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相女(重生)——芸生生
时间:2020-07-03 09:46:40

  那时,闻月是当真没想到,她竟会如此涉险救她。
  更没想到,日日与她讲,钱与闻月掉进水中,定要先捡钱的那个。竟舍了自己安全,掉了两串最宝贝的珍珠链子,也要救她。
  不知现在,殷灵子如何了呢?
  闻月真想再见一见她,同她分享此刻喜悦。
  若有一日能上塞北,她定要寻着殷灵子。散尽今生家财,换殷灵子吃饱穿暖,让她不再重蹈前世覆辙。
  铜镜映出闻月容颜,唇红齿白,肤如凝脂。
  前世的殚精竭虑,在她脸上再没了痕迹。
  闻月想,这一生就这样吧。在解救村民之后,她定会好好为人妻,为人母,而后顺利见着自己两鬓斑白的模样。这便是她的夙愿了。
  好命婆牵着她从卧房往外走。
  彼时,王道勤已胸戴领花,在门口等了许久。
  闻月颤颤悠悠站起时,珠帘噼里乓啷脆生生地在响。
  不知为何,她眼前竟蓦地浮现那日,谢翊撩起珠帘,欺身吻她的模样。那样的不顾一切,那样的让人动容。
  一时间,她的脚步顿住了。
  甚至,将目光投到外头时,人群中一片火红衣衫的王道勤竟也重叠了谢翊的长相。
  闻月觉得,自己是疯了。
  好在好命婆及时唤回了她的理智:“新娘子,王家官人在外头等着呢,怔在这儿,再不盖上盖头上马车,可要误了吉时!”
  “嗯。”闻月点点头,深吸一口气。
  嫁给王道勤乃此生换命关键,若今日未能礼成,怕是后患无穷。
  思及至此,她往前去的决心愈发坚定。
  她说:“且请您替我盖上红盖头。”
  “好嘞。”
  接亲一路,很是顺利。
  马车抵达王家,王道勤便一路背着她,到了前厅。
  前厅里头,已围满了人,唯独中央开出了条红纸铺成的道儿,留给两位新人。
  江南有习俗,新人成婚,定要由新郎一路背着新娘,过火盆,进大堂,此举意味着今后男子当家,扛家中担子,为一家之主。
  王道勤是个书生,不过是百米长的一条道儿,他已背得面红耳赤,颤颤巍巍。
  透过红盖底下的缝隙,闻月瞧见他连脖子都红了。
  她轻敲他的肩膀,“道勤,要不别背了吧,我下来。”
  “不成!”他喝止她:“母亲说过,众宾前来,定不能叫王家丢脸!”
  闻月见状,也不再勉强。
  他背得累,闻月靠在他的背上,亦不太舒适。
  她恍惚想起,上山采药的那夜。谢翊将她一路抱下山,一点气都不喘。他的怀抱温暖如斯,她不由地便放下防备,甚至安稳在他怀里睡了过去。如今想来,向来浅眠的她,当时竟在谢翊怀里睡了过去,未免好笑。
  不自觉地,她轻轻笑出了声。
  王道勤好奇问:“怎么那么高兴?”
  闻月这才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猛地敲了好几下脑袋。如今是在王道勤与她的成亲礼上,她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她摇摇头,装作若无其事:“同你成亲,自然高兴。”
  王道勤闻言,也咯咯在那儿笑。
  可偏就在这时,有些不好听的声音,冒进了闻月的耳朵里。
  旁边似有人在议论,不过专心背她的王道勤显然没听见,一门心思地还在往前走。而竖着耳朵的闻月,却听清了所有议论。
  “这王家的新娘子是个乡野大夫。”
  “这种人怎么入得了王家的眼,要知道连县令千金,都是被王家拒绝过的。”
  “我听过一个小道消息。”
  “什么?”
  “说是王道勤多年前曾有个红颜知己,可惜红颜薄命,不到十六便香消玉殒了。这新娘子,便是像极了当年那红颜知己,才被王道勤排除万难娶来的。”
  “怪不得!”
  闻月听完,只唇角冷冷勾了勾。
  此番议论,她三月前定亲时就已有所耳闻,甚至连那红颜知己的画像都曾在王道勤书房里见过。但于她而言,这些都不重要。她将是未来王家主母,她能有许多的时间去收拾这些闲言碎语。毕竟一生长得很,嫁在王家这样顺遂和平的家中,她已一生无忧。
  红纸铺成的道,见了底。
  王道勤喘着粗气,把闻月放下来。
  媒婆拿二人开玩笑,道:“趁还没拜堂,两位新人可有什么要说的?”
  王道勤点点头,说有。之后,便拉着闻月的手,当着众人的面,大喊道:“阿月,今后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虽不是什么荡气回肠的话,却叫闻月红了眼眶。
  她回握住他的手,说“好”。
  顿时,整个大厅里掌声喝起。
  一片欢欣祝福之下,王道勤紧紧的握着她的手,那双手带着温暖与平和的味道,竟让闻月有了岁月静好之感。
  听着外头的鞭炮齐鸣,闻月做了一个决定。
  她决定放下前世,安安稳稳地同王道勤过完这一生。
  看双方两鬓染白,看子孙同堂。
  然而,也就是在这时——
  自那屋檐之上,忽地跳下两名身着黑衣之人。
  黑衣人立在新人走过的红纸地上,手执利剑。烈日映衬下,及地的剑尖耀着锐利的尖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霎时间,在场所有人都哑然无声,惊觉来者不善。
  家丁持棍棒,挡在那二人之前,呵道:“来着何人?”
  那二人却并未答话,只抬首瞄了眼内堂的新婚夫妇。随后,提起利剑,一刀刺向那家丁喉咙,鲜血四溅,那家丁当场毙命。
  “啊!”
  “杀人啦!”
  众人何曾见过如此场面,立刻大叫着,慌张往门口逃窜。
  原本一片祥和的成亲礼堂,霎时间乱成一团!
  很显然,那两黑衣人并非为宾客所来。
  见宾客四窜,两人非但未追,还迈着弑杀的步子,往厅里去。
  彼时,众人的慌乱声,早已让闻月察觉有恙。
  红盖头底下的缝隙,映出一双黑靴。闻月心道不妙,立马掀开了盖头,却见那黑衣人一路砍杀,不断向她逼来。
  很明显,意图为她。
  王道勤已在慌乱之中松了她的手,不知去向。
  要想活命,闻月只有逃。
  可此刻,人潮拥在门前,若她此刻同往,定是死路一条。
  闻月见状,掀了红盖头,头也不回地往内院飞跑去。
  内院她来过几次,路线还算熟稔。
  在王家祠堂有一处暗门,若能顺利逃进祠堂躲避,定能获得一线生机。
  然而,待她穿越层层阻隔,来到祠堂,打开那扇门后,万万没想到,里头已有三人躲藏,竟是王道勤、王夫人与王老爷!
  狭小的暗门已容不下多余空间,三人挤在里头已是极限。
  眼见并非贼人,而是闻月。
  三人抖成筛的身子,终于缓和下来。
  趁闻月不备,王道勤夺了那扇暗门的把手,哀求闻月道:“你快走吧,这里头进不了人了。趁现在贼人未来,你快逃走,兴许还有一条生路。再僵持下去,引来贼人,一死死一窝啊!”
  “道勤!”
  不顾闻月伸出去求助的手,三人已重重阖上门。
  既是祠堂暗门已无处躲藏,闻月唯能做的,就是往王家后院更深处逃跑。
  她在廊中疾奔,先是穿越花园,之后又来到一片人工湖上。
  人工湖上,横着一座风雨亭。
  越过那亭子,便能到达后院竹林。那里连同荒山,或许生路更大。
  然而,就在闻月在湖上小径奔跑,快抵达那风雨亭时。
  一黑衣之人从天而降,剑尖已对准她的喉咙。
  额头沁出了斗大的汗。
  闻月质问:“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何杀我?”
  黑衣人眼见事情将成,给了她四字的往生理由——
  “奉命而为。”
  然而,趁黑衣人话音刚落。
  闻月便趁他不备,开始往回疯跑。
  可那黑衣人乃习武之人,不过轻功一跃,不消片刻,就已追上她,一把利剑再无回旋余地,直指她心口。
  狭窄的湖心小径上,她退无可退。
  往前是杀人利刃,脚底下是未知湖水深渊。
  两者相比,她宁愿选择赌更有迎面的那一方。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跨上栏杆,纵身跳下湖水。
  闻月不会水,前世的阴霾,让她不敢涉足水域,甚至是浅浅溪流。而如今,为了活命,她竟又一次跳下了未知的湖里。
  她千算万算,算走了谢翊,用嫁人换命,竟也未得一条生路。
  既然如此,老天爷为何还要叫她重活这一次?!
  临被河水吞没前,她想,此番若能活命,她定要克服心中恐惧,学会凫水,以免前世之患。
  只可惜,坠河的一瞬,那河水还是如前世一般,无情地吞没了她的口唇、鼻子……
  临失去意识前。
  闻月看见岸上的黑衣人,从背后提出一把□□,之后拉满了弓,对准了她坠湖的方向。
  她心如死灰的闭上眼,等待预期疼痛的来临。
  然而,满弓的箭甫一射出。
  便有人踏水而来,足尖轻点水面,以一把锋利的长剑挡去箭首。
  之后,跃入湖中。
 
 
第21章 撑腰
  气息快要用尽,闻月认命地闭上了眼。
  偏生在此时,周身的水面有了波动。
  她拼尽全力,将眼睁开了一丝缝隙。
  朦胧中,恍惚有人在奋力向她游来。那人有着谢翊的长相,有着与谢翊如出一辙的身形……
  闻月觉着,她定是快死了,以致死前出现了幻觉,将那阎王爷认作谢翊模样了。毕竟,谢翊已离去两人,他又怎可能断然折返,回来救她。她真是多想了。
  她沉沉闭上眼。
  偏生在这时——
  迷蒙间恍若有什么温热的东西附上了她的唇,随后一双有力的手揽住了她的身躯,试图带她一并往光线充沛处游。意识逐渐开始清明,她意识到,似乎正有人在给她渡气。
  重新恢复意识的那刻,她终是费力地睁开眼。
  认出了,那人竟是谢翊。
  湖心亭。
  被谢翊救至岸上后,闻月的神智渐渐恢复。
  连吐了几口湖水后,她躺在地上,虚弱地问他:“你怎么来了?”
  此时,谢翊已浑身湿透。自他额角淌下的水,滴到了闻月脸上。“啪”地一声,水声清脆。水珠淌在她的脸颊上,裹挟着谢翊的体温,让劫后余生的闻月,感知到了活着的气息。
  见她清醒说话,谢翊终是松了口气。
  分明此刻他已同她一般狼狈,他却还若无其事地,替她捋了捋面前湿透的发,笑得温暖宠溺,“那日乞巧节,我答应你的,待你成婚定要过来。”
  闻月苍白地回以一笑,“这婚礼成了如今这般,倒是让你笑话了。”
  闻月话音刚落,罗宏已越入亭中。
  见谢翊浑身湿透的模样,他先是一惊,随后不自觉皱眉,禀告道:“殿下,那刺客轻功不俗,待我追过去,已了无踪影。这王家上下,数十口人,多被灭了口。”
  闻月瞳孔皱缩,她吃力地撑着身子,从地上爬起来。
  看向罗宏时,她眼底有哀求的神色。
  片刻后,她颤抖着道:“那王道勤、王夫人和王老爷呢?”
  罗宏抱拳,“无一幸免。”
  “怎、怎么会?”
  “在祠堂,一剑毙命。”
  她失去力气,整个人瘫坐在湖心的长凳上。
  谢翊扶着她,走到了王家祠堂。
  此刻,王家三口早已没了气息。三人睁大了眼,躺在那暗门里头,血淌了一地。闻月走过去,用手替他们合上眼,叫他们安息。
  再起身时,她再也站不住。
  走到祠堂门口时,她再也撑不住,倒在了门槛旁,斗大的泪珠不停在往下掉。她哭得歇斯底里,如同疯了似的:“是我,是我害了他们!”
  谢翊知闻月为医者,向来责任重于一切。
  因此,即便此刻他已然可以抽身而退,但却仍旧不敢轻易离开。
  谢翊在她面前蹲下,双手捧着她的脸,迫使她恢复神智,看向他:“阿月,醒醒,人是刺客杀的,与你无关!”
  “可他们是冲着我来的!”她朝他哭吼,“要没有我,这些无辜的人不会死!”
  谢翊蹙眉:“你怎知他们为你而来?”
  她哽咽着说:“自打进门起,他的剑就一直冲着我。若非我慌乱逃窜后院,他们也不会找着祠堂内的王家三人。是我的错,他们是冲我来的!”
  “你与他们可有仇怨?”
  “未有。”
  “那他们为何找上你?”
  “我亦不知。”
  谢翊见闻月尚在一片混沌之中,也不急着追问,只耐心同她说:“那刺客追你一路,你可记得他身上是否有何特征?”
  谢翊一言,激起了闻月的记忆。
  紧闭上眼,她用力回想:“他剑指我的那刻,隐约看见袖口上有蟒纹。”
  谢翊眉头微皱,反问道:“蟒纹?”
  “正是!”闻月猛地抓住他的袖子,恳切道:“若我未有记错,我八岁那年,与父亲自上京迁居至江南时,也有一伙袖口带着一模一样蟒纹的人,企图将我二人杀死!”
  谢翊闻言,眉头蹙得愈发地紧。既是闻月已见过两次,那袖口的蟒纹就必定不是认错的,也就是说自闻月八岁迁至江南后,那伙人就一直未停下过追杀。
  谢翊沉声道:“我朝以龙为图腾,蟒又次之。龙为圣上专属,蟒为宫廷内院所用。若袖口带有蟒纹,那定是宫廷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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