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带着丫鬟在铺子里走了一圈,选了几件衣裳试了试。
出来的时候却总是不合适,腰身被勒得不舒服,那一圈赘肉突显出来,听见了有人噗呲一声笑了出声。
郑月曦生了恼意,将衣裳摔在地上,踩了两脚,“这都是什么狗屁衣裳!”
她看着周围的女子纤细的腰肢,咬着牙,手摸上腰间缠着的鞭子,就要发怒,“笑什么笑!信不信本郡主打烂你的嘴!”
“哎呀……”女子们似乎被她粗鲁吓着,惊慌后退几步。
看着那方的骚乱,阮呦眉头皱了起来,思索了一番,她叫来一个在店铺里帮忙的女子,“你去选一件齐襟襦裙的给郡主送过去。”
襦裙不用系腰带,能够遮掩住粗壮的腰肢,就是冬日脖子和胸口露出来会有些冷,阮呦想了想又挑了一条兔毛做的小围脖交给侍女,“这个也一道送过去。”
谢娉婷有些不解,“呦呦为何帮她?”
阮呦笑着摇头,“我不是帮她,我是怕她生气砸了咱们店。”
她不是活菩萨,她厌恶郑家厌恶到骨子里去了,才不会帮她。
但这铺子是她,谢姐姐还有义母筹备半年的心血,可不能就这样毁了。
眼下这铺子的主人也没个明路,身后有没有人能撑腰,最好是不要惹上权贵,现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
谢娉婷见她想得深远,轻拍下自己脑袋,“还是呦呦想得周全,倒是我想岔了。”
她只想着让郑秋媛出丑,却忘了这是自家的店,郑国公府再不济,那也有个掌管后宫的贵妃娘娘还有个三皇子在,她们现在没有实力与郑国公府对上。
阮呦腼腆地笑起来,“我不过是怕事习惯了,不想惹麻烦。”
郑秋媛正发怒,已经抽出了鞭子,侍女打扮的人将衣服送到她面前,又小意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她细看了一眼,心底喜欢那配色和图案,也就勉强收了火气。
襦裙齐胸,正好将腰身遮掩住,方型的领口拉长了颈部的视觉,看起来要纤瘦些,近些日子突然发育的胸口也越发明显诱人,郑秋媛带上白色的兔毛围巾,脖子暖和一些,也显得多了几分娇俏。
郑秋媛在铜镜前看了看,心底总算有几分满意。
“这样的款式的衣裳你们店铺里有的全部给本郡主拿来。”她心情渐好,手上就大方起来,“你们这的男装也选几件给本郡主看看。”
“郡主要给姑爷挑?”红芍看着变好看些的郑秋媛,心底有些不平,但她暗自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皮,放下心来。
她原本还怕担心害怕姑爷要让她流了孩子,哪里知晓姑爷知道她怀有身孕后欣喜若狂,待她更是温柔了,还说一定要她将孩子护好,生下来,日后姑爷会说服郡主将她放出去。
到时候姑爷就在外面给她和孩子置办一处宅子,她们一家人就可以随时团聚。
郑秋媛扬起嘴角,有些得意,“方南过段时间就会去拜访裘大儒,怎么也得给方南选几身体面的衣裳,我记得裘大儒最喜欢兰花,你们这儿有没有绣着兰花图案的衣裳?”
“郡主,有的,小人这就给郡主挑选过来。”
阮呦听见程方南的名字,抿了抿唇。
“谢姐姐,裘大儒是谁?”
“裘大儒?”谢娉婷声音稍微拔高了一些,然后满脸敬佩地道,“那可是德高望重的大儒,这世间能配得上叫大儒的也就那么几个,裘大儒更是不得了,但凡入他门下的弟子,皆中三甲,他收过十个徒弟,其中有三个状元——”
阮呦瞪大眼睛,“这么厉害?”
她皱起眉头,若是程方南当真被裘大儒收做弟子了,那他当真会官运亨通?
阮呦有些不开心。
这还真的坏人遗害千年。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一个套!
第63章
郑秋媛挑选了好几件衣裳才心满意足地打道回府。
听闻程方南还在跟书房里跟国公爷议事, 她便让下人去通知一声,等到议事结束了就让他来自己的院子。
郑秋媛回了厢房, 在铜镜面前看着自己, 穿上襦裙后倒没有往日那般臃肿了, 她伸手将围脖取下来, 露出一截白玉似的颈部,看起来要稍稍瘦些,只是下巴处还有着两条线, 她一低头, 那赘肉就很明显。
郑秋媛烦闷地坐下来, 心底升起无名火。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胖了?
想到今日被那些贱人如此羞辱,她心中憋着一团火气,不上不下, 几乎快要炸开,若不是她们国公府接连倒霉,娘让她做事低调一些, 今日那些嘲笑她的贱人一个都跑不了。
她一定要抽烂她们脸,看她们还笑不笑得出来!
那些嘴角嘲弄的笑意和眼底的讽刺,重重的人影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不断的刺激着撩拨着郑秋媛的神经。
嘲笑她,都在嘲笑她!
郑秋媛透过铜镜瞥见立在身旁的侍女, 侍女正低垂着头。
她也一定在嘲笑她!
她们算什么东西!
侍女察觉到视线,猝不及防地抬头,同郑秋媛含着狠戾的眼睛对上, 吓得瑟缩一下,埋下头去。
郑秋媛紧紧地握着手中的鞭子,指节泛白,她眯了眯眼,狠狠地摔了一记鞭子,几乎不带一丝犹豫。
“啪”的一声,伴随着一声尖叫声在空气中炸开,青衣侍女脸色痛苦地倒在地,因为剧烈的疼痛而蜷缩着身子,鞭痕从脸庞一直延伸到胸口裂开,青衣被血染红。
提着食盒正打算进门的红芍听见声音,身子哆嗦一下,敲门的手如触电般收了回去。
她正僵直着,有些不知所措,门却忽然打开了,出来的正是郑秋媛。
“郡、郡主……”
“找人将屋子里的东西收拾了,今日事不许告诉姑爷,”郑秋媛声音冷淡地吩咐道,闻道一阵香气,她鼻尖动了动,注意到红芍手里的食盒,“这是什么?”
红芍怯怯地回话,“郡主,是大厨房做的红豆糖油饼……”
郑秋媛抿唇,神色有些犹豫。
红芍见状,主动将食盒揭开给曦月郡主看,食盒里躺着的几个饼色泽油亮,香气扑鼻。
郑秋媛再克制不住,“提进来。”
“是。”
红芍在曦月郡主背后弯了弯唇。还是新来的厨子厉害,做吃食的手艺一绝,郡主根本就抵挡不了这样的美味。
曦月郡主坐下来吃了两口,又觉得有些罪恶,放下饼,“不能吃了。”
红芍心中一凛,“郡主,是不好吃吗?”
“我这身子越发重了,再这样下去方南该不喜了。”曦月郡主抿直唇,眉心染上烦躁。
自打程方南出狱后就再也没碰过她,莫不是嫌弃她胖了。
“姑爷待郡主贴切至极,不会在意这些的,前几日姑爷不还亲手给郡主描眉么?昨儿还给郡主写了情诗呢,姑爷爱的是郡主的人,又不是皮囊,郡主何苦要自己委屈自己?”红芍声音放得很轻,循循诱导。
曦月郡主听了,这才心情好起来,“你说得对。”
除却没有碰过她,其余的都待她极好,比起以往还要好很多。
郑秋媛这才又捻起饼吃起来,吃得满嘴流油。
红芍见了,眼角止不住上扬,心底好笑。郡主欲望强,姑爷是厌恶她这日渐肥胖的身子不想碰她才想出这些花样哄她,她倒还真信了。
红芍不动声色地抚摸着小腹,眸底含着得意的笑,肚子这一处比起以前要稍稍凸起来一点儿,冬日的衣裳厚实,倒是不怎么能看出来。
姑爷最疼惜的人是她……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
书房里。
程方南因着在狱中受了些苦,比起从前看起来要削廋单薄些,他穿着靛青色长衫,整个人如同沐浴纤尘,看起来更沉着冷静。
牢房中的苦,他是自己咽下去了。他在狱中受了犯人斗殴的牵连,皇帝也只小小惩戒了几个粗心大意的衙役,其余的也就没有了,甚至没有去查事情的真相。
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无功名在身的白衣百姓罢了,不值得皇上费心。
郑国公看着程方南,心底赞叹他身上的翩翩风度,又为之前的事有些愧疚。
这些日子程方南也不让大夫瞧身上的伤,只说自己无事,好好将养着就行,没想到越养越削廋了,反倒是自己的闺女愈发圆润起来。
“太后的意思是……眼下陛下还在气头上,她疼媛儿,所以也不愿意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将媛儿嫁了,媛儿是郡主,她的婚事要风风光光的大办起来才是,等过些日头陛下的气消了,她再为你和媛儿主持婚事,届时她会请陛下来。”郑国公安慰道。
“你也不急这事,总归媛儿如今一心系在你身上。”
“晚辈都听国公爷安排。”程方南恭恭敬敬行礼应声,他脸色有些白,看起来有几分虚弱,安安静静的模样显得谦卑而不争。
“还有一事……等再过个十日左右,你跟我一道去拜访裘大儒,到时候就正式行拜师礼。”
程方南的耳尖动了动,眸底有些精神。
“贤侄本来学识就好,有裘大儒从旁协助必定能中前三甲。”
“国公爷,裘大儒当真肯收晚辈为弟子?”程方南眸底燃起希冀,“晚辈听说大儒性情……略有些孤僻,他……如何会看上晚辈?”
世上不知道有多少人磕破头想去拜访裘大儒,这样的好事怎么落到他这里的?
国公爷有些费力地抬起矮胖的身躯,捋着胡须笑起来,“自然是贤侄自有才华在,大儒昔才,认定你是可树之才,有他的教导必能再取三甲,所以才答应收你做学生。”
“大儒的名声不也是这样经营出来的么?表面再清高……私下四处收罗着人才?你要是能在大儒辅导下考中三甲,于咱们而利,与他也有益。说到底都是互相有利的事。”
程方南还是觉得有些不切实际,一时被这样大的惊喜砸得发懵,能拜入大儒下是多少人读书人的梦想,“大儒他如何知晓我………”
国公爷嘿嘿一笑,“是本官将你当初写的陈情表摘抄了一份投递给了裘大儒。”
程方南眼睛闪着光,这才信了。那陈情表是他前前后后琢磨一个月才写出来的,其中耗费多少心血只有他一人可知,如此一来,大儒看中他倒也可信。
如此一来,他的确是有才华的。
当年算命的也说,他是天生官命,得贵人提拔定能一飞冲天,飞黄腾达。
程方南拢在衣袖中的手微微颤着,抑制不住地激动起来。
“国公爷只管放心,晚辈会好好准备的,绝对不会辜负国公爷期望。”他欠身行礼,掩下眸底的野心。
他要争就要争状元。
那么他最大的敌人就是阮雲,他只要将他拉下马,状元就是他的。
阮雲………阮呦。
他忽然抬起眸来,“国公爷,晚辈想知道锦衣卫都指挥使陆大人的名讳。”
“你说陆狗?”国公爷不知他为何突然提起这个,皱着眉头细想。
名讳?
一时还真有些想不起来。
寻常他们明面上叫他陆大人,暗地里叫他陆狗,陆奸臣,陆恶人,还真没有叫过他的名字。
国公爷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才有些不确定地吐出来,“好像叫……叫陆长寅吧。”
陆长寅。
陌生的名字。
程方南反复咀嚼着这三个字。这个人一次又一次坏了自己好事,虽然不是直接的,但都与阮家扯上了关系。
这个人很危险,像一头困于崖底的猛兽,稍不注意就会被他扑上来撕咬喉咙。这样的眼神他曾经见过的,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国公爷皱起眉头。
“国公爷可知晓他的来历?”程方南问道,“晚辈,想查他。”
“查他?”
“是。”
陆长寅身上一定有什么秘密。
“查吧,我的人你都可以动用。”郑国公颔首,他们不用拉拢陆狗,如今陆狗三番五次与他们作对,总归是要对上的。
“多谢国公爷。”
程方南行礼,又抬起眸,他深思熟虑一番才开口,“晚辈听说东厂封昀与陆长寅不对付,国公爷觉得封昀如何?”
“你想和封昀联合?”
“是,”程方南大胆承认,“属下偶然几次听说过锦衣卫与东厂互斗的事,又听说封昀是个性情古怪的人,且……此人好似很喜欢争。”
“喜欢和人争输赢……”
“陆长寅于我们的大计是障碍,咱们只要利用封昀对付锦衣卫,就能够事半功倍。”
屋子里静谧许久。
“就按你说的办。”国公爷沉声道。
商议许久,程方南才从书房退出去,他伸手打开门,仆从就满脸殷切地过来。
“姑爷,郡主让小人来给姑爷通知一声,要是姑爷跟国公爷谈完了事就去她院子一趟。”
程方南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眼底闪过转瞬即逝的厌恶。
“我这就过去。”
他在暗地里吐了口气,只要想到那张胖得几乎不成人样的脸心底就涌上恶心。
刚走到庭院,就听见里面传来惊呼声,程方南抿着唇踏进去,就见红芍脸色苍白地立在一边,看着他的眼神很无助。
郑秋媛身边的候着一个大夫,面色有些尴尬为难。
她此刻正呕着,呕过了又有些懵,脸上还挂着泪意和不可思议。
“这是怎么回事?”程方南走上前去,只以为她这是又装什么病闹什么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