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相女(重生)——芸生生
时间:2020-07-03 09:46:40

  她尚未说完,蓦地感觉手头一热。
  一低头,向来疏离的王夫人竟是主动握上了她的双手。
  这情形,叫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正当她疑惑时,却听王夫人恳切道:“刚那泼妇悲痛欲绝,还带了村民讨伐你。连我都差点被她糊弄过去,以为你做错了事,丢了王家的脸。差点冲上去,不分青红皂白对你责骂一顿。好在世子殿下及时赶到,为你解了围,道出了实情。那泼妇二人实在可恨,你义无返顾地救人,却被她们反捏住把柄拿捏,还煽动不知情的人威胁于你,实在可恨!”
  王夫人恨得咬牙切齿,倒像是与她感同身受似的。
  闻月压根未料到,王夫人竟有如此反应。愣了须臾,立马乖巧凑上手,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是我失策。是我救人时,未能预料后果。伯母且不必动气。”
  “哪能不动气,你是我未来王家主母,哪容得旁人污蔑?!”
  “不算污蔑,误会,误会罢了。”
  王夫人一听,受了委屈的闻月居然还为栽赃者说话,顿时对她刮目相看:“阿月,你心肠这么好,不顾自身危险也要救那产妇,其心可撼天地。从前,是我误解你了。”
  现在解开还不迟。
  闻月心里这么想,但嘴上却恭敬地很:“过去的,便过去了。待我与道勤成婚后,伯母便为我亲母,无需如此生疏的。”
  她这话说得很满,王夫人很是欣赏,“道勤没娶错媳妇儿,阿月确实是个好孩子!”
  闻月与王夫人交谈甚欢,以致于没注意到迎面走来的谢翊。
  等到谢翊快到跟前时,王夫人才惶惶然发觉,立刻俯身对他作了个揖:“拜见殿下。”
  “不必多礼。”
  既见谢翊,王夫人顿时有些汗颜。
  那日,她竟将闻月救来的大人物当做了野男人,家仆还甚至与他过了几招。如今看来,这世子殿下莫不是来找她兴师问罪的吧。向来泼辣的王夫人,也胆怯了:“先前多有唐突,还请殿下恕罪。”
  “无碍。”谢翊面上并无表情,他淡淡道:“阿月救我于水火,又居于同一屋檐,闲言碎语自是免不了。只不过王夫人今后需谨记,旁人之言,切不可尽信。否则,乱了大事可不妙。”
  王夫人额上直冒汗:“那日,是民妇眼拙。”
  闻月立在一旁,竟觉得眼前谢翊有些陌生。
  平日里,谢翊腹黑又爱拿捏她,虽是有些讨厌,却也鲜活地很。可如今,一身铠甲的谢翊,仿若整个人都变了似的,他口气稳重,气势逼人,连说起话来都是一语双关。
  如今他对王夫人这一番话,一来提点了闻月对他有恩,今后务必好好对待。二则,又轻描淡写地撇清了与她的关系,叫王夫人安心。
  一时间,闻月倒对他有些意外敬佩。
  然而,没等闻月多想几点他的好。他一句话,便将闻月对他难得的好感全抹了去。
  谢翊缓缓道:“那日擅闯王家……”
  “等等!”
  闻月立刻打住。
  脑袋飞快在转。闻月心想,若此刻谢翊说出实情,当日擅闯王家的人是他,那她之前的苦肉计岂不是全都要被戳穿,这还哪得了?!
  她悄悄拉了记谢翊的袖管,对王夫人卖着满脸笑:“伯母,殿下离去在即,我还有些伤情方面的事要同他私下嘱咐,去去就来。”
  王夫人本就害怕谢翊降罪,恨不得地遁。
  如今闻月给了她台阶,她哪有不下的道理,“去吧,慢慢说,定要给殿下嘱咐仔细了!”
  “是。”
 
 
第19章 回京
  四下无人。
  谢翊与闻月面对面地站着。
  彼时午后,河面波光粼粼,那光影落在她的脸颊上,影影绰绰,似是有些幻境之感。谢翊望向她的脸,不自觉地,便有些出神。
  须臾之后,才终是迫使自己回过身来。
  “说吧,把我叫来,意欲何为?”
  闻月支支吾吾:“其实也没什么事儿。”
  谢翊抱着臂,饶有兴致地说:“如此说来,是我擅闯王家那夜发生了什么?”
  “未有!”
  闻月心虚,应得很快。
  如此,正中谢翊下怀。
  “真未有?”
  “未有。”
  谢翊见状,唇角已染了笑意。他慢慢悠悠地伸了手,对准她的左臂,轻轻拍了一记。
  不过是轻如羽毛般的一下,闻月却已抱着肩,“啊”地叫了声。
  谢翊唇梢的弧度还在不断上扬:“若我未猜错,那夜定发生了什么吧。”
  闻月紧闭着唇,不发一言。
  谢翊继续说:“那便让我猜一猜?”
  他伸出一指,点着她的鼻尖,笑容灿烂:“该不会……你假借贼人入室的名义,伤了自己,借此表明对王家的忠心,得以让你与王道勤成亲之事提上日程?”
  谢翊信口一猜,便推断出了闻月的计划。
  被人戳穿小心思,她登时气急败坏:“你!”
  “看来是猜中了。”
  闻月一抬头,便撞上了他的眼。
  可此时此刻,谢翊眼底并未有平日的狡黠神情,也不似是在好玩拿捏他。他神情专注,倒像是在欣赏着某些事物。
  他忽地沉下嗓音,一本正经道——
  “阿月,你很聪明。”
  闻月蹙眉,不解看向他,“殿下什么意思?”
  他猛地低下头,鼻尖近到几乎落于她眼睫前,“既是王道勤即将迎娶你,倒不如趁势为之。”
  “何为趁势为之?”
  他在笑,笑得蛊惑人心:“未来即将发生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
  闻月大骇:“你怎么会知道?!”
  夷亭即将大乱,谢翊怎么会知道?!
  一时间,闻月脑袋里冒过无数种想法。即便谢翊已见了那封七字信,也不该如此肯定。既有情报在前,军队定会严守死防,哪会那么轻易让外贼入侵。是有人通报于他,还是说有另一种可能——
  谢翊也是重生的!
  光是想到这种可能,就叫闻月方寸大乱。
  还好还好,谢翊的回答,让她瞬间冷静下来。
  谢翊背过身,不看她,“人总是只能见到旁人想要他看见的东西。”
  闻月试着推断:“所以说,那‘外贼入,夷亭将乱’的七字情报,是殿下故意弃于我?”
  “正是。”他承认地堂而皇之。
  闻月不解:“殿下守我南边重地,既是已得情报,定会有所防备。此事尚有回旋余地,殿下怎如此肯定夷亭将乱?”
  “夷亭必乱。”
  “为何?”
  男人向来笔直挺拔的身形,蓦地晃了晃。
  闻月见他长长地舒了口气,似是在叹息。
  长久之后,他终是回过了身来。彼时,夕阳拉长了他的身影,他回头那刻,霞光落在他的侧颜上,忽明忽暗,让人不辨喜怒。
  “夷亭,乃国之弃子。”
  “弃子为何意?”闻月追问。
  谢翊直言道:“外贼之患,已绵延我朝数十载,一直未能平息。多员猛将曾帅兵讨伐,但收效甚微。割江南一地,弃夷亭百余百姓,为我朝决断。希冀以百姓之血,燃军士军民,一举击溃贼人。”
  听此一言,闻月浑身战栗。
  她难以置信,原来她前世及今世所经历的,竟非意外,而为人祸。若非谢翊直言,她绝对想不到,夷亭百姓,竟是朝廷用来激发斗志军民的祭祀品!
  她冷笑起来,整个人抖得不成模样:“以人命祭我朝,殿下认同此举?”
  面对闻月的追问,他未置一词。
  长久后,他才说:“此乃无奈之举。”
  闻月不甘心:“那都是活生生的人命!”
  谢翊咬牙:“朝政面前,定有牺牲。”
  “我不信。”
  语毕,她走至他跟前,灼灼迎上他的目光,像是要从他沉黑的瞳孔中辨认些什么:“我不信殿下也这么认为。”
  可谢翊只是别过脸,冷然道。
  “政令难为。”
  这四字,重重敲击在闻月心上。
  她蓦地讽刺出声,“政令难为,好一个政令难为!”
  原来,她差点也成为了政令的牺牲品。头一回地,在面对谢翊时,她放弃了惯常的伪装,指着不远处的村庄,坚定道:“我闻月既长于这片土地,得过村民恩德,自然不会抛弃这片土地上的人,更不会把它们视作弃子!”
  她狠狠拂袖,转身就要走。
  偏生此时,谢翊在她背后道:“我给你军令,是想让你活命。”
  说完,他快步拦在她跟前,抓住她的手臂,叫她无法再前行。
  他与她四目相对,神情认真且带着劝诫:“不日你便将嫁给王道勤,夷亭之乱你必幸免于难。我落难得你救助,弃军令于你,是为报恩。若你想救谁,我随你救便是。但切记……”
  说到最后,他已带了警告口气:“夷亭百姓切不可全救,若无人命祭天,燃不起百姓斗志,坏了朝廷大事,其罪可诛!”
  闻月重活一世,最怕的便是死。
  谢翊那最后“其罪可诛”四字,掷地有声。他在告诫她,他捏死她,简直如同捏死只蚂蚁一般简单。闻月是该害怕的,可望着他身后,那村庄里升起的炊烟,村民欢乐祥和的模样,她忽地不怕了。
  她用力拂开谢翊握住她臂膀的手,笃定道——
  “殿下,我无法答应你。”
  闻月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身后,他的声音浅浅幽幽,听不出喜怒,甚至不像是在同她说话,“我今日便将启程回京,今后乡野县城再无人保你,你定要保重。”
  听他谈及离去,她的背影蓦地一顿,“殿下过虑,我这十多年不也活过来了嘛。”
  他眼中闪过一瞬的落寞,“阿月,若今后有缘再见,你务必要过得快活恣意。”
  她终是回头,面朝向他。
  彼时,荒村夕阳垂暮,霞光将她包围,她周身如同隐没在了光里,叫人捉不住也碰不着,如临幻境。
  谢翊看见她的嘴角一点点在弯起,她说——
  “殿下亦然。”
  许久后,闻月消失在了薄暮的余晖里,独剩谢翊还立在河边。
  亲信罗宏自不远处的树下走来,见了谢翊,抱拳施礼。
  罗宏随谢翊一同长大,谢翊乃辰南王独子,罗宏乃谢家管家之子,罗宏长谢翊几岁,两人从小一同长大,名为亲信,实为体己兄弟。
  罗宏站定到谢翊身后,对着他的背影,无奈道:“殿下,您本不该将军令告知与她的。老皇帝忌惮辰南王府坐拥南方富庶封地,掌控百万兵权。您如今威名在外,他早对您虎视眈眈。如今摒弃别地,选择割让夷亭百姓为外贼之饵,亦为警告。若您泄露军情,致朝廷不满,不知多少人会等着看您遭殃。”
  罗宏语气中肯,有理有据。
  可即便如此,谢翊仍只是摇头,笑着道:“罗宏,我做不得。”
  “做不得什么?”
  “我若不将真相告知,凭她那负隅顽抗的臭脾气,万一就傻傻等着官府救兵前来呢?”
  谢翊望着不远处闻月消失的方向,出神道:“你说,这又该如何是好?”
  罗宏未答,只是下意识地随同谢翊目光遥遥望去。
  谢翊却自言自语道——
  “这赌局,还未开始,我就已是输局。”
  长久后,谢翊才回过神,挥手对罗宏道。
  “走吧,启程回京。”
  “是。”
  罗宏得令。
 
 
第20章 刺客
  谢翊离去后,闻月的日子重新回归原来的轨迹。
  只是偶尔收拾院里的时候,见到那间空落落的客房,闻月还是会想起那个腹黑、又爱拿捏她小辫子的谢翊。
  这一世,虽然两人相遇的方式变了,谢翊恍若也变了,但好在,谢翊离去的日子,与前世是如出一辙的。唯一变化的,是前世离开夷亭村时,为两人同行。而今世,是谢翊独自上路。
  如无意外,闻月这一世与谢翊的缘分应当是过去了。
  她也必定不必再重演二十岁时怀孕沉塘死去的命运,如此想来,谢翊离去的不适,也消失无影了。
  不日便是王道勤与她的婚礼,但在那之前,关于如何解救全村人的法子,闻月还没想出来。谢翊离去时,虽告诫她不可为之,但闻月还是要为这些人再试上一试,毕竟她自打八岁起与父亲迁居于此,此地早已成为了她的故土。
  可是,该如何不动声色地将全村人解救,又不至于泄露谢翊向她透露军情,以免他遭受朝廷责罚,闻月至今没想出个法子。
  转眼,闻月与王道勤的婚事如期而至。
  清晨,在丫鬟的服侍下,闻月洗漱过后,在医馆内换上了凤冠霞帔,好命婆早已立在她房内,带她收戴整齐,便取了木梳,给她梳了三遍头——
  “一梳梳到底,二梳白发齐眉,二梳孙满堂。”
  听着好命婆祝福声,闻月恍惚想起,前世殷灵子同她说过的,平常百姓家嫁女,定皆有好命婆服侍。而她们那样从偏门进王府,连个仪式都没的,那真叫无名无分。前世听殷灵子说起,闻月曾满眼羡慕,没想到这一世,竟全成了真。
  回想起殷灵子,闻月顿时有些出神。
  前世她虽与殷灵子是买卖关系,酒肉姐妹,但那日她沉塘之时,临失去意识的那一秒,朦胧中看见殷灵子提着裙子慌忙跑来。她与她一样不会水,可却仍是固执地淌了水,大喊着救命,伸手企图抓住水中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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