是跌进蜜罐里的小虫,几欲被甜死。
雪,忽然落下,落在脸上凉丝丝的。
楼君炎解下披风,体贴地为她挡在头顶,替她遮去所有的风雪凛冽。
陆燕尔却悄悄地将脑袋往外移了移,任由白雪片片落在自己头上。
听说白雪染了发,便能白头偕老。
她想,此生与他共白头。
护城河边。
顾辞伫立在柳树之后,一袭白衣胜雪,面容清俊如玉,浑身上下却带着深沉的疏离冷漠,目光幽幽地盯着画舫上紧紧相拥的两人。
陆燕尔。
他对她分明没有情,退婚于他也没有任何损失。
可她在另外一个男人怀里巧笑倩兮,笑的那般明媚,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灿笑,引得他不自觉追随那抹笑容,就连陆霜飞也无法像她那般笑的无忧无虑,陆霜飞的笑总是掺杂了一些其它东西,没她那般纯粹。
难以言喻的情愫涌上心头。
是不甘心?
亦或是其它的东西?
……
离护城河一里的空地上,一群人忙忙碌碌地倒腾着烟花弹,本该是阖家团圆温壶小酒的清闲日子,却在这里对着眼花缭乱的烟花弹搬来倒去,每处烟花的放置、点火的时间绝不能出半点差错。
如若不然,便达不到预期的效果。
“公子为讨少夫人欢心,真是煞费苦心,可累惨了我们。年夜饭随便刨了几口,就过来了。”
“楼里本来就没多少银子,这不又花去了上万两银子。”
“让我们这群身怀绝技的大老爷们儿来摆弄这些玩意儿,未免大材小用。”
“都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公子也折在了美人身上?”
人影穿梭,大家不停地摆弄烟花,也对那位少夫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辛堂主,你见过少夫人没?那是个怎样的绝世美人,惹得我们向来清心寡欲的楼大公子竟动了凡心?”
被称作辛堂主的是个五大三粗的中年汉子,粗着嗓子道:“没见过,赶紧干活儿,别整错了。”
“辛堂主没见过,冷枫却是见过的,不如让他给你们说道说道。”
说话的正是京郊树林的灰衣男子,半眯着双桃花眼,手里摇着一柄白玉折扇,面容英俊潇洒,将风流二字演绎的入木三分,只是身上灰败的老者服饰未及更换,将其形象大打折扣。
而他旁边的蓝衣男子,正是他口中所说的冷枫,冷枫经常出入楼家小院,平素消息往来皆是冷枫负责传递,自是有机会见过那位少夫人。
众人一见,竟是曲流觞和冷枫过来了,当即问道:“冷枫,说道说道,少夫人是个怎样的美人儿,迷得公子五迷三素的?”
冷枫皱眉。
曲流觞一扇柄敲在他肩上:“兄弟们纯属好奇,你要是不满足满足兄弟们的好奇心,我就将你喜欢翠……的事告诉她!”
最后一句刻意压低了声音,冷枫狠狠地瞪了曲流觞一眼,对着众人说了两个字:“好看。”
好看?
好看的姑娘多了去了,具体是个怎么好看法啊?
众人面面相觑。
曲流觞也有些傻眼:“多好看?”
要不是楼君炎严厉禁止他们去窥探少夫人,也不至于这么久都不知道人家长啥样。
冷枫顿了顿,又说道:“就是比普通的姑娘还要好看?”
众人:“……”
这小子怕是故意吊他们胃口。
不过转眼一眼,冷枫素日口风又紧,轻功又好,不向他们经常嚼舌根,才得幸跟在楼君炎身边打转。
自然不好随意编排少夫人。
其实是冷枫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陆燕尔,这个小姑娘整整比公子小了十年,他除了知道小姑娘长得比较好看外,也不知道是哪儿吸引了公子。
雪,一直在下。
烟花,一直绽放。
整个京城都目睹了这一场经久不衰的烟花,以及那源源不断的八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纷纷感慨,如今讨姑娘欢心没个万儿八千的银子根本就拿不出手。
也不知是哪家姑娘能引得倾慕者豪掷千金。
不知倾慕的男子是否能抱得美人归?这般大手笔,怕是多半成功了!
皇室家宴结束后,景昭帝携宫妃皇子公主登上最高的庆天楼,视野开阔,这里正是赏礼花的最佳地方。
恐引起火灾,皇宫历来对烟火控制严格,除了寿宴各国来宾,便是除夕之夜方可燃放,众人自然兴致勃勃,当然兴致不高的,圣驾面前,装也得装出一副喜悦的表情。
新旧年交替之际,千发礼花齐放。
结果京城中竟有人放的烟火比宫中还要隆重,烟朵硕大,成字体绽放,虽是些情意男女的绵绵之词,倒底是将宫中的烟花盖了下去,显得皇室有些小家子气。
一些不懂圣心的后妃竟忍不住露出惊艳之色。
景昭帝面色沉怒,早已失了赏烟火的兴致,直到宫中烟火放完,皇城外的烟花竟没任何停止的迹象,皇帝的龙颜已然怒到了极致。
端王赵括欲上前,杨贵妃轻看了他一眼,旋即掩唇而笑,福了福身道:“臣妾恭贺陛下!”
景昭帝脸色铁青,佛袖道:“贺什么?”
杨贵妃眼波流转,笑的雍容华贵,慢慢说道:“陛下文治武略,励精图治,,方有这海晏河清、盛世天平之像,如今寻常百姓都能放的起烟火,皆仰仗陛下勤政为民,百姓才能安居乐业,天下太平,自然值得恭贺了。”
烟花并不便宜,一般只有勋贵世家才放的起,而近日明知陛下要在宫中燃放礼花,他们自不会抢了风头,自是那些不知情的普通百姓而为。
当然,如此大场面,自不可能是真的普通百姓,没权也是富庶人家。
但不妨碍杨贵妃借机发挥,将景昭帝丢了的面子拾起来,景昭帝果然脸色好看了些,落下一句‘赏贵妃玉如意’,旋即摆驾回宫。
一众宫妃方才在家宴上献艺抚琴,皆没得到景昭帝的赏赐,偏生杨贵妃轻飘飘一句话,就让景昭帝龙颜悦色。
但皇后已殁,陛下迟迟未有立后之心,杨贵妃再得宠也无法再进一步,众妃的心里稍微平衡了些。
重华宫。
杨贵妃轻押了一口茶,才看向下首的赵括,皱眉道:“括儿,你方才欲同陛下说什么?”
赵括冷道:“竟有不长眼的家伙惹父皇不悦,自是要将其揪出来,狠狠惩处一番。”
杨贵妃猛地放下茶杯,严厉道:“圣心难测,我们既要顺着陛下,却也不能全然顺着陛下,方才陛下是恼怒,可你若觐言,意图为了小小的烟花便要惩治那人,你将陛下置于何地?他最看重的便是自己的贤名,你无论样貌还是脾气皆是最像陛下的皇子,可陛下年轻的时候城府却比你深多了,最懂得韬光养晦。
陛下虽对太子不甚满意,但方才太子都未说话,你何苦在这等事上抢风头。人前,太子就是太子,你依旧只是端王,绝不能在言语上越过太子,但你为父皇效力时,要不遗余力的做事,将事情办得漂亮,让他看到你的好,你都忘了吗?”
“母妃,孩儿知错!”赵括低下头,面上虽有些不服气,但对杨贵妃却甚是敬重。
“括儿,你还年轻,陛下身体康健,未有衰老之像,多做事,少参与是非便是。”杨贵妃语重深长地看了一眼赵括,“永远都别想着去糊弄你父皇!”
“是,孩儿谨记。”
“出宫吧。”
杨贵妃扬了扬手,打发赵括出了宫。
“这孩子还是有些浮躁?”杨贵妃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微微叹息。
桂嬷嬷上前,替杨贵妃揉捏眉心,恭敬道:“娘娘,端王事事有你为他筹谋,有些方面想的便没有娘娘细致,他慢慢会懂的。”
“他呀,就是有本宫这个母妃操心,才会原地踏步。”杨贵妃无奈道。
人人都道杨贵妃最得陛下青睐,她的确是盛宠不衰,可先皇后死了近十年,她始终只是个贵妃,离后位仅一步之遥,却是她怎么也跨不过去的鸿沟。
太子赵乾是先皇后所出,虽然资质显得平庸,陛下对他也诸多挑剔不满意,却始终不曾废黜太子,不愿封她为后,便是不想坐大赵括的势力,不愿赵括成为嫡子。
就连赵星月那个小蹄子只因为曾经养在先皇后膝下,竟备受景昭帝宠爱,被宠的无法无天,成了宫里最骄纵的公主。
事事与她不对付。
……
一夜白雪满枝头。
直到猎户踩着积雪去收猎陷阱中的猎物时,才发现快要冻僵的赵星月,她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两眼发直地瞪着眼前的死鹿,浑身颤抖个不停。
衣裙上沾满了血和草屑,手上,脸上也有干涸的血迹。
“姑娘。”
猎户叫她也没反应,只好先拿了死鹿,发现死鹿并非被他的陷阱所伤,反而是被人猎杀至死,不免有些奇怪,但想到全家人有鹿肉吃,便尽数抛诸于脑后。
又伸手去拽那姑娘,结果还没碰到,就听见她大喊大叫着:“别碰我,你滚!”
“姑娘,我是这附近的猎户,没有恶意,只是想拉你出陷阱。”猎户耐着性子解释道。
“别碰我,你别碰我。”
赵星月瑟缩着身子,神情疯癫,显然未从昨日的惊惧中缓过神来,她惊恐地看着手上的血迹,还有衣服上的,不知道自己最后究竟遭受了什么可怕的事,身子麻木全然没有任何知觉,她是不是真的不再纯洁了。
父皇会不会不喜欢她了,会不会将她丢在旮旯里,再也不会看她一眼。
其他人会不会落井下石,奚落嘲讽她?
赵星月不敢想,越想越觉得自己这辈子毁了。
“姑娘,这是我狩猎的陷阱,你老呆在里面也不是个事儿,我家中还有媳妇儿孩子,不可能一直同你耗在这儿。”猎户无奈地看着浑身脏兮兮的赵星月,苦口婆心地劝道,“你总得告诉我,你家人是谁,我好让他们来接你?”
“家人?”
赵星月的眼眸有了几分光彩,赶忙解开手腕处的红绳子,递给猎户:“你将这个交给国公府的三少爷陆宗元,把他带过来,他会给你十两银子。”
猎户听说有赏银,忙笑着应下,转身就朝国公府去了。
赵星月虽然害怕,但还不至于失了最基本的判断力,她不敢回宫,尤其是以这副样子回宫,肯定会落入到万劫不复的境地,她真的好后悔,为何要出宫,为何不好好地呆在宫里同父皇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