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相女(重生)——芸生生
时间:2020-07-03 09:46:40

  “宫廷?!”闻月难以置信,“江南与上京天高路远,我父亲已亡故,我仅为一介村医,他们又有什么杀我的理由?”
  谢翊同样想不通这来龙去脉,但他唯一知道的是,既是对方已找着闻月,那她便再不安全了。
  他将她扶起身,劝道:“王家之事,稍后将有官府处理。此地不宜久留,我带你走吧。”
  他一句带她走,蓦地让闻月一惊。
  若同谢翊一道离开江南,上京城内的变数委实太大,再蹈前世覆辙的可能性很高。可久留王家,待谢翊离去后,若那刺客去而复返,她定然再无生机。
  如今,前有豺狼后有虎,闻月进退两难。
  思及至此,她用力推开了他的手:“我不会跟你走。”
  谢翊劝她:“再留此地后患无穷。”
  她却未置一言,只抬手拆了那凤冠,任由那金银碎片落了一地。
  撩开额前凌乱的发,她镇定下来,遥遥望着南边,那是夷亭村的方向。
  她说:“我要回家。”
  此刻,闻月的身形摇摇欲坠,像是随时都要跌下去。谢翊不忍心,本能地跟了上去,罗宏见状,立马欺身阻拦,暗示此乃宫闱之事,切不可再掺和下去。
  但谢翊却横了眉,对罗宏摆了摆手。
  罗宏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给谢翊让出了条道。
  谢翊走上前,抄手抱住她的腰,不费吹灰之力,将一身红衣的闻月打横抱起来。闻月试图挣扎,但他神情笃定,不容抗拒,道——
  “我送你。”
  进了卧房后,闻月再没出来。
  傍晚时分,隔壁牛婶听闻王家被灭门之事,担心闻月,便捧了清粥前来探望。遭幼子离世之痛后,牛婶已对很多事情看开了,她以过来人的身份,安慰闻月切勿悲痛,此刻保重身体最重要。同时,一并嘱咐闻月,近些日子夷亭村里有人在传有窃贼入村,好几家都遭了殃,她让闻月定要收拾好细软,放在身边,以免被窃贼偷了去。
  闻月点头收下了牛婶的清粥,并告知她,若逢为难,定要舍了钱财保命。
  牛婶点头称是。
  半夜,江南驿站内。
  谢翊正在审阅后方递来的情报,忽地听见门口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冒过来。以沉稳从容著称的猛将罗宏,此刻却慌了阵脚。
  “殿下,急报!”
  “进。”
  推开门,罗宏飞快跑来,跪于谢翊面前。铠甲掷在地上,闷闷作响:“殿下,出事了。夷亭大火,所有村民此刻都跑进了县城!”
  闻此消息,谢翊非但不惊,反倒是笑了。
  他手握狼毫,往那情报上头信手批了阅,随后,才慢悠悠抬头问。
  “闻月呢?”
  “属下……没找着她。”
  夷亭村已成一片火海。
  医馆也在熊熊大火中,付之一炬。
  一席黑衣的闻月,立在医馆旁的溪边,安静地看着曾经的医馆每一角被染上火种,之后,燃烧得再寻不见从前的痕迹。那一刻,也不知是烟熏的,还是感怀地,泪水不自觉充盈了眼眶。
  对着那即将化为灰烬的医馆,她遥遥地对天说了句,“父亲,对不住。”
  眼泪滴落,她本能地那袖擦了擦。
  再睁眼时,谢翊已立在她身侧。
  她吸了吸鼻子,同他玩笑道:“殿下是来抓我这纵火小贼的?”
  “不算。”谢翊一本正经道,“是来观摩你如何拯救着全村百姓的。”
  她笑笑,“殿下有远见。”
  大火映衬下,谢翊神情淡然,仿佛天塌下来都不是事儿似的。他淡笑,朝她道:“你向来贪生怕死,昨日王家灭门,我邀你离开,你却断然拒绝,我便猜到你留下,定是为了救这夷亭百姓。”
  “殿下觉得我这法子如何?”
  谢翊嫌弃地皱了皱鼻子:“实在不怎么样。”
  “为何?”
  谢翊道:“如你上次救那产妇,此举亦十分莽撞。旁人不知实情,亦不知外贼将入,仅知你烧去自家钱财,定是将你恨得牙痒。”
  闻言,闻月却摇摇头:“前几日,我已用糖葫芦买通村口几个孩童,让他们以谣言散播出去,不日便将有窃贼入侵。我与王道勤门不当户不对的成亲,本就是村民茶余饭后的话题,昨日乃我成婚大礼,扎堆围观的人绝不在少数,人潮扎堆一块儿,谣言自然穿得更快。因此,大家担心家中钱财,定然浅眠,必是收拾好了细软在身边,谨防贼人闯入。故而,我先防火烧自家撇清关系,再防火烧旁人家给予警示。如此一来,大火连绵,没多久所有村民必将逃窜。”
  “你把这些都告知于我,不怕我报官?”谢翊故作端正。
  “殿下为辰南王世子,亦是百官之首。”
  闻月扑哧笑出了声来,“我连殿下都不惧,又何惧官府?”
  谢翊不自觉也嘴角上扬,“阿月,你很聪明。”
  “殿下已经夸过我一次。”
  谢翊淡淡道:“若想解救百姓于危难,实有许多方法。之前来时,我曾见你在那儿抹泪,既是舍不得这医馆付之一炬,为何还要如此为之。”
  闻月转过头,定定看向他——
  “因为这是民女能找着的,最好办法。”
  “如您所言我贪生怕死,因为我比谁都明白,命比什么都重要。”
  “没有命,便什么都没了。”
  说完,她抬眸远远望向火海里的夷亭村,目光变得悠远。
  谢翊瞧见她眼眸中映衬出火光,那火光似乎灼烧,仿佛烧尽了她脸上的天真烂漫。一瞬之间,她的神情中竟有一丝看透尘世的无奈。
  谢翊问她:“若有朝一日被人查到你纵火烧村呢?”
  “我不怕。”她朝他甜甜地笑,“我信殿下。”
  “信我什么?”
  “信殿下,定会为我撑腰。”闻月笃定推断道:“自那日殿下故意弃军情于我,我便知道,世上不想让我死的人里头,殿下定能算一个。”
  他蓦地笑了起来,“你倒是自信得很。”
  “我并不自信。我只是容易……”她故意卖了关子。
  “容易什么?”
  须臾之后,闻月侧脸向他,与他四目相对,慢慢吐出那四个字——
  “容易,恃宠而骄。”
 
 
第22章 命相
  王家灭门,夷亭大火,已在县城掀起波澜。
  百年以来,向来安稳的县里头竟一日不到,出现了两场大祸。百姓皆道,是朝廷监管不利,惹了天怒,才招致如此祸患上身。
  一时间,县里县外,人心惶惶。
  作为突遭横祸的夷亭村之人之一,闻月同样被安置在郊野的难民营里。
  此番,夷亭村虽遭大火,但无一伤亡,全都逃了出来,已是万幸。
  进难民营后,闻月特意先去了趟牛叔牛婶的房间,确认两人安好后,方才放下了心。小川的事,让闻月明白,有些事即便她及时阻止,后续终究隐患丛生。若真想保住旁人的命,那定要事实提防谨慎。
  不过好在,根据她重生之后的经历所判断。
  今生,因她重生,微小的变化引致了更大的不同,故而夷亭村内之事多有变样。然而,在夷亭村之外,外界的一切仍如前世一般有序进行着。
  重生之后,闻月师从王道勤习字。
  在能完整书写之后,她曾凭借过目不忘地记忆,将重生之后到她亡故那日,三年内的历史沿革,以及与她命运攸关的多人事迹写入书册,并将它命名为命相。
  命相共两册。
  一册为三年内历史沿革,另一册为闻月自身命途轨迹。
  前世,闻月身在上京,因离得近,对那朝内事件耳闻颇多。今生,为防朝内历史,造成她自身命运变化,所以她特意将那些都记录了下来。同时,也防止今后她若有了在意之人,寻他命途轨迹,还能有所依据。
  根据她今生所得消息,外界的大事件几乎都能与命相中的记载对应。
  比如,两月前,南施国宠妃诞下麟儿,皇帝下令大赦天下。
  再比如,一月前,皇帝废了先皇后所生之子,发配塞北。改由当今皇后十三岁的幼子登上太子之位。
  今世,看似夷亭村的一切都变了,但历史的洪流实则仍在朝着与前世相同的方向行进。
  点上烛火。
  闻月从随身包裹中,取出那本写有她三年命格的命相。
  前世她未嫁进王家,王家亦未发生灭门惨案,到底如何引致不同,她想在命相里找到答案。
  然而,对着烛火来回查阅了好几遍,她也未能找到蛛丝马迹。
  如谢翊所言,追杀她的乃宫闱之人。
  闻月心想,难不成是外界历史变革引致杀身之祸?
  她下意识地想找出另一本关于历史沿革的命相,但翻了好几遍包裹,也未能寻到。她顿时着急起来,背后一阵发凉,若那本有关历史的命相,落于旁人手中,怕是后果不堪设想。那里记录着多位朝廷高官的升迁贬谪,甚至皇子夺位。落谁人之手,皆恐将大乱天下。
  冥思苦想了好一阵,闻月终于回想起那本命相的去路。
  平日,她就一直将两本命相藏于压箱底的妆奁里。
  那日出嫁前,为防不测,她曾取出过那册书写她命格之书,仔细翻阅。没想到媒婆半路进了来,她着急便将书塞进了枕头底下。
  而关于历史沿革的那一册,已被王家家丁当做嫁妆的一部分,于当日抬去了王家。
  寻到命相之书所在,闻月总算安稳了不少。
  临睡前,她心想,明日定要去一趟王家,找着那本命相,好好放在身边。又或者,烧了也罢,但千千万万,不能让旁人寻到。
  次日,闻月起了大早,来到王家门前。
  衙役守在门前,不让闻月进去。待她说明来意,告知是那灭门惨案中唯一活下来的人,想来取些自己的东西后,衙役才不忍心,松了口,把她放了进去。
  找到安放嫁妆的房间,闻月立刻冲了进去。
  然而,进门的那一刻,她惊在当场。
  那房间里,几乎所有的木箱都已被人打开,连存放妆奁的那一箱也并不例外。衣衫、胭脂、杂物散落一地,场面一片狼藉。
  见此情形,闻月飞快地跑到存放妆奁那只箱子旁。
  妆奁还在,这让闻月松了口气。
  然而,打开妆奁的那一刻,她险些窒息。
  里头空无一物,任她来回翻找数十遍,依然未见那本书写了历史沿革的命相书。
  头皮不禁发麻。
  闻月瘫坐在那儿,失魂落魄地自言自语,“怎么、怎么会这样?”
  衙役闻声而来,指着那横七竖八的杂物,自如道:“这儿啊,自灭门那日之后便是这样了。似乎当日就被人翻找过了,就不知道是那刺客干得,还是旁人为之。”
  一种难以言喻的无力感,席卷了闻月全身。
  衙役未看出她的异样,还在絮絮询问:“姑娘可是丢了什么重要物什,可以告知我们府衙,我们会尝试帮姑娘寻找,指不定这还能成为破案线索之一。”
  “不、不用了。”
  扶着木箱边缘,闻月费力地站了起来。
  手心不慎刮到箱边木刺,顿时鲜血直流。
  她苍白地朝那衙役笑了笑:“我真没丢什么。”
  说完,她一路搀扶着,颤颤悠悠走了出去。
  等衙役反应过来时,四面的墙壁、门窗,已留了一串的血手印。
  “姑娘!”
  衙役试图喊住她问询情况,可她却已消失不见了。
  出王家大门时,闻月碰上了闻讯赶来的谢翊。
  她拾级而下,魂不守舍,在谢翊拦在她跟前之后,她才慢慢悠悠地抬了头,用一双无神地眼,说了声:“殿下好。”
  闻月向来聪慧,天塌下来,也会第一时间想法子应对。
  如今她这等心神不安的模样,实在叫谢翊诧异。
  他蹙眉,耐心在她跟前低下头:“阿月,怎么了?”
  “没事。”她苍白笑笑。
  “真没事?”
  “没事。”
  谢翊甫一低头,看见地上满地的血,他寻那血迹向上方望去,才发觉血液源自闻月掌心。他立刻擒了她的手,查看她的伤势。那伤口很深,木刺直扎进手心,血肉模糊。
  他不悦,追问她:“怎么弄得?”
  她这才回神过来,瞧了眼手心,笑得虚弱不堪:“没事,回头包扎下就好。”
  谢翊再耐不住性子,捏住她的肩膀,质问她:“到底怎么了?”
  闻月见状,只是失魂落魄地挠了挠后脑勺,装作无所谓道。
  “就是、就是丢了件嫁妆。”
  自打相识以来,谢翊从未见过闻月如此失魂模样。
  谢翊知道,定出了大事!
 
 
第23章 临摹
  上京城内, 皇后寝殿。
  太监因心捧着木盒, 穿越层层防卫, 进入皇后榻前。
  彼时, 皇后正懒洋洋地靠在贵妃榻上。西域进贡的蔻丹长久保色, 最受宫内后妃喜爱。宫女取过一瓶,正给皇后染指甲。
  见因心走来, 宫女面上露出惧色,迅速便退出殿内。
  见了皇后, 因心福了福身, 道:“娘娘, 底下有人奉了本书来。”
  皇后不以为意,一双丹凤眼眼梢微扬:“一本破书, 有何好看。”
  “我原先也是这般以为。”
  因心转身,阖上寝殿大门。
  周遭宫女见因心亲自阖门, 立即快步退走, 不敢吱声。
  朱红漆门缓缓闭合,霞光打在因心清俊容颜上的阴影愈发缩小,直直消失不见。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