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相女(重生)——芸生生
时间:2020-07-03 09:46:40

  他蓦地笑了,顺手打开锦盒锁扣,里头一根上好的玉镯子正摆在盒内。
  谢翊说:“你既救过我一命,如今即将成婚,我也没什么好送的。这里有只玉镯,你且拿去。”
  闻月急忙摆手:“玉镯贵重,收不得。”
  不知是否是离得太远,闻月竟觉得,这镯子像极了沉塘那日,谢翊给她带在手腕上的那只。当年,初初拿到那只玉镯时,因它玉料考究,做工精致,闻月当真是爱极了。她曾天真以为,谢翊送她这玉镯,是最爱她的意思。直到后来,见每个姑娘都有了,她才知道是自己多想了。
  被她拒绝,谢翊便将那玉镯取出,在手心抛了抛。
  闻月本就喜玉,见他如此不将那上好的玉镯当一回事,心疼得很。
  谢翊察觉她脸上细微的神情,故意恐吓她:“你若不收,我便扔了。”
  “别别别。”
  未等他抛出去,闻月已喊住了他。
  谢翊把玉镯递给她:“那我就当你收下了。”
  “谢殿下。”
  谢翊轻描淡写道:“若他日你遇上难处,凭此玉镯到我辰南王府,我谢翊定鼎力完成你一个心愿。”
  “好。”
  闻月将那镯子接过去,盈盈握在手心。
  她知道她不该收谢翊送的镯子,但她悻悻地想,谢翊就快走了。
  今后天高路远,两人兴许是再也不会再见了。
  收下这玉镯,权当……是为前世的过去,留个念想吧。
  天幕已降,天色不早。
  闻月与谢翊,在院内道别,各自回房。
  这是谢翊在这院里的倒数第二夜,过了这夜,便只剩最后一夜。
  临回房前,谢翊同她说:“阿月,今后若有缘,再见。”
  闻月回以一笑:“一定!”
  此乃两人的美好愿景。
  可闻月知道,缘分终了便是终了,愿景终究是愿景,无法实现的方叫愿景。
  谢翊回房后,闻月在打扫院子时,意外发现一张纸条。
  纸条四边蜷曲,压过火漆,一眼就知道来自军营之中。
  陈开纸条,上头赫然写着七个字——
  “外贼入,夷亭将乱。”
  闻月大骇。
  她忍不住锤了记自己的脑门。
  她怎么连这么重要的事都给忘了!
 
 
第16章 凤冠
  上一世,嘉邺十六年。
  外贼自江南边境偷袭,头个占领的便是夷亭村。
  那时,闻月已被谢翊带至上京,虽并未亲历这场侵袭,但后来从上京城百姓的口中,也大致勾画出了这场侵袭的惨烈。数百户村民无一幸免,连那襁褓中的婴儿都不被放过。那一夜,夷亭村尸横遍野。
  闻月不比旁人,她是曾经在那个村子里生活过的人。而外人口中死去的可怜人,各个都是她曾经的乡邻,都是曾帮助过她和她父亲的人。
  那一夜,她无比痛心,流了整夜的泪。
  当初重活,闻月一心便想改变这场生灵涂炭。
  她曾借口有蝗灾迹象,多次向村长动员迁村。可无奈农民安土重迁的思想摆在这儿,实在无法撼动。再后来,谢翊到来,闻月的心思便不在这上了。
  闻月忍不住又锤了记额头。
  近来,她实在过得太顺遂,以致竟将这大灾忘在了脑后。
  印象中,当初夷亭大乱,但县城却是经由南军守住的。夷亭村付之一炬,但县城却仍旧安稳平和。若能将夷亭村所有村名转移至县城,定当安然无恙。
  只可惜,闻月该怎么才能让夷亭村人躲避此劫呢?
  她第一反应就要拿这张纸条,去游说村长。
  可此纸条自经谢翊之手,必定是军机重要。若她借此游说,岂不是泄露军机?
  还是说告知村长,她能预知后事?那她怕不是会被人当做疯子处置。
  怎么都不行……
  闻月在院里急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
  而此时此刻。
  她显然没注意到,屋内的谢翊,正立在床边,安静的观察着这一切。
  看她捡起纸条,看她茫然无措,看她着急焦虑……
  *
  一夜无眠。
  闻月原以为,战乱之事就足够让她焦心。
  让她没想到的是,更焦心的还在后头……
  那屠户家的产妇已顺利醒来,母子平安。可那产妇的婆婆却不甘心,旁人生产皆是顺利,为何自家媳妇儿肚子上便多了碗大的一条疤。再从自家亲儿子口中一听,闻月还曾嘱咐说,三年内不准再让媳妇儿有孕。
  这可哪还得了,产妇的婆婆原还指望着三年抱俩,如今计划全落了空。她寻了那产妇的娘家人一道,要来闻月家讨说法。
  因即将到来的战事,闻月本就心烦意乱,哪顾得上这些。
  她行得正坐得直,才懒得管这些闲话。
  于是,索性锁了门,任那些村民闹去。
  院门口的吵嚷声,伴随日暮逐渐平息。
  闻月被那些人闹了一整天,头痛欲裂。正打算煮些清粥,用过之后再想想法子该怎么破解夷亭村的大乱,却忽地听见有人在敲门:“闻月小姐。”
  她从窗户里探出脑袋,越过木栅栏的缝隙,看见是王家的马车。
  擦了记手,她赶紧开了门。
  原来是婚期在即,王家请绣娘连夜赶制了凤冠霞帔给闻月。
  闻月收下后,那绣娘便离开了。
  临走前,绣娘特意嘱咐,要她在今晚试过之后,明日再回信给她是否合身。
  此刻,那凤冠霞帔拖在手上,分量轻盈,一看就是上好的料子,甚至都不比闻月前世在王府里见过的差。
  两世为人,闻月都没穿过这凤冠霞帔。
  如今真得到了属于她的这一件,迫不及待地便想要试试。
  进卧房,点上灯。
  谨慎且笨拙地,将那凤冠霞帔往身上套。那红绸薄如蝉翼,穿在身上实在轻盈,叫人好不喜欢。对着铜镜,闻月拆掉烟粉色的发带,用木梳梳顺了发,盘成已婚女子的髻子。之后,小心翼翼地取了那凤冠,戴在发上。
  铜镜里,映出闻月的模样。
  一双翦水秋瞳,微微弯着。她望着镜中的自己,不自觉地眼眶红了。她实在感激这一世能够重生,让她得以求仁得仁,披上嫁衣,告别前世的厄运。
  取过案上的红纸,她往唇间抿了抿。
  唇瓣得了红纸的映衬,红得娇俏,倒显得眉目无神。
  闻月取过点黛,准备给自己描眉。
  或许是太过专注,以致于让她未能察觉外头的脚步声。
  等她回神时,那脚步声已停在门口,谢翊悠然地靠在门上,手里端着碗清粥,声音由远及近地透进来:“厨房灶火正旺,你竟还在卧房,若非我及时回来,怕是你这心大得且要将院子烧了吧。”
  近日,谢翊已不常留宿院内,闻月便肆意了许多。
  待他声音到来,她才想到卧房门未关,下意识地回头。
  谢翊左手执粥,右手扶门。
  彼时,他本能地抬眼望向屋内,闻月也闻声抬眼。
  两人的目光,猝不及防地,便撞到了一块儿。
  闻月凤冠霞帔,脸上尽是谢翊从未见过的娇俏灵动。他不自觉地望向她,眼神根本无法从她身上挪开。
  她见状,立马转过了脑袋。
  可四闭的卧房压根无人说话,场面既是尴尬,又是暧昧。
  谢翊挠了挠后脑勺,分明知道是自己做错了事儿,还故作平静地恶人先告状:“你怎地未关门?”
  身着凤冠霞帔的模样叫谢翊见了,不知为何,闻月蓦地红了脸:“见殿下不在,便忘记了。”
  “你是真不怕贼惦记。”他无奈地朝她笑:“明日走后,若丢了什么东西,可别怪是我带走的。”
  她掩着嘴,凤冠上的珠帘,被她的手穿过,清脆作响。
  闻月说:“殿下玩笑,这家徒四壁,殿下喜欢什么,带走也无妨。”
  谢翊有片刻的失神。
  他忽然想开口问她,若想带走她呢,如何?
  只不过也仅仅是想想罢了,终究未能出口。
  回过神来,谢翊跨前一步,挑眉问道:“这一身,王家送来的?”
  “是。”
  扶着梳妆台,头回戴凤冠的闻月小心翼翼地、慢悠悠地起了身。
  须臾之后,她走到谢翊跟前,弯了弯笑眼:“好看吗?”
  闻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他,谢翊的意见于她而言并无半分作用,毕竟她是嫁给王道勤而非他。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忍不住地,想知道答案。
  谢翊点头:“好看。”
  “谢谢。”
  他将手上的粥放至她梳妆台前:“这粥我帮你盛起来了,趁热喝吧。”
  “嗯。”闻月接过去,舀了勺,送入口中:“殿下明日便要走了吧。”
  “正是。”
  提及离别,两人均有些沉默。
  好在闻月理智尚存,她即将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在落人口舌。思及至此,她狠狠心道:“殿下若无旁的事,便先出去吧。”
  他肯定说“嗯”,身形却压根未动。
  二人同处一室,不说话时,房里头静得几乎能听见心跳声。
  闻月觉着这气氛实在诡异,她待不下去。
  于是,她赶紧解了凤冠,准备出去。
  只可惜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她一着急,凤冠就勾到了发,怎么也拆不下来。她也不敢用力,生怕弄坏了凤冠,只好小心地一根根抽着发丝,没一会儿,额头急出了汗来。
  谢翊见此情形,开口道:“我帮你。”
  闻月还惦记着凤冠,便应下来:“好。”
  没一会儿,在谢翊的帮助下,发丝已完全从凤冠中脱离出来。
  大功告成,正当谢翊准备低头告知闻月时,闻月也正抬着眼等待他的消息。于是一双沉着淡然,一双着急迫切的眼,就那么撞到了一块儿。
  两人离得很近,近到呼吸都快贴在一块儿。
  谢翊一低眼,就能瞧见闻月那灵动的眼。她的眼睫纤长,每次扎眼,都几乎在他的心上掀起风浪。她染了红的唇鲜艳欲滴,仿佛他再进咫尺,就能将它采撷。
  前有凤冠阻碍,后有豺狼谢翊。
  闻月两难。
  她快哭了,“好了吗?”
  “还没。”
  “还要多久。”
  “一会儿。”
  谢翊说完,却直直地盯着她,完全没有动作。
  闻月并不知道,方才一番对话,她的呼吸吐纳全都入了谢翊的鼻息。
  当下,谢翊的心乱了。
  偏闻月还着急在追问:“你怎么还不动手?”
  鬼使神差地,他嘴角勾出一抹坏笑,唇角笑涡浅浅。
  之后他抬起手,伸到闻月跟前,撩开她眼前碍眼的珠帘。
  “叮叮当当——”
  珠帘得了碰撞,脆生生地在响。
  不等闻月反应,谢翊已悄然俯下身去。
  对准闻月的唇,深深、深深地吻了下去……
  室内静到无声。
  闻月瞪大了眼,难以相信当下发生的一切。
  谢翊擒住了她的后脑勺,辗转在她唇上深吻。
  她尝试躲闪,却根本拗不过谢翊的力气。
  她慌了,正想咬破他的唇叫他醒来,却不慎推翻了桌上的粥碗。
  “哐当”一声,才终于让谢翊醒过来。
  离开她抿过红纸的唇,谢翊的唇也被染了红。
  谢翊不知情况,但闻月却清清楚楚地瞧见了,仿佛是她刚才失神偷腥的一次证据。她欲哭无泪,慌忙别开脸,本能地举起袖子,去擦他的唇角。
  场面又好气,又好笑。
  其实对自己被谢翊吻了这事儿,闻月压根没太多感慨。
  前世,她与谢翊不知道吻了多少回,床上塌下,窗前马上,皆有。她没什么感触,只是甚是可惜重活一世的清白身子。这身子干干净净的,是要嫁给别人的,可不能像前世一样糟蹋。
  见她给他揩唇,谢翊嘴上说着“抱歉”,实际脸上却无一丝悔意。
  闻月气极,嘴上说着没事,却一个劲地将他往门外推。
  谢翊这回识相了,乖乖走出了房。
  作者有话要说:  谢翊内心OS:终于给我亲上了,感恩亲妈!
 
 
第17章 身份
  昨日谢翊吻她那事儿,已在闻月心里有了阴影。
  闻月一闭眼,便是他掀起珠帘吻她的那一幕。
  她那时穿的可是王家赠来的凤冠霞帔啊,这叫她怎么对得起王道勤,怎么对得起王家一家?闻月越想越愧疚,不过换念之,谢翊明日便将启程回京,而她嫁给王道勤已成定局,谢翊显然也早绝了带她离去的心思。
  闻月冷静下来一想,那个吻倒也不算个事儿。
  毕竟谢翊离开后,两人便老死不相往来了。
  她余生还能有很长的时间,可以去给王家赎这罪。
  这样想着,似乎也没那么不安。
  次日。
  闻月没被谢翊亲吻她的噩梦叫醒,反倒是被院外的吵嚷声给闹醒了。
  她打开窗子一看,那产妇的婆婆又上门了,手里还提着跟棍子,身后跟了快十来号人,连村长都站在了人群前头,一看情势不妙,闻月立刻穿上衣服起身了。
  临出院前,她还瞥了谢翊的房门一眼。
  那房门敞着,显然是里头的人早已消失无影了。
  虽然谢翊已有多日不再留宿闻月这儿,只偶尔出现。
  可今日是离去之日,这房门洞开,显然意味着谢翊已早先离开。
  昨夜还吻了她,今日没道一声别就离开了吗?
  闻月心里本就难过,见了那群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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